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请不要处处留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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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魔女小姐请不要处处留芳》是一部关于异世界魔女安洁莉卡的奇幻小说，讲述了她在剑与魔法的世界中的经历和探索。安洁莉卡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成为一名不老不死的魔女，面对并解决了众多复杂的社会和种族问题。小说详细描绘了她与她的妹妹维奥拉、工人、鲛人及精灵等同伴之间的关系，以及她对建立没有偏见和歧视的理想社会的努力与挑战。安洁莉卡在社会中扮演着双重角色，既是一个不起眼的魔法女性，同时也是一个对抗各种社会不公与矛盾的推动者。作品中穿插了丰富的内心独白与哲理思考，让人物形象更加生动立体。整体故事带有对性别认同与社会结构的深刻反思，适合喜欢奇幻与深度思考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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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23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酱酱酱油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奇幻小说, 跨性别小说, 性别认同, 社会问题, 魔女, 异世界, 自我探索, 自我认知的冲突

本文由跨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魔女小姐请不要处处留芳 作者：酱酱酱油

穿越到异世界，成为不会衰老且不会死亡的魔女，在剑与魔法的大陆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

她瓷娃娃般精致面庞上永远洋溢着不会骗人的真挚

如同夏日中怒放的艳丽花朵的笑颜一刻也不曾消失

魔女所到之处，淳朴善良的人们以一块告示牌纪念魔女小姐

——魔女与狗不得入内

姓名：安洁莉卡（Angelica）

身高：166cm

体重：如羽毛般轻盈（本人自称）

寿命：记不清了（本人自称）

成为永远的非凡者的方式：腐败（Nigredo）、净化（Albedo）、黄金（Citrinitas）、完成（Rubedo）、生命（Viriditas）

自我评价：

“我是个好魔女，你看我所到之处，人们见到我就像威伦人初见猎魔人、溪木镇村民见到杀鸡的龙裔般彬彬有礼。”

“可我从没听说过威伦和溪木镇啊，那里的人非常热情好客吗？”

“民风淳朴。非常热情！”

其他设定：

其实初始设定是性转来着，但发现这个标签好像已经没有了（悲）

在正文里看不出迹象是因为活得时间太久因此完全认可了女孩子的身份，总之如果很在意这个设定的话可以选择无视，反正不是很重要的设定

<亚马乌罗提毁灭>

第一章 愚梦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许多年后，孤身一人的魔女有时会回忆起悠久的过去。

回想起她不在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更为遥远的高楼林立的国度。

“你要好好念书。”

已经连母亲的面庞都记不住了，却能记住母亲的话语。

“不然将来没有本事，会像他们一样。”

他们。

回家的路上，偶尔会和汗流浃背的工人们擦肩而过。

每天都忙碌到得精疲力竭，蓬头垢面的人们，他们有男有女，背心和脏兮兮的毛巾是他们额的标配。

但是回想起今天学校里老师的话，不由得抬起了头，好奇地望着母亲。

“可是妈妈，他们是在用自己的双手努力工作赚钱啊。老师今天说，劳动是光荣也值得歌颂的，那些叔叔阿姨们，不应该为自己的工作而感到骄傲吗？”

他们既不偷窃。

他们也不抢劫。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双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母亲却说他们是没有本事的人，为什么母亲会这么说呢？

“孩子，你还小。长大以后你会明白的。”

母亲只是这么说道。

尽管无法理解，周围的大人们也都和母亲一样。

玩伴们没有谁觉得那是体面的工作，扪心自问，我也有排斥的心理。

我不想像他们一样累，我想用更轻松的方式过得很舒服。

有天凑巧和烧烤摊上的叔叔们问了几句。

“别傻了，孩子，有的选的话没人抢着干这个。”

“我们努力赚钱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我希望我们的娃娃们能坐在高楼里，吹着空调握着钢笔，而不是和他们的老爹一样只能去做体力活儿。”

他们喝着啤酒，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好奇怪啊。

老师说，这些辛勤工作的劳动者是光荣的。

但没有人想成为他们。

妈妈不希望我成为他们。

我自己也不想。

甚至他们自己，也不希望他们的孩子走上他们的路。

直到后来我才懵懂的明白。

他们只是为了养家糊口，那仅仅是一份工作。

没人脑子里想着的是荣耀。

……

“听着！伙计们！不要再上当受骗了！”

