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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人的告白_作者:锈河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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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小说《木偶人的告白》讲述了重生少女苏子曦在陌生豪门中醒来的心路历程。开篇,她在梅雨季过后的六月清晨被一缕剧烈的风从梦中唤醒——“床上那个毫无睡相的少女渐渐醒来,呼吸声突然沉重起来”。梳妆镜中映出一头金色长发的少女,却不是她原本的身体。管家苏穆端着餐盘,以“忠实仆人”的冰冷口吻介绍自己在苏家四十余年的身世,面对管家冷淡的凝视,苏子曦第一次意识到,这副身份并非她能随意驾驭。

洗漱后,少女在庄园的白色圆桌旁匆匆品尝早餐,心底却被压抑的疑虑紧紧攫住。她看透这座宛若城堡的苏家庄园里隐藏的权力游戏,也回想起前世为了生存四处奔波的痛苦。初次身披校服的她,站在帝国理工学院门前,周遭富贵世家子弟肩并肩闲谈,她却孤身一人,铭牌上印着的报到信息仿佛预示着另一场比死亡更沉重的考验。

步入车水马龙的校园广场,阳光透过藤蔓花丛洒落,少女双眼闪着疑惑,却无处寻求慰藉。她挤进三十层教学与行政大楼的电梯,心中回荡着管家前一句未说出口的寒暄,门外伫立的中年人身影,让这场重生的开端更加诡谲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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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5-04-23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锈河三世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重生, 豪门世家, 身份错位, 记忆丧失, 管家忠诚, 家族阴谋, 校园日常, 帝国理工学院, 少女成长, 心理描写, 精神悬疑, 社会阶层, 家庭伦理, 性别认同, 记忆探索, 贵族生活, 继承权争夺, 伪装与信任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木偶人的告白

作者:锈河三世

第1章 回忆是什么?

我无力更改岁月,更无法挽留时光,却总有一些东西不被光阴所遗忘。

当岁月残烛了脸庞,当峥嵘已成为过往,那些年少时的梦,你还记得吗?

六月的天经过了梅雨季的洗礼显得格外的清澈澄亮,空气中也飘着代表着惬意的花香。

天色大好,云朵飘飘。似乎在这片蓝天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宁。

而在这片被花园包围的别墅里,那一扇敞开的白窗涌入了剧烈的风,将床上那个毫无睡相的少女渐渐唤醒。

“呼~~呼…………”

梦醒后,呼吸声变得沉重了几分。

脑袋探出被子,一头几乎不着色彩的金色长发下,是一张约莫十五岁左右少女的青涩脸庞。

她睁开了眼睛,略带迷茫的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天花板。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直到呼吸从瞬间的急促变成了恍惚的长吁后,女孩才从被子里探出身子靠在床头。

她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可越是思考,她的脸色就越是糟糕,直到……

“子曦小姐,您该起床了。”

房门推开,伴随着略显模糊苍老的声音,映入少女眼帘的便是一位身着燕尾服的老者。左手端着餐盘,右手则背在身后,一脸冷淡的望着呆坐在床头的少女。

少女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反观是管家,这位老者看着尚在床被里刚刚苏醒的少女,没有任何的疑惑,亦或是焦急,只是看着,就干看着。

“你是………?”

略显稚嫩的声音,泛着冷淡的气息。

虽然眼前老者的服饰就已经能够说明他的身份了,但是少女对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有任何的知觉。所以她还是张开了嘴发问。

老者镜片后的眼睛有些惊讶的睁大了些,但是很快他似乎就明白了什么一样。缓缓的呼吸,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最后张开嘴缓缓地说————

“苏穆庄园,在您父亲身旁已经工作了四十余年的仆人,也是苏家两位公子和小姐您的忠实仆人。”

少女一愣,立刻转头看向放在房间右侧的梳妆台。上面的镜子赫然呈现着一个穿着白色丝绒睡衣的女孩,尽管此刻的她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丝毫没有睡美人一样的优雅与慵懒,但是她也知道,这个人完全不是他!

很快,她仅仅是惊讶了一瞬间便冷静了下来。至少,表情上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和清冷。

少女靠在床头,微微阖眼的蹙着呼吸,没有立刻去回应老者的那句话。她在思考,思考自己明明都几乎确认为死亡了,为什么还能这样坐在床上,和面前这个老头干瞪眼。

虽然不懂自己究竟是怎样变成这副样子的,而且自己还没有任何有关这个女孩的记忆。但是…这种没有人逼迫的自由,真的很舒服。

不过,在少女这样安静的沉默中,那位老者依然端着餐盘,挺直着身板望向那肩带已经睡得脱落的少女,再也没有交流,再也没有对话。

“呼……”

少女想通了什么事情之后,便掀开被子,下了床。踩着冰冷的瓷面地板,走到梳妆台前仔细的打量自己。不消片刻,她才终于想起那个老者依然还在她的房间里。

“管家爷爷,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少女转过头,做出了她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以表歉意。根据少女的房间和老者所述,她自然也就是这个苏家的唯一一位小姐了。

无论以前少女是怎样的态度,那么现在只要甜甜的笑着,就一定能混过去吧?

这名老者得视线略微偏移,目光落在房间阳台外的白色圆桌上的那一盆水,然后再转过头,看着闭着眼睛咧着嘴笑着的女孩,沉默……

“小姐,您该用早餐了。不过鉴于您并没有洗漱,所以还请小姐能够洗漱之后再享用早餐。”

少女抬起头,那双靛蓝色的眼睛也在老者磁性的声音中变得有些狡洁。目光也顺着飘扬的窗帘后投向了阳台……

情况……有些不对劲。

尽管现在少女还说不出任何原因,但是她依然还是看透了些什么。不知道是这个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以前的职业病所导致的,她对于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气氛感知非常的敏感。而且,她也看到了一些不合理的事情,至少那种行为也太过麻烦了。

直觉告诉少女,对于这次的“重生”之旅的起点,也许都并不是那么容易。

“嗯,麻烦您…你了。”

少女回应。

但是,这位老者并没有说更多的话。在放下餐盘后鞠了一躬,他就立刻转身,朝着敞开了的大门走去。

少女在思考。她可不是一个笨蛋,除了重生这件事情让她感受了那么一丝的喜悦之外,她对这个世界更多的还是不安。

这还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如果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世界,从零开始当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应该还不错。可如果不是那么好运的话……

直面自己已经死去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她的脚步,迈开……

事到如今,少女也放空了心思。既然自己都已经重生成为女生了,自己也正好解脱前一世那悲催的命运,而那个人也一定不会猜到,设下千方百计杀的人竟然会以这样一种离谱至极的方式继续活着。

走到窗户边,对着那窗玻璃呆呆的看着。万般纠结的心绪也随着呼吸慢慢的放空。

清晨的阳光处处透着柔和,温暖的光线晒在这花圃园丁身上,给整座苏家庄园都蒙上了一层懒洋洋的感觉。还未散尽的薄雾落在少女裸露的肩头上,仅剩的最后一点冰凉刺激着少女的神经。

“父亲在做什么?”

风,轻轻地拂动,树叶沙哑。

原本已经无牵无挂的她,为了能够尽快的适应现在的生活情况,便主动开了口,问道。

她的问题很简单,也很日常。小女儿好奇自己的父亲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这个问题所以其实是很正常的。

管家扶了扶眼镜,朝着少女微微屈身后 说道:“比起询问老爷的去向,小姐现在更应该做的,或许应该是趁着时间尚早而早些去学校,这样才能尽可能的讨得老爷欢喜,不是吗?”

少女张大着眼睛,原本在喉咙里准备好的词措也在刹那间也哽住了。

“是……是吗?”

她转过头,发现管家此刻站在她的面前。也许管家因为年纪大了,身高并不算高,但是站在十五岁的少女面前,冰冷的压迫感还是让她感受到一阵窒息。

到目前为止,她没有这个女孩之前的任何记忆,看着满屋子的珠宝化妆品,想来这个女孩也不是那种会写日记的老实人。不过看管家的这个态度……她也多多少少能猜出来一个轮廓。

子曦转身坐在桌上,看着那碗雪白的素汤和一片面包,也不假思索的便吃了下去。也许是因为现在是女生吧,这一点早餐便足以果腹。

简单的早餐搭配着和煦的阳光,子曦穿上校服安安静静的站在庄园中央喷泉下静静地等待着。水声叮当,但伴随着喷泉下薄薄的水雾,子曦看到另外两名同他“重生前”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分别坐上了他们的专车。

尽管都已经擦肩而过了,也不曾向子曦打声招呼,甚至连眼神都不会投过来。

过了许久,直到校服衣摆在水雾中都浸湿了才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一个男侍,护送着子曦上车。

少女并不介意这等待的时间。相反的,她趁着这段时间看了看这座庞大得宛若一座城堡的庄园。相比起上一世那贫困的模样,那么……这一次生在豪门,至少自己不会再去为了迷惘的未来而涉险,然后死亡。

一路上,子曦也不说话,坐在后排歪着脑袋望着外面的风景,回顾着往昔,渐渐模糊。可是充当司机的男侍却是频频的抬头,偷偷望向后视镜,望着子曦安静的侧脸,然后缓缓摆正脸,装作无事发生一样。

车厢里,很安静。

安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只有窗外地面上轮胎摩擦的声音,和发动机剧烈碰撞的声音充当着这个近乎死寂世界的调和剂。

苏子曦抿着唇,两只泛着蓝色光泽的眼睛也在经过一团又一团的树荫后逐渐失去聚焦。

很奇怪。

无论是重生这个概念,还是这个豪门家庭里的亲情温度,亦或者是仆人与主人之间的态度都有问题。

准确来说,是这个庄园里的人对自己这个身体的态度,很奇怪。

回首往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在她原本十九年里名为生存与生活的斗争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甜味能在回忆中变得醇厚。回忆那些至亲抛弃和诋毁,无用的谩骂与诅咒,还不如不让她去回忆。在那之前的每一天,都是为了钱而一天天的往死路上奔波。

回忆,早已经成为了不识趣的代名词。

第2章 希望 还是命令

抵达学校,苏子曦接过书袋挂在右肩,即使心怀疑虑也迈出了脚步,下了车,走向学校大门。

她本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或许出于礼貌会给予对方一些答复,但是现在自己的处境似乎并不是那么乐观,所以现在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必须保持那未知的过往。

生活不易,即便是自己足够幸运的得以重新活着,那也依然不会太如意。不如说,假如让他以这样的方式再活一世,而代价便是让“他”变成“她”,从随性的男子变成一个木偶一样的女生,那他也非常乐意接受。

学校的大门敞开着,透过校门,便可以看到里面那一片巨大的广场花园。花园里有着许许多多的小路,朝着那坐落在花园四周的建筑物蔓延开来。里面的人们在那里频繁的出入,显得相当的自由。

听着身后汽车再次驶离的声音,苏子曦也知道那个送她来上学的人已经走了。她也便抬起头,望了望被花朵藤蔓围绕的校门标识……

帝国理工学院。

“…………!”

苏子曦瞬间倒抽了一口气。身为一位有着挣扎的十九岁年月的重生者,他自然是知道这所院校的能量有多大。那挂在巨大校门上的白色徽章和头顶的太阳瑶瑶辉映。在这块徽章之下,各色渲染的人与景都充斥着整座帝国学府。即使还没有踏入校门,也能看出在这所院校里人的身份和地位!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最高级学府,为这个国家培养这个世界最为优秀的人才。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有的富人,官宦世家,甚至是财团以及国家领导者们都会让自己的孩子从小学开始就在这所院校里就读。

当然,这也让她清楚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依然还是他自己的世界。至少,并不是穿越了。

每一年的夏天,整个国家想要通过应考而进入这所学校的人自然是不计其数,甚至报道本年度有多少人进入了帝国理工和被该学院淘汰的这种事情,都能进入晚间黄金档的新闻之中。虽然说是只招收最优秀的学生,但是凭苏子曦原本的聪慧程度,还远远不及能够进入到这个学府里修读的本事。

苏子曦的脚步缓缓踩在碎石铺成的道路上,沿着两旁熙熙攘攘的车鸣声,在一片火热朝天的人潮里迈进这座宏伟的学院。

学生?学院?优秀?

这些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尽管她自己就是在这座学院里就读,但是她现在更希望得到解决的,是自己此刻的身份问题。

越是靠近广场,道路两边衣着正式,妆容优雅的男女也越来越多。与之相比的,他们身后的孩子更是清一色的打起了蝴蝶领,或者穿上了一身的白裙,安安静静的站在父母的身后。

“宋老师,您看我今天……”

“两个月不见了啊姐妹,希望咱们上高中了也能分在一个班里。”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美术系中考第一名,莫雅臣。来莫雅臣,快叫李叔叔。”

一路上,苏子曦听着身边那市侩的声音,小手伸进袋子里轻轻的拿起仅有的一块牌子。今天是开学日,而且正好是她高中第一次报到的日子。身边的人无一不是亲属朋友围绕在孩子身边,其乐融融的向他们身旁的家长攀谈炫耀着。

“呼……”

冰冷的呼吸从嘴里长长的吁出,手中的铭牌已经提前写好了她需要去报到的地方。苏子曦抬起头,看向了那三十层楼高的白色高级办公楼,又无奈的吸了一口气后,钻入了面前在广场上凑作一团等待排号报名的人。

一个金发的女孩在人群中悄悄的前进着。因为大人太多了,反而闲下来的孩子们都有意无意的偷看着其他的孩子,当然也有人注意到了那个与周围环境完全不符的,形影单只的女孩。

苏子曦低着头,费力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小跑到一旁的清凉的过道上,在树荫下慢慢行走。这个过程对于一个小女生来说,还是太过困难,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些目光所代表的意义。

渐渐的,身后的大门也在涌动的人群中渐渐消失,四周那些吵闹的家长们和探着脑袋寻找荷尔蒙悸动的年轻男女生们也全都不见了。因为她已经来到了这所学校里最高的楼下了。

这里很安静。

安静的似乎这里的空间被凝固了一样。

“叮。”

电梯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苏子曦低头看了看手中铭牌,然后直接按下了最高层的按钮。

看起来,是因为这个女生压根就没有资格驻读于这座学校,所以特意来到校长的办公室走后门,对吗?

沉默的空气持续着,直到电梯升到三十楼的时候,才被那一声“叮”打破。

当然不是因为这无关紧要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而是站在门外的那个中年人……

苏子曦走出电梯,微微别过脑袋看了一眼始终站在门外,静静看着自己的中年男性。

太阳逐渐热烈,校长转过身去,朝着空旷明亮而死寂的回廊走去,苏子曦也默默不语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没有任何的交谈,就只是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五个身位,仿佛在他们之间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挡着的一般。

晴朗的白天早已经不见任何的云彩,身为最高楼层的三十楼也已经饮饱了阳光。帝国理工学院的风景也在这条长廊的窗户边向她展示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在这几乎上不来的第三十层楼来,恐怕早已经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小动作也已经不受大脑控制了。

校长走到回廊尽头的那扇古朴的大门前,轻轻推开。也不经中年人同意,苏子曦便先他一步走进来房间。

这一路上,苏子曦也猜到了很多。既然身份尊贵,但是又得不到与身份相符合的待遇,那一定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做了什么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在家里的仆人都对自己是那样的态度,那么自己也不可能会在外面露出笑容来。

大门合上,宽敞的房间里,白色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男生,茶几上摆放着四口杯子。苏子曦仅仅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两个男生便是今早出发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兄长”。

少女合掌放在腹前,礼貌的唤了声哥哥后,便坐在唯一一个纸杯的面前。在少女的对面,一双漆黑的眼睛犀利的盯着她。而另一头有着渐变蓝发的男生则是不耐烦的别过头,似乎看到苏子曦会让他感觉到生理不适一般。

“好了,苏家的少爷小姐们。您们应该知道你们在开学之初来到校长室的原因吧。”

声音客套,但也泛着冰冷,苏子曦猜不透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但是她还是能够得出一条结论————

自己必须是个哑巴,或者木偶人。

苏子曦低下头,看看了自己被牛仔裤包裹得实在纤细的小腿。此刻,她的思考也在大哥苏御瑾的声音中散开。

校长室内久违的变得热闹了。至少在政务和商务上都已经颇具苏父做事风格的大哥来说,和生意人的交谈永远都很有乐趣。而坐在他身边的苏毅辰也是时不时地插入他们的对话,发出浮夸的哈哈声。

苏子曦没有说话,想来也没资格说话。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只是光洁地板上反射的自己的脸。空气中,挂在她头上的挂钟,嗒嗒嗒的声响也逐渐的取代了她的呼吸。

“苏小姐。您可以叫我穆校长。我以前是教育局的书记,现在因为一些原因升职了,是帝国理工学院的校长。”

十五岁的少女抬起头,她的目光第一次和三束目光对上,但感受到的却不是关注,而是一种………

威胁?

“鉴于小姐您在中学部的时候,成绩并不是那么理想,而且还对林家的小姐做出那种……不太好的事情,所以她希望您在高中部的时候不会选择和她一样的系统,也不希望您在高中部了也会对她做出那种恶劣的事情。”

苏子曦的双手逐渐缓和。在听到了这句没有任何强制要求的“命令”后,她至少还是知道了她现在这个处境的怎样造成的了。

校园暴力的施暴者,然后让她的家族在受害者家族面前丢了脸……是这样吗?

纤弱的少女转过头,看了苏家的两位男生之后点了点头。

三位男性看着苏子曦不再有任何的反应,也不在意她是否真的了解了,只是继续着他们关于学业与政事的洽谈。

听的久了,苏子曦也渐渐跟不上他们谈论话题的节奏。对她来说,这个国家的政事,还是家族之间的商务往来和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等到大门被一直在外忙碌的校长助理推开之后,这个女孩才安安静静的站起身子,望着坐在面前黑发黑瞳的冷峻青年,问道————

“哥哥,我能先去趟洗手间吗?”

在刹那间安静的空气里,苏御瑾冷漠的站了起来,蕴含着无限深意的黑瞳,紧紧地盯着苏子曦。

“我不希望你再一次会在这个学校里做出这种有损我们苏家形象的事情了。否则………”

“我会向父亲申请,收回你的姓氏。”

第3章 冷酷与温柔

青年的语气里没有一丁点的怜悯以及温柔。似乎不听话的苏子曦在他的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能说是苏子曦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苏子曦抬起头,即使是性情冷淡凉薄的她,似乎也对这句话感到了深深地震撼。她重新低下头,即便是重活了一世的她,此刻也不敢对上那如同深渊一般冰冷的眼睛。

“是。我知道了…我……”

“嗯,你知道了就好。去吧。”苏毅辰不等苏子曦把话说完,就随口打断她的话,“这一次,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苏子曦的手罕见的发出一阵颤抖。从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很明显能看出来震惊而引发的惶恐。她慌乱的转过头,看向那还未关上的门后那倾泻一地的金色光辉,失了魂一样的走去。

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足够的情报。她对自己的糟糕处境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现在,只有让脚步,慢慢的挪向大门……

“怎么……苏小姐不是两位少爷的妹妹吗?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呢?”

校长的眼睛从苏子曦身上抬起,带着无所谓的态度望着苏御瑾。苏御瑾也没有理会校长的发问,目光也带着审视的模样盯着走到门后,将门缓缓合上的苏子曦。

“虽然……苏小姐的身份不是那么的正当,但终究还是你们苏家的女眷啊。就算再怎么不喜,至少还能用作政治联谊啊。这个孩子毕竟是苏家的孩子,如果不是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我觉得她始终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校长端起茶杯,浅浅的酌了一口,思考了片刻之后才一顿一顿的说道————

“毕竟,她也不是你们父亲亲生的女儿,不是吗?作为养育了她这么些年的代价,让她嫁给说不定未来会喜欢上她的手小贵族们,这也不失为对她的一种爱呀。”

门外,拉着门把手的纤弱双臂停住了。苏子曦垂着头,用那双带着疑惑的眼睛透过那几乎不存在的缝隙去望着在里面洽谈着自己未来的几个男性。

冰冷而无心的呼吸,从鼻尖呼出。与之而来的,便是那双被彻底凝固的失去聚焦的碧蓝苍瞳。她静静的听着,即使隔着大门她完全听不清任何的话,她还是安静的站在门外……

仿佛像一具木偶人一样,矗立在门外,晒着那比冬雪还要伤人的阳光。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更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重生,然后给予你无数的财富与美好的幸福。根据苏子曦以往得生活来看,她很明白,那些美好与善意背后的阴谋。所以对于此次匪夷所思的重生,她的谨慎远远高于欣喜。

直到里面的谈话声逐渐被脚步声替代,苏子曦才缓缓的推开大门。面对房间里三个人直截了当的“爱”,她略微思考了一刹那……

一方面,逃离这个不知道权势究竟有多大的豪门家族,过着被抓过来一定生不如死的金丝雀生活。

一方面,尽管是那种一定会在各方各面都能恶心到自己想吐,但多多少少还有地方住,还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有房间里那些数之不尽的珠宝可以享受的生活。

对于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女来说……那一条路,会更好走一些呢?

“哥哥,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少女扬起笑容,在金色的灿阳下,她的金发随着优雅的淑女仪而缓缓飘动。

“…………”

没有任何的犹豫,少女弯下了腰。以往的他,从未向过任何人屈膝。但是……

“您说的没错,之前的我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脑子,也不会处理事务,不懂得为人处世。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做出以前的事那些糗事了。”

“以后我会克制自己的行为,不再给您添麻烦,不再为苏家蒙羞,请您再原谅我这一次。”

为了活下去,道歉而已……

大门合上,金色的靓影消失在那扇门扉之后。从这一刻开始,这座学院里除了那些全能的,生机勃勃的学生之外,又多了一个叫做“苏子曦”的女生。和一个,被称之为“苏子曦”的……

木偶人。

走在高中部的校区之类,也许因为中学时候苏子曦的名气太大了,导致路过的所有人都不敢和她并肩而行。甚至路过校园茶餐厅的时候,坐在餐厅里捧着笑脸,享受空调清凉的孩子们也在刹那间收起了幸福的笑容,目光与脸色都带着害怕,厌恶与取笑。

很快,走到被安排好的高中部最严格的一个文艺系教室后,周围的嬉闹声,议论声夜瞬间停止。就像是所有吵闹的教室都会因为突然开门而引来瞬间的安静一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嘴,望向大门,望向那个拥有着漂亮脸蛋,但一脸冰冷,丝毫没有任何的烟火气息的少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少女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教室。随后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铭牌,找到了自己被安排好的座位才再次开始移动。

脚步……沉稳。

金发少女用一种比任何一朵高岭之花都要更为冷漠的姿态,来到这座教室的墙角。这一路上,那些挡在她必经之路上的学生们都不由自主的让开,带着惊讶或是恐惧的眼神,看着苏子曦拉开椅子,安静的坐在那个几乎无人在意的座位上。

冰冷的蓝眸扫过眼前所有的惊讶脸色,她也明白了之前的暴力行为已经让她彻底的被排除在交际圈之内了。

“哎哟,这不是我们国务卿,苏家的大小姐嘛?怎么被安排到了文艺系来了呀?”

“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呢,明明做了那种事情,可这里是哪里啊?帝国理工学院诶,居然还能来这里就读,国务卿的权利还真是大呢。”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不知名的角落传出。苏子曦没有理会,或者说是压根就没听到。但是她无作为的态度便引得了这全班人的无尽议论……

“就是就是,国务卿的苏叔叔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啊……”

“哎哟~少爷!你可不能怪国务卿叔叔,就算教育得再好,可是出生低微卑贱就是低贱啊?这个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呢!”

“她不会真的在我们这个班里上学吧……”

“我感觉我可能需要让我的保镖们一直守在门口,不然万一“持枪巫婆”又拿着枪…………”

“……………………”

“……………………”

有些时候,你希望与世界和解,改头换面的重新做人。但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允许你做出选择了。换句话说,就是这个世界,拒绝了你的存在。

枪吗?

虽然这个国家禁枪令是挺严格的。却也不代表私人就不可能弄不到枪。政治战场或者商务战争都会有一些灰色收入,而那些灰色的入账保障,正是那些枪。

苏子曦不太想去理会,因为她刚刚才向自己的兄长做出了保证。但是现在的环境……已经统一了语言攻击的目标。

苏子曦低下头,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就算她以前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是也绝对不会去触碰为人的道德底线。在那些她曾经踏足的地方,道德和法律只是用来捆绑弱者的枷锁。能够活下去,全靠着不与人明争,全靠耍阴招来生活。

那些学生见苏子曦依然没有动静,嘴角也纷纷露出了一丝冷笑。看到了那些笑容,苏子曦也渐渐的扬起了嘴角,原本温柔的蓝色瞳孔也变成了无可附加的冰冷。

……既然这里的人都叫自己“持枪巫婆”了是吧?

如果聚在这里的人都很期待的话……

少女抬起头,没有丝毫聚焦的眼睛如同黑洞一般吸收了挡在她面前的所有光芒。

那“我”,也不介意再丢脸一次。

“你们有人……也想试试脑袋开花的感觉吗?”

金发的少女侧过身子,右腿缓慢的搭在左腿上,笑容轻蔑而冷漠。

感受到少女与众不同的强大气场,以及那张明媚而严厉的脸,所有人都不其然的收回了议论的声音,变得本分了许多。

“如果你们不喜欢聊天了,现在就坐下。移动的靶子我可是非常喜欢的,让移动的脑袋开出血花,这样的成就感我可是会高兴好几天的呢。”

苏子曦翻过手掌,伸出手指,指着围在教室里站作一团的人们。而那些只敢报团取暖的学生们看着她那张有些病态的笑容,再想了想夏天之前,她在这座学院里犯下的事情……

他们最终还是默默无语得低着头,拉扯着自己身边的朋友,朝着自己的座位,安安静静的回去了。

“…………苏小姐,您是想刚开学的时候就重新寻找一下持枪的刺激感吗?”

校长推开门,一眼便找到了苏子曦所在的位置。

“校长先生贵安,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文艺系这边来了呢?”

苏子曦回应道。她的笑容中,客气多过尊重,只不过起身后微微点头,她就再次落座,翘着腿。

“我来这边,自然是来防止这里出现伤者,或者死人。”

校长开口,语气中却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担忧。此刻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苏子曦哼了一声,嘴角再次浮起得意的笑荣。不过在这之后,她像是辩解一样,丢下一句话————

“我今天有没有带枪入校,您不是应该很清楚吗?至于杀人,我哪敢啊,几具帝国理工学院的尸体,我这个随时就会被安排联姻的女生怎么处理的了呢?”说着,苏子曦又离开座位,来到她最近的一个男生身边,说道:

“这样吧,为了赔罪,我赔你点钱让你去买几包辣条可以吗?反正像你们这样的笨蛋,也只需要吃的东西就行了吧。呵呵,校长先生,新学期,再见。”

第4章 刁蛮校霸大小姐

即使是明知自己在苏家不受宠,她在外人面前依然要保持这样刁蛮任性得态度。

首先是前后的人设不能发生变化,其次便是自己心底的那一点点自尊心作祟。

在苏子曦这样满不在乎,近乎傲慢的态度结束话题的时候,那位校长也是抽出手里的文件。身为整个帝国理工学院的校长,他出现的地方自然只会是重要的场合。而现在出现在这里呢,自然也就是……

“嗯……好。在正式开班会之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相信各位中已经有很多人认识我了,我是你们这些小家伙的记名班主任,穆梁。另外,也是这座学院的校长。”

“我不是你们的管理班主任,你们的管事老师是秦言秦老师,现在他还没到,我来帮他管理一下班级里的情况。”

说完,这名叫做穆梁的学院校长就拉开了椅子,长长的风衣将整张椅子彻底覆盖,不苟言笑的脸配上他那尊贵的身份,就足以让整个空间变得宛如雪殿一般空寂。

舒服地坐在位置上后,这位校长终于把头转了过来。他那双蕴含着不知是好是坏的浓郁黑瞳一直打量着苏子曦,而后又像是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双手抱在胸前闭上眼,等待着什么。

虽然有身份尊贵之人在面前,可是等待安静得时间久了,教室里的少年少女们又慢慢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对于这些,穆梁丝毫不介意,而苏子曦也完全不在意。可当她打算趴在桌上用浅浅的睡眠来捋清这一个上午发生的事情时,教室里的议论声也渐渐的恢复到了以往的热烈。

能进入这个学院里的,不是贵族就是财团世家之子,只有极少数的高材生学霸。都是有家底或者被某些大人物特别关照过的孩子。而现在校长的到来很明显就是为了压制在中学部为虎作伥惯了的苏子曦,讥笑声早已经取代了方才的恐惧,占据了他们的话语权。

但是很快,一些学生就发现与自己交谈的朋友渐渐的不再说话了。奇怪的抬起头,发现此刻坐在身边的朋友们都低着脑袋,虔诚的望着淡黄色的书桌,脸上的表情却是像被毒蛇盯上的小兔子一样,面色苍白。于是心有灵犀一般地转过头,结果————

那双被冰冷的暴风雪所包裹的碧蓝之瞳,深深地映入了每一个刚才讥笑过苏子曦的学生们的脑海之中。

教室内,重新恢复安静。从安静再到吵闹,然后再到另一种诡异的安静,讲台上的穆校长也有些诧异的睁开了眼。苏子曦收回眼神,准备转过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好组成一条逻辑自洽的过往,让自己能够安稳的活在这个喘不过气的贵族家庭里。

校长一边奇怪着现在这些学生奇怪的协调性,一边回头。他并不是来管理这个班级的,而是在这个班级真的班主任来到这里报道之前,提前来这里镇一下很可能会搞出什么事情的苏家大小姐。不管怎么说,十四岁的年纪就偷偷的拿着真枪进入校园,还扬言要打死林家的小姑娘。虽然那把枪里没有子弹,但是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加以设防?实在是让人放不下心。

可当他重新回过头,看着那个被国务卿总理点名说要好好看管的少女时,刚刚有些冷淡和疑惑的眼神却在瞬间冷却。只不过有过几面之缘,他就知道了这个女孩非常的冷漠,似乎她的世界里不会有其他人存在。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少女的眼神居然会冷到这个地步。

那双眼睛根本就不像一个活人会有的眼睛。原本芳兰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那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任何的光彩,就好像一具木偶,一个死人的眼睛……

“……呵呵,怎么可能?我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吓到了?”

校长彻底合上眼,虽然只是这样自嘲式的轻轻反问了一句。但是也许是职业经历对看人的本能反应,他也在心理揣测着,等待着,期待着……

“秦老师来了!”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这样大声的喊了一句,一些从中学部就留宿的女学生们立刻坐正了姿势,打开随身携带地化妆盒,迅速的在小镜子上照来照去的补妆。而男孩子们则是东张西望的,顾及着台上的校长和坐在所有人后方的苏子曦,不知所措。

“呵呵,怎么今年的孩子们都这么听话?一点也不吵的?”

一名男性的声音从门口递来,苏子曦抬起头,只见一个留着一头银色三七分短发,面容俊朗,穿着非常正式的银色西装的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装饰银链眼镜,走了进来。

这位年轻老师的长相,即便是苏子曦看了也忍不住的惊讶了一番。而这位秦老师在调侃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发现了已经站起身来的穆校长。他立刻上前礼貌的握住了校长的手,露出客套而无奈的笑容。

苏子曦当然看出来了这个男老师一定和校长有某种程度上的联系,或者关系。不过这些对她来说,也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屁事。

聊了一些家常之后,秦老师迎着班级内所有女生(除了苏子曦)欣赏与心动的目光站在讲台上,温婉地说道——

“同学们,很荣幸能够成为在座各位未来三年在高中部的班主任老师。在班会正式开始之前,我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叫秦言,你们可以叫我秦老师。不过嘛我也没大你们多少岁,同学们也可以叫我言哥嘛。”

很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班级里便燃起了一阵喧闹。但是这位年轻的老师似乎已经很适应这样的环境了,只是简单的压了压手,热烈得欢呼便停止下来。

“好了,为了能尽快熟悉班里的同学们,现在我需要点名。我可是很想知道各位的名字呢,现在请安静下来,我要开始高中部的第一次班级签到了!”