亚马乌罗提王国某处矿场，有个工人踩在矿车上振臂高呼。

“还记得魔女大人把我们安排到这里时跟我们说的话吗？大家一起从零起步，一起奋斗一起拼搏，今后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统统都是狗屁！”

工人一巴掌拍在墙上，墙上贴着一张用印想念写魔法制造的印有头像的传单，上边写着一行字。

本月最佳。

后边的字迹被愤怒的工人撕掉了，写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大体能明白，是在嘉奖上个月最辛勤的工人。画像上的工人名叫汤姆，是该矿场的工人。

“看吧！大伙，我们可怜的汤姆！他信了魔女的甜言蜜语，每个月都加班加点的努力干活儿，也有很多人像汤姆一样，为了这个什么最光荣的工人争得头破血流！工资涨了吗？没有！拿着一样的薪水，用这个一枚铜币都不值当的名头诓骗我们更加努力的工作！”

“汤姆……他是魔女大人坚实地拥簇者……”

“等下，汤姆不在这里。他去哪了？”

“嘿！这就是我要说的了，他的妻子得了重病，可怜的汤姆连夜赶回去给他的妻子看病，却被医生告知不能插队！这个国家不能开特权的头！这他妈就是魔女承诺我们的人人平等！”

“荒谬……！我们都被剥削了！”

“罢工！罢工！”

“我们去游行抗议！”

……

男人被狠狠的甩飞，落到木箱上，将木箱撞碎一地。

伴随着男人的惨嚎，惊恐的围观者们知道，他至少摔断了几根骨头。

然而，击飞男人的却不是人类，而是有着鱼类特征、深蓝色皮肤的种族。

鲛人，生活在水中的亚人种，他们离开海洋，亦能在陆地上生存。

“你……你……！”

“滚出去。”

“你不能这样做……那里是魔女大人给我分配的房子！”

人类男性和鲛人发生了争吵。

鲛人冷笑了一声。

“是啊，你的房子……真有趣！它分明是我盖的！却被魔女以什么超出个人所得的名义收缴上去，然后分配给你这一无所有的人类！亏我一开始相信魔女说的亚马乌罗提欢迎所有种族，到头来都是胡扯！”

“胡扯……哈……”

满脸是血的男人苦笑。

“魔女大人说……这里农奴不会受到压迫，当我得到我的房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真的来到了天堂……亚马乌罗提有规定的吧！一个人只能有一栋宅子！”

“我用自己的双手盖了两栋，又凭什么收缴上去！所谓的平等，难道就是压迫我们这些有能力的种族，给你们这些连魔法都不用用的蛀虫人类行方便吗！”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没有我们种地得到的粮食，你们也活不下去……”

“没有你们人类，我们鲛人一样可以在海下生活！是你们在吸我们的血！”

……

亚马乌罗提的酒馆。

“精灵酗酒可不多见啊。”

豹人族的酒保调侃道，不过他多少知道其中的原因。

“多半……又是为了魔法师权益的事情吧。”

“嗝……那还用问吗？魔女……魔女她辜负了我们！”

醉醺醺、红着眼睛的精灵抬起了脑袋，他皮肤黝黑，是精灵岛阿尔比恩上的暗精灵一脉。

“她说什么……我们一起从无起步，建立一个没有偏见和歧视的社会……我们这些魔法师玩命地建设这个国家……她回报了我们这些魔法师什么！她要求我们和那些连序列九的魔法都用不出来的废物平起平坐！”

暗精灵将酒杯里酒一饮而尽。

“我们魔法师建设国家出力最多，魔女却一点多的东西都不愿意分给我们，让我们平分……什么没有偏见！什么没有歧视！我看亚马乌罗提就是最歧视魔法师、对魔法师最有偏见的地方！这里还不如人人都会魔法的阿尔比恩！你听见了吗！「黑」魔女！你就是个骗子！”

第二章 无为

魔女从梦乡中苏醒，看见了所爱的人抚摸自己的面颊。

“你醒了，姐姐大人。”

“嗯……我睡了多久？”

“六个小时。”

“那么是时候该起来了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魔女之间进行着简短的对话。

亚马乌罗提王国的建立者正是两位魔女：「黑」魔女安洁莉卡，以及她的妹妹「橙」魔女维奥莱特，安洁莉卡更喜欢用昵称维奥拉来称呼她。

两名魔女的关系不是亲生姐妹，却比亲生姐妹的感情来得更加浓厚，甚至可以说是恋人乃至在这之上的关系。

“昨天到哪里了……对，矿工们不满他们的待遇集体罢工，然后房屋的分配也有问题，魔法师们吵着要申请特权……头都要大了。”

“……”

“维奥拉？”

“姐姐大人以前，会给我早安吻。”

橙发少女的刘海轻轻摇曳，她的眼眸中满是哀伤。

“抱歉。我睡得有些迷糊了。”

安洁莉卡在维奥拉的额头上补偿了亏欠的早安吻，仅有和维奥拉接触的一瞬，安洁莉卡能够忘却从身体到灵魂上的疲倦。

“……才不是睡得迷糊了吧？姐姐大人。”

维奥拉抓住了安洁莉卡的手腕，如果她不这样做，安洁莉卡又要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了。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别闹了，维奥拉，等到一切都平复下来，我一定会补偿维奥拉。”

“在姐姐大人休息的时候，我已经帮姐姐大人做了。”

“……是用什么方法？”

“镇压。”

“不可以那样做，维奥拉，他们本来就是受到压迫的人……”

“是啊，他们本来就受到压迫。”

维奥拉依旧牢牢抓住安洁莉卡的手腕。

“罢工的矿工们原本是奴隶，是姐姐大人把他们解救了出来，否则他们早就死在了皮鞭之下；争夺房屋的鲛人魔法资质孱弱，总会被野蛮的兽人掠夺杀戮，是姐姐大人为他们提供了庇护所；精灵魔法师们甘受高等精灵指使做牛做马，是姐姐大人教给了他们魔法……果然冒险团里的大家说的没错，有些人天生就不该给他们自由。”

“不，不是的。”

安洁莉卡摇了摇头，要说没有像维奥拉这样干脆一条路走到黑的极端想法，那绝对是谎话。

“也许我的方法有问题……但我始终相信，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是每个人、每个种族都共有的权利。”

“没有那样的地方，我们就来创建。姐姐大人是这么说的。”

维奥拉低着脑袋喃喃自语，安洁莉卡一时间看不见她的表情。

是啊，没有理想的乌托邦，为什么不去创建呢？

安洁莉卡认为那能够实现，也坚信最终能够完成。那么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

——在不久远的过去，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废土。

魔女带着流浪者们来到此地，将此命名为亚马乌罗提，希望亚马乌罗提能够成为所有一无所依之人的理想乡。

魔女灭杀魔物，令饥肠辘辘的孩子们不必再有性命之忧；魔女使大地回春，令贫瘠的土地能够再次播种、耕耘与收获。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变得无法控制？

安洁莉卡的目光似乎有些茫然，她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魔法天才，年纪轻轻便抵达了无数魔法师都梦寐以求的非凡者之位，在她所生活的年代，非凡者还被一些固执己见的魔法师认为是骗人的把戏，实际上根本不存在，足以见得非凡者有多么稀有。

但人终究都有缺陷，年轻的魔女，貌美的魔女，追随她的人如此评价，然而安洁莉卡的真实情况和她的外表相差无几。

很年轻，也很幼稚。

可能是一路走来都太过顺利的缘故，安洁莉卡没有遇到任何改变人生轨迹的挫折。

如同天选的宠儿一样，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会取得成功。

维奥拉看着沮丧的姐姐，没有再说话。

她了解姐姐的聪慧，哪怕嘴上没说，心底应该也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是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亚马乌罗提王国的成立是安洁莉卡带着一群一无所有的人建立起来的，当人们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会被迫放下身段对世界妥协，因为困扰着他们的是生存而不是生活。但是，人一旦开始富足起来，就会去追求一些有的没的，也可以理解为吃得太饱了，于是便开始惹是生非。