说完,还不等底下热情的学生们反应过来,他便开始点名了。如此认真的态度,在爱慕他的女生们眼里,可能是负责和专注吧。可是在苏子曦的眼里,很容易就能猜到,他这是在逃避,逃避被围绕在中心起哄的结果。

秦言伸出右手,干净而血管微凸的手臂末端,灵动的签字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虽然从远处看,这个老师长的也算是自己一个男子魂也会多看几眼的程度,但是那副随时笑着的脸和那精英做派的模样,让苏子曦对他的印象分扣了不少。

也许是嫉妒同样是男性,为什么他就能引得无数女性的欢颜,而自己以前几乎遇到的所有女人都是朝着能换钱的部位来的。

可结果,就是如此残忍。在这个世道,有钱有势长相帅气得男人,就是要比自己这个一直混在生死边缘的小子要更受欢迎。

“咳,嗯!苏子曦同学,你醒了吗?”

秦言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签字笔轻轻地敲在少女的桌上。力度很轻,也许是害怕自己会扰到少女的清梦,也许是最起码得尊重,但也有可能是,这样的谦谦公子,完全惹不起威名远扬的帝国理工校霸。

苏子曦抬起头,沉默着朝着他点了点头。

接着,秦言笑着说了句‘不要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之后,就回到了讲台上,发放他带来的那一叠讲义。

在白纸哗哗的声音中,苏子曦才算是彻底的搞清楚了现自己的情况究竟是何等的糟糕了。

首先,自己这个身体原本就不是苏家的亲生女儿,是个冒牌千金。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了苏穆庄园里的仆人会对自己是那样的一副态度;其次,因为自己在夏天之前,对那个所谓的林家小姐做出了很极端的校园暴力行为,严重的影响到了苏家的政治声誉,所以那两位名义上的兄长才会对自己爱搭不理,生死不论的态度。

不是亲生的,还让这个家族丢了脸。

苏子曦知道,对于这些大家族来说,名声,脸面和荣誉远远比人命更为重要。就他以前接的活,就有很多很多的贵族,因为有人摸黑了他们的品牌,或者暴露了他们的丑闻,就要自己去偷偷的做掉别人。尽管自己从来没有完成过这种脏活,但是自己至少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现在,抹黑了这个家族的人却是现在的自己…………

秦言扫了一眼,看到了坐在苏子曦座位前的男生一脸无助的望着自己。简单的捋了捋逻辑,便垂着脑袋叹了口气,走到那个学生身边接过讲义,放在苏子曦的桌上。

“怎么了,苏子曦同学?你现在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呢?”

听到耳畔传来的温热呼吸和低沉磁迷地声音,苏子曦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用轻微的,却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地声音说道————

“我在思考,我应该怎样才能活下去。”

接着,秦言就完全沉默,抿着嘴,食指轻轻点了点讲义就离开了,一言不发。

讲义顺利的发在了每个人的手上,秦言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已经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苏子曦后,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签字笔,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了,各位同学。我知道各位都是极其优秀的孩子,也知道未来一片大好光明。所以为了能够清楚的了解到各位究竟受到过怎样系统化的教育,我需要先给大家来一点小小的测试。”

“这张试卷上有我们文艺系所有科目的题目,问题不多,希望各位都能花点时间和心思,去好好的作答。”

第5章 幕后黑手

一声令下,课桌区便立刻发出一阵唏嘘。也许谁都没想到,都升学到高中部了,居然还会一开学就能力测验吧,一个个的都耷拉着脸,拿出笔埋头苦写了起来。

吩咐完毕,秦言也很理解他们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自己也写了起来。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担心这些孩子们作弊,而是自顾自的写着自己在意的事情。

“嗯……文艺系高等部,一年级天赋班,应到54人,实到54人。其中呢…贵族子弟有41人,普通学生12人,最后就是……”

简单的计算了一下,秦言沉默的抬起头。也正是此时,位于教室最后边的苏子曦也一直盯着自己,抬起头,恰好对上了苏子曦那双没有什么少女情感的眼神。

考题量不多,但是难度却是他自己有保障的难。虽然这个小姑娘不是那么听话,身份还那么显赫,不过在帝国理工学院里,老师即是长官,只要不想自己过得太难受了 一般还是会老老实实的听从老师的话。

不过,这个小姑娘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不同意其他小女孩的羞涩和恋慕,而是一种妄图看穿心底秘密的漠视。秦言转过身去,那张原本温柔的脸也逐渐地眯起眼睛,露出了一副宛如看到了新玩具的孩童一样快乐的表情。

而前有温柔男教师的安抚,后有“持枪巫婆”的冷漠蔑视,这场开学的能力测验也很顺利的进行了下去。讲台上一声低沉的问候,秦言再次露出面对恋人一样的温婉笑容,收取着学生们的试卷。

如果有人问苏子曦,每天都不被人重视,连续一整个教学日都没有人愿意和自己搭话,还要随时面对世界对自己投来的讥讽,并且回到庄园后不会有侍从会好好的服侍她的这样的生活,她是否满意?

她会怎么回答?

……很满意。

比起以前必须和各种伪善的人打交道,过着被黑道追杀而可能一天都吃不上一口饭的生活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天堂一样的生活。

新学期开始了,自己完全不需要为食物发愁。有着一大把的安闲时间可以做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生活上,也没有人会每天想着法子的从自己口袋里诈出一分钱,也没有人会对自己的性命感兴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目光也渐渐的从以往放松惬意的眺望远方,变成了带着某种情绪的注视着那位一头银发的温柔老师。

另一方面,因为自己的两位哥哥都是大学部的人,苏御瑾更是已经随时都能和一些政治要员喝酒聊天了,几乎每次高中部放学之后,那个家里总是会有许许多多在电视里的大人物出现。

不过嘛……能和苏御瑾这位少国务卿接触的人,注定官职不会太高。所以苏子曦尽管变成这副模样已经一周有余的时间了,也没有见过那位高高在上的国务卿总理父亲。而且理应来说这样的大人物一定会每晚都出现在新闻频道里,但是他却从未露过脸,最多最多的,也只是背影。

还有一件事,苏子曦也是在无意中发现了。自己重生到这个身体里了,那这个女孩呢?在某一天的睡梦中惊醒,她发现了被藏在枕头里的药片。按道理来说,安眠药确实是辅佐睡眠的一个道具,但是一旦量太大了,就算是成年人也会因为其副作用而在睡梦里彻底的死去。

是什么事情,导致了这个女孩服用安眠药过量致死?安眠药致死的概念一个十五岁的贵族少女不可能不清楚。可是,她还是死了。

遭遇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也许正是苏子曦此刻正在度过的,所谓满意的每一天吧……

最后一件事。

食物。

虽然她对食物方面没有什么挑剔,只要是能吃的,吃了不会生病的,对人体不会造成损伤的,苏子曦都不嫌弃。

但是一个被家族,被学院甚至被世界所不认可的少女,她的每一餐竟然都是大管家送来的?

平心而论,一位庄园的大管家,难道不是应该一直待在最有话语权的主人身边吗?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已经连一个愿意服侍她的侍女都没有了。为什么却会是大管家来服侍她?

爱?

绝无可能。

她感受不到彼此之间的温度,也嗅不到任何的人情味。就像是机器人一样,完成某项任务,只要做好了就会离开。

敬语,也许只是长久以往的习惯使然。听从自己的命令也许也不过因为自己所想的,他完全不需要费力便能帮自己实现。

就像一只木偶,你想动,他便提一下线,让你动一下。你认为的奢侈,在人家眼里可能只是不经意间的恩赐。

是啊,这样压抑的生活,如果不是自己,谁又能试着去享受呢?

盛夏七月,浑热难耐的暖风带着桂花的清香吹进少女的房间,更带来一阵酣睡。

又是一个周末,苏子曦此前并没有太久的学习经历。就像,也本来就是一个学生,在漫长的五天工作日之后,两天的假期自然得睡到饱,睡到好。

整个庄园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庄园里的三位主人会什么时候出来,去忙他们的要事。仆人们便在花圃里做她们的事,忙累了就拿出手机,和三两友人凑在一起自拍,将美丽的花朵和半空的彩虹录入手机。

今天没有人叫少女起床。不是因为周末而纵容少女一直睡觉,而是因为那位管家前一天在少女的眼前离开了庄园。因为远在国外的国务卿父亲有了一些私事,需要这位管家来帮衬一些事。

没有那个一直压制着自己的老头,而生活又是如此惬意,苏子曦当然乐得掩睡。

她是个利己主义者。尽管本来的少女是自杀而亡的,但是现在的少女是她,是有过十九年坎坷生活的男人,为“她”报复之类的事情从未想过。

重生是幸运,并不是什么任务关系列表的强制转换,并不是需要自己去代替原本的女孩去赢得“她”想要的生活;而是安安稳稳,无忧无虑且没心没肺的活着。

是的……

至少是到现在为止,苏子曦一直都是这么想着……

睁开。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金色头发盖在睫上,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小栗色短发的侍女。

“小姐。”

侍女的语气很不舒服,虽然声音很娇艳,但是对这个庄园早已心知肚明的苏子曦当然能分析出句短短的称呼中,所蕴含的心情。

听到呼唤声,少女缓缓的挪着身子,准备清醒一下自己的大脑,然后迎接这没什么区别的星期六。

“嘶——!”

刹那间,胳膊上的刺痛感彻底激活了少女的大脑。她低下头,看着胳膊上的淤青和一些已经消失不见了的红点。随后甚至不加思索的抬起头,望着那个自顾自扣着指甲的侍女。

“您醒了?”

声音很轻柔,仿佛像是才睡醒一样的声音自顾自的说着话。

她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了自己胳膊上的小伤口就是她所为的。苏子曦准备开口呵斥,毕竟一个小小的侍女竟然敢对主人做出这种程度的恶劣行径,这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但是………

是谁给她的胆子?

欺负自己,可以。这个庄园里,就连厨房里负责主人菜品的仆人都能冷暴力地欺负自己,苏子曦这半个月来早就习惯了。

可是,伤害自己???

苏子曦不语。原本即将发作的戾气也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改为惊讶且疑惑的望着她。

那位侍女见苏子曦没有反应,便顺理成章的继续说道————

“既然您已经醒了,那请起床洗漱吧。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新的洗漱用品。”

侍女坏笑着。

也许对她来说,这种以下犯上的感觉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奇妙,最刺激的快感。但也许她并没有把苏子曦当做一个小姐。毕竟……

苏子曦,只是一个出身低贱,因为好心才被国务卿苏总理收养的冒牌千金。

起床,跟在侍女的身后。她准备直接去房间里的洗手间,但是却发现已经被上了锁。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她来到阳台,去用这位侍女“好心”安排的洗漱用品和水。

一个侍女而已,尽管自己再是冒牌的,再是不受主人宠爱的,那也是名义上的苏家千金。而她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己,那么她背后的人……

伸出手指,在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苏子曦明白了……

在这个庄园里,能够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己的,可以是谁?

这个侍女?那个似乎没有笑容的老管家?还是………

自己的两位兄长?

………冷。

……………好冷。

这盆冰水………实在是太冷了。

冷得少女在这个七月的早晨,手臂也不住的颤抖。

“小姐,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想必您也已经饿了吧?快来,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苏子曦别过眼,望了她一眼。而这一眼,正好和她的笑容对上。对上之后,这个侍女也呵呵的笑出了声。

“因为,御瑾少爷和毅辰少爷早就已经吃过早餐了。所以厨房方面,侍女长就已经收拾好了。不过,这是给您提前准备好了的早餐。嘻嘻……”

苏子曦看着侍女,也看着桌上那些连残羹剩饭都算不上的渣滓。和以前就算不是很好的食物,但也能填饱肚子不一样,现在放在桌上的早餐,光是闻一下就能让苏子曦感到一阵反胃。

第6章 卑鄙的感情论

饶是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既然这个侍女都已经嚣张到如此气焰了,那苏子曦也没必要再去接受和忍耐了……

“这就是我的早餐吗?你倒是先吃给我看看啊?”

苏子曦捏着餐叉,也许是不打女人的原则,她只是侧着眼睛凝视着侍女。她笑眯眯地望着眼前面色凝重的侍女,同时坐在主位上,用叉子卡着餐盘,一点一点地往侍女的面前挪去。

不要因为别人的挑衅,而失去你自己的理智。因为当你在愤怒的时候,所有的弱点也都暴露无遗了。

这个时候,也正是别人把刀子抵到脖子的最佳时机。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就在侍女被苏子曦冷漠的脸色而震惊地渐渐后退时,门口一头渐变蓝发的男生恰到好处的打断了苏子曦的胁迫。

“喂,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在苏毅辰说话的间隙,苏子曦翘着腿在桌布的遮挡下轻轻的摆动。她略微抬起头瞄了一眼在面前路过的二哥后,轻轻的朝他点了点头。

“二哥,早安。”

这句话说完之后,苏子曦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餐叉继续缓缓的朝着侍女的方向挪去。挪到了她的餐桌终点后……

轻轻一推。

叮铃————

从少女的眼睛看来,她似乎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因此感到什么乐趣。她似乎是在想着心事……

———是啊,你终究不是我的孩子。你只是一个婢女生出来的一团污秽!

对啊,那个女人本来就不自爱,我知道了,就因为我酒后乱性了一次,她才有机会带着你这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脏东西,妄图想进入我的别墅。狗杂碎,滚出去!滚出我的家!你这个瘟神!———

同样是长辈,也同样是男人。

上一次的男人,是用了那种极其难听的措辞来形容自己和那个女人的。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明明,是他自己赌博输光了财产。

那个时候……我才八岁……我能有什么足以颠覆一个资本家的能力?

就因为权利吗?

因为父权吗?

因为…………暴力?

这种日子,我上辈子受够了。怎么这辈子……

真是≠@@·%¥【·?的恶心!!

餐盘散落一地。恶心的“甜”汤,以及散发着馊味的面包,夹着已经腐烂的培根,借着那寥寥无几的地心引力,将那还荡着蛋清的煎蛋溅到了苏毅辰的鞋上,这才终于引起了那位二少爷的注意。

“…………?!”

朝阳挥洒,桌上的餐具只剩下一只叉子,凛冽而冷漠的指着侍女。苏子曦的肚子也已经在咕咕的蠕动了,不过这点程度的饥饿,苏子曦还不放在眼里。因为现在更重要的是,看这位幕后的黑手,将会怎样来处理自己的这份挑衅。

情况已经这么明显了,如果还看不出放纵这些下人们如此对待自己和“她”的幕后黑手是这个吊儿郎当的二哥的话,那苏子曦干脆也学着大口吃安眠药死了算了。

苏毅辰的嘴角抽了抽:“喂!你给她准备的什么早餐?”

“……二少,二少爷!我…那个……我!!”

“区区一个侍女竟然敢在主人的饭菜里动手脚?!”

“二少爷!不…不是那样的!您听…………”

“我堂堂国务卿苏家岂能让你这样的下人胡作非为?!”

“呃…………!”

“现在,马上,给我滚!等到大哥回来了,我会告诉他的。在此之前……侍女长呢?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关起来!”

很快的,门外几组仓促的脚步声便传入了这个房间。侍女长带着两位高大的保镖干脆利落的拖着侍女离开。

对此,苏子曦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而面对在自己面前假惺惺的,帮自己解围的苏毅辰,她也实在是无法对他露出笑脸。尽管……

她自己都忘了,上一次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那个下人竟然敢对你下手,你直接像往常一样打她骂她不就好了?”

苏毅辰指了指地毯上的杂质,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可是在苏子曦的眼里,这个恰好在自己刁难侍女时出现的二哥,可没有那么好心。

在她的猜测里,一个贵族小姐的处境竟然沦落到这般惨烈的境地,只是因为一个侍女,一顿早餐?

根据这半个月的时间来看,这个苏穆庄园里的所有人,恐怕都有份!

而且……如果那位父亲,那位坐在国务卿位置上的苏总理,他但凡能有一次来管理这些下人的行为,这个庄园里的气氛,又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喂,你到现在还没吃早餐,是不是有些饿了?我让厨房给你做些甜点吧。”

苏毅辰的声音很温柔,和他此刻干净俊朗的脸庞一样的温柔。毕竟再怎么说,名义上,面前的女孩的的确确是和自己生活了四五年的“妹妹”。所以……关心妹妹,是理所应当的吧?

也许他的好心是发自真心的,也许只是因为害怕她又告状,也许只是单纯的看不爽连下人都敢来欺负自己的目标。可是这样的温柔是实实在在的,那只在太阳下,呈着亲情温度的手掌,也缓缓的伸向苏子曦的后背。

如果是苏子曦重生过来的第一天,这个男人会像今天这样来帮助自己,即使没有适合的实际作用,那自己也会发自心底的感激他。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彻底的了解了这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庄园,了解了这个圈子对自己的看法,也知道了…………

“不需要了,别来管我。”

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在少女之前的世界观中,红脸与白脸的搭配,永远是一种获取信任的最佳方式。尽管方式不同,但是比起侍女来,现在的苏毅辰比起之前来说,亲近了不少吧。

表情管理很好,可是情绪的落差很大。从对自己爱搭不理,到变成主动关心自己,亲情这种虚无的东西,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至少,现在的少女,绝不会相信亲情,乃至是任何由感性而诞生的情绪。

苏毅辰当然不知道苏子曦此刻脑子想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十五岁的小女孩顶嘴,产生任何的反抗心理,这都可以用一个词去解释————

叛逆期。

不过现在的苏毅辰也不是什么成熟的男性,面对叛逆期的少女也不会和她去说些什么话,自然也不会找什么话题来聊天。

“…………随便你,反正饿一天也饿不死人。”

说完,苏毅辰便退出房间,将房门用力的关上。

苏子曦端着冰水走到阳台,让七月的艳阳去融化这股冰冷。既然门被关上了,她也懒得再出去了,免得被人说成是出门觅食。就在自己的闺房……

咳,嗯……

姑且算是闺房吧。就在房间里到处看看,找点少女生前留下的东西解解闷。

说起来,重生以来半个月时间,自己还从没有好好的观察这间卧室。

现在看起来,虽然里里外外都是奢华无比的水晶琉璃,华珠宝饰,可也许是因为摆放的室内设计艺术?这间屋子也看不见一丝的热烈和华贵。相反的,就像是一间精益剔透的冰穴,每一颗宝石和琉璃都反衬着在房间里赤着脚散步的金发少女。

孤独。

也许只有这样一个词语能够描述少女的环境。

脚步一页一页的踏,时间一秒一秒的过。

在衣帽间夹层的抽屉里,苏子曦看着手中那字迹扭曲,扉页泛黄的小日记本,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样双手捧着,轻轻吹掉封面的灰尘。

书页上,仿佛如昨日烟霞。

不过半个小时,苏子曦就拼凑着少女撰写的日记,组成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事情走向,也明白了少女如今这个模样是怎么造成的。

就算她再怎么刁蛮,再怎么令人生厌,但始终是苏总理正式收养的女儿,也不该被冷暴力,不该被下人喂已经彻底坏掉的早餐。

日记是五年前才开始写的,而现在的自己是十五岁,那么假设少女是在十岁的时候被收养的。那么如果这种程度的虐待,也是从十岁的时候开始的………

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很多。

读书,识字,礼仪,弹钢琴,化妆打扮……任何女孩会做的事情,她都努力的在学习。

解释,哭诉,告状,辩解,默默流泪……这些结果也会出现在这些日记本里。

苏子曦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被某些水滴湿润后,已经失去了原本模样的字迹,心口隐隐的作痛。

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跨越了无数个阶级,为了报答收养之恩,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拼尽了全力。可是,那些收养了她的大人们对女孩完全不理不睬,甚至还诬陷她……那女孩还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苏子曦仰起头,看着这由水晶琉璃组成的奢华吊灯,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家人………

原来,她和自己都是一样的啊……一样的,被利用,被抛弃,然后自生自灭的任由堕落……

不过……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结束你的这一生……

你理应得到家人的宠爱……而你留下的遗憾,会有木偶,替你实现……

泪水,第一次从苏子曦的脸颊上滑落。

原来,自己竟然还有感性的一面,还会为别人的生活而流泪的脆弱。仔细回想自己的上一生,过去的一切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闪过……

取而代之的,是十岁的女孩站在一群人的面前,倔强的噘着泪,看着他们摇摇头,一帧一帧地退回别墅的画面……

苏子曦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温热的液体汇聚到那尖尖的下巴处,滴下……在那一团已经模糊的看不清字迹的书页上,掸起一层薄薄的灰尘。

第7章 如果有人还在意你

房间内,只有窗外的翠鸟浅唱,流入房间的清吟安抚着少女的哀戚。

世界变得嘈杂了起来。随着书本一页页的翻阅,少女短暂而美丽的一生,也停留在那这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不再生动。

即便是在最后一页里,少女记录的文字也只是今天依然没有见到“父亲”,依然凶了侍女,依然去买了一串项链,丢在了某个抽屉里,这样闲琐无聊的日常。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身处阴暗的人并不会自暴自弃,而是会一如既往的将自己收拾好,然后处理完毕一切有的没的事情,不给名义上的亲人增加什么负担,最后才选择离开。

是由于目睹了女孩的书写在板的生活而感受到了同样的悲戚吗?苏子曦突然掀起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一起,随后哽咽的抽泣声也慢慢的诞生。

没有人在意这个房间里的少女会做出什么事情。也没有人会分出一点心思去猜测少女的情绪。而苏子曦在空明的思绪里慢慢游荡,想了很多很多……

无论是自己的一生,还是女孩的这一世,两个人的遭遇似乎是相同的。不过幸运的是,自己的父母比起这位国务卿更加的“慈祥”,在八岁和九岁的时候就分别将自己抛弃了,而不是一直把自己留在他们身边,进行如少女一般的冷暴力折磨。

从这一天之后,偌大的苏穆庄园里,厨房每天在五点钟的时候就会响起烹饪的声音。大门旁仅供仆人通过的小门,也在天空刚展出光芒的时候打开,而每天接送大小姐上学和放学的司机也再也没有等到过少女了。

与之相反的,在最早一班的,平民乘坐的公交车上,一个拥有着柠檬般清香的金发女孩,总是会抱着一瓶咖啡,靠在栏杠上浅浅地喝着。

过得久了,公车的师傅和售票员也得出了少女是从贵族别墅区里走出来的,也知道少女的终点站就是帝国理工学院。他们很难想象一个能够入读这所学院的大小姐竟然会选择坐公交去上学,看来一定是她和家里的人闹了什么矛盾。

不过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每天开着车,才下刹车便拧开茶杯喝一口的普通人。每天迎接着不同的客人,拉着他们走在烂熟于心的路上停停走走,过着日复一日,但还算得上悠闲轻松的生活。

但,对于住在教区宿舍的秦言来说,这个比住宿在学校里的学生们还要率先抵达教室的女孩,让他产生了格外的兴趣。

“嗯,苏子曦同学,今天你还是来的这么早啊,睡眠够不够啊?”

秦言每天都会晨跑,而每次他都会在前往中央花园的操场时,都会顺路去看一下自己所管理的班级为何亮着灯。尽管他已经猜到了一定会是那个有着漂亮脸蛋,但是始终板着个脸的女孩。不过或许是因为那个女孩这近乎一个月的时间里对自己说的话也不过五句话,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才会引得他的特别关心。

“哟,今天怎么不喝咖啡,改喝牛奶了?终于知道咖啡是成年人专属的饮料了吗?你们这些小女生啊,本来就应该喝牛奶,把皮肤保养得白白嫩嫩的,这样才好看。”

苏子曦的视线慢慢扫过一圈,她捂着肚子轻轻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在热水里泡了几分钟的温牛奶后,才发现靠在门上的秦言。

少女从没有觉得这个班主任老师是好人。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始终不理他,他反倒是每天都要主动和自己聊天……

正常人热脸贴冷屁股有个一两次应该也就会放弃了吧。

苏子曦看了一眼,随即别过脸。就好像没看到秦言一样,转过头软软地趴在桌上,呼吸缓缓。

秦言的脸上当然没有表情变化。他轻笑一声,缓缓的走到苏子曦,去看看今天的她为什么会一改以往的冷漠姿态,改为趴在桌上这种脆弱的动作。苏子曦的余光被阴影堵住,也随之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银色的瞳孔。

“今天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不用这么早就来学校的。我记得你家应该离这里挺远的吧,你起床的时间应该也会提前一个小时的程度。”

秦言提起一个椅子,轻轻的放在苏子曦身边。并没有太大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强调之类的咳嗽声,他坐在苏子曦身边,清晨还冰冷的空气也因为第二个人的呼吸,变得温暖了许多。

“所以……你这是和家里闹矛盾了?”

持枪的老巫婆没有理会,只是看了一眼后,默默的退后了一点,左手手臂也完全的贴在了墙壁上。此刻,天空也终于泛起了一些蓝色。一些迎着晨风的鸟儿也纷纷飞出了巢儿,去寻找了今天的早餐。

秦言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毕竟早就了解了少女的性格,也没有太失落。他轻轻咳嗽一声,又轻轻的问道:“子曦同学,那你肚子很疼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苏子曦愣住了。倒也不是有多神经质的觉得这个世界上彻底没有了好人,因为秦言也不是没和自己说过话,但是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客套一下后就离开了。

但是他还是留在了身边,问了出来。苏子曦对自己的表情管理还算是自信,小腹已经疼得走路都有些乏力了,但是自己的脸一定还是保持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没有,我身体好得很,你可以离开了。”

秦言点点头。不是因为他相信了苏子曦这套干脆利落的说辞,而是她这种无论怎样都死要面子的冷傲性格而点头。

“是吗?不过你的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哦,比我的头发还要白呢,呵呵呵……”

趴在桌上一脸不耐烦的少女依然没有理会这位男教师并不好笑的冷笑话。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再粉润的嘴唇咬着的吸管也渐渐的咬瘪了。

秦言站起身,拍了拍裤腿,说道:“那……为了我的工资,和我那微薄的薪水,苏大小姐能不能让我带着您去一趟医务室呢?”

“…………不需要。”

“你…不去跑你的圈子了吗?现在在这里和我聊这些有的没的,有意义吗?”

“快滚,很烦。”

苏子曦抬头瞥了他一眼后,再也没有说人的话就趴在了已经温暖的课桌上。整张脸也都完全的朝着墙壁,俨然一副彻底不想再对话的姿态。秦言皱着眉头,脸上无不担忧的看着这一头已经有些干枯的金发。

“我以为你只是性格冷,没想到就算是生病了还这么嘴硬?”

苏子曦没有反应,那一瓶还有着温度的牛奶在肚子上滚来滚去的。

“是……吗?”秦言望着少女,随着窗外走道的跑步声愈发热烈,这位年轻的老师便一把将瘦弱的少女抱在怀里,朝着高中部的医务室狂奔而去……

医务室。

这里黑暗,阴冷。毕竟现在的时间还早,生活老师当然还没有上班。

不过苏子曦还是被四周的环境吓住了。被秦言公主抱后,她满脑子都是抑制不住的疼痛,以及猜测他的目的。而到了这个地方,周边黑暗的环境让她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己“死亡”前的氛围。

苏子曦坐在沙发上,借着房间里的微弱的手机灯光,她看见秦言在药橱里找着什么东西,直到他找到了一盒药片后,不知何时烧起的热水也刚好关停。

黑暗中,那束灯光朝着少女照了过来。苏子曦自然是伸手一挡,随即闭上眼睛,心里不由得也骂上了两句。而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的灯光也彻底打开,自己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杯热水,一杯红糖水以及一些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药片。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肚子会痛。不过根据我这些年来的经验,你估计是小日子到了吧?”

秦言笑着,手中的汤匙在红糖水杯中匀速的搅拌,说道:“你家的仆人呢?按道理来说,这种女性独有的生理期,一般都是交由侍从来帮忙准备的。果然……你和家里闹矛盾了吧?”

“呃。”

目光,不自主的躲闪。

这个女孩依然是没有直接看着秦言的眼睛,双手却是很主动的捧住了那杯纯净的热水。她没有回答秦言的问题,更没有对这位比他大哥还要年长的哥哥说出一句最基本的谢谢。因为她不知道,或者说是忘了吧。

身为一个男性,更是一个没有读过几年书,几乎一辈子都在地下世界生活的爬虫,恐怕他对男女的生理特征印象还停留在中学的生物初级课本上。

以前没接触过青春期的女孩,怎么可能知道生理期到了会这么难受?

随着少女一口一口的喝下热水,她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变了红润了起来。由始至终,秦言的脸上都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看着这朵即将枯萎的高岭之花,在自己的栽培下重新恢复以往的傲慢。

渐渐的……少女的目光挪到了自己的手上。

渐渐的……那只冰冷的小手主动探了过来,然后拿走那已经彻底融化的红糖水。

当少女将那一小杯红糖水喝完之后,冰冷和寂静,出现在这个不过才清晨六点半的医务室…………

充满了这个只有两个人的房间……

秦言。

以及盯着他看的……苏子曦。

第8章 死气沉沉的阴影

秦言重新走回药橱边蹲下。在那个小小的橱柜里翻找着什么东西。而苏子曦始终坐在位置上,没有因为秦言的离开而跟在他身后的意思。他们两个人都在看……

看那个止疼药在哪里,看这个男人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直到这里除了药盒的碰撞声和苏子曦的呼吸声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女教师,看着端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困乏的女孩之后……

疑惑。

秦言和苏子曦,两个人也同时将目光定格在了女教师身上。

“哎呀,东方老师,你来的正好。就是…………”

这个年轻的老师脸上那标志性的笑容立刻浮回脸上,热情的招呼着女老师。秦言拉着她走到刚才他蹲下的地方,窸窸窣窣的说着什么。随后,女教师转过头,双眼无奈的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玩着头发的小女孩,背着手,朝着秦言摆了摆手。

片刻之后,秦言离开了房间,将门关上。

“苏同学,听说你是生理期到了是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虽然有了秦言的提醒,但是这位女教师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样冷淡的气氛。

“哎……那你有随身携带卫生巾吗?”

东方老师的手伸向自己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片小巧的纸片,举在半空轻轻挥了一下。

原本冷漠而恬静的少女,突然身子一紧。

东方老师看着苏子曦,虽然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她还是发现了苏子曦的大腿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这位女老师更是长叹一声,自顾自的吐槽道—————

“怎么现在的贵族小姐连自己的生理期都不能自理的啊……来,苏小姐。我感觉我很有必要为您补习一下女性生理期的知识了。”

“首先,就是生理期的时候一定是需要随身携带这个小片片的,不然的话,后果可是很丢脸的!”

不知不觉的,整个校区随着明亮的天空变得热闹了起来。守在门外的秦言看着那跑道上得身影越来越多,低头一看,而时间也到了早自习的时间。

恰好在他重新抬头,打算敲开门看看里面究竟是在干什么的时候,这扇房门,被轻轻的推开……

那是惊讶吗?还是震撼?

当空气中还略带冰冷的空气接触到那张通红的俏脸时,当医务室门口这个小小的环境,周边的温度迅速的提高时,当那个似乎永远都像冰雪一样冷淡的少女,羞红着脸,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后……

秦言那双被最纯洁的蓝色而占满瞳孔里,渐渐的,迷茫了。

哒…哒…哒……

没有过多的言语,苏子曦用行动做出了她的选择。她抬起头,习惯性的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后,朝着来时的方向缓缓的走去。而当秦言从短暂的迷茫状态恢复过来时,他发现了少女的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热水袋。

他当然知道避嫌,也就没有和苏子曦一起回班级,而是一头钻进医务室。而才刚一进去,就看到东方老师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一边摇着头,一边还说着什么‘都十五岁了还不会自己处理生理期’之类的碎碎念……

此时此刻走在路上的苏子曦,感受着热水的温度和体内隐隐的疼痛,思绪也在空寂的回廊里蔓延开。

那些血渍确确实实的存在内裤上,而自己所感受到的各种疼痛也都和东方老师所说的“痛经”症状一样……

好麻烦…………

可是,朝阳从地平线尽头冒出头,第一缕阳光落在了她那随着微风散开的金发上……

那张笑脸……

似乎笑得有些温柔。

在这个阳光普照的首都,星繁市的白天,热闹与欢愉便是那一切的旋律。而撇开那些人声鼎沸的商业圈和生机勃勃的校园,也有很多的地方,却是显得如此的安静。

有人。

有车。

有狗。

七月,这个按照气候来说还算是盛夏的季节,原本应该是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可是现在……

那理论上的秋色七月,似乎也履行着它的职责,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清凉,落叶以及………

降温。

风,继续的吹拂。一个没有人注意,没有人会去的小巷子里,一个有着七成金色挑染的男性,坐在木箱子上,捏着金条轻轻敲打着粘着青苔的墙壁。

七月的正午也无法渗透进这个潮湿的小巷。璀璨的金色和它那最为暗淡的底色互相交织,组成了那双瞳孔里,匆匆赶来的最后一个手下。

呼呼刮来的热风,贴着地面涌上男人的脸颊,紫色的眼睛也随之缓缓张开。

是错觉吗?