安洁莉卡的才能仅仅到这种程度而已。

她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直到现在成为非凡者，在某个方向始终存在着不足：安洁莉卡没有担任领导者的资质，也没有对应的经验。

硬要说的话，安洁莉卡就读于圣芭芭拉女子学园时担任姐姐大人的时候时唯一的经历，但那于安洁莉卡的的领袖资质毫无关联，纯粹是出自于她令人炫目的美貌，以及当时还不算完全装出的些许淑女气质胜任的。

在冒险团的时候，安洁莉卡便转型成了团宠，应该说那才是她该有的位置。

起初来到亚马乌罗提王国的人们一无所有，因此所有的苦难他们都能承受，随着时间的推移亚马乌罗提王国欣欣向荣，日子变得富足起来，人们开始谋求更多的权益，而此时，安洁莉卡就没有能力管理好每个人的需求了。

说到底，安洁莉卡的内在并不比她的外表成熟多少，如果不是安洁莉卡的魔法才能的确霸道，大概安洁莉卡已经被推翻了吧。

倘若把一切都用刁民来解释未免有失公允，事实上安洁莉卡早已为如今的混乱埋下了伏笔。

亚马乌罗提王国建立之初，安洁莉卡许下了诸多诺言，要么是过于理想化、要么是高估了亚马乌罗提王国的发展，未能兑现的诺言数不胜数。

真是一场闹剧。

多年之后魔女偶尔回想起亚马乌罗提王国的种种，她不禁感到懊悔，也许当时她该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掉，群龙无首的亚马乌罗提王国或许会作鸟兽散。

因为怎样的闹剧，都好过一场悲剧。

<第一卷>

1 【你是不死的墨黑魔女】

莱茵联邦的博帕德教区流传着这样的怪谈。

据说教区领地内的迷雾山脉里居住着不老且不死的魔女，饲养着无数邪祟的魔物，不仅如此，胆敢靠近魔女之家的人都会受到魔女无情的诅咒，每个在博帕德教区长大的顽劣男孩都听过母亲这样的恐吓。

你要是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迷雾山脉，让魔女把你变成女孩子！

淘气的男孩们往往都会被母亲的威吓所震慑到安分守己——虽然也有个例惊喜得狂叫“还有这种好事？！”而惨遭一顿毒打，但总之魔女就是这样令人避之不及的存在，生活在博帕德教区的居民没有谁会主动接近迷雾山脉。

勇于攀登迷雾山脉的只有远道而来的异乡人。

“嘿……！”

伴随着游侠打扮少女的一声怒喝，一团惶恐不安的蓝色史莱姆圆润的逃到森林深处，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林叶缝隙映照在少女仿佛妖精一样美丽的面庞上，她长舒一口气收拢反曲弓，下意识的用手背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很快少女就放下了右手，苦恼地望着战斗中被溶解的皮手套，手背上露出了白皙的肌肤。登山的路途中少女经受了无数魔物袭击，大多是史莱姆、会喷射粘液的触手怪之类的低级魔物。

然而它们超强的！

本该是闭着眼睛都能乱杀的杂鱼怪，却莫名强的离谱，临近山顶，少女感觉自己的魔力都快要燃尽了。

加把劲！斯露德！王国的命运都托付到你的肩膀上了！

斯露德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她穿过最后一片森林，来到了迷雾山脉的山巅，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如世外桃源一般，看似是随意栽培的圣约翰草和高山罂粟旁坐落着一座朴素的小木屋，周遭还有小片种植新鲜蔬菜的田园。

仿佛事先预料到有人拜访，斯露德还在惊叹山上竟然有这样的鸟语花香的风景之余，小木屋的门扉便被推开了。

小木屋中走出一位有着宛如永夜般乌黑秀发的美少女，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她的双眸像珍珠一样光彩夺目，却不知为何散发出一种慵懒颓唐的社会废人气息。

“没想到今天会有人来拜访……是初次见面的生客啊。”

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飘来，但斯露德的反应竟是目瞪口呆。

“女……女孩子？！”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

“师父明明说居住在迷雾山脉上的是体味浓厚、见到可爱的女孩子就会发出‘咕嘿嘿嘿’下流笑声的兽人！”