为什么明明是艳阳高照的七月天……这片天空好像隐约的有雷声轰鸣?

阳光依然普照,平等的照拂着每一个愿意迎接它的人。

星繁市的秋天,来得较晚。但一旦来临,骤降的气温还是会让城里的人穿上暖和的衣服

苏穆庄园里,红色的枫叶铺就了一条金秋的地毯。这里并不算南方,但是和南方很像。四季轮转也带不走人们的一丝感伤,逐渐过去的时间反倒是给予了商家们开启一次又一次热闹而欢庆的售卖活动。

苏子曦依然过着那样随心所欲的生活,除非必要的时候,她甚至能够一天都消失在苏穆庄园的众人眼里。从夏到秋,从入学到第一次月末考试,她在校园里的地位依然是那样的另类。不过照着苏子曦原本喜好安静的性格来说,现在这样没有人会找自己搭话反而让显得格外的轻松。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秋色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浓。学校里也早已经为秋天的到来而组成了一支从小学到大学的合唱队,那些学生们身上的衣服比起原本的校服或者华服来说,更加的端庄大方了。

而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准备得如此豪华的原因呢,和苏子曦没有一点的关系。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那个叫秦言的人不要老是盯着自己。

落叶在夕阳的余韵中飘落,偶尔在空气中诞生的暖风挑出两片枫叶在头上飘摇。当那两片枫叶即将落下,落在少女那迎风吹起,如同晚霞一般耀眼的金色长发上……

门,开了。

“小姐,请上车吧。您的司机一直接不到您,总理大人很担心您。”

打开后车门的,是许久不见的大管家。看到这位大管家,是让苏子曦有些意外。因为平时的她几乎都是混在人群的边缘,靠着阴影离开的。仔细观察了一下,这辆代表着身份与地位的豪车并不是停在校门正口的,而正是苏子曦所走习惯了的校门左侧。

是巧合吗?

苏子曦垂下眼眸,后座温暖的座椅上,坐着一个男人,矜墨高贵,仿佛自带一股凛冽的压迫感。这当然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苏子曦将肩上的包递给管家后,在这位老人掩手遮框的保护下坐了进去。

少女坐了进去,发现宽敞的后座里,那个男人捏着笔在一些纸上写着什么东西。现在,在轻微的屁股接触到坐垫的吱吱后,男人才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身边这个看似变得懂事听话了的小女儿。

男人抬起头,仔细的看着苏子曦。他的心里也许对少女此刻冷漠安分的模样有了些许的好感,但是表面上依然维持着冷酷无情的表情。

“听说…开学的时候你又在学校闹事了?”

苏子曦没有预料到。至少是没有预料到和父亲的第一次见面,开口的话题会是开学的事情。不过,她还是不得不张口,淡淡的说道:

“没有。我只是口头威胁了一下他们。”

父亲没有反应,只是转过头继续看着那由三种文字混合而成的密函,仿佛忘记了刚刚所做的一切似的,低沉着眼睛一字一句的看着。

沉默,对苏子曦来说算是件好事,可以让她偷偷的喘几口气。

直面国务卿这种程度的角色,她打心底的觉得自己有些心慌。对此,她趁着父亲忙于政务之时,将目光投射到后视镜上,与主驾驶的老管家四目相望。

车辆缓缓启动。后座的两人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动摇,只是听着彼此最安静的呼吸声,然后看着车窗外的人群向后退去……

“子曦,你知道下周五是什么日子吗?”

这位国务卿大人又在苏子曦难得的闲暇之刻又发出浅浅的声音。

展开半扇的车窗,滚滚的空气涌入车内,扑在少女的脸上,感觉到阵阵的清凉。可吹得久了,便也觉得冷……

“…………知道,帝国理工学院建校两百周年纪念日。”

“没错。那一天学校放假,晚上的时候也会举办一场很隆重的晚会。到时候,可能入读这所学院里的所有达官贵人都会来参加 甚至来自别国的领导人也会受邀。那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因为这并不是单纯的晚会,更有可能是一场文化交流,外交谈判。所以当天,你不许离开苏穆庄园。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我会给你所想要的奖励。”

“……………嗯。”

“不过,我也知道把你锁在家里会比较无聊,我会让左硕把地下室打开,你可以在那里面玩。”

这位父亲环顾了一下这间简约无比的车厢,黑色,内敛低调,但也让显得死气沉沉。他这时才抬起头,望着苏子曦的眼睛,继续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

第9章 金丝雀,不需要陪伴

兴许是敏感的心思,又或许是苏子曦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少女便摇了摇头。而后,便靠在门边,看着外面的景色,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直到从学院里出来的学生,从车窗外走过的时候,苏子曦这才发现车原来已经停下来了。

“小姐,这是您的包。”

管家将放在副驾驶的包缓缓的抵到苏子曦的身上。少女疑惑的眼神从管家皮笑肉不笑的冷淡以及父亲的执笔伏案化作了理所应当的恍然。

“……………嗯。”

打开门,少女捋起头发一挥,金色的秀发在红日下显得是如此的黯淡。

“你这次的行为,我就不对你做什么禁足的处罚了。虽然不是什么进步,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懂事点。”

丢下还算有了些“人情味”的话语后,这位父亲便从他的脚边取出一个纸袋子朝着门外的女儿递去。直到少女接过袋子,安静的提着袋子站在门外的时候,这位父亲才轻轻的唤了一声‘左硕’,驱使着汽车离开了这个少女的身边。

手上,提着一个不算有多沉重的袋子。

苏子曦提着手中的重量,看看那逐渐远去的黑影,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粉红色的纸袋子……清亮的瞳孔里,似乎猜到了什么……

人群中,被一群女教师簇拥在内的秦言,得体地从女人的群体里挪了出来,临别时还报以笑容而对之。

看起来,这个气质温润的男人心情还不错?是不是因为刚刚有太多的女孩子对自己嘘寒问暖,而感到十分的喜悦呢?

经过他身边的学生或者认识他的人向他打着招呼,他也理所应当的会以笑容来迎对这些朋友。就这样,男人慢慢的挪动着步子,离开了学院,漫步在这金烟弥散的夕阳下。

即将学院大庆的时节,即便是校门之外的几千米内也都有着最活泼的孩子们在点缀喜庆的氛围。这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啊,没有争论,没有担忧,只有想方设法的让生活变得更加甜美~~

美好?

如果说真正的美好都是不存在于现实的圆满。那么,在美好的基础上,所残缺的那一点是什么?

秦言的脚步,停住了。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拿着八音盒的金发女孩站在原地发着呆。

“fasolmilaresoldo~~?”

女孩手中的八音盒缓缓的转动,响起短暂而循环起的旋律。秦言没有移动,远远的站在后边,听着风带来的音符。

晚霞,仿佛夕阳还没有沉没。

清风,承载着复杂的思绪。

脑海里,是盛夏之后的余晖中,捂着随风而飘舞的发丝,垂着眼眸,金色的侧脸上露着一丝笑容的女孩……

随着这一笑,秦言发现,这世界上也并不是没有完美的东西。他重新笑了出来,也重新抬起了脚步,准备过去和少女打个招呼。

苏子曦没有离开,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逐渐靠近的……危险。她就站在原地,双手捧着做功精细的八音盒,静静地看着。她在思考……思考这个国务卿的想法,猜测他的举动。毕竟她已经切身体会过了这种有着无限大距离的异样亲情,任何的好意在她的眼里,都有可能隐含着更深层次的意思。

该笑吗?

………笑吧。

这可是连日记本里都没有写过的,由国务卿亲手送给“自己”的礼物呢……

可是………

笑得好累。

“嗒,嗒!”

身后很近的一个距离,出现了一个脚步声。苏子曦本能反应般的回过头,彼时还在露着那令人生厌的笑容,可在转头之后立刻恢复到她最自然的冷漠。

“…………?”

“………………”

秦言垂着眸,望着已经转过身来瞪着自己的少女,也看到了那双眼睛里已经裹上了一层冰冷的慕霜。相比起方才的火烧云之下的笑容,现在的少女确是用着十分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想干什么?”

“呃…我这不是看你在发呆嘛,就打算过来叫叫你,让你赶紧回去,不然再过一段时间天就黑了。”

秦言的话里,无奈大过关心。苏子曦皱着眉头再瞥了一眼后,立刻转身,朝着苏穆庄园的方向抬起了脚步。

这个少女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不止一次的出现在秦言的脑海里。恐怕就算是让秦言去给自己的脸划上几刀,他也不相信冷漠和极端的排外,会是少女真正的模样。

秦言凝视着少女的背影,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融入人群后,才跟上了脚步。

秘密,让女人更有魅力。但是少女这样的冷漠的行为并不是为了秘密,而是用最直接的手段,封死了自己和外界的接触。

她的眼睛很冷,几乎很少很少会流露出自己的感情,甚至说,只有今天这一次,自己因为千载难逢的运气,才看到了少女这与众不同的一面。

如果真是生性冷淡的话,那倒确确实实配得上一句高岭之花。可是,原来这个女孩也是会笑的啊?

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压抑住自己的情感?

压抑的这个情感阈值如果到达了顶峰,又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想了很多,但是自己终究只是一名教师。除了教书育人外,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教师……

做不了。

帝国理工学院的周年大庆到底有多么壮观?

比起每年都会有的新年,到底哪个更加隆重?

苏子曦在日复一日的上学路上,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想了很多,也猜了很多,可是,终究不过是闲来无聊的奇思妙想。

如约而至的,帝国理工的周年大庆终于来临。而这场从清晨八点一直会热闹到入夜十点整的大联欢让苏子曦感受到的并不是人声鼎沸的热闹氛围,而是一种厌恶,或者说是不适应。

早在一周前,苏子曦抱着八音盒回家后,她便隐隐的发现了,庄园里的侍仆好像少了一些。而且这个庄园的主人,国家的国务卿总理,少女的父亲也会在每晚的十点回到庄园里休息。

过得久了,苏子曦也才发现,当初让自己下车,也只是他还有事情要做,并不是厌恶到自己甚至失去了和他们坐在同一辆车里的地步。

虽然也没差,别人不喜欢她,苏子曦还不喜欢别人呢。

不过,为了逃避掉家族饭局,苏子曦不得不每天都装作不舒服的样子。

而现在,距离理工学院还算是有些远的庄园里,苏子曦在管家打开的地下室里无聊的坐着。

虽然是叫地下室,但是房间却也是在庄园别墅里的第三层楼。里面的装潢也是那样的娇艳与粉红,很明显就能猜到是一个女孩的房间。

是谁的房间呢?

答案很简单,当苏子曦看到了梳妆台上的翠发人偶时,就已经猜到了————

这个庄园真正的小姐的房间。

苏子曦叹着气摇了摇头,将门缓缓地关上。

看来,他们为了不让自己去学院大庆上丢脸,还真是下了血本了,不是吗?

嘴角勾起笑容。那是讪笑,又或者是自嘲。

让收养的女孩,进亲生女儿的房间。如果这都不能叫下血本了,那什么才是呢?

苏子曦抬起头,手里拿着那个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八音盒,在庄园的花园里漫步。走的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抬着手臂继续拆着这些机器。

无聊的时间自然可以做点手艺活来打发时间。可是,如果是被迫无聊的,总是会按捺不住心里的那一点小欲望的。

久违的,苏子曦拿出手机,在网路上搜索着帝国理工大的节目表演。可就在手指即将点击播放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会联系自己的手机里,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在你家门口,今天是学院百年大庆典的日子。既然你身为学校的,我班上的一份子,那理应也必须在场。我现在正在你家庄园门口,我来接你。

———秦言。

苏子曦没有理会,手指迅速划掉后便也在脑里将其排除得一干二净。

离开这个庄园,后果也许比自己所设想的还要严重。自己这个透明的小人能够好好的待着就已经很好了,如果再去直接跳过国务卿给自己划好的圈子,自己都不知道会遭受到怎样的待遇……

更何况,来找自己的人是秦言,那个自己一直都看不顺眼的男人。

对……自己看谁都不顺眼,但是这个秦言,对自己来说是尤其的不顺眼。

不再理会后,苏子曦躺在草地里,左手捧着手机看着那小小屏幕后边,那热闹的欢庆与人潮里的笑容。

屏幕里,跟随着镜头,穿过无数的笑声。平时难得进入帝国理工的人们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是啊,他们肯定很高兴,今天是这座世界最高学府的两百周年建成日,所有的人都可以进入到这个地方尽情的参观这个本就威严如今却多了几分秀丽的大型庆典。也许他们无法进入到最中心的大学部,但是能够在外环的花园里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去参观学子们安排的路演活动,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了。

与之相对的。肃穆而庄严的别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庄园花圃,和偶尔会探出头来监视自己的仆人……都让苏子曦再次感受到了,身为金丝雀的孤独。

第10章 破笼的钥匙,助人为乐算是好事吗?

苏子曦是这样考虑的。现在的自己除了对这个世界恶的一面有着绝对的了解外,并没有任何的金手指能用。这个身份给予到自己的,也只是饿不死,冷不着,和无人在意的安静。并且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当做交换利益的道具,送给某个自己绝对没有见过的男人。

“哎………呼~~~”

无谓的反抗和自以为是的傲慢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有听从和接受,才是生存的原则。

可是,一味盲目的听从,自己还有什么未来可谈?过着这种身不由己的束缚生活,久而久之是不是连死都不如?

在少女的头发被草地的水珠彻底打湿的时候,一对清脆的鞋跟声缓缓的从远方踏来。她挪开手机,无色的目光浅浅一瞥,可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个可能是自己第五讨厌的人。

他在仆人的带领下,一路走到了栽满了花卉的莆田,也看到了翘着双腿,没有一点少女矜持的女孩。

“苏子曦同学,老师给你发短信为什么不回复?”

正躺在草地上凝视着他的少女没有回答,也丝毫没有因为这个人能进入庄园而感到一丝好奇和惊讶。秦言则是摇了摇头,走上前拉起苏子曦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为什么不去参加学院庆典?”

秦言迅速的将黏在苏子曦头发上的杂草拔掉,在少女对自己的近距离接触感到厌恶之前,便抽离了身子。

“你现在来找我,你班上的其他人就不用管了?”

没过多久,意料之内的冷漠和疏远并没有发生。少女冰冷的疑问则是带着一丝嘲弄的味道……

秦言闭上眼,无赖的耸了耸肩。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少女便已经转过身,离开了这片曾经记录着少苏子曦声音的地方。

“大可不必来找我,我没参加这个庆典,应该对谁来说都算好事一件。这件事情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秦。老。师?”

一字一顿,带着类似嘲讽的低喃逐渐远去。

真的很会说话。

自己好心的邀请,在两句话之后仿佛就变成了自己的罪因。

人的心思是活跃的,一句原本无关轻重的话,在有心的解读下则会变成另一个故事版本。

为什么全班会一齐的排除苏子曦,还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当班主任的毫无作为?既然在学院的时候都不加以管制,现在又跑来单独邀请,或者是强制要求苏子曦去参加这个庆典?现在才来装什么好人?

尽管………苏子曦什么都没说。

可没有办法,秦言唯有再走过去,带着那个小姑娘去第一次尝试融入人群。可是每次靠近她,就会获得一声冷哼。到最后,秦言干脆也就跟着苏子曦进入她的房间里,探着个脑袋看来看去的。

可是,她不发火,不代表她就完全不介意。兴许是被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同样不说话的秦言弄得烦了,苏子曦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衣服,用力的往后拉。

拉………不动。

秦言探头一窥少女闺房的行为也在这一拉扯下停止了。也对,自己不经同意的就进别人房间是不太礼貌,至少也得经过主人的同意才是。可就在他打算自己退出房间的时候……

“你……要多少钱才可以不管我?”

低下头,看到的是苏子曦那双湛蓝色眼睛。她十分冷漠的看着秦言的眼睛,缓缓的鼻息,呼在空气中也化作了一抹冰凉。

这个金发女孩自始至终都是凝固着表情,不苟言笑。秦言看了看这个阴沉的面孔,过了好久,他才勉强的伸出手,说道————

“今天,去参加校庆大会。我以后就不再纠缠你了。”

空旷的学院外,人群已经全部涌入了这座庞大的校园里。外面众多的店家也趁着这个时候开始盘点起自己的生意,并且吆喝着自己的店员们将剩下的东西抱上车。不消片刻,原本也如同校园里一般热闹的门口,也冷清了下来……

“喂,苏子曦同学,你今天穿的衣服也未免太不像话了吧?”

面对空旷的道路,秦言尴尬的说道————

“这次庆典虽然是让大家放松的,可是你的这条斜肩露脐卫衣和热裤的搭配也太……清凉了吧?要是你站在舞台边,观众们都不知道该看谁了。”

苏子曦看空荡的道路,对着无人的道路稍稍的感到了一些安逸。只要没有人,那至少就是安全的,没有人会隐藏在人群里,也没有人群去遮挡那些自己习以为常的,带着恶意的眼神。

“我已经听你的来学院了,你还要管我的着装?”

“你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

“不知道。”

得到秦言的肯定,苏子曦依然没有任何的心理波动。她依然迈着脚步,然后再踏入进这个充满了“恶意”与“危险”的校园。阴暗着脸,走着……

“喂……你看……”

“那个人是……”

“………是秦言老师的………?”

她,在秦言的陪伴下静静的走在人群的边缘角落。尽管身边的欢喜氛围多么浓烈,也无法让她露出一点笑容。其中有习惯的因素,也因为身边有这个视线吸收机一样的男人,即使是在角落里也始终会聚集很多的目光,让她感觉到不开心。

苏子曦嗖嗖嗖的迈着脚步,她时不时的瞥着周围那些人的目光。对于周围的热闹她显得有些心慌,看着那些来来往往,却又完全不认识的人从身旁经过,苏子曦很害怕这其中有人会大嘴巴一样的传持枪巫婆又来捣乱了之类的蠢话。

“没事的。”

有些害怕的苏子曦略微抬起头,看到秦言的笑容,以及一顶鸭舌帽和墨镜。

“既然是我偷偷带着你出来的,那我肯定也会帮你隐藏好你身份的。”

温柔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舒心的放松,头顶的帽子牢牢地扣住了那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头发,闪耀得让人眼睛都不太能睁得开的太阳,也在墨镜的阻隔下边的那么黯淡。

苏子曦的心底的不安一点一点的消失了。她也非常难得的转过身去,望着秦言的眼睛说了一声————

“你还挺会做事的嘛。”

突然被夸奖的秦言突然站住了脚步,他吃惊的看着面前这个正值最青春年纪的少女,烂漫的柠檬香顺着金色的阳光淌入鼻尖,秋天的闷热感霎时间消去了大半。

“呵呵,你要是能更听我的话一些,我做的事只会更好哦。”

或许是看着秦言自己也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和自己一样是秋天里的怪人,有了一些亲近感。苏子曦也乐意和他多聊几句。

“这是两码事。你再有能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听话,我能让你一改现在的班级现状,你相信吗?”

苏子曦脚步一停,转头,墨镜下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秦言已经能够猜到这个女孩的眼神会是怎样的了。

“奉劝你一句,少来管我。”

阳光落不到眼睑上,那冰冷的双瞳便蒙上了一层寒霜。说完,苏子曦立刻转身,朝着高中部的校区走去。不过她的脚步也变得不再坚定,和她的思绪一样,踌躇不决。

秦言单手叉着腰,看着在人群里一直碰肩的女孩。其中有些被碰到的男孩或者男性都把视线从风景上转移到身上。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老师’帮不了你。至少不能帮你解决你当下的这个问题?”

身为人民教师的荣誉,又或者是因为对弱小者的怜悯之心作祟。苏子曦越是排外,他的探究欲望就越是强烈。

好吧,虽然一直贴苏子曦的态度很臭,一直贴她的冷屁股,而且这个小丫头也确实藏的有很多秘密。

但是他干嘛真的跑过来一直靠近苏子曦?

果然,帮助别人是一个很棒的事情。

但苏子曦对此毫无察觉,也就没有回答秦言的问题。也许她都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事,才能让自己现在的生活变得安逸一些。

想着想着,身后原本沉稳的呼吸也瞬间变得急促了。随着一声皮鞋的后跟声,秦言环抱着苏子曦,把她压在墙上,姿势略显暧昧。

而莫名其妙受到伤害的苏子曦立刻转过头,只见那双银色的苍瞳里,映满了自己的倒影。然后就是发现了自己已经被他推到了墙上,一种女性对恶的本能感知,让她迅速的一把抓住秦言的衣领。

可还不等苏子曦恼怒的发问,在两人的身旁,便传来了一些声音………

“苏总理您看,这就是高中部校区的中央花园。那边的湖泊便是我们安排的交流会晚宴的露天宴会厅。”

“嗯,可是,我记得大学部的舞台才是重头戏呢?”

“那是当然的,大学部的礼堂是在帝国理工的最东边校区的。离校门很近,表演结束之后也方面各位领导能够第一时间回到家里或者回到酒店休息。”

………………

“你在干什么?”

苏子曦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冷淡,秦言不由得有些胆颤,连忙放下一直抬着她大腿的右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后,退后一步,站在阳光下望着苏子曦的表情……

看不出来,少女的脸色并没有明显的怒色。

第11章 很有趣的庆典

面对苏子曦这样的表情,秦言也知道自己做过了头,尴尬的低着头傻笑,露出一副无奈,逼不得已的表情。

苏子曦越是不说话,秦言就越是难安。

毕竟对面再怎么与众不同,但终究是个女孩。和男性有过亲密举动后,在所难免的会有一些抵触。不过,秦言眼里那个随时可能都会爆炸的小炸弹,却只是一个不喜欢接触,且不分男女的人。

就算是自己喜欢的异性碰到自己了,她也会感觉到一种本能的反感。

少女很快恢复过来,目光便理所应当的转到了刚刚从他们身旁经过的国务卿一行人。

威严而凉薄的背影,跟在身后的,是他的两个优秀的儿子。

很优秀的一家三口。不过,按照最完美的剧本呢,应该是有一位妙龄的少女会挽着国务卿的手,一起漫步在这个美丽的校园里吧?

是的……国务卿的女儿。

不是自己……

而是亲生的………

女儿。

突然,苏子曦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高光,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好了苏同学,我们快点走吧。”

极其小声的,秦言拍了拍苏子曦的肩膀。这个其实什么意思都没有的动作看在苏子曦的眼里,反而变得更加的开心了。

既然这个男人说了会帮助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邀请来这个没什么必要的庆典里。那至少来说,这个人对自己应该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吧?

苏子曦默默地跟在秦言的身后,两人一起尾随着前面的那一片领导。毕竟高中部文艺系的队伍就在那片湖泊边,就算苏子曦可以不用归队,但是秦言必须得在场。

随着前面领导班子的脚步,后面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就这么默不作声的行走着。渐渐的,周围的人群变成了彩带与气球,然后又变成了年少的孩子们。一路上的人们,一旦看到国务卿之后立刻会掬着笑容来打招呼,就这样,一路缓缓的走走停停,总算是要走到了那个文艺系高中部所处的露天湖泊边。

“国务卿总理。”

面前走来一个看似身份不凡的年轻人,他的身后带着四五个穿着同样衣服的朋友。看到苏总理之后,年轻人和他的朋友们立刻扬起笑容,远远的朝着国务卿点头问好。

这群领导者也十分适意的打断聊天,还以微笑回应,然后继续走着……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领导亲民,民众爱戴。领导者们走过之后,一个穿着清凉,露着白皙得不像话的肌肤的女孩,跟在一个戴着口罩,明显有些急躁的男人身后一齐同那位民众的侧面经过。也就是这一瞬间……

少女的脸依然是朝着正前方的秦言。可她那藏在墨镜之下的眼睛,却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全神专注的盯着那个年轻人。

不……她盯着的不是那些意气风发,仿佛和国务卿有过眼神交流后显得有些洋洋得意的年轻人。而是他身后的,那些步伐和呼吸都保持在一个稳定区间的“朋友”。

其中一个“朋友”,在国务卿路过的时候,他的右手一直都缩在裤兜里。从西服的裤子很小,所以很明显就能看到那握在一起的拳头。可那个拳头只保持了一刹那,一旁的“朋友”们立刻上前贴着他的手,继续保持着这种虔诚而尊敬的问候礼仪。

一秒钟,很快就这样过去。

苏子曦继续往前走着,等到国务卿一行人和明显有些急躁的秦言已经自己都走过去的时候,那些年轻人也大步朝前。苏子曦简单的过了一遍大脑后立刻拿出手机,划到相机后再反转,她清楚的看到了那些“朋友”时不时的转头,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而且脚步好像很急的样子。

可是当秦言摘下帽子和口罩,已经站在了他班级的前面笑着迎接国务卿的时候,他们终于回过头,离开了。

晚会,庆典……

今天这个注定喜庆的节日真的是很美妙呢。

爱民如子的总理,远道而来的贵宾,时间沉淀而铸的帝国理工学院。

不远处,隔着人群,国务卿的笑容刺激着苏子曦的大脑。她低沉着脸,缓缓的混入人群。可就是这样艳阳高照,人声鼎沸的时间里,她却不由自主的抱着自己的手,将自己尽可能的蜷缩在一个阴凉的位置里………

庆典,还在继续。

穿过长长的林荫大道与雕像喷泉,苏子曦走到了只有普通人才能进入的外环花园里。她随意的找了一间咖啡屋,坐在椅子上看着外边发呆。

一杯连气味都散发着浓郁的苦涩饮品上桌,少女抱着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侍者暂时退下,独留下这个穿着打扮时尚靓丽的少女,在这个节日里“包场”了整间咖啡屋……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在前台玩着消消乐的店员,后厨里清洗着餐具的侍者,以及这个口味重到爆炸而喝得很慢的苏子曦了。

气氛很安静。

为了保持店内的清凉,落地的玻璃门当然是紧紧关上的。如果比起外面人山人海一般的喧闹,那这里就算是如北极般虚无的死寂。

苏子曦捏着汤匙,全身的所有部位都随着揪紧的心脏而变得冰凉。

刚刚那些人的动作始终占据着她的脑海,让她无法将其当做最普通事情。

他们的怀里……可能有管制刀具。

虽然并没有说明,而且学院也不会有时间和精力去一一排查外来者是否携带了什么危险用品。但是在今天这个节日,带着刀子,这意味着什么?

苏子曦不清楚。

但是就苏子曦前半生的经验来看,只要是对人,就必须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警惕。别人要杀你的时候,绝对不会提前告知你,也许就是一个不小心,在自己某个没有注意的时候,滚烫的血就会从自己的某个创口里流下。

想了很多,手中这杯没有放任何调味品的咖啡也被少女喝完。对于今天这个节日,感到十分的无力。

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好像是有些受不了房间里的冰冷,干脆地走到前台付账后,一头钻入了外面灼热的阳光之下。

至少…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

苏子曦在抬头看了看天色后,便打算回高中部去放松一下,忘记那种濒死的感觉,好好的晒一晒太阳。

在和国务卿交谈的时候,对秦言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他好不容易,费劲心思才把那个小姑娘拉到学校里来,用自己的方法带着她融入文艺系这个小家庭,然后让这个装高冷的小大人能够对自己有一点点的刮目相看。

可真实的事实呢,却是一旦自己不在那小姑娘身边,她就立刻会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闲聊完毕,秦言回头看看,哪里还有那个戴帽子的女孩了?

整个学院里,都热闹着。

安静的民谣和动感的音乐伴随着人们的脚步而飘扬。

那里的气氛是如此的美妙,即使是隔了老远,也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欢愉调。

嘀嗒,嘀嗒……

一个男人,踩着花园里那首音乐的拍子,缓缓的朝着人群稀少的角落走着。这是一个高大的男性,几乎比苏子曦高了四个脑袋的身高。他穿着很正式的白色礼服,左胸上的小口袋露出一点手帕。

可是,不管他的衣服有多么的文雅,可那健硕的身材却已经将整件礼服绷得紧紧的。

这个时候,人们都不会在意一个穿着礼服的男性会去往那个地方。即使这个男人的前面,是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性……

转弯,上天桥,再走下长长的立交楼梯。最后再一路看看大学部的风景后,男人和他面前的中年人,加快了脚步。

可是……

当那个高大的男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到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

他十分熟络的在大学校区里左穿右逛,不过七八分钟的时间,他就带着那个小尾巴来到了某个食堂边,推开那边上一扇仓库的门,推着中年男人走了进去。

咚————

门,关上。

在门关上之后,那条躲在黑暗中的金色尾巴来到门前。她的眼睛在墨镜下渐渐凝聚着化不开的冰霜,靛蓝色的瞳孔望着这个巨大的仓库,思考了片刻之后,她转过身,走到了这个仓库的后门处。那里连接着食堂的后门,如果操作得当,可以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轻轻撬开员工通道的大门后,再轻轻得合上。她的脚步自然的下垂,只有脚尖接触着地面,脚步声也在这空寂的房间里无法产生。

在黑暗中,少女摘下墨镜,在一片黑暗中迅速的发现了一个连接着仓库的通风口。思考再三,她脱下了鞋子,踩着贴在墙边的机器轻轻跳上,双手用力的掰下通风塞口后就钻了进去。在近乎是蠕动的前进中,少女爬行了数十米远,最后,一个小小的百叶窗出现在苏子曦的面前。

通过小窗,能看到的正是这间大学食堂的仓库。

少女为什么会对这这男人感兴趣?

其实很正常,毕竟参与杀了“自己”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又有谁………

会不感兴趣呢?

第12章 报答这迟来的亲情

在一片漆黑的通风管道中,苏子曦伸出手指轻轻掰开一个明亮的口子。她一边压低着呼吸,一边在有限的视线中依次观察仓库里的所有人。

毫无疑问的,除了被挟持的中年人,其他的都是男人的同伙。

当然不止是基于对事情的初步判断,而是借着仓库里那微弱的灯光一一看清了他们几乎统一的,在右颈上的纹身————

红色的八眼蜘蛛。

苏子曦全身心的趴在通风管中,冰冷的钢铁和时不时从外面吹来的冷风,也无法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颤抖。她的心已经在这个阴暗的环境里完全冷却,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快要消失了。即使是对环境再敏感的人,也绝对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她就这样趴着,俯视着下面这些逐渐聚拢的“蜘蛛们”。

黑暗中,这个足足有四百平米的大仓库里只有一盏正门口的灯还亮着。少女数了数,视线之内的一共有二十个人。这些人里面,有刚刚路过国务卿那些领导者准备拔刀子的人,也有刚刚那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强壮男人。

这些都是反抗组织的人。

尽管苏子曦清楚的知道这个组织的名字,而且从以往自己调查的经历来看,这伙人的意图绝对不会是有益的。既然这些人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那就绝对是对这所学院,或者今晚在学院里的某个人有着非分之想。

苏子曦的呼吸,缓慢…缓慢……

那些人在微弱灯光的照明下,逐渐往仓库正中心的位置靠近。而越在深处,周遭环境也是越黑,自然那些人也都打开了手电筒。直到那几束光线靠近,照在地上,苏子曦才看到了在最黑暗的深处,还坐着一个人。

但是随着光线的折射,苏子曦在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后,原本趴在管道的身子更是立刻将脸贴在这钢铁上。

椅子上的男人穿着印象中很张狂的红色风衣,下身同样是红色的裤子。在这个人的面前,则是那个强壮的男人所“邀请”来的那位中年人。他的双眼和嘴都被封住了,除了不断的呻吟以及剧烈的反抗之外,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躲在这里面的一共有二十一个人,而且是敌人,那她便立刻下定主意离开这里。

好奇,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太多的好奇,总有一天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改变自己的性格,甚至会把自己的性命给送掉。

这是地下世界教给苏子曦的道理,当初正是因为她没有遵守这个规矩,鼠目寸光地为了钱而去挑战“永夜议会”的权能,才会被现在坐在椅子上,那个有着一头金色挑染短发的男性杀死。

“主人,那些炸弹已经全部都安装好了,只要时间到了,我们就能够立刻引爆。到时候,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出去。”

这一刹那,苏子曦原本后退的大腿贴在铁面上戛然而止。

那些炸弹……引爆……

金发男人点了点头,那张在黑暗中完全无法捕捉到的瞳孔转到面前,看着在椅子上剧烈挣扎却毫无作用的男人,轻轻的笑了。

苏子曦停住了。她在等待,因为刚才的那一句话,苏子曦不得不停下原本打算回去的脚步,而停留在这里继续等待。

爆炸……这个词语代表着崩塌和毁灭。那么对于自己来说,一旦这个学院爆炸了的话,那就代表着有几率会被困在这里,或者埋在这里,然后被下面的这些人趁着混乱收掉性命。

时间一到,就能随时引爆………时间…时间……?

是在什么时间,和什么样的地点引爆炸弹,才能够将这所学院里所有的人通通关住呢?

她猜不到,此刻的她也没心思去头脑风暴别人指定的详细计划。

回去。

现在她最需要做的就是回去。应该听从“父亲”的话,老老实实的待在庄园里,赏自己的花,睡自己的觉。而不是在这里再一次看见自己的梦魇!

苏子曦屏着呼吸,继续缓慢的后退。她的动作很慢,比起来时更慢,慢的就连在下面安静闲聊的“蜘蛛们”都无法察觉。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上面这个通风管道流动着的只是风而已,并没有人能够打断他们此刻的清闲。

而基于这一点的,正是因为他们认为现在这个地方是安全的,自由的。也正是因为安全和自由,他们的聊天内容也从死板的任务报告变得丰富了起来。

“主人,您这次的准备可真是绝杀啊,到时候,我们不仅能捉到那个‘鳖’,还能给繁天市狠狠地来上一耳光。看这个地方还敢自称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吗?哈哈哈。”

金发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很舒服的点了点头,然后彻底放松神经,躺在椅子上露出不可一世的冷笑。

“主人,您说要是我们这次任务圆满完成之后,会长会给予我们什么样的奖励呢?”

“你说什么呢?!上次我们被姓苏那个小子把组织的资料差点都扒了个一干二净,反而害得会长的计划白白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会长不仅没有责怪我们,反而还帮我们的间谍身份重新修复了。我们将功补过都来不及,你怎么还有脸去讨要会长的赏赐?”

那个开口的男人闭上了嘴,同时低下头,露出一脸悔悟的表情。这时,苏子曦一路尾随的那个强壮的男人却走到了金发男人的身边,单膝跪地,有些疑虑地说道:

“主人,我们要抓的鳖应该只是那个当官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吧?可是我刚刚发现,‘言’也在这个学校里。要不要连同‘言’,一起做掉?”

四周安静了下来。这瞬间的安静也让通风管里的苏子曦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金发人低下头,仔细的斟酌着任务和‘言’的重要性。在持续了近三分钟的思考之后,这个人终于抬起头,发出一声冷笑:“既然这个‘言’也在这里,那我们为什么不顺手做掉呢?水牛,你对自己的机关术没有自信吗?”

这个被称之为水牛的男人听到这样的话,随即直起腰,笑道:“这个您就放心吧。我已经在那个领导和他的两位小少爷的身上都装上了我的引爆器。至于‘言’,我想主人您会想要亲手处决他才是,对吧?”

“所以行动开始后,我会通知各位不要去引爆‘言’身上的炸弹。不过嘛……这还得多亏了主人您,竟然能够想到这么厉害的主意啊。”

金发男笑了。相比起其他同伴的笑声,这个人的笑容显得十分自信。他是一个优秀的人,可他也是一头野兽。在捕杀猎物的行动中,只要猎物没有落入自己的腹中,那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那双被阴影笼罩的瞳孔里,始终散发着一种即将出笼的野兽,才会露出的眼神。

通风管道里的那个女孩不动了。

不仅仅是不动了,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从背后吹来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一团糟,又像是将她往前推一样。

嘴里吐出的,是略带冰凉的空气。即使计划再是天衣无缝,他也绝对不会再以放松的姿态去执行任务。

门口的灯光,也变得岌岌可危。

苏子曦依旧趴在通风管里,低着头。

仓库里的蜘蛛们依然在聊着天,即使他们所带来的人质已经因为自己奋力反抗而精疲力尽了,他们也没有审问的打算。看得出来,他们很明显的是在等,等那个“时间”的到来。在那个时间到来之前,他们应该是不会行动的,所以他所说的目标们也都是暂时的安全状态。

那么,现在摆在苏子曦面前的只有两个问题了————

那个放在领导和他两个儿子身上的“引爆器”,到底是放在他们身上哪里的?

以及,这些人所等待的那个爆炸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下面那些肮脏的蜘蛛在谈笑,那些放松的笑声不断地刺激着她。而苏子曦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无法做出任何举动。她当然知道呆在这里大脑一片空白,只会让时间白白的浪费掉,而自己所剩下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不过,自己……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呢?

自己难道不是个利己主义者吗?既然现在有人要杀人,而目标又不是自己,那自己……为什么不趁着他们动手之前就逃离这个学校?

对啊,只要直接走开,冷眼看待这场爆炸的诞生,自己依然还能好好的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可是……为什么这颗心脏,一直再念着那两个字?

一直念着……

爸爸?

时间………

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苏子曦正在纠结了一阵子后,白皙的脚趾还是往后挪了一步。

那个八音盒,那个和他亲生女儿一模一样的八音盒……是他从给少女的礼物吗?

如果说,少女没有吃安眠药自杀,而是依然过着那种糟糕的生活直到那一天,也会收到国务卿送的礼物对吗?

尽管没给什么好脸色,但至少,他的心里还是有子曦的一席之地吧。

原来,自己已经卑微到这个地步了吗?

缺爱的人,在收到礼物的时后,第一时间自然是惊讶,但是在惊讶之后会是什么?

欢喜,流泪,拥抱……

回应,也是因人而异的。

不过“自己”的回应,是自嘲。嘲笑这迟来的亲情,嘲笑这份礼物若是来的早些,“自己”也就不会自杀了。

不过,既然这份礼物是出自好意的,那苏子曦给予的回应则是——————

报答。

第13章 心理战

赌博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

也许什么都代表不了,但是至少会出现一个胜者。

一场赌局,赌桌上的赌注会根据赌徒的心态而不断攀升价码。

赢了,那便万事大吉。可一旦输了……

所以,苏子曦绝对不能赌。她本来就一无所谓了,如果再失去了“父亲”,恐怕她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活着了。她需要,也必须在那个时间到达之前,套出那些炸弹的位置和引爆的时间,然后再第一时间赶到家人的身边,让他们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通风管里的空气,越来越低。渐渐地,少女的心脏也慢慢的变得低沉,变得缓慢。在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她在热裤上拽下一颗珍珠,然后将它放在另一个没有任何遮挡的通风口边缘。

等到那颗珍珠稳定不动了之后,苏子曦才迅捷而安静的沿着管道一路爬行,来到另一根通风管后,静静地听着,等待着……

等待着……时间。

一分一秒的跳动。

没人有在意自己的头上发生了什么动静。因为他们甚至连绑在椅子上剧烈挣扎的中年男人都没有理会,所以他们自然认为这个小小的世界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全,与安静。

空旷而寂静的环境,将椅子磕绊的声音制造得很大。而这样的动静自然是让蜘蛛们有些烦了,水牛便走过去一巴掌将中年人扇倒在地上,这才安静了许多。

苏子曦趴在通风管里,紧紧贴着铁面。她当然看见了水牛殴打男人的画面,可是她对此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她只是等着…冷漠的等着……

很快,她等待的东西来了!

呜……呼…………

冰冷的风,从进风口吹进通风管道,刮过苏子曦后背的肌肤,然后吹进了这个巨大的仓库。

为了让仓库里的食材不至于腐烂发霉,这个仓库总是会每隔一段时间会放进来一些空气。当这一股空气安静的经过这一整个宛如藤蔓一样杂乱的通风管后,来到那个放着一颗珍珠的风口时,将那个珍珠轻轻地吹动,然后顺势滚落在地上,发出“嘀嘀嘀”的轻响。

“嗯?!!!”

能够进入这个组织,并且成为这个“疯狗”的手下,无一例外的全是精英。这种没什么特别意义,很容易就会忽略的声音也还是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水牛迅速从怀里掏出枪,指挥着几个小喽啰准备多方面的去包抄那个声音发生的位置。可以当他们缓缓地靠近后,在手电的光辉下他们只看到了一颗货真价实的珍珠。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发现了头顶的通风口后,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水牛的大叫自然将这里所有人的精神都唤了回来。那个倒在地上的中年人听到水牛略带惊恐的声音后,也再次奋力的挣扎着。

除了档案里被称之为“疯狗”的金发男,蜘蛛们已经疯了似的打开手电,在这间漆黑的仓库里照来照去的。而水牛也指挥着几个伙计,试图将头顶的这个通风管给砍下来,然后将那个偷听他们谈话的家伙抓住,杀死!

可是……

“安静,所有人都不要说话,也不要动。特别是你,师傅。”

坐在原地的金发男踩着人质的脑袋,说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主人?那个杂碎可能马上就要逃了!我们现在还能将他抓到!”

水牛的表情明显很紧张,露出了和他的体格完全不相符的表情。而水牛是这样的,其他的蜘蛛们何尝不是同样的惊慌和愤怒呢?

“哼。”

疯狗抬起手,在半空中往下压了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随后,他朝着水牛勾了勾手指,而水牛也很懂事的一路小跑过来,将手里的珍珠放在了疯狗的手中。而疯狗拿着这颗海贝珍珠,仔细的端详了一阵子后……

一直隐藏在阴影和头发下的紫色瞳孔,露出一抹久违的冷笑。

“只是一个老鼠在这个学校里某个倒霉蛋身上叼来的海贝珠而已,你们怎么会搞得这么紧张?安静点,再这么大吵大闹的,小心给那些警察引过来了。”

“呃……?可是主人这个明明就………”

“我说安静。你们……听不懂是吗?”

冰冷而阴森的声音从喉间阐出。那些四散在周围的蜘蛛们在彼此互相没头没脑的对视了几眼后,还是关上了手电,回到主人的身边坐下。

仓库内,经过短暂的喧嚣之后,重新恢复到了只有风声和制冷机器的“呜呜”声。

所有人都怯懦的看着疯狗,不敢说话。他们跟着疯狗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也都很清楚这个人对于任务的疯狂程度几乎是病态的。

可是,明晃晃的证据就摆在眼前了,为什么这个人现在会这么淡定?这么冷静?他难道就不害怕这次任务因为趴在他们上面的那个家伙的告密而失败吗?

没有人敢出声询问这个答案。

自然,趴在通风管里苏子曦此刻也在等待着那个答案。

【呵呵,终于有点意思了呢。这算是……一封匿名的战书吗?】

金发下的紫色瞳孔抬起,注视着安装在头顶那数条交错在一起的通风管,然后瞳孔渐渐的露出个笑。

【这个小玩意并不是珍珠,而是海贝珠。从光泽度上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珍珠。尽管并不珍贵,但是这个东西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通风管里的。】

【既然它是从通风管里被吹下来的,那要稳定住一个球体,必然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那你自然也就听到了我们的秘密,对吧?】

疯狗扫了一眼围着自己身边的蜘蛛们,没有理会他们那带着疑虑与畏惧的眼神。而是翘起一只脚,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无聊似的踢着那个请来的人质。

【既然这个珠子是你故意让它这样被风吹掉的,那也就证明你此刻绝对不会在那个管道里。】

【可是,既然你都已经在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到我们的头顶了,又为什么愿意主动暴露自己的存在,让自己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呵呵………我知道了。】

【这就是你对我们的威胁。】

疯狗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和自己的手下们突然聊起来家常话。可是……

【这个仓库还真是不容小觑,通风管道竟然有十三个。不愧是以节俭为第一美德的霓夏帝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通风管这种古老的换气装置。】

【不过这倒确确实实的给了你能够彻底控制我的手段。】

【你威胁我,威胁我一旦指挥我的手下们对你的位置进行排查或者追杀,你一定会立刻逃跑,然后将我们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给星繁治安队。对吧?】

【那么,我们来聊聊在此基础上的第二个问题吧。你为什么要威胁我?】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如果发现了有人在准备操作恐怖行动的话,应该是立刻离开这里,然后通报给武力部队前来镇压不是更好吗?可是你为什么要威胁我?】

【………我猜,你威胁我的主要原因,应该就是我和这些蠢货的聊天之中吧?】

【爆炸……这个词就是答案吧?】

【对,没错。你一定就是听到爆炸这个词。但是呢,我和这些蠢货们的聊天里,完全没有提到爆炸的时间,还有爆炸的地点。而且抛除这些原因之外,我们还提到了那几位“领导”和“言”。】

【你是在担心,如果你自己离开了,也有没办法找到我们藏在他们身上的引爆器。有可能是害怕,害怕你在找到引爆器之前,他们就会因为某种惨烈的死法死在你面前。】

【所以,你是在牵制我。如果我敢来抓你,追杀你,那么你就会逃,然后带着防暴部队来猎杀我们。或者,只要我敢开始我们的计划,你也会逃。甚至说只要我们在场的某一个人离开了这个仓库,你就一定会去带着绝对的火力来压制我们。】

【哟呵,这么想来你还真是了不起呢。明明我占据了天时和地利,最后却败在了人和上?被你彻彻底底的控制住了呢。如果我主动告诉你爆炸的时间和地点了,你能不能放我走呢?】

【呵呵,说着玩的。既然你想和我玩,那我也不介意陪你耍两把。毕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被敌人彻底掌控在手里的感觉了呢。希望我的挣扎,能够赢得你更强力的碾压。】

疯狗抬起头温柔的笑了笑。再安静的凝视了头顶的黑暗之后,他突然指着水牛,问道:

“水牛,我让你准备收尾的材料准备好了没?”

水牛一愣,但是已经跟在疯狗身边多年的经验告诉了他,这个举动有着一定的深意。而且他也不是笨蛋,只要动动脑子也能猜到现在的情况是很严峻的。

“哦……哦哦。我差点忘了,主人,我现在就去看看。”

疯狗略微抬头,眼睛快速的扫了一眼面前能看到的所有通风管后,随即抬起手指指向了一个漆黑的角落。

水牛朝着疯狗指的地方走去。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蔬菜和水果堆在一起的手推车。可他还是装模做样的捣鼓了半天才回来。

第14章 心理博弈

疯狗……他在想什么?

苏子曦趴在一个开口朝下的风管里,看到了水牛离开。一片黑暗中,苏子曦看不清敌人的脸,而且那个水牛也是恍惚模样的才想起来。听疯狗说呢,那个地方放着行动结束之后,用来善后的材料。

行动结束……爆炸………

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苏子曦也只能从处于一个狭隘的上帝视角来观察,去分析。

可是苏子曦现在的位置,根本就无法从看到水牛去到的那个角落。而且水牛走的很快,如果自己想要跟着去查看的话,可能他重新走回来了自己都还没退出现在这根管道。

在苏子曦犹豫不决的思考中,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名为疯狗的梦魇上。也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瞥,让他看到了那条疯狗依旧保持着低着头,双手自然下垂的动作。

……………………!

这个人,在试探我!

——————

正常来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的双手会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一,双手会抱在翘起的膝盖上。这样会显得放松,自在。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因为整个身子都在休息,而手臂自然下垂,是会感觉到累的。可是第三点……

则是为了在聆听头顶发出来的动静之后,从别人绝对无法察觉到的黑暗角落,立刻掏出枪,敏感地对目标进行击杀。

所以,这不仅仅是让水牛去收拾收尾的材料这么简单,这更是一个陷阱。现在处于绝对安静的仓库里,而下面的疯狗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头顶上有一个猎人,嗅觉灵敏的他,恐怕自己再怎么小心的移动都会露出破绽。

而一旦自己因为好奇水牛的行动而爬动,发出声响,或者趁着黑暗而冒着胆子露出脑袋窥查时而突然拿出枪,杀了自己。

苏子曦的身子更加僵硬了。事已至此,她已经了解了这个曾经杀了自己的人,并不是如同他的脸一样疯狂。而是一个冷静与智慧并存的天才。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了。因为自己的冒昧现身,而疯狗也跟了一招便将自己彻底的锁死在这个通风管里了。

后悔吗?

可是现在无论想什么都没用,只有和面前的敌人好好的下一盘棋,只要对方棋差一招,自己便能安全身退。

不过,等到水牛脚步缓慢的走回来之后,苏子曦又很敏感的发现了一个线索————

那些用来处理收尾善后的材料,疯狗却只让他最亲信的水牛去搬运,而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想要去帮衬水牛的想法。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

爆炸的范围,很小。小到在他们结束任务之后,甚至还有时间去让一个人收尾?

证据很充足,苏子曦在疯狗的这一出陷阱里确认到了爆炸的伤害范围。是一场小爆炸,也许能炸毁一栋楼,但绝对无法将校园的某个学区炸翻。

炸弹的威力苏子曦已经差不多猜透了,可是最关键的时间和地点,这条疯狗依然没有给出任何的线索。她放下刚有些起伏的心情,继续小心翼翼的探着眼睛观察,而疯狗再绝对的精神集中情况下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便将双手抱在胸前,嘴角也露出了一个苏子曦能看到的冷笑。

少女想了一下,刚刚因为成功确认了爆炸范围而有些沾沾自喜的心思,立刻被那张冰冷的笑容凝固破坏……

【很谨慎嘛,可是啊,你越是这么小心谨慎,我也就越是开心啊。】

疯狗突然抬起头,望着头顶那些冰冷无光,隐约给予了自己无限乐趣的通风口。刹那间,便又得出了一个答案……

【既然你没有行动,那就证明你的位置是能够看到我的。你能看到我,所以就绝对不会是那些散在四周边缘的管道里。那么,你会在哪里呢?】

【我来看看………嗯,集中在头顶还能看到我的通风口一共有四个。而你,就在这四条地方的其中一个空间,偷偷观察着我吧?】

疯狗抬起头,朝着那些深邃黝黑的洞口笑着。恐怕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吧?

“水牛,你给你老婆买礼物的时候,都是买什么东西?”

“呃…礼物?”

水牛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主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会聊起自己的家事。

“主人,你问这个干嘛?”

“嘿,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你结婚纪念日的时候,送你老婆的礼物是什么首饰。”

“无非就是送点钻石啊项链啊啥的。不过更多的时候我送她玫瑰,她就能开心好久。”

说着,水牛的脸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红晕。

疯狗没有立刻说话打断他的思乡,而是在水牛回复过来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并不是什么贵族,可是以前也确实是在王室里当差,你的夫人在和其他夫人聚会的时候会带上那些珠宝吗?”

“当然了,虽然首饰被她当个宝贝一样供着,但是在那些个争脸面的场和里还是会盛装出席的。好在我的积蓄足够能撑起我夫人的花销,能让她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一样美丽大方。不至于像那些伪名媛,用着劣质的珠宝和纺织的礼服去参加女士们的茶话会。”

“也就是说,在你夫人去参加的那些豪门宴会上,其实也有很多人没那么多的资产,但是硬要争一份脸面,选择用次品来代替他们本无法拥有的财富?”

“对啊。记得年初的时候,我夫人去参加王室宴会的时候,虽然身份不够,止步于外围花园里,但是在那里能看到很多用毛珍珠代替珍珠项链的伪名媛,回来之后在我面前笑的都差点喘不过气了。主人……难道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嘿嘿……你猜。”

疯狗不再说话,因为透过他和水牛简单的交谈之后,他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朋友,你是一位男士,对吗?通风管里的风依然还在吹着,可是我也在观察,这四个通风口下的蔬菜依然保持着匀速的摇摆,这表示着在我们谈论珠宝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移动。】

【你不在乎吗?对,你确实不在乎。因为你对这些这些珠宝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这颗海贝珠恐怕也只是因为你进入这座学院时所需要用来撑脸面的道具吧?】

【男士和女士两个性别里,谁会在意珠宝这类漂亮的首饰品呢?没错,统计学上有85%的男性表示对首饰没有任何兴趣,而女性几乎是互补一般的只有15%的人不感兴趣。所以……】

【称呼你为一位不算富贵,但聪慧过人的先生,应该不为过吧?】

苏子曦双臂贴着夹角缝隙,蓝色的双眼微微合拢。通风管道里的冰冷空气停止了,那些被吹得杂乱的发丝也缓缓的落在了苏子曦的背上,然后落下,接触到那没有任何温度的手臂……

怎么办………?

苏子曦思考着。在经历了一场不知可否有用的思考之后,她再次睁开眼睛,而这一次,她的手臂开始缓慢的粘着垂直的夹角后退。

风……

再次吹进仓库。

只是一阵风的时间,管道里呼呼的风声却没有带来任何冰凉的感觉。这一变化虽然无足轻重,但是疯狗知道,这股风的风向已经变了!

疯狗翘起的腿踏在地上,可是并没有站起来,更没有拔枪。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所有的通风口排出的风都变弱了。这意味着,那位先生已经处于所有通风管的正中心了。可是,抬头看这交织错综的管道线,哪里才是真中心呢?

刹那间的笑容随着思绪的扩散逐渐拧成抽搐的冷笑。他重新摆出一副虚脱的状态躺在椅子上,重新遁入阴影的眼睛也变成了有些无奈的自嘲。

现在,他不仅无法准确的攻击到通风管里的那个男生,而且更是因为一时的狂喜而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心理博弈。

如果疯狗说之前所设下的陷阱,是为了逼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进死局,而他此刻急躁的想要找到自己,这无疑也是也是用心理而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爆炸的地点,就在大学部校区的礼堂里!

得出这个结论其实很简单。如果他们的炸弹,设下的威力小到还能让他们进行收尾动作,那么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爆炸,或者炸掉某一个会有人在里面的建筑。而且他们的目标是“领导”和他的儿子们,以及“言”。虽然言自己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但是“领导”和两个儿子今天绝对是会去一个地方的。

大学部礼堂。

正因为爆炸范围很小,所以他们需要等待时间。礼堂里的晚会是在七点左右开始,而现在早已经是夏至之后了,恐怕外边现在的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在七点的时候正好是所有人聚在一起看晚会的时间。

而现在疯狗突然反常的踏步很显然是发现了自己的位置,想要来追杀自己。可是这种戛然而止的急躁也为自己的猜测正名了。

爆炸地点……

绝对是大学部的礼堂!

而且爆炸的时间,绝对是在晚上七点之后!

第15章 暴风雨前

风……

再次停了下来。

猜测得到了有理有据的证明,以及疯狗这段时间内的一次激动,一次犹豫更是证实了苏子曦的猜想。

身为这场智力博弈的获胜者,少女已经带着所收获的所有答案,从管道的中心离开,重新潜入那理不清的某一条管道里。

疯狗抬起头,聚精会神的感受着头顶的动静。

被别人勘破自己心理的感觉如何?是不是感到很愤怒,很羞辱?被一个只能靠猜测才能获得性别的人察觉到自己想要隐瞒的东西,是不是感到很不甘心?很想报复回来?

他是疯狗……为了完成任务他能付出一切的东西,那么这次在心理和智力上的受辱,他会用何种手段报复回来?

“呵呵……呵呵呵…………”

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反而笑了起来?

【不错,真不错………】

“嘿嘿…哈哈哈……”

【真是一场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一局呢!太久……我都忘了上次这么能让我感觉到这么刺激的事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一边猜测对方的下一步行动,一边设下陷阱让对方钻进去,一边互相牵制对方的死路和布局,一边在必死的局里凿出一条生路……赢了,那是神机妙算,败了,那也只是棋差一招啊!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样的博弈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疯狗越是颅内高潮,他的笑容也越是无法控制。很快,他的笑声就突破了嘴唇,弥漫在这个仓库里……

旁边那些还没搞懂情况的手下们便用一种很诧异但好像又见怪不怪的眼神看着他。不过身为亲信,水牛还是上前一步问道:“主人,您这是在……?”

疯狗笑得无法自拔,那声音甚至比刚开始就奋力挣扎的人质还要大,似乎苏子曦就这样从通风管里逃走也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抬起手,拍了拍水牛的肩膀,随后双手一撑扶手站了起来,吩咐道:

“来,将我们的技术老师松绑。”

周围的手下迷糊了。这好不容易才在拥挤的人群里把他“请”过来的,怎么现在还要给他松绑?难道他不仅仅只是一个限制任务发挥的工具人吗?

水牛想了想,还是为那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松了绑,而人质得到自由之后,立刻用力地朝着身边用力的挥舞着滑稽的王八拳。

可是,这种病急乱投医的小把戏对于恐怖组织来说,恐怕连乐子都算不上。水牛一把按住男人的肩膀,而那位张狂的疯狗则是缓缓的走过来,朝着男人的脸用力的来了一脚。这一脚,让这位控制着大学部校区命脉的师傅的脸于地面来了一次最热烈最红火的亲密接触,也再次将他打得不再敢反抗了。

也许是因为暴戾的性格,也或许是因为发泄于苏子曦智力博弈上的惨败,疯狗的每一脚踢在男人的身上,都伴随着剧烈而惨痛的哀嚎。

就在他享受着暴力给予自己的特权而尽情发泄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通风管里已经感觉不到有任何的阻碍了。随着涌入管道然后毫无阻碍吹入房间的汹涌清风,打爽了的疯狗回过神来也知道了,那个在智力上胜他一招的男人已经提前离开了。

“还以为是个连暴力与虐待看在眼里也毫不在意的先生,原来只是提前就中途离场了?”

疯狗冷笑一声,伸手,止住了准备继续折磨中年人的手下们。

“检查一下,看他还没有没意识,他现在还不能死呢。”

说完,水牛便俯下身去检查人质的情况。除了肚子受到了多次击打外,其他的部位和内脏均没有受伤。看起来疯狗下手还是多少有些分寸的。

“你们……恐怖组织,迟早…都会下地狱的!你们这群……呜…畜生!”

中年人抬起头,那张被揍的发紫的嘴角吐露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诅咒。可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疯狗却又立刻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了起来。

“亲爱的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把有关于你们学校一个名叫秦言的男老师的身份信息告诉我。哦,如果再附带上他最近这几年教过的优秀学生名单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被这位毫无形象的,抓着别人头发却用最礼貌的口气询问自己有关于同校教师的消息。中年男人自然是不服气的,用力的扒拉着疯狗的手臂。可是等到他确认自己这样的挣扎只会带来头皮撕裂一般的疼痛后,才终于委屈至极的求饶道————

“我…我说……”

………

…………

………………

湖泊边的晚宴也彻底结束。吹着湖风,岸边的众人也在安逸的晚霞之下散着步,顺便朝着最后一个步骤的大学区礼堂迈去。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

因为最后能进入礼堂的人,在环境的默许下已经确认为只有贵族和官宦才能入内。所以比起上午的热闹和环抱,傍晚的此刻倒是安静了不少。

苏御瑾和苏毅辰也都换上了最合身的西装,英俊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姿只是一路伴走边吸引了无数少女的青睐。

但或许是因为贵族的矜持,并没有那种被一群女孩纠缠的画面。不过两位少爷目光所及之处,只要是同龄的女孩变会羞红着脸,然后大方展示着自己最矜持优雅的一面,来挽留两位少爷的目光。

虽然这其中不乏有家族之间的利益关系问题,但是每一个少女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个白马王子的梦想与期待。

秦言也在这个时候换上了一套白色的西装,伴随在穆梁校长的身边。身为一个长相帅气,但是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男教师来说,并没有太多的人想要来和他聊上两句。至于为什么各位贵族都无法站在国务卿身边,而一个小小的人民教师却可以呢?

想来想去,或许应该是因为国务卿先生的养女,就是秦言老师班上的学生吧。不过……

苏子曦呢?今天倒是完全没看见呢。

“哎………”

来到大学部礼堂落座之后,秦言不知为何直接长叹一声。他已经有八个小时没有看到苏子曦同学了,现在他很担心那个女孩在外面闹出什么麻烦,然后让自己的教育计划再次腹死胎中。

“秦老师,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一天都心不在焉的?”

穆梁看秦言这样一副怎么样都感觉不舒服的样子,也有些好奇。虽然他知道秦言不会回答,不过这位校长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现在你是教师代表,不要露出这样一副表情,不然让别国的使者看去了,影响不太好。”

面对校长对自己的嘱咐,秦言也知道应该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还是能感觉到一直被孤立冷暴力的苏子曦其实并不想他们所流传的那样暴力和神经质,应该要相信她才对。

“苏总理,我记得您的家里是一共有三个孩子吧?怎么您的女儿好像并不在场?”

一个外国的使者带着友好的态度询问,却引得苏家三人的好一阵沉默。气氛一时间有些难堪……

“呃,肯尼迪先生,苏小姐很不巧的在昨晚患了风寒,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养病呢。”

秦言三言两句便敷衍了过去,而肯尼迪先生便带着虔诚的歉意朝着苏总理道歉并致以安慰。可还不等秦言自己收拾好心情,准备欣赏一场视觉盛宴好好回去睡一觉的时候……一个小纸团便砸中了秦言的头上。

秦言倒是没感觉什么奇怪的。纸团传情的这种事情就算是自己当了老师也是时有发生的。他只是拆开纸团看了一眼,发现纸团里并没有写什么腻得让人难受的情话后,轻笑一声便塞进口袋里,装作无事发生。

但是,很快就投来了第二个,第三个,口袋里也装下了第二个,第三个……

“嗒………”

就算是恶作剧,到了三次也应该知道收手了吧?秦言蹙着眉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玩这无聊的恶作剧。可是抬起头,之见一个穿着清凉,有着一头金发的女孩,面呈怒色的看着自己。

“苏……子曦??”

秦言心理的不安和犹豫在看到苏子曦安安稳稳的站在礼堂走道的一刹那,就被安心所替代。他自然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便也转头向穆梁告了个假,走到了苏子曦的身边。

“苏同学怎么样,今天自己玩了一天开心吗?”

该死不死,因为手机没电了导致苏子曦完全没法联系上她的“家人”。在问了问时间之后,苏子曦才发现时间已经晚了,而现在这个姓秦的还在自己面前笑,苏子曦瞬间气得瞳孔都瞪大了。

“闭嘴!”

刹那间,整个礼堂都暗了下来,连人们的议论声也逐渐安静了下来。苏子曦想了想后,拽着他的领带就朝着出口一路狂奔,直到找到了一个还吵闹着的地方后,她才转过头,看着秦言,大声说道————

“你现在,立刻带着我爸和我哥他们离开!!”

第16章 死亡的开场白

门内,由主持人的念词便诞生了轰轰烈烈的掌声,想必,应该也是晚会开始了。

门外,一高一矮两个人的呼吸,漂浮着焦急和凝重。秦言看着这样大喊大叫的苏子曦,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只是呆呆的端详着她。

只不过是八个小时没见到她而已,为什么她现在会变得这么焦急?

苏子曦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怒气也冲上来了,立刻抓着他的领带压低着声音说道————

“你愿意相信我吗?”

少女的声音就如同冰天雪地里的寒风一样,让秦言也不得不重视起她的态度来。

“应该是问,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一句反问,让苏子曦恢复了冷静。而她恢复了冷静之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让秦言来帮自己传话。

她自己是绝对不可以再次出面的,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绝对不想再死第二次!

秦言看着苏子曦渐渐变成正常女孩那样的迷茫与娇弱的状态后,也猜到了她估计是遇到了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情。不然按照她冷冰冰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这副模样。

“告诉我苏同学,你在这消失不见的八个小时里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苏子曦抬起头,两只蓝色的眼睛充满疑惑的看着秦言。只见他极为迅速的解开自己的领带,缓缓推开一道门缝,看着里面联欢一般的庆典,神情也变得有些紧张了。

领导,两个儿子,言………

言……叛徒……秦言………?

这一刹那,尘封在她脑海里那片刻的记忆开始翻阅,可是就算她绞尽脑汁的思考也无法想起当初自己所看到的身份档案究竟没有没“言”这个人。

咚————

礼堂里,舞台上响起了一声钟鸣。苏子曦也将头探入缝隙查看……时间,已经不多了!

苏子曦有些无法接受即将发生的惨剧,用力的推开大门……可是里面热闹的气氛让苏子曦的入场几乎没有任何的侧目。

因为是第一个节目,所以在观众席的过道里也有舞者在表演。而苏子曦也只有费力的推开这些碍事的人。因为危险的迫近以及再遇疯狗的心慌,让苏子曦的脸已经阴沉得不像话。

比起和秦言多费口舌的解释还不如自己主动去拖着他们离开,即使在那之后自己过得会比现在更差……

“嗒。”

肩上,一个安心的重量按了下来。苏子曦回过头去,是秦言的笑。

“只是告诉你的父亲和兄长,现在离开这里是吗?”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失去。

“如果这是你的要求的话,我会帮你达成的。”

消耗的时间越多,爆炸的时间也就越来越近了。在那已经超出了所猜测的七点钟的爆炸时间后,每一秒都可能是灾祸的诞生。

“可是,其他人呢?”