“哈？”

外界对魔女的印象确实比较古怪，毕竟全大陆的魔女数量不超过十个，真正见过魔女的人少之又少。许多人对魔女的死板印象都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硕大的鹰钩鼻上布满疙瘩，发出“桀桀桀”之类的笑声熬制魔药的老巫婆。

所以说为什么会传成体味浓厚的兽人啊。

“才不是呢。我是魔女，「黑」魔女安洁莉卡。另外这位精灵小姐，你对兽人似乎存在很严重的误解，兽人是有自己的文化、氏族制度的一夫一妻的种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靠下半身支配欲望的蛮族。”

金发碧眼、尖耳朵，斯露德的样貌毫无疑问是典型的精灵族的特征。不知从何时起，精灵族就对兽人抱有一种奇怪的偏见，觉得兽人都是无耻至极的下流蛮族。

“真的吗？”

“套用兽人他们的话来说……”

安洁莉卡清了清嗓子，模仿兽人的语气。

“你们这些尖耳朵天天给俺们兽人泼脏水，俺寻思你们一个个瘦得跟麻杆一样，要肌肉没肌肉，俺们才瞧不上你们咧！……他们对精灵的真实态度是这样。”

安洁莉卡当年有个兽人族朋友看了精灵族内畅销的小说《兽人奴隶与精灵女皇》后，硬是被小说里卑劣无耻的兽人形象气得脑中风，然后两眼一黑，见了先祖之魂。

“怎么会……我那么期待……”

安洁莉卡仿佛听到了少女心破碎的声音，虽然她是觉得斯露德的少女心萌生在了奇怪的地方。

“明明迷雾山脉里都是些会溶解女孩子衣服的魔物。”

“那个啊，它们是我培育的变异魔物，不取人性命又能把无聊的入侵者吓走，不是恰到好处的程度么？”

作为来自异星穿越者的安洁莉卡，即便在这个世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成为魔女，也没有养成嗜血成性的癖好。史莱姆是大陆上一种很常见的魔物，移动速度缓慢、杀伤性较低，同时具有一定的免疫物理攻击的能力，是新手魔法师适合的练习对象。安洁莉卡将它们强化到足以拦截实力不济的魔法师的强度，配合扰乱方向感的迷雾，安洁莉卡得以在迷雾山脉上隐居了很久。

顺带一提，凉拌史莱姆是非常爽口的食物。

“你肯定是被你的师父欺骗了，我倒是想知道是哪个家伙在败坏我的名声。”

“唔……我这里有师父的信物。”

斯露德扫开失落的阴霾，从怀中取出完好无损的标本：透明的匣板中夹着紫色的花菖蒲，据说它的花语代表希望。

斯露德记得师父说给要找的人看这花标本，她就会明白他的身份。

“花……？你是梅林的徒弟？他还活着啊。”

“真、真是失礼，虽然师父年纪确实大了点……”

“以人类的年龄衡量标准来说他应该有八十……九十多岁了？反正我上次见到他已经是五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来着。原来如此，你是梅林的徒弟的话，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毕竟是那个受虐狂弟子收的徒弟，多少沾点奇怪的癖好也很正常。精灵拜师人类非常罕见，但安洁莉卡判断斯露德应该是人类与精灵的混血种半精灵，半精灵继承了精灵血统的美貌，又像人类一样接近世俗，大多居住在人类的领地。

既然是梅林的弟子，安洁莉卡暂时收起了下逐客令、继续回家宅着的想法。

“没有什么棘手的麻烦他不会随便来找我，说你的来意吧，我姑且愿意听听看。”

“咳咳、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十秒内说完，不然把你变成仔猪。”

“欸真的吗好过分但其实我还有点小期待啊不对事情是我们国家的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受到诅咒变成男孩子了大家都束手无策请您务必伸出援手！”

2 魔女小姐其实不喜欢骑扫帚

“变成男人？不可能。”

安洁莉卡第一反应是绝无这种可能，能变成男人她早变了。

也许有人会说成为香喷喷软绵绵的美少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安洁莉卡只能说这种想法真是天真，当你有一个上千年孜孜不倦定时来拜访你的亲戚的时候就知道错得有多离谱了，很难保持住平和的心态。

“序列中可没有改变性别的魔法……难道说有谁研究出了新的固有魔法么？”

“师父说公主大人受到了诅咒。严格来讲也没有完全变成男孩子，白天都是正常的，一到晚上就会发生诅咒，而且只有下半身有变化。”

“那不是更糟糕了嘛。”

“是的。所以国王陛下现在非常苦恼，公主大人是国王陛下的独生女，也是王国的继承人，偏偏这种诅咒又没有办法公开寻求帮助，因为关乎公主大人的名誉……师父贵为比尔森王国的宫廷首席魔法师，他推荐一个人能解决公主大人的诅咒。”

斯露德的目光落在了安洁莉卡身上。

“就是你——迷雾山脉上体味浓厚的兽人！”

“我是魔女！都说了我不是……你们这些对兽人有奇怪偏见的精灵真麻烦！暴食（Gluttony）序列八·幻想衣装。”

每一种序列的魔法都存在序列一到序列九共计九个魔法，序列越低的魔法越为罕见，效果亦越为强大。

序列的编号同时也是同一时期可习得该魔法的人数限制，例如序列九，最为基础的魔法，可以学习的人最为繁多，数量为999999999，具体来说是……总之你们自己算吧。同理序列二的魔法，同一时期可习得的人数只有2*2，四个人可以习得，满员的话，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晋升。

短暂咏唱过后，安洁莉卡的身体笼罩着有如魔法少女变身时的圣光。

数秒后圣光散去，安洁莉卡换上了一身宽大的巫师帽和黑色魔法袍，帽檐下法师袍的两侧绘制着星空的图案，束腰的皮带中央镶嵌着红色宝石，左侧挂着的几个烧瓶里盛满奇怪的不明液体。只不过帽子尖和领口的紫色领结上零落着灰尘，似乎有段时间没穿这身衣服了。

与此同时安洁莉卡手中握着魔杖与扫帚——并不是两件道具，它们融为了一体，扫帚的尾端弯曲为月牙状，中间漂浮着绯红色的玛瑙，俨然是常驻高强魔力的魔杖。

民间总认为魔女会骑着扫帚在天空飞翔，但以安洁莉卡个人的习惯来说侧身坐在扫帚上不是很舒服，更不要说跨坐。实际上所谓的飞天扫帚原理和天燕（Apus）序列六·浮空术没什么区别，其他魔女也不怎么骑扫帚。

魔法袍下是薄如蝉翼的蛛纹印花黑丝，明明是类似于中世纪的剑与魔法的异世界，丝袜质量却高得离谱。起初安洁莉卡来到异世界时还是有些抗拒的，后来还是逐渐妥协了，这绝不是觉醒了内心的雌什么的，只是因为质量确实高，穿起来还挺舒服。

反正这身打扮基本上快要把魔女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斯露德不得不信。

“现在总该相信了吧？那么你具体的来意就是希望我能治好比尔森王国公主的诅咒……不是很想去……”

“为了公主大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让我为奴为婢，当做触手怪的苗床也无所谓！”

何等感人肺腑的忠诚心啊……如果忽略掉斯露德红润的面色和期待的眼神，安洁莉卡一定会这么说。

安洁莉卡面无表情地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虽然我觉得很麻烦，但还是会去，因为我答应过那个笨蛋弟子，要是他能成为国家宫廷魔法师级别的人物，我会答应他的一个请求；第二，触手怪是无性繁殖的魔物，它们在战斗时的确会缠绕敌人的四肢，用黏液溶解敌人的衣物，然而那不过是限制敌人以及破坏对方护甲的手段，没有其他的用意。”

“呜……”

斯露德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少女心，再次破碎一地。

“事不宜迟，现在立刻出发好了。”

“从迷雾山脉抵达比尔森王国，大概要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您不需要收拾行李？或者化个妆？”