亮眼的白色映入了苏子曦的瞳孔,不再露着笑脸的秦言,那低沉的质问在少女的脑海里剧烈的碰撞。苏子曦这才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脏重新恢复冷静。

面对恐怖组织的疯狂行动,你是选择救你的家人还是选择救下所有人?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个类似于电车难题的人性拷问。可能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受到职责和唾骂,所以她需要冷静下来,需要在冷静之后去仔细的思考,这两者孰轻孰重。

可是,在这一次深长的呼吸之后,苏子曦凝重的脸,又露出了一丝自嘲。

又有谁,愿意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自己的大名早已远扬。虽然那些高官贵人们对自己的存在依然是装作那样毕恭毕敬的亲爱态度。可是自己的恶名恐怕早就他们的心里拉上了黑名单。更何况现在的自己甚至得不到父亲与兄长的信任,现在冲上去打断演出告知真相了,又能怎样?

只会继续降低苏家的威严,以及自己的地位再一次被众人践踏在脚底。

秦言拉着少女的手重新回到后边,看着这个女孩整个人处于一个情绪低落的状态。一时间也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墙上的灯光随着整个舞台的效果而忽明忽暗。这些带着节奏的光点缀着舞台上的欢乐和光芒,也让那些从黑暗中露出了头的脏东西们随着节奏潜行。

苏子曦松开了秦言拉着的手,看了看面前欢腾的所有人。在扫视了一圈之后,她抬起头,默默的凝视秦言的眼睛,垂手侍立。

“请,告诉我的父亲和哥哥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悠扬的音乐声中,工整的西装打上了几条褶皱。秦言低下头,看着少女那双已经完全没有聚焦的眼睛后,不由得摇了摇头。

现在,为了让这个女孩放心,秦言只有当她的传话筒了啊。

舞台上,娱乐圈的名流们奉献着最动听的歌喉。身后的乐队也演奏者今晚最美妙的音乐。今晚,是属于大家的,所以当音浪声大过了人们的欢呼声之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火热的澎湃。

后退,碰到别人的肩,低声的一句抱歉后继续后退。

今晚不属于自己,而现在自己需要做的,只有看着秦言将话传到位,然后尽快的逃离这里。

她从不在乎别人的生命。只要自己没有受到他人所给予的恩赐,那其他的人对自己而言,也只是人生中不会再有交集的路人。死了,那也只是他们的命。

苏子曦依然后退着,也似乎为面前的狂欢而渲染,别着脑袋望向那些在观众席里挥舞着双臂的场景……

无所谓…反正……死的不是我。

瞳孔里,是秦言弯着腰,俯身在国务卿的身边说着什么。然后四个男人几乎同一时间转过身的时候………

苏子曦的瞳孔,瞬间放大!

在人们因为歌曲与偶像而喜悦的欢呼中,她透过手臂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他此刻正站在这间礼堂的东门处,身上……穿着与这节目一般热烈的红色……

刹那间,肺部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一样,呼吸困难。

时间,也在手臂抽帧一般的挥舞中,无法挽回。

少女看到了……看到了人群更热烈的欢呼,看到了同样举起来手臂的金发男人。更看到了那个男人手臂末端,那攥在手心里的一个小装置!

他,是否也在欢呼?为今晚越来越热烈的节目而欢呼?

不知道………

因为少女只能看着,除了看着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与他的距离实在是隔着太多的人,道路的复杂程度已经让她无需思考的放弃了前往阻止的想法。她只能看着那个男人的拇指缓缓抬起,然后很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按下………

死亡……有这么漫长吗?

是的,死亡很慢……

因为死亡,在拼尽全力都想要活下去的人眼里,是会停步的。

求生欲望如果不够强烈,那么已经停止了的死亡便会再次打开通往地狱的大门。

而苏子曦不想死,现在,她更不想死第二次!为了保住自己这第二条命,她需要思考,用尽所有的细胞去思考,去找到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而正是因为之前就思考过了,所以她才会冒着有几率死亡的风险来到这个注定会引起腥风血雨的礼堂。既然来到这里了,她当然不是无脑的莽夫和所谓幸运女神的眷顾,而是她已经提前知晓了三个最重要的情报————

其一,疯狗的目标是这座礼堂。现在他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已经完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其二,爆炸的范围很小。因为如果炸弹的范围很大,那他们绝对无法进行收尾行动,更何况现在疯狗本人也已经来到了这里,炸弹可不会有什么敌我之分。只要在范围内,所有的目标都会受到毁灭性打击,所以爆炸范围绝对很小,很小。

其三,领导和其儿子们,以及言,他们四个人的身上都被水牛设置了引爆机关。

根据这三个情报,苏子曦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疯狗的袭击目标只是人,而并非大肆的大面积物理破坏,但他现在身处的位置,也是在即将爆炸的场所里。所以,爆炸,可能并不是用来直接杀人的。

但是仔细一想……虽然国务卿父子三人对苏子曦的相处态度并不算好,但是他们三个人都不是笨蛋,而且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很高。在对待和蔼的市民们也绝对会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更别说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被别人在身上安装什么引爆器了。

那么…………

那颗可以让他们收尾的炸弹到底在哪里?

这些“永夜议会”的成员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袭击那四个重要的角色?

他们四人身上的引爆器,到底是怎么藏的?

在疯狗按下按钮之后,在这场爆炸之后……他们四个人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在自己眼前?

自己,死期又到了吗?

呼…………………………,

…………………………吸。

伴随着人们欢乐的哼声,也伴随着拇指的按下,苏子曦的心跳也在这一刻……

嗒嘀,按钮按下……

停止了。

贴在墙边的苏子曦感受到一阵冲击波,也听到了不远处的一阵巨响。

而在那声巨响之后,这个原本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大礼堂,则完完全全的被冰冷的黑暗所占领。

第17章 最强的武器

黑暗。

这是一种很嘈杂的黑暗,还很热闹的黑暗。

可是这种热闹,和以前的生活里,目睹着男人被活活打死而起哄的声音何其相似?苏子曦对这种热闹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因为这种毫不在意的议论声,让她能感觉到人们都是冰冷的。

不过,现在这样的嘈杂,和以往毫不在意他人生死的黑暗喧嚣理一样,苏子曦正站在这样相似的世界里。当然也是在灯光全部熄灭了之后,苏子曦立刻反应过来这场黑暗的突然降临代表了什么,也理解了那三条情报所给予自己的意义。

当然,也明白了最后一件事情————

这场以她猜透几条情报之后而自以为是宣告胜利的心理博弈战,她才是真正的输家。

黑暗中,苏子曦无能为力。视野的剥夺,智力上的戏耍,知根知底的恐怖组织行动……都让苏子曦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输了,彻底的输了。因为疯狗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存在着误导!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得知了对方的行为是要杀人,然后水牛说出来炸弹一词,自己便本能性的将炸弹这个道具与杀人这个结果做了一个假设的过程。只是仅凭猜测,就武断的认为炸弹一定是用来炸死人的。

可是……结果那个炸弹的事实,却是用去炸毁这个礼堂,甚至是整个大学校区的照明或者电力装置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要的结果就是让这个房间里陷入混乱的黑暗,然后开始他们真正的行动!

闷热的空气,在礼堂变得黑暗之后却袭来了几阵清凉。这些黑暗自然在第一时间让观众们爆发了无限的疑惑与埋怨。对他们来说,这或许是学院方的一个重大失误,所以对于这场黑暗,他们并没有任何的恐慌。

“哎哟!谁他娘的撞了我一下也不说声对不起的吗?!”

二十条影子带着极快的速度涌入人群,然后撞倒一些人,踩着肢体和椅子朝着那四个人的方向扑去。

“诶,你听到了吗刚才?外面好像有好大的一声动静啊?”

他们散开,被撞倒或者踩到脑袋的人发出了更多愤怒的辱骂。

“我在帝国理工读了十几年书,这还是第一次遇上停电呢,真罕见。”

呼吸之间,在偶尔闪起的手机光亮中,黑暗中快速移动的黑影,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观众席上!

站在苏子曦的角度,仅凭借着手机的余光就能看到所有的杀手。可是看着那些明显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听着那些呼痛声,她的思考也在这毫秒必争的时间里开始了超光速的思考!

她没有阻止那些杀人的精英,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到那些人。

大声呼喊?

苏子曦可不觉得自己的嗓门能够在这个所有人都发泄这埋怨和愤怒的情况下,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她甚至看到那些在人群中飞奔的影子,手臂就在不自觉的颤抖。

是的,无法阻止是一个原因,可是还有一点……

苏子曦察觉到了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大学部的礼堂很大,大到可能大学部的教师都不知道礼堂究竟有多少排椅子的程度。而自己绝对是赶在“永夜议会”之前来到礼堂的。连自己都无法第一时间确定到国务卿他们的位置,为什么他们能找到?

还有一点,同样是一片漆黑,尽管有学生和贵妇人会拿出手机解解闷给予一点照明,但是他们是怎样能知道在相对黑暗的环境里寻找自己那可能会移动的目标?

为什么?

凭什么……?

间谍?………在学校里当老师的间谍?

快去思考,去假设,去用所有能带入的元素去推论!为什么在黑暗里他们能看到自己的目标?为什么他们能在黑暗里展开真正的刺杀行动?

…………为什么,不用枪?

刹那间的灵光一闪,让苏子曦立刻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她跳到最近的一个座位的扶手上,看着位于观众席正前方的那两排队伍,在前排那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四条几乎聚在一起的荧光。她猛然转过头,看向四周,比起四周逐渐增多的手机光亮,那四条绿色的荧光是那么的显眼!

荧光粉???!!!!

…………原来如此,所谓在他们四个人身上设下的“引爆器”并不是类似于炸弹一样会直接夺人性命的东西,而是由“引爆器”这个名词代指荧光粉这个东西,也是用来迷惑自己的计谋!而等到第一颗炸弹彻底摧毁了礼堂的电源系统之后,“永夜议会”就可以凭借着黑夜的主场,对他们那几位撒上荧光粉的目标进行刺杀。

刚刚,和父亲说话的是秦言吧?可是他的身上也有很大份量荧光粉……那么他就是疯狗所说的“言”吗?

………等一下!

如果“言”也是他们要刺杀的目标之一的话……那么刚刚自己和他已经有过接触了。

那是不是说明………

呼………

身后,冰凉的风声瞬间靠近。苏子曦立刻朝着前方奋力跳了过去,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位拿着短刀准备刺杀苏子曦的杀手,在黑暗中,短刀扎进了一个学生的喉咙,然后在察觉到不对劲的邻椅同学举着手机侧目后………

“啊——————————!”

匕首划出,随着刃面带出来的液体在空中瞬间被夜色吞噬成为滚烫的黑色,落在他附近那些听到惨叫声而不知所谓的学生们的头顶。

“杀人……杀人了!!!”

混乱,在苏子曦成功躲开致命一击的那一刹那产生。借着人群的掩盖,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和右手都沾上了荧光粉。虽然颜色不如前排的四个人那么鲜艳,但是在一片混乱的礼堂里依然是清晰可见的。

苏子曦咬咬牙,立刻伸手将唯一一件遮羞的短卫衣脱下,然后反转过来裹在手上。可是,虽然顺利的让自己重新回到黑暗了,但是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去面对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她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抬头,借着混乱的屏保光,苏子曦看到那个杀手并没有在学生群体里疯狂屠戮,而是在误杀了一个学生之后立刻踢开堵路的人,朝着前排跑去。

苏子曦一开始感觉到有些放松后,死里逃生的喜悦让她浑身发软。可等到那个杀手跑到自己侧前方的时候,她看到了杀手的腰上别着一把手枪。

看到了枪,苏子曦灵犀一动,一把拿起身边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手机用力的丢向他。

迅捷的破风声,依然在黑暗中突进。可是因为苏子曦的闪避,误杀了人的杀手在短短的瞬间便引起全场的混乱。黑暗夺走了他们的眼睛,而在黑暗中失去生命的孩子则在无形之中加剧了他们对黑暗的恐惧,最后失去理智。

突然在必经之路上冒起来的一个个人影无疑成了杀手们最大的障碍。

风声在靠近,随之而产生的是人的哀嚎。那被当作主要目标的四个人当然瞬间大致理解了这其中的事件,而一直便衣跟随他们的保镖们则是将苏家三人围住,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警棍。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那兔子应对狮子,岂不是毫无胜算?

其实不然。无论实力多么悬殊,只要有勇气,便也就有一战之力。尽管自己处于黑暗,敌人处于相对光明之处,可是优势也绝对是在他。不过只要避其锋芒,釜底抽薪,就绝对能行。

当逢大乱,勇敢者的游戏,需要放手一搏。

原本一直暴力开路的杀手突然被一块又一块手机砸中脑袋,这让他又惊讶又愤怒。看着前排那些被围在黑影之后的绿光,他当然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误已经误了疯狗杀掉国务卿的大事,所以现在他必须挽回这个失误,必须亲自去杀了那几个人。可是刹那间出现了好几部手机朝着自己砸来,怎么可能不着急,怎么可能不生气?

杀手很熟练的,匕首抛在空中手腕一抖,将匕首反握。因为反握能够伸长匕首的攻击范围,当然能够迅速的处理掉挡路的小鬼。

但是,那个小鬼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在些微光亮中闪着白芒的匕首,裹着卫衣的右手立刻冲上去用尽全部的力气打在杀手的手上,使其短时间无法再握住武器。

随后,凭借着前世玩枪的经验,苏子曦干净利落的甩了甩已经震得发麻的手腕,从杀手的腋下翻滚一圈时,迅速将手枪从杀手的腰上拔出,然后转身对着面前已经从恢复了手掌力量后的黑影………

“砰!”

一枪,结结实实地打中了面前的黑影。

“不想死的全都给我趴下!!”

黑暗的混乱之中,一声雷鸣般的枪响压制了所有的混乱。随之而来的女声则是压制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老老实实的蹲下了身子,害怕那枪声下一次响起的时候是自己倒下……

“停下!全部撤退!”

低沉的男声在被一道荧光击退之后便发出命令,其他的影子也全都没有恋战情结,纷纷以比来时还快的速度向外逃去。但是这个黑影没有逃,他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那一头银发的男人。

第18章 人情未暖

他在愤怒吗?

尽管因为任务而设计了无数的计谋,可在实施的最后一刻出现了失误,任务也就注定是失败了。

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来,他绝对没有愤怒,更没有任何的不甘。相反,在那声枪响之后的寂静中,疯狗反而笑了出来,随着黑暗中的荧光后退,融入那黑暗之中,他的笑容,愈发的病态了。

(秦言……)

(不愧是上一任的谈判使徒……身手和眼线都有自己独到的培养方式,真的很厉害。)

影子收起匕首,缓缓的后退,随后转过头看了一眼此刻依然拿着枪的那个身影。

(真让人兴奋啊……原来是个女孩?身手上你和我不相伯仲,在脑力战场上棋逢对手的居然是个小女生!)

黑影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从各个通道涌入的武装士兵,暗自感叹了一声国务卿的先机之智。

(我很期待下次的对局,我也热忱的期待着我们下次的聚会,叛离者还有……女孩。)

紫色的瞳孔,随着身影的离去而逐渐黯淡。但是躲在人群里的秦言自然也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所蕴含的挑衅。但是还不等秦言担心他会对刚刚那个开枪的女孩动手,那条疯狗就已经从黑暗中,彻底消失了。

灯光还没有恢复,而两世以来第一次开枪杀人的苏子曦还震撼在机械与枪火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些杀手已经离开。直到秦言迅捷的翻到她身边,将少女的手指从扳机里挪开后,武装部队就已经将整个礼堂围住了,枪械下的灯光就在黑暗中晃晃悠悠,为受到惊讶的众人增添了一抹安全的曙光。

少女抬起头,在摇晃的瞳孔里,她赫然看到了那张随时都粘着笑脸的男人。如果换做是以前,这个男人靠近自己的身边她可能会臭着脸骂他。可是这个时候看到他,少女那原本慌乱的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变得安心了不少。

苏子曦累了,更是在极致的思考与惊吓之后,感到了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惫。一时间,她的双腿发软,然后晃晃悠悠的朝着秦言面前倒……

可是,还不等苏子曦倒在他的怀里休息,这个叛离者就已经在部队的灯光即将抵达之际撤回了身子,回到了观众席的最前排。

秦言走的太快,他的身法在这黑暗之中更是只能看到影子的瞬间消失。正当这位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少女疑惑的时候,原本黑漆漆的礼堂大厅却重新恢复了通明灯光。而这突如其来的光明,让苏子曦的眼睛受到了第三轮的刺激。

“诶……军人?得……得救了?”

“罗峰!医生?!医生呢?快来救人啊!”

“苏总理,您没事吧?肯尼迪先生,真的非常抱歉让您遇到了这不愉快的一幕。”

随着灯光的亮起,人们的目光重新掌控主动权之后便开始了如同重生一般的欢呼。而在那之后,便是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那位落座于观众席后排,被杀手误杀的男孩。然后咬着嘴唇对他献上了最诚恳的祝福。最后……

视线下移,便是那位只穿了一间淡蓝色内衣,手上裹着一团衣服并且还捏着一把枪的少女……

这个瞬间,所有人都哑然了。

不只是因为少女玲珑曼妙的身材让所有的人都大饱一顿眼福,更是因为她手中的枪,和倒在她面前,浑身是血的一个成年男性。

看那个浑身肌肉似乎都要爆炸的男人,即便是倒下了,看着也非常高大的男人。和他比起来,那个纤细的少女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可是……

持枪的少女还是在一片黑暗里杀掉了那个男人,那个杀手。

沉寂而冷漠的众人看着少女内衣下的饱满吞了吞口水,又看着少女手中的银色手枪,颤栗的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

因为她是名扬整个帝国理工学院的“持枪巫婆”,而现在的她重新拿到了枪,而且真真正正的杀了一个人,一个远远比她高大比她强壮的男人。而且仔细想想,刚刚在黑暗里她是不是说了‘不想死的就趴下’这句话了?

原本,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少女拯救了这里的所有人。可是,少女是持枪巫婆,是朋友们聚在一起会谈论她容貌聊的津津有味,然后再骂上两句的女孩。

有谁不知道,在她中学部的时候就拿着枪说要杀人了?谁敢保证这次她又不会拿枪再发一次疯?

她面前那个被枪杀的男人就是例子,现在的持枪巫婆,是真的敢开枪,敢杀人!

也许……确实是她救了这间礼堂里的所有人。

但是如果是苏子曦用枪,来“救”了这里的话……

人们的心,是矛盾的。

他们自然是认为少女救了这里,但是又因为少女的身份以及她身上背负的骂名,让他们不得不去惶恐,现在的情况究竟和刚刚比起来,哪个更危险。

他们从原本的位置后退……许多的人都用看待英雄的目光看着苏子曦,但是在那之后的一瞬间,变成了十分复杂的眼神。

感激……而又厌恶。

想要解决一切的争端,但又希望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干干净净的理中客。

这样的心理下,礼堂里的所有人都只能保持沉默,在边上那悲怆的哭嚎声中,冷冷的,看着站在中央的苏子曦。

就连苏御瑾……也是冷冷的看着她。

苏子曦很快适应了光明。可是当她放下手臂,抬头望了一下身边的人,看着他们琳琅却厌恶的目光。她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站在那层层保镖后的父亲与兄长,确认了是与外人一致的目光后……

她努了努嘴,笑了。

秋意萧瑟,被金色占领的大地上躺着一层又一层的落枫。星繁市一年中最安静的雪净之冬也随着冷风飘摇的畏惧,慢慢的夺走了这个城市里所有的炎热。

这是苏子曦的第十九个,也或许是第十五个冬天。不过这也没差,反正一年四季都是赖活着,冬天到了自己的生活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过,没有任何的新意,也没有新的折磨。

不过和以前的生活相比,这里确实还算是舒服多了。虽然每一天都是重复重复再重复的生活,但是自己不需要为钱和饭菜发愁,不需要因为别人主动搞事而伤神。

呼……吸………

唔………

苏子曦从睡眠里醒来,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白纱睡衣。微微从被子里探出身子后,冰凉的空气立刻让睡眼朦胧的她清醒了头脑。她下床后,从架子上扯下一条雪绒毛毯裹在身上,推开门,走到阳台上看着外边的景色。

昨天那因为枯黄而变得有些难看的花圃,现在却已经被一层白雪所覆盖。

苏子曦这时便来了兴趣,趴在阳台的小圆桌上,望着外边那已经渐渐被白色所掩盖的建筑与植被。对于这种天赐的美景,她显得十分感兴趣,尽管赤着脚,她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哈……哈………”

尽管脚不冷,可倒是也能踩在毛毯上。而那抓着毯子的手臂却是被风吹了一小会,便冷的瑟瑟发抖。

少女蹲在椅子上,蜷缩着身子,既想让毯子一直裹着自己,又想着给手掌哈人暖和暖和。

少女觉得差不多了,便粗略的将毯子打了个结当做披风一样系在身上。

缥缈的白雾从少女的嘴角吐出,她在这还算大的阳台上来来回回的散着步。而这铺满整个阳台的雪面也被那一双小小的脚印踩了个稀乱。然后……

脚步停下。

雪花,从天上静静地飘落。很快便落满了少女的所有发丝。

热气,从嘴里呼出,然后融化掉发丝上的雪粒,然后再落下来一颗。苏子曦本就无聊,看到这天仿佛和自己作对一样,便来了兴趣。她拉着自己的头发,朝着上面的雪沉沉的哈气,等到新雪再次垫上后继续哈气。弄得久了,少女自己便无聊的靠在椅子上笑出了声。

“哈哈……我怎么在玩这个啊,真是无聊。”

苏子曦一声感叹后便又转过头去。可是这一转,便看到了在楼下,仰着脑袋望着自己的苏毅辰。

看到这张脸,苏子曦毫不顾忌的转头。然后回到房间继续睡眠。

少女在那次礼堂上救了所有人之后,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自然是晕了过去。而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床上了。而更在那之后,没有家人的陪伴,没有温暖的拥抱,只有大管家冷冰冰的一句————

“你被退学了。”

飘落在掌心的雪花,在手掌握紧的那一刻才渐渐融化。窗外那灰白色的雪景中,倒映这靠在床头,那面容有些憔悴的少女。

不过少女没有抱怨,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是可惜,她的宽阔胸襟却得不到家人们的一丝关注。从那之后,国务卿连续数月的时间都在国内外各地奔波,几乎从来没有回到过家。而两位兄长,则是担下了帝国理工学院那场大学部校区电力中枢爆炸的修复工作。没有任何人,对苏子曦给予过一丝温暖的关怀。

叮铃铃铃————

除了苏子曦从来没有看过短信内容的秦言。

第19章 价值的意义

寒意,随着雪花漫舞而逐渐浓郁。

苏子曦在禁足了整整两个月之后,时间来到了年底。在这段时间里这个庄园里的所有主人都在忙着他们的事情,但是唯独那个两个月来几乎没怎么出过自己房间的少女却是非常闲,闲的甚至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折纸下棋。而随着她的安分,国际政治,校园舆论和苏家的风评也在苏家爷仨的管理下,有条不紊的恢复着往日的荣光。

不知不觉的,重生的时间已经半年了。

呼吸中进入鼻腔的空气也开始变得冰冷干燥,苏子曦站在阳台上,看着庄园大门外那一条雪荫大道。以往自己还能一大早的走在那路上,享受那难得的宁静,不过现在自己倒是更宁静,除了必要的食物和生理需求,绝对不会有的会主动来找自己的事情。

但,没过多久,相安无事的宁静生活就被打破了。

在那扇古朴的庄园大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一辆和它主人一样稳沉凉薄的车驶了进来,然后碾着碎雪停在主楼别墅的门前,任由主驾驶的老者严谨的为后排的男人拉开车门……

“总理,少爷,到家了。”

从车上走下来三位不同年龄段,但同样具有上位者气质和容貌的男人,在一众仆人的迎接中,缓缓的走进了温暖的大堂。

此刻,坐在阳台上伸着手指在扶手上划来划去的少女也看到了这个庄园里的主人们已经回来了。难怪整个庄园里今天闹哄哄的。

“嘁,接下来的日子又不得安生了。”

少女最后瞥了他们一眼后,没有任何的回应。转过头,安静地关上门回到床上躺着。

她不知道在他们忙碌了这几个月之后会对自己做出怎样的惩罚,不过现在的她也不在乎了。毕竟,可能是自己坏了他们的计谋。

不然,怎么可能在一个学校里会有那么多的军人在失去光明的三分钟里抵达现场?

苏子曦重新整理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后续的一切后果,将它们排列在一起,组成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过了短短的几分钟后,这个女孩叹了口气,脱下了绒质披肩,然后躺进被窝里缓缓的合上眼睛。

“一个恐怖组织,当然不可能只有自己知道。此次邀请异国首脑来参加学院的大庆只是幌子,为的就是勾引这帮恐怖分子,然后将他们剿灭吧?”

“也是,要我是那恐怖组织,我也不太信一个国家的领导者竟然甘愿当诱饵来勾引恐怖组织的刺杀。还真是不怕死啊……”

苏子曦眨巴着眼睛,不过一会眼睑便因为疲倦而皱了起来,整个人看着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把敌人勾引到有那么多人无辜观众的大礼堂里,真不知道是胜券在握了还是拿这些人当诱饵了。”

政治合作……伤亡在所难免。

可是放任这样的恐怖组织在自己国家的最高学府里作乱,苏子曦根本就不敢细想,这究竟是那些高层的人的脑子秀逗了,还是说高层的人也有永夜议会的内奸?

在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中,苏子曦的大脑皮层因为短暂而剧烈的思考产生了一点困倦。而原本就酸胀的眼睑更是就这样干脆的合上。少女就这样在飘雪的冬季早晨,渐渐的“睡”去了。

吱呀————

叩叩叩。

“小姐,总理大人想要见您。”

大管家站在门口,看着倒在枕头上,有着一头凌乱发丝的少女正在安睡。尽管有些失礼,他还是走上前,带着手套的双手拉住苏子曦的手轻轻的摇摆。

摇晃之后,大管家又伸出右手,在少女的耳边打了一个响指。他的唤醒工作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带着此刻还在闭着眼睛装睡的女孩去书房里和国务卿大人聊天了。

他为少女随意的披上了一件貂绒披肩,右手捏着她的手腕一路走到书房前,完全没有因为少女那困乏的眼神而驻足半分。

“总理大人,我已经将子曦小姐请过来了。”

站在管家身后,知道自己的装睡计划彻底被识破了的苏子曦听到管家的通报声后,心底暗自地冷笑了一声。

“进来吧。”

管家推开门,然后侧着身子,朝向书房伸出手,示意少女进房。等到少女的身子被屋子里的暖子完全的覆盖之后,大管家朝着房间里的人缓缓鞠躬,随即关上了门。

苏子曦抬头,在窗外通亮的雪白光晕下,这位好心收养她的“父亲”依然拿着笔在埋头工作。即便是偶尔的抬头,也只是看向了他那台亮着白光的电脑荧幕,完全没有看过苏子曦一眼。

这时,苏子曦突然想到,自己也许应该对他行一个礼。即便不是因为少女,也为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安逸生活。

身上穿着睡衣,右手也抓着披肩,少女只能轻轻弯腰鞠躬。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子曦的声音实在是无法蕴着情绪。即便是没有少女生前的回忆录,自己也无法对面前这个男人产生一丝依赖的感觉。

“关于帝国理工的那件事情,你自己想得怎么样了?”

“…………………”

这种问题,苏子曦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我救了你们所有人,你们应该尊敬我才对?

对不起,是我妨碍了您的行动,没有听从您的命令,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

无论哪个答案,自己都无法说出口。

啪!

得到的结果是沉默,合上笔帽的钢笔便被它的主人用力的拍在桌上。苏子曦被吓得一激灵,抬起头,便是国务卿那双没有温度,凌冽而坚毅的瞳孔。

“这……这是我身为帝国理工学院学生的一份义务。”

“子曦。你已经在这个家里待了五年的时间了。”

在国务卿那宛如感叹的声音里,苏子曦也只有低着头聆听,一言不发。

“你知道吗?身为政治家族,它所需要的并不只是最基础或者太奢侈的生活。它需要的是生活在这种家族里面的人,每个人都必须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只有每个人都证明了自己是有用的,这样的人才能让家族在政治里越走越远。”

“自从我收养了你,我自诩也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无论你要什么珍珠宝石,锦绣华服,这些要求我全部都接受了。”

“…………”

“可是,我从来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任何一点对苏家在政治战场上有用的地方。反而在社交舆论场上,随处可见的都是你的斑斑劣迹。”

大人的声音,随着所述内容的负面影响而越发的冰冷。即使苏子曦完全不敢看他的脸,也能猜到那张脸绝对是一脸的冰霜。

现在再仔细想想……虽然少女原身是遭受很多的冷暴力,可是她的所作所为也确确实实是如同面前的男人所说的一样,为这个家族带来了一次又一次的负面影响。

他们苏家人固然有错,可是自己又何尝没错?

“对不起,父亲。”

少女跪下了,在父亲的眼前。

“什………?”

“对不起,我没有听从您的命令,因为一时贪图好玩才去了庆典,然后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对不起请您再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违背您的命令了。”

尽管以前的事情确实是少女做的不妥,但是道歉而已。自己以前也像很多人道过歉,即便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也会主动道歉。

“在未来,我一定会深刻反思自己能够为苏家带来什么价值的。以前,我一直都很不懂事,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你……”

“所以,请您最后原谅我这一次吧,爸爸!”

国务卿的眉头因为吃惊而皱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少女这唐突的下跪,还是那一声已经四年没有再听到过的“爸爸”。

沉默,在这对父女之间诞生。

但是很快,这位爸爸率先开了口———

“嗯,我知道了,先起来吧子曦。”

“……是。”

“子曦,古言有云事不过三,希望你一定要说话算话。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是………爸爸。”

落雪,垫在树叶上,压弯了枝叶。

苏子曦关上房门,绷紧的双肩缓缓放松。房间对面便是走廊露窗,少女看着次方世界中最为孤寂的白雪,缓缓地从天野降生,然后化作一滩污水消逝。

这落雪的一生恰似这世间的芸芸众生,自以为能在世界上增添一份轰轰烈烈,最后却落得一个飘茵落溷的悲剧。

“你………那天为什么不穿衣服?”

在少女望着雪景出神时,走廊里发出一道不怎么有意思的声音。尽管苏子曦现在和这个庄园里的任何人说话都不怎么有意思,但是这个问题还是有些过于的开放了。

转过身,少女的瞳孔也瞬间放大。

对面的人,是这个庄园未来的主人——苏御瑾。

“代号‘水牛’。曾经在金三角做事,后来在禾东共和国制造了一共五起恐怖袭击活动。于四年前,消失在国际刑警眼里,可是却在今年的秋天,被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当场击毙。”

话音刚落,苏御瑾带着一股冰凉的梅香贴近苏子曦,吓得她甚至手掌都抖动了一下,温暖的披肩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露出了那双白皙纤弱的肩头。

“这样一个杀人如麻,贩过毒,主导过享誉世界的恐怖行动的罪业深重之人被你杀了。你心里痛快吗?”

第20章 道歉是一种麻木的自我安慰

苏御瑾身体前倾,在茫茫雪景的背面,苏子曦的脚步蹒跚,慢慢的后退。

漫长的早晨,在苏子曦所讨厌的人面前,竟然过得如此缓慢。虽然少女的心里想了很多,但是心中所想的那些话自然是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累了。

如果说起初的睡眠只是装睡,那么现在的苏子曦在得到了爸爸最后一次的允肯后,她只是想拿着这块“免死金牌”赶快回到房间。

“怎么,你现在已经连话都不想对我们说,对我们解释了吗?”

苏子曦默默不语的捡起披肩盖在身上,抬起头,望着对面那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想了一会后,这个女孩还是后退了两步,拇指与食指轻触,捏起身上那单薄睡裙的裙摆行了一个淑女礼。

“对不起,是我唐突冒昧了。那天晚上是我考虑不周,给苏家添了麻烦,对不起。”

苏子曦说这话的时候还低下了脑袋,闭着眼。可正当苏御瑾又准备像以前一样的继续责问她时,苏子曦继续开口道————

“对于那件事,我已经对爸爸道过歉了。对于被帝国理工学院开除的事情,我也没有埋怨过您。所以希望您也能够原谅我这一次,少国务卿。”

苏子曦弯着腰,本就白皙的肌肤在冰冷的别墅走廊里更显得一丝病态的苍白。由于苏子曦现在已经有了国务卿的谅解,所以她对大哥的口气也不再是那么的恭敬。这样已经熟练了的道歉在少女的嘴里更像是汇报工作一样的诚恳……以及麻木。

“…………”

“我以后会向您证明我的价值。所以希望您暂时收起对我的鄙视心理好吗,少国务卿?”

少女垂下头,双手捂着胸口,一副诚恳的模样。吸入肺腑的空气也早已经将她的温度带走了许多,对于从窗外落在地上而照得一片雪白的刺眼世界,苏子曦也没有了早些时辰的兴奋。

“………那好吧。”

“那我就再原谅你这最后一次,不过你要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的胡闹和任性。”

少女苍白的脸上罕见的抽搐了一下。毕竟她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当大哥的居然也能对她说出“最后一次原谅你”这句话。

虽说长兄如父,但是父亲正在这扇门后呢。无论是按照男权,还是按照王权,能够宣判自己未来走向的也只会是那位国务卿,而不是眼前的少国务卿。

不过嘛,这么年轻就有家主的风范,倒是能让人感觉这个家族在未来也会依然屹立在政治的顶峰。

少女麻木地点了点头。应付似的说了一声谢谢后,便转过身。虽然苏子曦怕冷,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怕冷怕到这个地步了,甚至怕到短暂的吹一会冷风,连手脚都很难地再移动了。

也许是站的太久了吧,也许是女孩的身体还是不如男生强壮,再加上自己并没有吃早餐,所以才会这么乏力吧?

少女这么想着,然后身子不受控的向后倒去……

好在肩头的披肩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以至于少女的失足之过在撞开书房大门的时候没有伤到肌肤。

旁边的苏御瑾看到少女这样突然瘫倒在地的样子不由得愣住了。不过很快,在国务卿的目光因为一声响亮的声音而抬起眼睛的同时,苏御瑾就已经搀扶着少女站了起来。

“……今天很冷,你这点衣服根本御不了寒,先回房间去休息吧。等会早餐我会让大管家为你送上去。”

苏御瑾拉着少女,带着她重新退回走廊,然后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风雪,沉默。

“那天晚上……是你救了我们,你想要什么奖励?”

苏子曦脸色一冷,随即一把挣脱开他的手。

是啊,既然说是自己救了他,那么他也知道那天的情况是怎样的。可是他明明知道是自己的行动改变了杀手们的提前行动。但他依然还是将自己杀了人的罪行,排在自己救了几千人生命的前面……

“不用了,少国务卿。我很意外你会认为那天是我救了你们。不过我以后会尽量做出你认为算得上是好事的行为,去证明我的价值。………唔姆,如果您一定要给我奖励的话,我希望的是,现在回房间去,这个奖励可以吗?”

“…………”

“那么,再见,少国务卿。”

空旷且幽静的走廊,只剩下少女的鞋跟与大理石地板互相接触的轻响。雪团封印了这间别墅里的所有窗户,让人不禁感觉世界黯淡了几分。

不断碰撞着墙壁,在有限的空间里反复碰撞而扩大的鞋跟声,让这位未来的家主无法移开注视着少女背影的眼神。

‘我不会再犯错,不会再惹到你们生气,也不会再对任何人带有一丝的怜悯。’

雪下,冰冷的地板被缓慢的脚步敲出一颗又一颗无心的音符。在窗外失落的天空中,英俊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看着蹒跚的少女一步又一步朝着那房间的方向走去。而那些冰冷的空气,也围绕在那个纤细的身子上。

‘不会让你们主动赶走我,我自己会帮你们找到你们的亲女儿,亲妹妹,然后主动离开。’

那张原本秀丽灵动却不苟言笑的脸,也许被这冰冷冬天的空气彻底冻住了脸庞,麻木了她的双手双脚,最终钻入肺腑,冻结了她的心脏………

窗外,雪已经大得失去了可见度,少女那头阳光般灿烂的金发,此刻也被这一片白色的黑暗所吞噬,变得黯淡,变得失色了。

‘所以,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苏御瑾目送少女扶着墙转上了楼梯,原本篡着她冰冷手掌的右手,也缓缓的展开,垂下。等到这条走廊里再也听不到那有些寒冷的音符后,这个男人才转头,看着窗外的雪出神………

“她……”

“………叫我少国务卿。”

脑海里,少女那甜腻的“哥哥”,令人烦厌的笑容和一次又一次被他们哥俩欺负的在花园里拍裙子的模样,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中,被其中的冰冷一点一点的埋葬。

苏御瑾脱下手套,漆黑的双眼注视着那些雪砸在树枝上,抖落更多的雪倾斜一地的银花。看着它们被缓缓弹在空中,绽放出一簇花团………

一朵………

一朵………

一朵………

呼。

苍茫北风,从不远的未来吹来,将还未落地的花朵带走,消散于漫天大雪之中。回过神来,苏御瑾转过身朝着书房走去。他没有说话,更没有追上苏子曦尽一点哥哥应该给予的关怀。不过她那双一直都戴在手上的手套………

已经掉在了地上,失去了原本应该一直拥有的体温。

“呼……………”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像苏御瑾道歉后的第二十分钟了。

房间里的暖气一直都开着的,扑倒在床上的少女不过一会脸色就恢复了红润。当然,原本身为男性的她并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既然自己已经有了打算,准备明正言顺的离开这个地方,那就不会满脑子想着那爷三对自己的各种不好,顺便找找自己身上那些不讨人应付的原因。那么首先第一点自然就是……

“这幅身子也太弱了。虽然这个别墅很大,但不过只是受了点寒居然走了二十分钟才到房间,这也太离谱了吧?”

苏子曦躺在床上侧着脑袋,看着梳妆台,看着镜子上的自己,淡淡的眨着眼睛。

“说起来也是,虽然是第一次杀人,心灵冲击是很大。但是那一枪差点给我手腕都震折了,要不是我提前裹了一团衣服,估计真的骨折了。”

伴随着镜中人的自言自语,少女经历了一个非常不愉快的上午,也费了很多的精神和体力。接着,之前肌肉酸胀而疲倦的眼睑,这次却有着使那双清蓝色瞳孔变得迷离的魔法……

“好饿……但是,好困啊………”

轰隆————

闪电?

可是没有白光?

不过,更奇怪的是……正在下雪的天气,可能会同时打雷吗?

眼袋沉重,但是一种深藏在神经中枢的奇妙感觉让少女醒了过来,张开了眼睛。落至入瞳的景色,是一片花园,一栋似曾相识的楼房,以及一群突然出现在她世界里的那些讨厌的人………

“子曦,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

“老爷,晓涵小姐的八音盒……我们确确实实是在子曦小姐的房间里找到的,侍女长可以作证。”

“………………?!”

“子曦,解释一下。”

“………!…………!”

“总理大人,小孩爱玩嘛,偷点小玩意图个新鲜也很正常。”

“……!?…………?……?”

“左硕。明天给子曦办一张莲生珠宝的会员卡。”

“…………!!!……”

扑通!

“………快滚吧!这个家不欢迎你这个外人。”

“你…………就这么想代替苏晓涵,想代替我的亲妹妹?”

“臭乞丐。”

吱呀————

少女从睡梦中苏醒来,疑惑着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那双清亮的瞳孔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水花。可刹那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略微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和刚才站在花园里有着九成相似的男管家,开口道————

“有什么事情吗?”

第21章 所谓善意

听到苏子曦这样询问,大管家很有贵族仪态的背着双手,冷淡的眼睛注视着在床上没有精神的小女孩,似乎是在看这位除了小时候的脸长得和晓涵小姐一模一样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优点的女孩是怎么被国务卿收养进府的?

不过在简短的审视和沉默之后,这位老者还是朝着本应没有任何身份的少女弯下腰。这位女孩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亲生的父母又会是什么样的身份,现在几乎无人得知。但是现在她只要还住在这座庄园里,还有着“苏”的姓氏,还有能够发热发光的利用价值,那就始终是苏府的大小姐。

“子曦小姐,老爷邀请您去餐厅共进晚餐。因为早些时辰您在休息,大人便将晚餐的时间重新调整了一个小时。另外,大少爷今天已经在联系帝国理工学院的校委会和董事了,希望能够将您的文艺系学生的身份再次恢复。”

苏子曦垂着头沉默半晌,要不是大管家是目睹了她的苏醒,恐怕还真的以为她就这样又睡过去了。

“嗯,那爸爸他们现在都在餐厅里吗?”

“是的。”

“呵呵……”苏子曦冷笑一声。房间里的保持着最舒适的恒温,不过这声冷笑却让这逐渐失温的温暖流逝地加快了。也不知道这声冷笑是自嘲,还是对家人们后知后觉才补偿的不屑。

“好的,为了不让爸爸久等,大管家请您先出去吧。我想,我应该要换一身舒适的衣服对吗?”

左硕想了想,又抬起头看了看苏子曦那已经开始发育的身材,点了点头。

“子曦小姐,希望您能快一些。老爷和少爷们已经等了您一个小时了。”

那位已经走到衣帽间里选衣服的少女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再扫了一眼将自己完全包围的,色彩斑斓的礼服笑了笑。她抬起手,朝着那位已经准备合上门的大管家挥了一下。

“子曦小姐……”

“我知道。”

因为是才睡醒吧,精神还不是很好,女孩的声音中也夹杂着一些疲惫————

“毕竟上一次爸爸邀请我一起吃饭,已经是在四年前了。我希望能够穿得漂漂亮亮的,可以吗?如果您认为可以的话,还请您去告诉爸爸,希望能够给予女儿一些任性的时间。”

大管家看着那道背影,细细咀嚼着少女的话。这位管家似乎再也看不透少女的心中所想了,恐怕以后也都猜不到这位冒牌千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他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这位少女打开一扇衣柜,取出一件水蓝色的连衣裙,然后与自己对视一眼后缓缓关上衣帽间的滑门………

典雅的琉璃洛珠式吊灯垂在餐桌上,放在主座旁数隔十步远的木柜上,留声机正划着一张唱片悠悠的唱。而坐在主座上的男人听到餐厅大门被打开后,在女美声的低吟下转过头,看着少女款款而来。

“子曦,坐吧。”

这位掌权者好像很开心。他伸出手,朝着餐桌上,邀请少女快些入座,而少女第一次迎着这三个男人不同于鄙夷的目光,有些小小的惊讶。

“好的,爸爸。”

苏子曦不以为意,只当是贵族少女的一种矜持礼仪。但是苏御瑾和捏着叉子在他面前比划的苏毅辰倒是睁大了瞳孔。

少女快步上前,临近餐桌之时,才发现位置的安排有些不符常理。

主座肯定没问题,但是一般情况下来说,主座的两边都是身份地位仅此与主座的家庭成员。所以坐在爸爸身边的,都应该是那两个讨厌鬼。

可是,现在爸爸的左手边是空位置,而且上面摆着餐具,很明显是要自己坐在这里。

大管家一直随在苏子曦的身后,见小姐即将入座,这位老者很绅士的帮她拉开了椅子,而苏子曦也很生分的道了声“谢谢”。

嗒。

白手套的一声响指后,直通后厨的大门便打开,一位侍女推着餐车,跟在她身后的却有五位有着同样装束的侍女。

苏子曦不是天生的富贵命。尽管前世的自己是富商的私生子,重生之后更是国务卿苏家的大小姐。但是她很清楚自己一直都是一条贱命,受不得多好的生活。

比如这样被四位侍女侍奉的情况,已经封锁了内心的苏子曦还是不免得感觉有些别扭和不自在。

很快,晚餐的桌上摆盘已经布置好了,一众下人便跟着大管家离开了。

“子曦,我们上一次这样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在半年前吧?”

国务卿切开一块牛排后,突然抬起头看着苏子曦,神情温和着说道———

“爸爸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希望你能够理解。”

“没事的爸爸,毕竟国事要紧。女儿也很想和您一起吃饭呢。”

这并不是苏子曦随口胡诌的谎言。在少女的生前,每当国务卿忙完工作,预定了在家吃晚饭的时候,她就会主动和他,和家人一起吃饭。

尽管……他们从来没有邀请过她,在饭菜的选择上,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小孩的清淡,与可口。

但是少女还是希望和家人在一起,享用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

“是………吗?”

伴随着一曲唱片的结束,接着房间里便回响起了悠扬的钢琴声,这位父亲转过头,看着那两位已经算得上一表人才的儿子们,说道————

“你们两个,子曦再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妹妹,如果她在学校里又被冷暴力了你们也要去帮衬一下,听到了吗?”

苏子曦安静的听着她的话,自然也是明白了自己又能回到学校了。

没有高兴,也没有任何理所应当的自信。她只是在父亲的话音语落之后,将眼睛转向了对面。

苏御瑾同样抬起眼睛,与少女那温驯的蔚蓝清瞳对视了几秒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坐在他旁边的苏毅辰则是瞳孔在父亲和兄长的表情上来回游逛,在似乎确认了某件事情后,他才重新正对着苏子曦,干脆利落的点了一下头。

父亲的关怀,兄长的默许,在冬天里给予了短暂的火热。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能需要什么?足够的钱,高高在上的贵族地位,堆满整个衣帽间的首饰和礼服等等……这些都是别的女孩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理所应当,苏子曦也会满足吧?

“这次回学校了,你希望去哪个专业呢?不过你原来的班主任……嗯,那个叫秦言的老师倒是希望你回校之后重新回去他的文艺系里,你怎么看呢,子曦?”

“………父亲,学校那边我还没有公关好。现在就安排着让子曦入学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是吗?”

苏子曦听着这对父子的对话,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可是现在的桌上依然是没有她的地位,少女只有坐在椅子上,目光随着这场对话频繁更换的主人而转动,放在面前的食物,她是一点没动。

晚餐上,少女费力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偶尔的几次开口也都是问题问到自己头上了才勉强的回答一声。

她对这样有些不适应的场合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性了,而且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是真的很饿。

不过也许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劲,或者是食材本身就是这样的。苏子曦的勺子始终戳不破面前的鸡蛋布丁,可是又不能直接端着盘子一口擀进嘴里。她就这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和这盘食物开始了战争。

牛排的香味开始在房间里回荡。留声机的指针依然在黑胶上划着那一首没什么特别意义的蓝调乐曲。似乎以前的生活再怎么难堪,再怎么不予言表。但至少在这里……至少现在的这顿晚餐里,一切都是平和的,温暖的。

苏父与他的大儿子聊着政治事务,说到有趣处,他便举起酒杯,而苏御瑾也举杯陪之。就在两人准备一齐饮下的时候,一旁已经独自喝了一瓶的苏毅辰则捏着杯子插入了那两人的恰聊中……

一家三口都举杯了,于是很快,三个人的目光便转向了苏子曦。即便心中是无意的,还有特意有心的,反正现在的苏子曦已经彻彻底底的架住了。

苏子曦伸出手,拿着同样盛着红酒的杯子,与那三口杯子轻轻的碰了一下。

这似乎是个什么礼仪,却又像是一种群聚生物的本能。可是在苏子曦看来,这也是一种隐约能感知到的强迫。

或许他们只是不想在某个代表团聚的仪式上忘了自己,但是他们似乎也霸道的认为,身在“家”的组织里,自己必须得合群。

是的,他们做到了。

苏子曦是个乡下人,吃没吃过好食物,喝也没喝过高端饮品。尽管这瓶红酒的价格很贵,贵到苏子曦喝一口都会心疼的地步了,可是她还是喝不来。

她不会品酒,所以这葡萄酒到她的嘴里便是不好喝,难喝。可尽管事实是这样的,但是她的表情依然要保持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因为,这是所谓亲情,给予给自己的。

所谓善意。

第22章 最“幸福”的女孩

雪,依然持续下着,断断续续,但始终没有停止。

星繁市处于北方,冬天来得也很早,也正因为如此,这股理所应当的寒冷也让这里的所有人穿上了厚重的羽绒大衣。

灰白色的天空中降下白色的雪晶,这些蓬勃热烈的雪花渐渐替这座霓夏帝国的首都裹上一层银色的白绒。树上,车上,屋檐上,地面上都堆起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这里和南方一样的寒冷,却又有些不一样。因为这场大雪下的是这么得轰轰烈烈,反而能让人们忘记这场冰雪所带来的寒冷。相反的,侍从们相继地为这座庄园用着彩灯与缎带装饰了起来。而庄园外的城市里,人们也都是满脸的笑意,即使脸颊被冻的通红也依然是笑着。

不是什么其他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今年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尽头而感慨,以及为即将到来的就是新年而欢庆。

苏子曦依然是待在庄园里,从没有跨出过大门一步。不过有了国务卿的一些关注后,她还是有了一些能够在庄园里独自散步的悠闲时光。

她没有对离开苏家有过一丝焦急的心态,也没有对这个瑰丽的静雪庄园有过半分的留恋。

大雪仿佛要在新年前落尽一般的洋洋洒洒。以前在南方,苏子曦可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雪景,所以随着她闲时的散步,经常会拿着伞在某个地方看着天空与远方发呆。

也许这些景色对苏子曦这些日子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奇观了,但是无人作伴的少女,除了在书房里看那些自己绝对没有兴趣的政治书籍外,也就只有安安静静的看看雪……

冷,即使披着最温暖的披风。

苏子曦将自己从后厨泡来的一壶红糖水放到一个正对着庄园大门的小木亭子里,坐着。她轻轻摇晃着被白色裤袜裹住的小脚,抱着那杯甜得难受的红糖水,轻轻的吹着热气,望着亭外那些飘零的雪花,发着呆。

新年这个东西,似乎和所有人都有关系,但似乎也和所有人都没关系。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新年能够带着这个庄园里原本的大小姐回来。

窗外的雪轻巧的飘落,偶尔穿过那些僵硬的树叶飘入亭中。当一片雪花被风吹荡进身,落入那杯温暖的水中即将融化成为一抹毫不在意的冰凉时……

嘎吱————

“不要在这个亭子玩,天气这么冷,会感冒的。”

踩着积雪走到苏子曦身边的说话的,是苏毅辰。看到这个始终对自己存在有严重厌恶感情的二哥的到来,让苏子曦倒是有意外了。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都儒雅随和的朝自己打招呼了,苏子曦当然也不会做出不理他的样子。

“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苏子曦拉开披在身上的绒肩,随着一道轻微的风声,她向苏毅辰展示了自己即使在斗篷下也是穿着暖和的衣服,示意自己并不是不穿衣服就出来受冻自虐的笨蛋。

苏毅辰走进了亭子里,双眼在苏子曦敞开的绒肩里仔细端详着她的打扮。现在,这个女生也已经十五岁了,有着独立的审美观和价值观,似乎也不太像以前那种没脑子,只会大喊大叫的女生一样。

苏毅辰抬起头,瞥了苏子曦一眼。他的心里在赞许,兴许是赞许她圣洁却冷清的容貌,但是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一副怎么看怎么不爽的表情。

“我是说,你不要给佣人们增加负担。”

苏子曦将斗篷拉回来,重新抱起那杯已经不在滚烫的红糖水后狠狠地喝了一口后,淡淡地说:

“热水是我自己烧的,红糖我也是自己取来泡的。还有这瓶热水也是我自己一路提到这里的,不存在你说的给佣人们增添负担。”

苏毅辰沉默了。犹豫半晌后,他伸手插进裤兜里大摇大摆的走在苏子曦身边,说道:“你的专属仆从呢,还没有选好吗?你明明可以选一个新的侍女来替你做这些事,你为什么一直不给我们说。怎么样,自己做这些麻烦事是不是很舒服?”

苏子曦低下头,似乎对面这张带着些许邪魅的脸并没有地上堆在一起的雪好看。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管。”

雪下的很深,不过短短的几分钟,这漫天大雪便凝聚成团,从天上毫无优雅的倾落。苏毅辰看着少女这个样子,也知道她估计是不太想和自己聊天。不过,毕竟父亲和大哥对她的态度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转变,那自己也总不能一直和她保持这样的关系吧?

少女的年龄越来越大了,在未来,总有一天她会以某个方式离开苏家,这让苏毅辰难免感到一些煎熬和遗憾。

“明天,国议会要举办一场政客们的聚会,一起庆祝新年的到来。所以,我们一家人必须要去,包括你。”

“尽管你在各个政客家族里面的风评已经烂的没救了,但是出于家庭的原因,需要带着你一起出席。到时候,你记得穿漂亮一点。既然人品不太好,那就好好利用一下你的脸,去给我们苏家长长脸。”

“……………可以。”

“还有,到时候林家的那个女的也会来,到那个时候了你注意给我控制一下你的脾气,不要又张牙舞爪的要杀她。”

“………………好,行。”

“等宴会结束后,我们会再回来给你过生日。如果你还想吃生日蛋糕的话,在宴会上就少吃点东西。听到没?”

丢下冰冷的嘱咐,苏毅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黑卡扔在苏子曦的身前。等到少女放下水杯,面色异样的朝着他投来疑惑的目光,苏毅辰才转过头去,轻轻地说————

“给你的补偿,谢谢你那天晚上救了我。里面的钱你随便用都行。”

听着苏毅辰难得的感谢,苏子曦也不矫情,直接将卡放进了怀里收着。

钱,对苏家来说不算什么东西。

尽管前半生都是为了钱而奔波在各种灰色地带,但是现在的少女也失去了对钱的渴望。

比起被囚禁的家财万贯,苏子曦更喜欢无拘无束的凑活着过。

“对了,关于你的专属侍女这件事,我和父亲,大哥已经聊过了。打算在侍女群里给你挑一个脑子灵活的。”

“是吗?我不需要。”

“…………什么不需要。”

“侍女啊。我一个人不也过得好好的?反正也不用去上学,自己去后厨做东西吃又不是不可以。”

“什么?!你见过谁家的大小姐自己做东西吃的?”

“………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身边再放一个人来碍我的眼。”

苏子曦的语气像是被这场大雪掩埋了一样,听不出喜,也道不出悲。就好像一切都是这样理所应当的一样。

“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是吗?”

“上次?”

苏子曦的记忆有些恍惚了。

“对,就那次给你的早餐换成那些垃圾的侍女。”

说到这里,苏毅辰的态度却又奇妙的变得轻佻了起来。

“那个侍女对你的态度究竟是有多恶劣啊?居然能做成那种早餐让你吃?”

手中已空的少女放下杯子,身材娇小的她离开了位置站了起来,提着那一壶红糖缓缓的倒入杯中时,这才听到二哥的这句话。

是啊,整个苏穆庄园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人,都不知道对自己的态度究竟有多恶劣,有多瞧不起自己这个国务卿千金。

“可是,就算她把我的早餐换成了那些东西。他们却依然没有把她开除,不是吗?”

“………所以,你是想要我们开除她是吗?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孩。”

可怜?

苏子曦没有回答。因为现在她的心中,只有最无奈的冷笑,以及早有准备的失望。比起可怜,除了那些真正的劳作苦命人之外,也许没有人比自己还要可怜了。

从被收养开始,十岁的女孩便迎接着最上层精英人士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歧视。而上层人士因为亲人的失踪,不得不收养一位有着同样年纪的女孩,却又滋养着满腔不忿的怒意。

于是,这种难以想象的精神摧残,这种几乎跨越了阶级仇恨的蔑视,自然由被收养的小女孩承担。

可怜吗?

不可怜。至少比起那位给自己备上恶心早餐的侍女来,没她可怜。

因为已经习惯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态度。我又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挑选侍女呢?”

“你就不会自己挑选一个品行能入你眼的侍女吗?”

苏毅辰的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上前一步,抓着苏子曦的披肩,鼻子也靠近了她冰冷的脸,低沉的问道:

“我们的时间很宝贵,而佣人的时间则是一文不值。难道你认为你和她们属于同一个阶级吗?”

“………这样挺好的。”

“好什么啊?!既然她对你不好你就直接骂她啊!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安排不满意你也可以提出来拒绝啊!”

“我拒绝又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历史进程吗?”

“什么叫拒绝了又有什么用?我们现在不是正在为你的事情发愁吗?!”

“那你能保证你们挑选过的侍女,就不会对我做出同样的事情吗?不会变本加厉的,更加隐蔽的这样对我吗?”

第23章 道理,没有道理

苏毅辰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问题。

女孩的问题实在是戳中了一个痛点。侍女的欺负绝对不只是因为她们对苏子曦的厌恶,其中必然是有这个食物链高层的助威。

而且关于这一点,苏毅辰当然是最清楚的。

“再说了,我又不是非得要人来照顾我才能生活下去的人。既然你们又不作为,我其实也无所谓的。”

少女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冷清了,在清洗着世界的大雪里,听着仿佛有一种缥缈的感觉。但是隐隐约约的,苏毅辰还是知道了苏子曦不需要侍女,也不打算去追究那位侍女的责任了。可是这样大度的心怀,在苏毅辰的心里,却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让他生气………

“你……被一个侍女欺负了也能当做无所谓吗?即使她跨越了好几个阶级来欺负你,你也想着就这样息事宁人?你还有没有点尊严?!有没有身为苏家贵族的尊严!?”

愤怒的话音刚落,苏子曦抬起头双眼凝视着不知道在生气什么的苏毅辰,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拧出一股冷笑……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苏毅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笑,所以他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何举动。

“我现在的选择,现在的下场,难道还不是你们所希望的境地吗?”

气氛骤变,原本寒冷的天气,在此刻也刮起了风。被打乱顺序的雪花在北风的呼啸中,逐渐失去了那缓慢的优雅,只听风声,便能感知到绝对的寒冷……

“…………什么……意思?”

苏子曦放下杯子,重新给自己倒满一杯热水。瞥了一眼苏毅辰后,继续歪着脑袋看雪,时不时的喝了一口热水,轻描淡写地说道————

“从你们陷害我偷苏晓涵东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我今天的这个处境,不是吗?我现在的这个情况不是很符合你们所期待的效果吗?”

苏子曦没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在犹豫了一刻后,还是化作了温柔。看着侍仆们堆起的雪人渐渐戴上一层帽子,轻轻摇晃杯子,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了。

“………子曦,我…那个时候是………”

“………是你吗?算了,我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追究那件事的责任,反正也都四年…哦,马上五年时间了。早就习惯了被欺负的生活。”

“毕竟那个时候………我也很傻。”

苏子曦呼出一口气,轻轻拉了一下披肩,严严实实的遮盖住她那被有些混乱的内心,喝着热水的小嘴也不自然的抿了起来。

苏子曦不是笨蛋。从苏毅辰的反应看来,很容易能猜到少女从被收养开始,一直不受人喜欢的原因,一直被大人们所欺负的原因,都是这个二哥所为。

面前,早已经染回成黑色头发的苏毅辰的身影倒映在那双灰暗的蓝色眼眸里。少女一时心悸,但是在频繁的喝水中,还是缓缓的睁开眼,定定地望着那双黑色的桃花眸……

漫长而短暂的双目对视后,苏子曦笑了。

“更何况,我已经对爸爸保证过了。以后不会再犯错,不会再惹你们生气了。所以,请不用为我挑选侍女了,我害怕会再让你们操心。”

轻微的笑声就像她此刻的呼吸一样微弱。苏毅辰对她这一抹突然的笑容有些不理解。难道……她就真的不想离开这里?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她的归宿?

心口有些堵……

苏子曦看着他这幅无法理解的模样,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而后干脆也不搭理他了,就这样慢慢的喝水,慢慢的看雪,然后陷入安静的时间……

慢慢的,时间来到了中午。壶里的水早已经被少女喝光,而苏毅辰也少见的没有在身边吵吵闹闹。

眼见下了一个上午的大雪有了停下的迹象,苏子曦也提起了壶,准备回房间休息了。

苏毅辰见她准备离开了,一直犹豫在嘴边,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的道歉也在这一刹那的起身而……

“我现在也已经十五岁了,马上十六岁。过不了多久也就成年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苏穆庄园吧?”

再次堵塞。

“你的意思是………”

“政治联姻,商业联姻。这些是豪门贵族的利益链接常态形式吧?我没什么能力,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方式能为苏家做出贡献了。”

苏毅辰抬起头,冰冷而诧异的眼神默默的看着那个娇小的少女。而那个少女所说的话,更是让他有些震惊的瞳孔地震………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就凭你还想嫁到一户好人家里去享福?”

苏子曦站在雪里,默然不语。舒适的体温在脚边冰凉的入侵中,很快便化作了寒冷……

“全凭爸爸和大哥定论。所以,我的事情你们就不需要操心了。等到爸爸或者大哥需要利用到我的时候,我听从安排就是了。”

“这……是我的福分。不是吗,二少爷?”

冰雪中,白色的气体带着虚弱,在干燥的空气中飘着。

被裤袜裹住双腿已经深深的坠入白雪的怀抱,正面迎接着那不同于落雪缤纷的冰冷。娇弱的身子即使在暖绒披肩中也缩了起来,俏丽的脸蛋渐渐变得苍白。

脆弱…易碎……

美得像一簇白蔷薇,却又收起了她的尖刺。

他不知道女孩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了解她一改从前态度的契机是什么。但是,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淡淡的说一句————

“好心当做驴肝肺,你爱怎样怎样,没人想管着你。”

听着背后的声音,苏子曦冷笑一声,然后拉着斗篷,缓缓地在雪地上行走,留下一条不深不浅,被最温和的冰冷所环绕着的……

回家的路。

苏子曦躺在床上,看着自己那双实在是纤细的手臂,一言不发。回想着上午时,苏毅辰的自我坦白,她的心里自然也孕育这一些不悦。

他的确是把自己害成这番模样的幕后黑手,同时也是重生之后,出现在自己生命的这群人里,对自己态度最恶劣的一个人。

生死由命,事在人为。

现在比起马后炮一样斟酌过去的事情,不如想想今后应该怎么过。现在,那两个讨厌鬼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一种很诡异的好转,自己只要保持着不再犯事的准则,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被安排着和没见过的人联姻。

当然在这个结局成为事实之前,还有很长的时间。自己还有这可能会成为重注的筹码,那自己也就不必太过在意控制对两个讨厌鬼的感情了。

原本冰封的眼神,也在这个没有人来打扰的时候才会融化。那颗被无数次刺痛的心脏,也会被少女拿出来缝缝补补,然后掀开被子,蜷缩在温暖的床铺里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她可以对自己狠。因为两世为人,都在最应该欢笑的年纪,碰上了最凉薄的人性。可是,她却无法对自己狠……

因为现在的她会感性。因为那次晚餐的鸡蛋布丁自己一口没吃上;因为早晨自己烧热水的时候找不到底座;因为生理期固定的到访……都会让她收起那张僵硬的脸,转而在心头一酸,咬着牙也留下委屈的泪。

为什么?

以前,即使遇上再委屈,再不公平的事情,她也不会落泪。

也许……

这才更像是一个人了吧?

重新感受到温暖,吹了一上午寒风的苏子曦也舒展的伸展开身子。沉重的鹅绒被中,少女的眼睛在一次又一次的胡思乱想中,逐渐迷离,最后化作安心的沉睡。

第二天,缥缈大雪依旧倾泄。

仿佛不会止息的大雪轻飘飘的从天空坠下,将绒绒的白色一点一点的填上星繁市这座天府之城。

接连着数天的大雪到底何时会停?它承载着多少对未来的愿景,又有多少人为这场似乎不会止息的大雪而欢呼?