大陆上最快速的交通工具是被驯化的狮鹫和双足飞龙，它们拥有在暴风雨的环境下依然维持高速飞行的能力，不过狮鹫和双足飞龙只能在一个国家内使用，擅自飞行到别国领地很容易引起不安。几乎没有国家愿意对邻国发布飞行许可，允许击落空中的不明飞行物是各国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斯露德采用的交通工具是迅龙，一种短小精悍能在陆地上跋涉的生物，可以适应山地、沙漠等地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快速移动时颠簸较大，因此不受贵妇人的欢迎。

斯露德的行囊里有比尔森国王给的充足资金，足以雇佣下最昂贵的迅龙。

“化妆……不需要，就算不化妆我也有自信压倒比尔森王国的所有美少女哦。应该说是否佩戴个面纱才是真正该考虑的问题。”

安洁莉卡独自居住，日常中自然没有化妆的必要。斯露德听到安洁莉卡这么说心里十分不爽，但即便是流着以美貌著称的精灵血脉的她也不得不承认，不施粉黛的魔女小姐完全有傲然于比尔森王国的资本。

“再有，我早习惯了有肥宅快乐水陪伴的日子，所以准备一天之内搞定并回家睡觉。明明都研究出了可乐文明还停留在中世纪时期，好怀念能上网的日子啊，虽然我都快忘记电脑长什么样子了——”

安洁莉卡一边碎碎念，一边用手上的扫帚在草坪上画了一个将她和斯露德都圈入其中的圆。

斯露德满腹疑惑，肥宅快乐水？电脑？那些是什么？而且就算是骑乘狮鹫，也决不能从迷雾山脉一天往返比尔森王国。除非……

懒散的魔女小姐竖起魔杖，轻启咏唱。

“比尔森王国……王都比尔森……坐标N11°4′，E5°14′。映射（Projection）序列二，空间折跃。”

3 受诅咒的公主

比尔森王国，坐落于大陆东侧的封建制度王国，如今由讴歌为贤王的安德鲁国王统治。

自安德鲁继承王位以来，比尔森王国从未卷入过大规模战争，安德鲁善于处理调和与贵族、教会间的关系，不曾爆发过严重的矛盾，人民在他的统治下安居乐业，吟游诗人也不吝啬自己的唇舌，传颂这段太平盛世。

安德鲁国王身边有年过九十高寿德高望重的大魔法师梅林辅佐，到安德鲁这一代梅林已是三朝老臣。在梅林的教导下，安德鲁国王的独女、王国未来的继承人的艾克莉西娅，魔法方面的学术与造诣也是首屈一指。

因此任谁都无法想象，贤王安德鲁在王宫内心急如焚打转的模样。

“梅林阁下，你确定推算她们今日到达比尔森？”

留着打理整齐的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今日第十七次向宫廷首席魔法师确认，面对安德鲁的追问，白发苍苍的老者捋着长胡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没错。陛下，最迟不会超过落日。斯露德那孩子虽然轻浮了点，但从来不会玩忽职守。”

上次见到国王这么焦急还是在公主降生到此世的时候，梅林知道这绝非安德鲁不信任他，只是独一无二的宝贝女儿经受了如此怪异的诅咒，安德鲁关心则乱罢了。

忽然间，宫廷内空气中的魔力出现躁动，梅林挑了挑眉毛，这是有高等序列的魔法启用的征兆。用交通工具来往返两地之间，梅林的预估时间无论如何都是不够分配的，然而倘若有人熟练掌握映射（Projection）序列二的空间折跃，便可以从迷雾山脉直接传送到比尔森王国。

宫廷中央的红毯上空间逐渐扭曲，两位少女的身影凭空出现在王宫之内。

“呼……好久都没有用过这个魔法了，浪费了一些不必要的魔力呢。”

安洁莉卡慵懒的揉了揉肩膀，魔力的存储在任何时候都是重中之重，坊间普遍认为掌握高等序列魔法的魔法师无所不能，可以执掌生死，但其实即便是达到魔女级别，魔力量仍然不是无限制的。

“咦？这么快就到了？国王陛下，斯露德幸不辱命。”

回过神来的斯露德立刻恭敬地谒见安德鲁国王。

“这位就是……梅林阁下推荐的世外高人？”