雪,注视着。

注视着这个世界的热闹,也凝视着这个世界的宁静。然后,也只是冷眼旁观,然后事不关己一样的,在空中随着风的编排,落在一个女孩的手掌心,融化。

这个房间的窗户敞开着,里面站着七八位侍女。她们的表情有些激动,似乎放在衣帽间里的衣服都是她们所拥有的一样。她们拿起衣服,拿起首饰项链在自己的身上比比划划,圆了她们一次作为贵族的梦。

“呵………”

笑声,朝着窗外轻轻哼出。对于里面的嘈杂,笑声的主人就没有看过一眼。对于那些拿着裙子转着圈来到卧室的侍女,她们脸上的笑容也不会让少女有一丝的向往。

笑,一种代表着开心的笑。

她重生了这么久,倒也是遇到过很多能够让她感觉到有趣,想笑的事情。但她就是不想笑。

因为笑容具有欺骗性,在笑容后面能藏着很多很多与这个行为不符合的心思。

不想笑,因为自己曾经也用着笑容去回应着别人的笑容,贸然变成了他人眼中的棋子。

心思不够缜密,被人用笑容诓骗利用。都让她对笑这个概念,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厌恶。

这个用一次生命检验过的笑容的道理,让她能够彻底看透各种笑容后的意义。

第24章 刻意,而主动

等到那些侍女的兴奋劲过了,她们便拿着自以为合适的衣服跑到苏子曦面前,把她从窗户边拉回来,然后兴奋地说着‘这件从没见小姐穿过呢!’,‘这条项链和红色的礼服肯定很合适吧?!’之类的话。

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这些侍女们的热情倒是比起房间里的温度更让人感到温暖。

苏子曦也许依然还处于那个给自己准备了特殊早餐的后遗症中。尽管侍女们的笑容全然没有任何的恶意,但是苏子曦依然是板着脸,用着脸上的表情来叙述着自己的心情。

也许是嚣张跋扈惯了,她们见苏子曦没有配合,便从背后推着她一路走到衣帽间。不过苏子曦倒也没有拒绝,毕竟晚上就是宴会了,凭着自己那套自以为的女士审美估计无法在政治晚宴上有些什么效果。所以这群一直都在苏府工作的女生,应该能给自己做一个适合参加晚宴的搭配。

她明白这场晚宴的意义。而下人们早就被系统化的培养过了,比起苏子曦来更清楚,参加这种晚宴的所有人都代表着自己家族的一张脸。如果其中有一张脸出了岔子,那就必不可免的在贵族社交舆论场会出现某个家族的笑话。

为了苏家,也为了她们那高人一等的侍仆薪水。仆人们也都很清楚,宴会上所有的问题可能都是在苏子曦的身上。

尽管不知道这个女孩会在宴会上做什么妖,但是她有着一张天生丽质的脸蛋。无论性格怎样的差,好好打扮一番绝对是能加分的。

所以此刻也都是热情似火一般的为她乔装打扮。

苏子曦低下头,大致的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材……说不上喜欢,但也算不得难看。不过一想到未来的迷茫后,她还是憋着一口气,咬咬牙说道————

“给我找一套黑色镂肩露背的晚礼服来。”

侍女们听到苏子曦的要求后随即一愣,停下自己正在忙碌的手。她们充满疑惑的看了看苏子曦,再退后一步看了看她有些泛红的脸颊和睡衣下曼妙的身材………

“还有头纱和手套,都要黑的。”

已经彻底想通,准备开发自身优势的少女,将第一次的盛装出席当做了那未来筹备计划的第一步。

她瞪着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风情万种的瞟了那些盯着她看的侍女。

“……!好的小姐,请您稍等一下,我们这就为您打扮!”

因为这一次的晚宴,庄园里的很多仆人也都放了一次假。因为是政治家族,入职这样的家族工作自然意味着自由与思想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当然与之相对的,便是极高的报酬与待遇。这难得的假期,自然在她们打扮好苏子曦后便疯似的换回衣服离开了庄园。

苏子曦在无人走廊里艰难地练习着高跟鞋,很快便熟练了高跟鞋的步伐形态。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她蹲下身子,无力的手臂满脸疼惜的按压着泛着刺痛的脚腕。

“……………”

“……………”

走到庄园前被扫得干干净净的喷泉广场里,苏毅辰看着面前这个身着黑色蕾丝分叉长裙,裙摆随着走路姿态而摇摆,隐隐约约的充斥这一股诱惑气息的少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穿成这样?”

苏子曦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毕竟自己已经打算好好利用一下这幅皮囊,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少女朝着苏毅辰微微点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不过因为现在有两辆车,所以苏子曦也理所应当的坐上了后面的那一辆车。可是等到少女坐上车打理好散落满座的衣纱后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外,面色冷淡着瞪视自己的苏御瑾。

虽然少女已经不必时时刻刻在意两位兄长对自己的态度了,但是突然被他们这样狠狠地瞪了一下,还是多少有些心慌。要知道自己就算没有重生,其成就与能力也是远远超出在灰色地带为钱而奋斗的自己。

苏御瑾收回从一开始就放在半空中的手,然后弯腰,一头钻进了后座里。

那位早些时间一直都在主驾驶捏着方向盘的侍从,在看到两位主人全部上车了之后,逐渐点燃了香薰。让原本温暖而清新的空间里,弥漫一种让人宁神舒心的安逸味道。

苏子曦撑着手臂逐渐朝着左侧车门边后退,右手捂住自己那因为开叉而露出的大腿。她不知道这个二少爷居然也要和自己坐在同一辆车上,更不知道为什么家大业大的苏家为什么去一趟宴会还得让一辆车坐两个人。

“怎么离我这么远?我会吃了你啊?”

“没……没事。”

“你要是不喜欢和我坐一起,你可以和前面那辆车的人换一下。不过嘛,父亲和大哥在里面讨论政事,你打算让谁和你坐一起?”

苏子曦当然不喜欢和他坐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女孩还是喜欢和爸爸坐在一起。不过她可不会说出来,至少不会当着苏毅辰的面说。

“没有……这样安排得还…还挺好的。”

少女和有着些许傲气的二少爷的交流并不算太长。两个人的对话包括拟声词在类也不过十来句话。在少女说出这样的安排,她也觉得挺好的时候,苏毅辰瞥了她一眼,然后眼珠一转,紧紧盯着频繁偷看后视镜里的苏子曦容貌的司机,吓得这位仆从老老实实的转过头专注开车了。

良久之后,前面的汽车发动,苏子曦他们也就自然跟上。车厢里的空气,随着外面的雪贴在窗户上而稍微缓和了下来。苏子曦嘴角的不适应渐渐消失,重新换上了她那张不怎么爱笑的温柔脸庞。她悄悄打开一点车窗缝隙,素净的小脸堵住那点口子,让那点冰冷让自己不再去思考乱七八糟的变故。

虽然苏子曦是难得的在风中找到了一些安宁。不过比起前面那一辆车上,后排两人的一言一语,他们这里甚至可以用一种尴尬的安静来形容。

不知什么时候,在少女被一路上的堵堵停停折磨得都快睡着之前,国议会所在的大型罗马石柱的殿堂终于到了。

地方到了,天气也随之变得黯淡了下来。

少女在车内揉了揉脖子,左手也掩着嘴悄悄地打着哈欠。苏毅辰呢,则是一把拉开车门,站在门边看着苏子曦,而这个刚打完哈欠的女孩看到目的地到达之后,便也尝试着开门,结果毫不意外的被驾驶位的侍从锁住了。

无奈,苏子曦只好又撑着手臂挪到苏毅辰那边,准备下车。

“臭丫头,把手给我。”

苏子曦抬头,看着他那张有些许不满与傲娇的脸,一时间不明所以。然后沉默了一刹那,发现他此刻的姿势和方才邀请自己上车的姿势一模一样。

原来,他是想要搀扶着我上车吗?

“还愣着干嘛,你打算让父亲和大哥等你多久?”

苏毅辰也懒得矜持了,又像是怕苏子曦看不懂一样,那张坚硬有力的手掌便直接伸在少女的面前。

少女低着头,轻笑一声。然后伸出手指,在男人的掩框保护中下了车。这一刹那,笑容与背影,倒是让停驻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苏御瑾看得有些迷惘。

“苏总理,你来晚了啊哈哈哈,今晚可得好好的陪我喝几杯。”

“御瑾少爷,我们合资的那药材的的原材料……您看能不能为我们单独开一条进货渠道啊?”

“哟呵,这不是毅辰老哥嘛,怎么今天还带着你家的小姑娘来玩了?”

不过刚一进场,布满整间宴会厅的宾客便络绎不绝的走来打招呼。虽然这类活动来打招呼的都有着不单纯的目的,但是至少证明了无论在商业层面或者政治层面,甚至是婚恋层面,苏家都做到了几乎无出其二的极致。

除了苏子曦。

少女看着一群朝着他们走来的人们,也是很合时宜的悄悄离开,免得他们打招呼的时候还要假惺惺的,带着笑容的夸赞自己两句。因为这会让她感觉如此的刻意讨好,是非常讽刺的。

苏子曦随便找了一个人少的位置,坐下。反正她这次来也只是凑个人数,必要的时候还要上演一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戏码。那么在需要自己之前,其他的时间都是绝对放松的。

因为少女的名声在外,再加上一次真实的杀人案例,在场的所有贵族子弟几乎都不太敢靠近她。

虽然不会主动靠近她,但是在她周围,偷瞄她的目光,讨论她的声音可是不会停息的。

“诶,你说她那天真的杀人了吗?”

“别的不说,这苏家小姐虽然不是总理大人亲生的,但也确实生的漂亮啊。要是她性格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杀人的暴躁,我保证和她一个比苏庄园更好的家。”

“哟呵,那你现在怎么不去搭个讪?苏小姐现在可是被排斥了哟。这个情况下,来个男生去帮她一把,好感度应该会蹭蹭地往上涨呢。”

“总理大人家风那么好,说不定她那些暴力行为也是另有深意呢?再说那次宴会上被枪杀的人确确实实是恐怖分子。说不定她真的变好了呢?”

面对模棱两可的视线和话音,苏子曦第一时间抬起头,在那些议论她的人群里寻找着那些相信她是好人的家伙。而那些只敢在五步之外议论苏子曦的人群则是在少女抬头的一瞬间哑了声。

少女的目光对上了那个扬言要和她交往的男性,暗暗点了点头,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

第25章 怜悯

“子曦同学,好久没见了啊。你现在一个人吗?”

一道熟悉的男声拨开人群,款款来到少女的面前。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在看着那个主动和苏子曦搭话的男人。

这个声音听着很耳熟,虽然苏子曦没什么印象,但那个有着一头银发的青年确确实实是独一份的存在。半年未见,他的样子还是没怎么变化,就连那张一直含着笑的脸也依旧是讨厌的笑着。

苏子曦沉默片刻,在脑子里权衡了了利弊之后,她左手捂住胸口,右手缓缓拉起裙边向秦言问好。虽然这个礼仪看似有些做作,但是周围的人却没有对苏子曦的行为表示一丁点的不屑。

因为她被禁足了半年时间,更因为她是国务卿的女儿。普通人或者这些只有财富的贵族们看来显得很刻意,很做作的行为,在现在的苏子曦做出来,则是意味着矜持,礼貌,感激。

“秦老师,好久不见。嗯……不过我已经被退学了,还能称呼您为秦老师吗?”

秦言看着少女那双明显不止此意的眼神,也快步上前,牵起苏子曦那双笼上黑纱的素手,在手背中指的第二指节轻轻地献上礼仪之吻。

“啊……那是当然的。不如说苏小姐您还能够称呼我一声老师,这就已经让我感到无比的荣幸了。只要您愿意的话,无论什么称谓,您都可以使用。”

语气非常的官腔。苏子曦明白,他也是学的那些宾客,用夸张的开场白邀请目标角色与其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在年轻帅气的青年老师和贵族少女的礼仪问候中,周围的人们纷纷诧异着苏子曦的态度变化。回忆着她以往的撒泼,目睹着她现在的文静……

不过有一个人对少女的行为没有任何的惊讶。不,或许应该说是,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女孩绝对不像她所表露的那样简单。

惊讶的疑惑声中,秦言牵着苏子曦的手,在经过侍者时一人取了一杯葡萄酒。伴随着玫红色酒渍的摇摆,人们只能看到少女受邀,慢慢的离开了宴会厅,去到了阳台……

两只酒杯,矗立在台沿上。

秦言脱掉自己那白色的礼服,盖在了苏子曦的肩上。

新纪773年,年末最后一天。

天上没有星星,或者说那些飘在空中的,被灯光的余晖所点亮的雪片,就是那些已经坠在了这片大地里的星星。

天上,轰轰烈烈得下着雪。

人间,却有些冷清。

雪花飘飘摇摇的落入杯中,将恢复至死寂的红酒再次触起一串涟漪,让这杯醇香的红酒变得更加美味。

秦言后退几步,右手又举起红酒轻轻酝杯。而杯中酒水的摇晃,一次又一次的覆过苏子曦的脸庞。少女看着他,双手撑着脑袋,随即便转头,双眼无神的望着面前那被盛世霓虹所笼罩的黑暗。

阳台里没有外人,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大冬天里放着温暖的房间和美食美酒不享受,跑去阳台受冻挨饿。

所以………这里非常安静。

只有雪花落下的声音,和两条白色的气体在空中诞生。

苏子曦依然撑着脑袋看着远方,看着那些自由的闪耀以及偶尔看到的烟花。

“呼…………”

终于,秦言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死寂。

“子曦同学,你刚刚看那些孩子们的眼神……是打算干嘛?总不可能…呵呵,又想吓唬他们吧?而且,你身上这套衣服,虽然宴会厅里很暖和,但还是过于清凉和暴露了,不是你这个年龄能穿的衣服。”

苏子曦转过头来,缓缓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永夜议会的……言?先生?”

男人放下酒杯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声苦笑。

“呵呵…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苏子曦想了想,然后笑了一声接口道:“是那条疯狗说漏嘴了,并且你的名字里也确实有个‘言’字……不过现在嘛,他的手下也全部都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了。”

“也是够蠢的,既然叛逃了组织,不改名也不去易容。还傻乐着在帝国理工这个世界顶级的学院里当个教书匠。我真不明白你的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

没有精神的少女趴在阳台上发出嘲笑,笑声中却也充满了同病相怜的无奈。

“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是因为完全不怕他们,所以才选了这个身份呢?再说了霓夏帝国可是当今世界的第一强国,而身为这个国家里最高级的学府教师,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苏子曦摇了摇头,再次转过头,看着天上越来越大的雪冷笑着说道:

“呵呵,如果那时没有我的提醒,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着这里和我说话?秦老师?”

“是啊……我得谢谢你。可是当时我不仅没有感谢你,还让你承担了这些罪名……”

“别这个时候整这些假惺惺的,少来恶心我。听说我被退学了,你还一直在尝试联系校长和我爸爸,想要恢复我的学位身份?”

“呼……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有希望啊。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杀人和救人的舆论公关战已经赢了啊?”

“没赢,而且还是因为获得了一些怜悯,才能有现在我们健康的状态。”

说完这句话,苏子曦干脆直接偏着脑袋躺在右臂上,瞳孔失神,陷入沉默。

“输了?”

“嗯。”

“你是指因为国务卿他们对你施舍了一些怜悯,所以你才有了资格来参加这次的贵族晚宴……你需要用你的年轻貌美和国务卿之女的身份,才能制造可以远离苏家的结果?”

“呵……你也不傻嘛。然后呢?”

“因为是施舍的怜悯。这个阶段他们对你所有的好,可谓都是有目的性的。所以你输就输在那一晚的处理方式,并没有获得他们的重视。”

“是的。这是精神层面的完全失败,那么……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苏子曦直起身,也有模有样的拿起酒杯在眼前不明所以地晃了晃。

“疯狗。他的计划里虽然从一开始就只是你和我家里的那几个男人。凭借他的计划,差点就真的能把你们四个人杀掉了。虽然结果是没杀掉,但是如果……”

“他们准备的炸弹真的就是埋在那座礼堂里呢?”

随着夜色的浓郁,秦言的这件衣服已经完全御不了寒,少女的身子也就不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那座礼堂那么大,如果建筑被炸毁了,那个时候会死多少人?还是说一个活口都没有?”

“虽然这其中考虑了杀掉我爸爸后,霓夏帝国之后绝对会向永夜议发起疯狂的报复,以及那条疯狗最后的一点怜悯,我们现在才得以继续存活。”

“………想不到你这小脑袋瓜子转的倒是挺快的嘛。不过……”秦言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这抹发自心底的笑容却在瞬间变成了阴冷的审视。

“你是怎么知道‘永夜议会’的?”

雪,越来越大。伴随着刺骨的寒风,刮在少女的脸上,仿佛能闻到一抹淡淡的锈腥味………

不远不近的城市光景汇成一片斑斓。不冷不热的两人隔着五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生与死。

宴会厅的光线穿过玻璃窗落在外面,将雪景中的两人照得黯淡了不少。是错觉吗?随着秦言的呼吸逐渐消失,少女的瞳孔……也逐渐的如同一个死人一样的散去了聚焦!

“你这臭丫头,穿的这么少还跑外边来?是不是想回去过生日的时候,喷蛋糕一脸鼻涕?”

苏毅辰推开防弹玻璃门,几大步走上前,满是怨气的朝着苏子曦说道。再两人的手掌接触后,确认了少女没有任何的反抗举动,他才拉着少女回宴会厅。

被外力干扰的苏子曦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状态。她看着苏毅辰带着自己匆匆回去的背影,也轻轻地往回拉了一下手。也就是这一拉,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么,如果没事了的话,我就先同我的哥哥回宴了。”苏子曦朝着秦言,微微低头道。

“………嘁,和一个攀附权贵的小教师有什么好说的。年龄也就比我大两岁,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贴心老师了?也没见子曦在校期间对她有多照顾,倒是被开除了才一个劲的恳求我妹妹重新复学。装什么情深意重呢?”

苏毅辰的话很难听,也很不客气。身为一个即将从大学部毕业的学生,秦言说穿了也就是一个和他相仿的同龄人,而且还是个靠着和穆梁校长的交情,才浅浅的有些贵族权力的小青年。身为国务卿的第二个儿子苏毅辰,他当然没必要对一个没权没钱没背景的家伙报以多大尊重。

老师?

也许在大众的眼里,这个职业本身就带着一种能让人本能感到尊敬的职业和身份。

但是在贵族社交场,身份,需要背景和资历,才能让别人对自己产生尊敬。

秦言没有理他,依然是默默地看着苏子曦。

不是他已经精神集中到能无视周围的环境了,而是因为他看着,看着苏子曦那罕见的,主动迎合家人的表情。

看着……

被苏毅辰牵着手的……

笑容。

第26章 假民主主义 真贵族权制

回到宴会,苏子曦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轻轻揉着手腕。虽然这个男人在那个情况下出言救了自己顺便还嘲讽了一下秦言让她感觉少见的有了点安全感,但她对苏毅辰还是有些生分。所以等回到大厅了的时候,苏子曦便立刻收回手……

苏毅辰回头,目光中带着疑惑和不满。

他当然不高兴,换位思考一下,饶是苏子曦也会感觉生气。不过很显然,她宁愿是让苏毅辰生气,也不愿意和他保持那么近的距离————

“我说……你不是挺忙的吗,怎么还有闲工夫来找我啊?”

苏子曦慢慢的别过脑袋,一边揉着胳膊,目光一直在那些年轻的贵族脸上打转。

苏毅辰瞥了一眼她的手腕,那握住的拳头缓缓松开。刚才也许是看到那个不像什么好人的秦言被苏子曦拉走,心里隐隐地有些担心,所以带她走的时候用了些力气。而又想到那两个人在阳台你一句我一句的场景,他便想到还在车上的时候,苏子曦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一想到这里,苏毅辰原本松开的手又忍不住微微颤抖一下,双眼的不满随着拳头的握紧而充满。

苏子曦显然也习惯了这位二少爷时不时以自我为中心的主观上帝视角情绪。她摇摇头,目光重新回到他的身上,问道:“爸爸在哪?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苏毅辰看了一眼苏子曦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再转过头看看那在两拨人群最中心的两位男性。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带着苏子曦随便找了张桌子,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空间很吵闹,而他们所在的座位正好就在两拨人中间。苏子曦有些无聊,但这个场合别说手机了,就连手表都带不进来。她也就只好从侍者端来的果盘里,一颗接一颗的细细咀嚼葡萄,然后寻找那些一看就能被利用的倒霉蛋贵族。

看到苏子曦盯着那些聚在一起的男性贵族,苏毅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一把抢过苏子曦的果盘,然后将剩下的几颗葡萄全部喂进嘴里。他冷笑着撑着脑袋,说道:“苏子曦,你现在就在找未来丈夫了啊~不过,我得告诉你,能和我们苏家有合作的,不会是那些只能靠在边缘的小贵族们。你以后只会成为某位富可敌国的胖子的小妾,或者成为别国王室成员的玩具。可别想着什么白骑士与娇弱少女的梦。”

苏子曦白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倒也没有因为苏毅辰的话而变得生动。她看了看堆积在国务卿身边的那些中年男人,再看了看把苏御瑾围在一起的那些男性,默默地点了点头。而看到苏子曦点头,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转头,和邻桌的一位贵族小姐对上了眼眸。

“这场宴会的主人还没来吗?明明组织了这次活动,现在时间都已经过了八点,怎么还不来?”

苏子曦无聊的等待着,越来越无聊的活动,以及那些一看就没什么城府的年轻贵族让苏子曦对这个活动的期待越来越低了。

“走了,去外面接人。”

苏子曦抬头,只见苏毅辰站起身子,伸手拂去了有些褶皱的礼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帅气。

“接谁?”

苏子曦不知道。

“呵………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你来不来都没什么所谓。毕竟他以前抱的女孩也不是你。”

丢下一句话后,苏毅辰也不在理会对此一无所知的苏子曦,直接走进人群,站在父亲的左边缓缓的走出宴会大厅。

“苏同学,你说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去迎接已经迟到了的人?”

“………不知道。”

“呵呵,你知道的。首先是这个能够让你父亲主动去迎接的人,身份一定比他高,或者对他有什么需求。以及他已经迟到了,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一丝的反感,你绝对已经猜到了什么。”

苏子曦理了理裙摆,扭过头看了一眼已经站在身后的秦言,然后跟上了迎接那个人的队伍。

“呵呵……也许你年纪小,并不了解这个国家是怎样的,我也就和你说说吧。二十二年前,也就是新纪751年。这个国家发生了一些变故。虽然现在这个国家依然是被叫做民主国家,但其权力的本质已经变成了权贵制度。”

秦言也就廖廖一句,不再多说什么。苏子曦当然也不是傻子,就算再怎么不懂政事,也明白权力制度改革以为着什么。

不过这个也是正常的。所有的国家,无论他们的政策是怎样的开明,又或者是怎样的迂腐,其生活的人永远都分三六九等。

一高一矮,两个并肩而行。不过两个人的脚步却不一致,就仿佛是两个恰好走在一条平行线上的人。

虽然苏子曦是苏家的人,不过因为其养女的身份,在整个贵族体系里其实并不算有多尊贵。她当然可以站在那堆只手遮天的贵族群里,但是比起那里的氛围,苏子曦还是更喜欢站在边缘,默默地站着,看着。

永远不要把自己当做世界的中心。

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行为。因为你的一言一行会被有心之人看穿,如果躲在暗处的人想要操纵你,只需要轻轻的放下一根线……

“这个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娶媳妇呢。”苏子曦看着那几辆车从大门缓缓驶入后,淡淡的笑道。

“呵呵,想不到你也有这一点也不好笑的幽默细胞?”

秦言靠在最末端的罗马石柱上,悄悄地点燃一根烟。苏子曦看了一下在阶梯下迎接贵客的国务卿后,还是选择了走到秦言的身边。

嘭——!

一声从城市里响起的礼炮后,车辆正式的停在了主楼的红毯前。

车门拉开,男人从车上走下之后,人群便像是撒入热锅的清水一样,瞬间变沸腾了起来。

“南宫总统今年五十一岁,二十二年前,身为国务卿的他一手操办了霓夏帝国的内战。将前任被贵族和官僚资本所傀儡的总统废除,然后在苏国务卿的辅佐下,几乎血洗了整个旧时代的贵族,颠覆了那个伪民主国家。”

人已经到了,众人便也就终于离开了那该死的冰天雪地,重新回到了宴会厅里继续享用着美食。

不得不说,没读过多少书的苏子曦确实对这个国家的历史不太清楚。不过她即使是到了现在也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比起质疑冷战的缘由,血洗贵族的冷血,她更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自由的逃离这个苏家。

“子曦,快点过来。”

在秦言身边上着历史课的苏子曦,被国务卿的呼唤下提前结束了这堂课。待少女走到父亲身边之后,一名约莫和苏毅辰差不多年纪金发碧眼的男性款款走上前,朝着她点了点头。

“您是……?”

尽管心里已经闪过了无数句脏话,但出于礼仪,苏子曦左手拉起裙边施礼,右手也朝着前方伸出。而他也是略微弯下腰,捧起苏子曦那只笼罩在黑纱之下的素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身为总统之子,他的礼仪比起一个人在房间里照本宣读的苏子曦要更加自然和洒脱。毕竟要是时代再早上几百年,这位青年可是能被称之为皇子的。

“我是现今霓夏帝国总统的儿子,南宫紫宏。美丽的女士,我能够请您一起跳支舞吗?”

悠扬的音乐声中,身着白色披风,大腿边上别着一把拆信刀的南宫紫宏,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苏子曦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大腿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哦~~原来您就是紫宏先生啊。很高兴在这个场合见到您,认识您也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并没有系统化的学习过舞蹈,希望紫宏先生不要介意。”

按照礼仪,她也理所应当的挽住了南宫紫宏的手臂,充分的展示着一位淑女的合格表现。在周围一圈的人眼里,眼前有着同样发色,以及同样瞳色的男女组合,实在是非常的般配。

不过……皇室的娇子和苏家的疯子……

这个组合,也许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好。

至少,苏子曦的笑容,在熟悉她的人眼里看起来,很明显的带着勉强和抵触心理。

宏大的宴会厅里,音响里依然演奏着热闹的音乐。而在休闲区里,那台液晶电视里也播放着普通百姓们所选择的联欢晚会。在此之前,一切都为了庆祝这个最盛大的节日而庆祝着。

可是,当深沉的笑容带着勉强的眼神走到舞池的时候,当四周的人群全部散开的时候,音乐突然从刚刚热闹的节奏,变成了悠扬浪漫的小夜曲。

宴会厅内的灯光变得黯淡,逐渐全部熄灭,然后突然从大厅的四个角落里分别闪起一束灯光。四道灯光齐聚照射在舞池中央共舞的苏子曦和南宫紫宏。光线随着音乐,也随着两人的舞姿而改变颜色,浪漫而美丽的景色也闪耀着每一位宾客的心底……

第27章 谁更危险?

浪漫?

苏子曦拉着南宫紫宏的手,被他抱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跳着舞。可是她的心中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浪漫,反而因为自己从未跳过舞,整个身子和节奏动作脚步都被这个男人带着走。

舞步越是飘逸,裙子随着舞蹈转圈而荡起的裙下风景也越是诱人,苏子曦也越是狼狈………

他压根就不是那种很讲究礼仪的男人,刚刚那套洒脱的问候,也许只是用来应付这个社交场合的答卷。而自己从未和他见过面,仅仅初见之缘便果断邀请女士与之一舞,这个行为显然也是为了规避多余且没用的社交。

只不过一支舞的时间,苏子曦便自诩猜到了南宫紫宏的真实性格:不喜社交,性情中人,以及做任何事情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比如邀请自己跳舞,却毫无绅士行为的带领自己熟悉舞蹈的节奏,而是用一种应付作业的形式,高效且干脆的解决。

“苏小姐,您怎么了?”苏子曦牵着南宫紫宏的手旋转着分开,在仅有的聚光灯下,他露出了一个足以堪称魅惑一般的温柔笑容。

苏子曦的嘴角抽了一下,在南宫紫宏轻轻一拉,重新回到了他的身前……

当然,这支舞是狼狈的,也是完美的。因为没人会对苏子曦这样野蛮的女孩抱有太多的期待,所以即便是磕磕绊绊的舞蹈,只要结束了便能赢得无数掌声。

在这样没有任何异议的掌声之中,苏子曦挽着南宫紫宏的胳膊,在依然优雅的夜曲中,回到了家人的身边。秦言也随着穆梁靠近了国务卿一家,毕竟也是国务卿的小舅子,他还是有资格站在国务卿的身边。同时,身为被国家直属管理的帝国理工学院的校长,他也是能够站在总统的对面。

金发的伴侣离开舞池,人群们也在音乐的飘摇中寻找起了自己的舞伴。讨论着彼此新年的梦想,甜腻的情话,每个人都雀跃不已。尤其是一些从来没有在背后说过苏子曦坏话的人们,仗着自己那颗与世界准则完全不同的高尚之心,已经开始计算如何在这段有限的几个小时里去讨好那位和“皇子”跳过舞的“王妃”。为家族的以后,也为自己的未来开路。

人群重新聚在一起,而苏子曦在靠近了国务卿之后立刻撒手,跑到了父亲的身后,俨然一副娇羞的模样。

“呵呵,见谅啊紫宏。毕竟小女过了今天才算是16岁,对于帅小伙难免是会害羞的嘛。”

南宫紫宏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不介意。然后再和苏御瑾两兄弟打声招呼之后,直接离开了会场,去到后面的花园里享受孤独了。

而自始至终,苏子曦都都用一直所谓害羞的模样偷看南宫紫宏。凭着上一世对危险,以及对神秘事物的直觉,苏子曦敢保证,这个男人绝对是有问题的。

但是,如果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失礼先不说,谁都不能保证对方能不能把自己看穿了。

他的步伐很快,而挡路的人也都很礼貌的为他让出一个身位,很快就融入了人群。要不是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金发,苏子曦还真就是眼睛都追不上人了。

“你觉得……这个小皇子有问题?”秦言端着酒杯在苏子曦身边笑了一声。

那头金发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苏子曦也不方便踮着脚看。不过在秦言靠近之后,她才转头无言注视着已经又抛下自己不管不顾的那几个大人,轻轻的后撤一步。

“语言和礼仪倒是非常的礼貌,很有绅士风度,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商业方面都很有谈吐。”

“论智力,他肯定是按照总统式的精英化教育来学习培训的。论力量,我想他也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除了这些我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之外,你还在观察他的什么?”

“………………你也看出来了吧?他一直都在隐瞒着什么。”

“嗯,他从下车到现在,也不过才十五分钟。身为这场宴会主人的儿子,竟然连半个小时都待不下去,就急着离场了。……呵呵,你想去看看吗?”

苏子曦低头开始思考,她看着面前明显一副“与我无关”的秦言,而这个男人此刻正摇着杯子,垂着眼睛也看着自己。在思考了一会后,苏子曦摇头,随便找了一张沙发就躺了上去。

“不去,懒得去烦心。”

“哦?万一这个小皇子也是和那次的你一样,提前发现了什么杀手的话?”

“怎么,你这个永夜议会的人都蹲在贵族区了,还好意思管别人叫杀手?我看你才是最像杀手。”

“说的也是,不过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相信我不会突然再次叛变你们穆家和苏家?”

苏子曦沉默着离开,而秦言也很识趣的跟在身边。既能为少女挡掉所有想要靠近的社交,也是继续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苏家……不是我家。”

一说到这里,苏子曦立刻又在大脑里思考着应该走怎样的路线才能有效的寻找到苏晓涵的存在。走失了那么多年,他们不可能没找过,既然官方渠道无效……那自己或许只能尝试着用地下渠道去查。

“嗯哼?贵族社交圈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苏家的亲女儿。但是你现在确确实实占据了这个身份,那么你想用这个身份去做些什么?”

秦言的声音充满了期盼,看起来他也对苏子曦的未来计划很感兴趣。并且,自从永夜议会一词从苏子曦口中问出之后,这个人也不再是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了。

“找个好人家嫁了?就刚刚那一支舞,如果小皇子不娶你,那也有的是人想娶你,然后和苏家攀上一门亲戚。”

“不是,我在想……去找一下苏晓涵。苏家亲生的小公主。”

“那么,你应该怎么做呢?”

“到现在为止,已经快六年的时间过去了。苏晓涵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消失不见了的,我不知道。如果说她并不是人们所说的年纪小,所以才单纯的走丢了的话,那苏家的仆从们和国家警察们难不成是吃干饭的?一个小女孩都找不到?”

“唯一可能的,是潜伏在这个城市里的一些犯罪组织抓了她,而且这个组织的能力,是不惧怕与国家机关正面作战的。”

说到这里,苏子曦停下了脚步,转头直勾勾的盯着秦言。

“比如,永夜议会。”

秦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表示肯定但也没有否认。苏子曦拉着一张严肃的脸,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后,才重新转回头。

“继续呢?”

无忧无虑的男人将空酒杯放在路过侍者的餐盘上,语气轻佻地说道:

“是,你的猜想是对的。毕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绝对是被绑架了。而且据我所知的,苏家大小姐失踪一案,并没有绑匪索要赎金,更没有以此威胁苏家做出什么样的措施。对于这样一种团队来说,你凭什么从人家手里捞出那个真千金?”

苏子曦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望着背后只图享乐的贵族们,冰冷的双眼缓缓合上……

“我需要身份。”

“一个无论多么危险,只要还留有最低限度的法律,就足够在世界上横着走的身份。”

“除此之外,还要有足够的财力。这是最基础的东西。必要的情况下,还需要一些武力。”

苏晓涵……真正的千金。

只要她还活着,还能活蹦乱跳的回到苏家,那一切都相安无事了,自己也能获得自由。

对于一个死过一次,并且在重生之后还能遇到杀过自己的仇人的人来说,真正的自由,是个什么概念?

苏子曦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心里乱糟糟的,好像一直忘了什么东西一样,感觉无关紧要,但又至关重要。最后,本着用心去看人的方式,苏子曦还是趁着秦言在商业社交的时候悄悄地溜出了后门……

身份,地位,财富。

苏府虽然都不缺,但毕竟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实质权力。空有身份,但其实却连庄园都无法踏出一步,这样缥缈的地位,以及实体化,无法分解的财富,根本就无法让她有任何解脱自己的冲动。

搏一搏,同样是厌恶虚伪社交,爱好安静的人,话题或许还是有得一聊的。

冒险,探索未知的世界,然后一步一步填满自己的足迹。

鲁莽,在黑暗且未知的世界里,被无尽的梦魇与觉悟彻底吞噬,然后再无归期。

不过对于苏子曦来说,她现在的心境很明显就是冒险。因为对方的性格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所以是有备而来的,绝对不是鲁莽行事。

推开宴会厅玻璃后门,一阵刺骨的寒风灌在少女纤弱的身子上。苏子曦紧紧抱着胳膊摩擦,在有限的灯光中,朝着黑暗里一点一点的走去。

原本就不熟悉的环境,在冬雪天的夜里更是充满了恶意。朝着花园里走了数十米后,身后的灯光便彻底消失了。仅有几盏微弱的路光,在大雪里汹涌里,收敛了光线的能量……

转角,转角,然后再回头。虽然依然还能看到宴会厅的璀璨灯光,但是却微弱了很多。

穿着高跟鞋,苏子曦当然走的很累。虽然有考虑过身体因素,但终究还是因为南宫紫宏的身份原因,自己和他的会面绝对很少很少。权衡利弊之后,少女继续迈出脚步,在花园里寻找着那个身影……

滋————

右肩的肩带被一道利器划破,然后贴在脖子上。

比大雪还要冰冷的刀子,让苏子曦的生命,来到了暂停的阶段。

第28章 苏子曦的噩梦

屋檐,也许确实不得不让人低下头,去接受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但是它也能做到庇护一方安宁的作用。

是的,屋檐下就算再怎么破旧不堪,可是它终究是安全的。

冰雪落在了宴会厅照出来的影子上,轻轻吹向那个站在雪中不敢动弹的女孩。她的目光是看着那个温暖的,虽然吵闹但绝对安全的屋檐下……

“嗯哼?原来是个小姑娘?”

是啊,她在紧张,在害怕。可这个世界上,紧张和害怕总是会将心中的恐惧变得无限大,然后化作现实,降临在自己的身边。

很温暖,也许是一团火源,在身后点燃了,在后脑勺处给予了自己一点温暖。可是,从正面吹来的冷风,却让抵在气管上的东西变得更加冰冷。

“还是说,从小女孩开始就一直朝着杀手方向培养的少女刺客?”

原本就被极寒所占领的户外世界,却在这一冷一热中,让人产生了对这气候的不适应。

一个从黑暗中爬出来的身影踩着雪,站在了少女的背后。她看不到是谁,却也能猜到是谁。而正因为能够猜到是谁,她的心脏才在这个瞬间狂跳。

突然,脖子上的匕首随着雪地上那条影子的移动而移动。此刻,她也终于能看到这个人,她自认为和自己性格一样的男人的真面目。

“原来……是刚刚和我跳过舞的小丫头啊。”

拆信刀紧紧贴在脖子的皮肤上,苏子曦咬着牙缓缓后退,她的脚步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声音,而面前的男人也随着少女的后退而迈出相同幅度的脚步。

“那么,苏小姐,美丽的小姐。您为什么放着温暖而热闹的宴会不去参加,反而穿着这么清凉,来这花园里看风景呢?”

南宫紫宏一脸冷笑的看着少女缓缓后退的惊恐模样。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女孩眼里的恐惧在随着脚步的后移而逐渐消散。他觉得很有意思,抵在少女脖子上的匕首也稍稍用了些力………

拆信刀虽是显得有些古朴锈迹,但是在苏子曦那精致白皙的皮肤被冷空气冻的一碰便能划出一道血痕。南宫紫宏直接迈出一大步,左腿直接穿过少女颤抖着后退的双腿之中。

这个举动对女性来说,是有着很强的性张力,或者说是彻彻底底的侵略性。

“还是说,苏小姐的目标就是我?一个被收养,然后彻彻底底被国务卿先生培养成可以随意献出身体的女刺客?”

南宫紫宏压迫着苏子曦,冰冷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这位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少女。配合着脸上的冷笑,仿佛像是残暴的猎人戏谑调戏着已经中了弹的猎物。

“毕竟,苏小姐的风评,在这个国家的贵族圈子里很是很烂的呢。和你的伪装水平,能力水准一样的烂。”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就是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偏偏又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除了献身达成你的目的,我实在是想不出你还有什么方法能摆脱苏家这个囚笼了。”

苏子曦不敢说话,甚至说她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惊恐与慌乱的眼神也是如同恐慌一样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不单单是脖子上的刺痛和那些已经失去了温度的血液,更是因为他能够仅仅一支舞的时间就能将自己的心中所想道了个一干二净!

自己还自诩对方和自己一样,甚至还自以为是的想要用这幅身子去换的对方的帮助,可结果……

“我不知道在我来之前你找了多少个满脑子色欲的废物贵族,但是你应该就在你的圈子里和那些废物们玩,不该找上我的。我不喜欢二手货。更不喜欢二手货惦记我,甚至是想要利用我!”

南宫紫宏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寒光,刀刃在表层肌肤划开的创口也越来越大。苏子曦呜呜着张着嘴,肌肤上不同于寒风的冰冷,让她不再敢开口了。她只能看着那双宛如阴鬼般的眼睛,里面透出来的光芒越来越冷,而那张冷笑的脸也随着他所叙述的话,渐渐充满了杀意,让她突然回想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那条满是垃圾和污水的小巷子里,被疯狗割开脖子的感觉。

死亡………

“呜……呜呜呜…………”

苏子曦开始呜咽了。她的脸色并没有害羞似的泛红,但也不是那种恐惧后的苍白。而是变成毫无生气,无能为力的青灰色了。

她其实并不是没想过坏结局。但是因为苏家千金这个身份的原因,让她不再向以前一样,通通把死亡当成最坏的结局。

可以说是舒适圈待的太久了,让这个女孩的脑子逐渐上了一层锈。

“呵呵,只是把你划出一条口子你就这么怕?刚刚的心态哪里去了?现在就哭了,那等会我杀你的时候,你又会做出怎样的挣扎呢?”

苏子曦当然听到南宫紫宏的发言,但是现在的她也只能感受着脖子上滑动的利刃,以及逐渐僵硬的躯体和已经越来越低的体温。

当身份这张牌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的时候,那么对方说的任何事情,都会是真的。无论对方是十恶不赦的畜生,还是一国总统的儿子。

南宫紫宏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点一样,他伸出左手用力捏着苏子曦已经冻得发紫的脸。感受到发自骨头的疼痛,苏子曦终于忍不住精神与身体这两道意识的共同摧残,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潺潺流出。

哭?

哭这个行为,是真有用的。

眼泪是一个名词,但不只是一个名词,它更是一个动词。眼泪可以欺骗别人,用委屈受伤的表情,从眼睛里挤出一些泪水挂在脸上,再博得对方的同情心和怜悯之后,刀子,也就能够彻底的捅进对方的心脏里。

这其中,女性更是尤能赢得同情心。

南宫紫宏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眼泪对于他来说,只会让他更加恼怒,也理所当然也会让他的手更加用力!

“苏同学,你在这外面吧?”

可是,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男声在这和人心一样冷漠的冬夜里响起。而正是这道低沉的声音,也让南宫紫宏准备一点一点划破苏子曦肌肤的动作停了下来。

苏子曦依然在哭,她的呼吸很快,和呼吸频率等同的眼泪,已经把侍女们为她化的妆涂抹得一塌糊涂了。不过她还是发现了南宫紫宏停下了动作,以及那道熟悉的声音。

少女从没有任何一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迫切的希望秦言找到她。

南宫紫宏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的情感起伏。他只是低头,看着和自己有着一样瞳色的少女,看着那张已经哭花了的脸……

他当然不会因为秦言的到来而害怕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他可是未来的总统,屹立于万人之上的人。就连已经决定彻底从商的苏毅辰都能够当着秦言的面对他进行言语羞辱,那么身为“皇子”的他,还会怕他发现自己杀掉一个“女刺客”的事情吗?

可是,这个女孩好像确确实实是被吓得失了魂。刚刚还有勇无谋的坚毅眼神,此刻也是被眼泪灌满了对自己的恐惧,以及对生的渴望。

终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吧………

“唔………呜呜………”

秦言的声音越来越近。对于苏子曦来说,是代表着安全,但也代表着南宫紫宏的心态。

“嘿嘿………有点意思了。”

南宫紫宏用眼角瞥了一眼直直的朝着他们两人走来的那条黑影,再次凝视着身下的苏子曦。经过那个明显是认识这个小姑娘的男人的乱入,他的大脑也终于是恢复到了中立秩序的理性状态了。

“苏小姐,利用别人这个事情我并不讨厌。但是当你在试图利用别人的时候,请不要把你的真实目的大大方方的展示在别人的面前。”

“因为这会显得你很愚蠢。而你的目标也是会因为自己被一个愚蠢的家伙盯上了,而会更加的愤怒。”

“……唔呜………您说……唔,什么?”

“我不会杀你,并不是因为你是苏叔叔的养女。因为杀了你,会让这个世界少了一点乐子。”

“我知道你有欲望,你也会为了那个欲望去牺牲自己的一些东西。这个意识很好,从远古的时代就流行着以物换物的概念。所以我想看看你为了你的欲望能做到什么地步。以及,你为了你的欲望,你又能为之付出什么东西。”

“深陷泥潭,还是飞蛾扑火?”

“是不知死活的挣扎,还是浴火重生的自由?”

南宫紫宏睁着碧眸,略带冷笑得看着苏子曦。而苏子曦在他明显的情绪转变后,原本无力的哭声也逐渐消失。尽管眼泪依然挂在脸上,但终究看上去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像你看的那些童话书本一样的美好与仁慈。你不害别人,别人反倒会杀了你。如果你想避开苏家在未来的政治和商业利益链,从中全身而退,那么你需要走的是一条血腥的路。”

南宫紫宏收回拆信刀,在苏子曦的脸上轻轻拍了几下后,才插回大腿边上的刀鞘————

“尽情的挣扎吧,苏小姐。在这个衣冠楚楚的原始世界里,找到一条通往文明曙光的自由之路。”

“我,期待着………”

“您散发着人性光辉的时候。”

转身,男人也不再理会苏子曦,朝着另一边的黑暗走去,算是放过了苏子曦一次。

温暖……再一次回到了苏子曦的心脏。

少女的目光遥遥望着远去的南宫紫宏,不消片刻后,便颤颤巍巍的捡起白绒披肩盖在身上。穿着礼服在零下的风里吹了这么一阵子,苏子曦的体温已经完成撑不住自己的行动了。

僵硬的手指在如同冰块一般的肌肤上摩擦,产生不了一丝的温度,反倒是浅浅的摩擦声,让苏子曦重新恢复了快速的思考。

国务卿之女的身份完全没用。

明明只是比总统低一级的国务卿职务,他总统之子居然真的想要杀了身为国务卿之女的自己。这个国家难道真的变成了贵族王权国家了吗?!

本以为能够互相利用一下,就算是权色交易也罢,至少是让自己能够彻底离开苏家的目标并不只是天方夜谭。

可是,自己不仅没有能和他坐下来一起谈话,甚至这辈子的第二次见面就已经是拿着刀子,指着自己的脖子画画了……更别说什么色诱了。

自己本来就不受宠,就算是死了,也只是死了一个养女。

更何况,死人也是会说话的。

苏家的大小姐纠缠南宫先生,求而不得后以死相逼;苏家大小姐卧底六年,只为了暗杀霓夏帝国未来的总统……

不想死………

哪怕是当一辈子的贵族玩物,自己也不想死!

苏子曦拖着脚步回去。从脖子上流出的血液依然没有停息,在雪地上牵起了一条细细的红线。随着她逐渐僵硬的体温和脚步,雪色的披肩落在地上,少女行走的步伐自然也是越来越慢。

终于——————

扑通。

再也没有力气的苏子曦就这么扑倒在雪地里,一时间再也没有了动静。

尽管此刻的雪也已经小很了多,但刺骨的寒风依旧。秦言在仅有的微弱光线中发现了陷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苏子曦,心里不由得沉了一下。

他迅速的往左右两边看了一下,除了映入眼帘的嗜血黑暗之外,就是夺命的寒冰死神。再回过头看……而这个少女,也许是因为穿的太少了,才冻瘫在这里了吧?

“苏子曦?”

秦言轻声呼唤,却得不到少女的回应。他便焦急的抱起少女往温暖的宴会厅里跑去。

苏子曦的体重不算轻,但是在秦言的臂弯里,这个女孩却像一根羽毛一样。怀里的重量让他感觉到有一些心慌。他赶紧捡起毛绒披肩将苏子曦裹住一团,迎着如利刃般刺痛的风在灰白色的世界里,朝着唯一的光线处奔跑。

跑着,动着,寒冷,也被两颗逐渐靠近的心跳驱散。

“喂喂,苏子曦,你还有意识吗?”

怀里的少女双目微睁,靛蓝的瞳孔彻底地涣散。她究竟是醒着,还是已经………

第29章 北风吹过的人生

心中的惊恐在逐渐靠近灯光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如果不是脖子上那一条向下淌去的血渍记录着刚刚的刺痛,那么苏子曦或许还会认为那只是一场梦,一次幻觉。

“放……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可以走。你只是个教书的,离我这个贵族……远一点……你以为你对我好……我就会帮你保守秘密吗?”

没有回应,略带哽咽的声音和肌肤相触的冰冷已经让秦言猜到了些什么。反正她也就只会在自己面前大声嚷嚷,在那些真贵族面前也只是一只任由玩弄的狸花猫,等到了宴会厅她也自然会安静下来的。

“你刚刚……去见南宫紫宏了?安静点,我从暗角带你去休息室包扎伤口,你再乱动小心被那些贵族们看见。”

苏子曦渐渐的收起了叛逆性的傲慢抵抗。而随着精神的稳定,虚弱的身子也就自然地偏倒在秦言的胸膛里,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被欺负了?”

温柔的目光如同以往的师者模样,对于一个有着贵族脾气但没有贵族性格的女孩,他能做的只有开导。而心理辅导这种方式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去触对方的霉头。所以,秦言此刻说的话,也只是询问苏子曦的身体状况。

“嗯,那今天就到这里了吧,现在跟着你爸爸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脚步一转,他的脚步径直地走向宴会厅。而苏子曦见状,也不顾着自己虚弱至极的身体,用力的挣脱了秦言的公主抱,然后重重的摔在雪上。

秦言冷冷地低下头,那双原本代表着温柔与温暖的银色瞳孔,在这夜里居然显得是那样的骇人。

“………你这又是想玩苦肉计?故意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然后回去找你的爸爸诉苦,让他为你做主,然后和现在的总统吵一架,慢慢的演变成第二次内战?”

这当然只是他的嘲讽。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生气,也许因为自己的担心再一次被少女的臭屁态度给敷衍了事了;也许是因为对方宁愿自己摔伤,都不愿意继续躺在自己怀里;又或许两者都有……

现在满脑子混沌的苏子曦也已经搞不清楚哪个性格才是真正的秦言了,她那张脸埋入雪堆里,冰冷与疼痛也让她那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零散的飘雪落入大厅灯光的盛宴里,在少女的身上打出几团斑驳的黄色。原本逐渐回暖的身体和血液在肆无忌惮的寒风中再次发出颤抖。吹起那头在灯光中略显金黄,却早已经融于夜色的长发………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明明是一个恐怖组织的成员,在这里和我套什么近乎?你靠近我也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在我身边来恶心我呀!”

苏子曦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不管她怎么思考,怎么去设置布局,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这个世界上总有无数的人比她更聪明,也更有地位,自以为的安静和骄傲却不过也只是别人眼里的笑话,所以少女彻底的放弃了所谓梦想。

重生了,在一个比自己要小的女孩子身上,所以自己便可以利用不同年龄阶段的智慧去操纵少女身边的人。这才是正确的王道剧本吧?

“明明什么好事都没有对我做过,反而还一次又一次的干扰我的生活,害得我这么窘迫,我究竟是哪里惹到你了吗!?”

可是又是谁规定了,少女的身边就全是笨蛋了?重生之后就能体会到自己从未有过的亲情?自己凭什么就能靠着重生之前的,那超越现在年龄阶段的智慧去过上所谓美好的人生?这些问题……无法得出答案……也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事情………

更何况,自从重生之后,身边一直就待着一位曾经“杀了”自己的犯罪组织的一员。以上的种种因素加起来,终于是让这个女孩最后倔强的朝着秦言骂了出来。

此刻的秦言依然看着苏子曦,看着她摔得膝盖和胳膊满是淤青,却也不再伸手去帮助她。只见他伸手入怀,摸出了一片布巾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后,折叠好。

“………你也就只敢在我面前这么吼了。”

少女那逞强的呵斥与哭诉,在秦言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手帕递到苏子曦的面前时……显得是那么的无力,那么的软弱。

一冷一热的态度,让心态处于崩溃边缘的苏子曦一愣。一直被压抑了半年之久的情绪,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有着完美理由的借口而发泄。但是,他的表情,为什么没有了刚才的冷漠?取而代之的却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唔………咳……”

“擦擦吧,脖子上的伤口被你这么一摔又在流血了。要我看你还是先去趟二楼的医务室看看吧,免得有什么后遗症。你自己还站的起来不?”

“……呜唔,不用,你滚开,我要回去了……”

秦言很明显的照顾着苏子曦的情绪。他后退两步,将苏子曦摔落的披肩重新找回,盖在她的身上,那张温柔的脸再次带着暖意凑了上来,低沉且附带着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赶紧回去吧,以后看到我了,你能不能别整天就对我骂来骂去的?”

“………我讨厌你。”

“那你觉得你这个臭脾气,谁猜会喜欢你?你猜我讨不讨厌你?”

“倒是也没怎么见你在你家里能有在我面前的一半能耐。要是你在你的家里也像刚才凶我的时候这么凶,那些下人还会欺负你吗?”

“…你………”

苏子曦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是永夜议会的前成员,是杀了自己的组织,但是自己就是敢骂他。也许因为是报复他的前身份,但好像这半年里,唯一和自己有交集的也只是他最多了……

她突然发现,好像自己的所有真实感情都是在这个人面前才能够暴露。即使她对秦言这个人真的没有任何的好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从重生开始就是如此的无力,如果不是对方是永夜议会的前成员,她绝对会朝着秦言的脸上狠狠地揍上几拳。

可是从初见开始,她只有利用毒舌的方式,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发泄自己对在这世界的恶意。而如今,却发泄着,哽咽着,在这次幸运的人生里,最讨厌的人面前………

“你懂什么?靠着穆梁才上位成贵族的家伙,你是他的男宠吧?”

苏子曦依然倔强着毒舌。毕竟二十岁成年男性的性格,实在是受不了另一个人男人的安慰。比起安慰,她更喜欢秦言和自己狠狠地骂上一场。

“呵呵,在我面前你,倒是真敢这么说啊。把这儿当你家了?”

“……家里哪有这么随意…………”

秦言掬着笑容,听到苏子曦这番明显没有了敌意的话,伸出手,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后背。

“行,那你再骂我几句?”

已经冻僵了的脚步在雪地里缓缓的前进。苏子曦没有理会秦言渴望奖励的回应,而是将目光彻底投在近在咫尺的宴会大厅里。

“……谢谢你,我的心情好多了。以后我一定找机会答谢你。”

压抑了太久了,难得在情绪崩溃后,这个人依然还愿意陪在自己身边。转过身,苏子曦也终于绽开了迄今为止的第一份笑容,在秦言的面前。

“嗯?原来你也是知道要答谢别人的啊?”

“嘛,不过比起你的答谢礼呢,我是更加希望………”

秦言无声地靠近,温暖的左手在苏子曦能够接受的速度里抚上了她的脸。勾曲的食指,为少女轻轻擦去那眼角的泪滴,脆弱苍白的肌肤上也留下了一道红痕,乍一看,却更像是一层红晕……

“下次我再见到苏小姐的时候,希望你的心情,会像现在的表情一样,没有悲伤,没有压抑。”

寒冷,在额头上那道温热的呼吸中逐渐消散。湛蓝的眸子里,只有从背后打来的暖光,在秦言那张温柔的脸庞上……

熠熠生辉。

…………………………………

“………爸爸。”

人群中,少女捂着脖子,也蹒跚着脚步避开一群又一群从未体会过寒冷与孤独的贵族们。

“我好像……有些不太舒服………”

眼泪,已经被那个男人擦干了。所以现在的少女,脸上是一副娇柔的笑容。

“我现在……”

在花园里,那原本代表着温暖的灯光,却在此刻的少女眼里,化作了一片斑斓的灰色。

“…………想回家休息了。”

金色的光线还在尽情地为宴会献上热情,这样代表着世界最上层人士的热情是不是也传到了那位与众不同的少女身上?

在世界向右倾斜的那一瞬间,她沐浴在最璀璨的灯光之下,金色的头发在这个优雅且完美的地方中,尽情的展现着它的美丽………

第30章 病原体

冬天确实是寒冷的,所以那些暖黄色的灯光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画面模模糊糊地在眼前划过,伴随着迷糊的触感,少女的耳畔似乎响起了一些吵闹的声音。又是那些人多势众的混混,在清场藏匿武器,准备杀人越货了吗?还是说那些见不得自己好的人又在背着自己说坏话?

“子曦———!”

雨水如细丝一般的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滴滴嗒嗒的拍在阳台上,浇融了残余的雪渍。外面的天气回暖了,而房间里的温度也逐渐变得舒服些了。

寒冷的冬天从新年的第一场雨开始,仿佛就已经正式结束了,被白雪掩盖下的生机,也在温暖雨水的安抚下滋润着尚在尘土之下的植物。也许过不了多久,这座庄园里,又会是用一片美丽的花海,迎接来到庄园里的每一个人。

苏子曦躺在被窝里,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如春樱般的小嘴也在无意识的昏迷中开开合合,发出安静且和谐的呼吸声。也许是感受到这场春雨的来势汹汹吧,苏子曦的身子逐渐蜷缩,仿佛害怕那窗外忽而炸响的白雷会吓到她似的。

不过………

少女的闺房里,可不止苏子曦一个人。

男人拧干毛巾,在苏子曦的额头上轻轻擦拭着那不存在的虚汗。窗外与房间的温差也让窗户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薄雾。

还有些许发烫的毛巾顺着少女的脸颊缓缓点擦,最后汇聚到下巴。等到擦脸的工作彻底结束后,男人便撑着脑袋,望着熟睡的少女那张已经有了些许味道的脸庞,眼睛也逐渐的低垂,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沮丧状态……

不消片刻,毛巾重回水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照顾人,从他出生开始,几十年的人生都是受惠的一方。在生活上,别人照顾他;在事业上,也只有别人阿谀奉承他的情况。

所以对照顾人一窍不通的他,也就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为苏子曦擦脸,无时无刻都保持着少女的清爽与美丽。

那双手伸入热水,简单的再次让毛巾浸湿,所以也没有任何意外的,这条毛巾又会盖在苏子曦的头上。双手抬起,将水分拧干,挤掉的热水在盆里发出滴滴嗒嗒的吵闹声,男人恰若无事地转过头……

这一瞬间,黑色的眼睛与被睫毛遮盖住的浑浊眼眸,在时隔一周的时间后,再次互相对上。

“……你醒了?”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高兴,是在高兴苏子曦醒了,自己终于可以解脱这麻烦的工作了?

“………嗯。”

少女歪着脑袋,俨然一副睡迷糊了的样子,不规整的头发也贴在皮肤上,但是她却没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唯有被窝里那热的让她有些难受的温度才让她红了脸庞。

从被窝里伸出手,冰冷的空气瞬间裹住了纤细的手臂,苏子曦看着这只手,也看着手后面的那个男人,意识渐渐的重新占据大脑。

“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有,饿不饿?你已经睡了整整七天。父亲和毅辰都很担心你。”

苏御瑾坐在床畔,牵着那只朝他伸过来的右手,湿润的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而去。

苏子曦仰望着这个大哥,和在家里都是绅装制服的苏御瑾相比,自己倒是完完全全一副落魄样。正如他所说的一样,连续昏迷了七天七夜,就算是有输营养液,现在醒来的苏子曦还是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力气。

在确认了自己确实是有了知觉,肚子里的饥饿感也确确实实的夺走了自己的力气后,她轻轻抽回被苏御瑾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了的手臂。

即使苏子曦醒了,苏御瑾也没有强制的要她伸出另一只手,更没有主动去牵她的手。似乎如果不是苏子曦希望要他做的事情,他对苏子曦也一直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状态。

当然,更多的时候,就算苏子曦希望让他帮忙自己做些什么,苏御瑾也不会去帮她就是了。

“………我饿了。”

“嗯,知道饿了就好,我现在让人给你做一份营养早餐。”

说完,苏御瑾放下毛巾转身,退出少女闺房。在门外模糊的几声嘱咐后,便又进来了几位侍女,无声地将房间打扫了一便。

窗帘,被侍女拉开。尽管窗外的世界依然下着雨。不过在哪滴滴答答的声音中,苏子曦那片短暂失忆的脑海,也逐渐回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由于是过年,更因为事件双方的身份背景,所以便导致了知道这件事情真实情况的人少之又少。

至于外界又怎么传自己在宴会上做了什么幺蛾子,然后又晕倒什么什么的,那都不是需要担心的事情。

“来,鉴于你已经七天七夜没吃过东西了,侍女长给你坐了一份银耳木瓜粥。不许使大小姐性子,我就在这看着你一口一口的全部吃掉。”

这家伙……明明以前那么嫌弃我,怎么现在突然又突然关心了。

苏子曦心底暗暗吐槽道。毕竟和他也算是相处了小半年吧,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至少对于苏御瑾的性格情绪之类的,还是多少有了解的。

苏子曦慢吞吞的起身,将枕头抱在怀里。她靠在床头,把枕头当餐板一样放好,然后伸出那双不知为何一直在轻微颤抖的手,捧着那碗香气四溢的粥。

说真的,这位大少爷是真的不懂怎么伺候别人。刚刚出锅的粥,还冒着锅气的热食,他也不用任何辅助工具的直接放在少女的掌心里。自己倒是戴着双隔温的白手套,也不怕苏子曦会被这碗粥给烫伤。

对此苏子曦倒也是严严实实地捧着,放在枕头上,左手手指压着碗边,右手则一勺一勺的搅拌着。

她只是笑着,看着这碗粥的配方,嗅着仿佛时隔已久的食物,对于苏御瑾的生疏照顾方式也没有任何的追究。

一顿早餐就这样,在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中逐渐的完毕。由于房间里只有苏子曦和苏御瑾两个人,所以这个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的碗也就由苏御瑾自己收拾。

“怎么是你在照顾我?”

苏御瑾一直都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苏子曦已经吃干净了早餐之后,他可见不得那个空碗就一直放在她的房间里。他五个指头扣着碗,站起转身,迈着脚步准备给碗送回厨房,顺便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呢,苏子曦可是从苏醒之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自己晕倒了,有人照顾,那是最好的,虽然在这个贵族家庭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正因为是豪门贵族家里,所以照顾自己的居然是苏御瑾,这让苏子曦从醒来之后就不得不强撑着精神了。

“你不是不喜欢那些侍女吗?免得她们来照顾,反而让你病情更加严重了。”

苏御瑾回头,看着床上那位精气神好上许多了的女孩,心里也算是满意的宽心了。

“虽然你现在醒了,但我建议你还是再躺着休息一下。父亲和毅辰都是要晚上才回来,你醒过来的情况我已经告诉了他们。大概他们今晚会坐专机回来看看你。”

苏子曦迷迷糊糊的点头,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苏御瑾摇了摇头,放下碗具回到苏子曦身边。拉起被子,把她重新塞回被窝里。

睡了那么久的时间,在醒来之后就吃饱了。不过食物还没有消化,肚子里暖暖的,又重新回到了那绝对舒服的被窝里,少女的表情便又没有了精神,感觉很快就又会睡着了。

苏御瑾放下纱帐,末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宁神的香水朝着床上里喷了几下。大约过了十分钟,等到苏子曦的呼吸变得有节奏了,才安静的离开房间。

看看时间,距离父亲和毅辰离开庄园也不过两小时。苏御瑾回到书房后,才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这次苏子曦在这种级别的宴会上突然晕倒,苏家在那些豪门之间的风评可能又会引起一阵的嘈杂。不过即使如此,比起之前两次在学校里持枪的影响,还是要小的多了。

回到书房,苏御瑾将平时交给旁系家族管理财报找出来,准备查查最近这两个月这一整个苏家的过税营收究竟是为什么少了几千万。

可是………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由于此刻不过是新年,站在那两把黑伞下面的人依然是穿着厚厚的衣服,而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被淋湿的胖子,却在这片漆黑的雨中愈发的显眼。

“知道了吗,蠢货。就你还能叫这样的资本家?连钱生钱的方式都不知道。到现在这个社会了,只有我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你无税的增长财富。”

站在雨里的胖子从一开始就站在原地,呆呆着望着地面。看他的身材,再看看他的衣服,能撑起那幅身材的西装,造价应该不便宜。而这样的有钱人却被面前穿的老土的人给羞辱了,那他的表情会是怎样的?

毫无疑问的,他一定非常愤怒吧?可能在这场漆黑的大雨里,那双拳头已经握紧了,并且随时都会揍向面前的那两个人吧?

第31章 黑暗的背后

雨伞下的人等待着。

被雨伞遮住脸的男人,他看着那个胖子,看着他那臃肿得有些恶心的肚子,冷笑。

他允许自己的计划存在任何变故,所以现在的他也在等待着对面的任何一种回答。当然,他完全不会惧怕这个胖子用拳头来回答自己。因为凭这个胖子还不配近他的身,更何况,他对于自己的计划,有着绝对的自信。

“那先生你……您,需要我做什么事情吗?还是说……您需要什么贵重的东西………?”

“哦?我要的回报吗?”伞下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不自然的憋出一抹冷笑。“没想到,你这个商人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谈判聊条件?不过嘛,我允许。”

“谢谢您先生,那您的条件是………?”

十分窝囊的语气,胖子朝着伞下的男人标准的鞠了一躬,然后他抬起头,露出那口金灿灿的牙齿,陪着笑。

看着他这副忠犬的恶心模样,另一个持伞的女人倒是发出大笑,而伞下的男人则是朝着胖子,款款地回以一个正式的绅士问候礼。

“唔………不如你帮我和我的女朋友,在这个岛上修一套别墅?”

“先生您……就只需要这些吗?”

“嗯,出门在外闯荡嘛,总归是希望有一个家的。而且这里的风景也是一等一的棒啊,要是一直住在这里,那绝对是享受啊。”

两把伞在雨下旋转,泛起两朵漆黑的罪恶之花,扩散在这场滋润了世界的大雨中。在身后那个胖子诚恳的道别声中,他们的脚步保持着均匀的步距,直到再也听不到那有趣的声音———

“你想怎么样?”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胖子,依然站在原地目送着自己,“虽然这个岛屿小城距离霓夏帝国的海洋边境线是挺近的,但是用作我们在这个国家的基地应该不太好吧?”

男人无聊的一直转动着伞柄,在这空中不断的制造一团又一团的黑色花朵,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碎掉。

“不过现在我依你。这个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到可以容纳十几万人,小到霓夏军队根本无法入驻。按照这个方面来看呢,倒是确确实实很适合当议会的分部组织。”

女人说出自以为是的猜想后,得意的点了点头,但是她却是一直很谨慎的看着身旁这个男人的表情。

“你说的对,但是我的目的可并不是建立一个议会分部基地。你觉得我告诉了那个死胖子那么简单的赚钱方法,他会怎样对待我?”

一个疑问句,女人无法在问题里得出答案,她便又一次转过头去。可这次,身后的那个胖子已经消失了。

距离上一次自己转头,不过才十几秒时间。

“呵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嘛,我们得对一下口述。你是我的女朋友,而我是你的男朋友,你知道了吗?”

男人渐渐挪开雨伞,而女人却在看清那雨伞下的眼睛后,安静且畏惧地点了点头。

“我,很期待你的表演呢………”

男人停下脚步,也缓缓的转过头去,紫色的瞳孔望着刚才胖子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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