“贵安。安德鲁国王陛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听斯露德说过了，就让我们直入正题吧，不过在解决国王陛下的困扰之前，能不能先让我和不肖弟子稍微叙叙旧呢？”

“不肖弟子？梅林阁下？请便。”

安德鲁的确知道梅林的师父是不老且不死的魔女，但外貌竟然是彬彬有礼的小姑娘什么的实在是……

“去死吧梅林！！！”

……收回前言，她一点都不彬彬有礼。

得到许可之后，安洁莉卡撩起宽大的法师袍，一记飞踢直接踩到了梅林脸上，撂倒梅林后用靴子疯狂践踏梅林。

“体味浓厚的兽人？！你小子一天到晚净知道败坏我的名声，刚出师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我这魔法可是兼具智慧与美貌的大魔女倾囊相授的，现在有两下子了我就成了体味浓厚的兽人是吧！”

“噢噢！轻点轻点！我现在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话说老师你还是喜欢穿这种劲大的靴子啊……”

“打算求饶？”

“啊不是，我想说的是如果老师你如果执意要踩我，能不能把靴子脱掉……呜哦！？”

安洁莉卡毫不客气一脚踩在了王国最强的宫廷魔法师的后脑勺上。

“想得美。而且我的靴子是五分钟前刚换上的，非常干净。”

“那多没意思。”

梅林大失所望，虽然他以前也没被安洁莉卡那么踩过就是了，有时候梅林认真思考过，要不要真的考虑一下用那个请求拜托安洁莉卡脱下靴子踩自己，但总觉得死后的灵魂恐怕会永世不得安宁。

“请不要这样对待师父！要踩请踩我！”

斯露德急忙上前帮师父解围，留下呆滞在原地的安德鲁国王。

他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不过安洁莉卡也没有继续折磨梅林，她稍微在梅林身上蹦跶了两下，仿佛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梅林已经不是八十年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

绝不是魔女的体重的问题，安洁莉卡很自信，她的身体就像羽毛一样轻盈。

从差点在魔女靴下断气的宫廷魔法师身上跳下来，安洁莉卡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长发，若无其事地向安德鲁国王询问道。

“该干正事了，告诉我公主的房间在哪里。”

“……这边。”

安德鲁选择放弃思考。

国王亲自带路，带领魔女来到公主的闺房外，由于时差的缘故，安洁莉卡居住的迷雾山脉还是下午，但比尔森王国已至傍晚。据时间推算，此时的公主艾克莉西娅应该已经触发了诅咒。

因此来到门外的安德鲁国王出于谨慎起见，还是对安洁莉卡稍微叮嘱了几句。

“爱女生来腼腆，如今又经受了如此恶毒的诅咒，每逢诅咒发作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愿接待任何人，别说是我这个父亲，连最亲近的侍女都驱逐了出去。”

“有那么严重吗？”

安德鲁叹了口气，给安洁莉卡让出身位。虽说安洁莉卡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但她是为王国鞠躬尽瘁的梅林引荐的名师，绝对值得信任。

王宫里公主的闺房有最为奢华的装饰和家具，尤其是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多得琳琅满目，即便安德鲁国王以清正廉洁著称，身为父亲总归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宝贝女儿。

床榻上坐着掩面而泣的银发美少女：艾克莉西娅公主，并不算宽松的睡衣勾勒出公主大人柔美的线条，斯露德只说艾克莉西娅的下半身变成了男人，却隐瞒了重要的信息，那种事不可能在外边说。

用委婉的方式来形容……差不多是普通上班族见到蒙娜丽莎交叠的双手时的状态，精神焕发。

难怪公主羞于见人，穿再厚重的裙子都隐藏不了吧。

4 魔女小姐自有妙计

“耐心（Patience）序列九·中枢神经抑制。”

发现有陌生人没敲门就进入房间，艾克莉西娅公主湛蓝色的美丽瞳孔剧烈一缩，然而魔女的反应更为迅速，提前使用了强制冷静的魔法。

所谓中枢神经抑制是一种酷似于镇静剂的魔法，用于纾解慌乱、焦躁等过度紧张的情绪。受魔法约束，艾克莉西娅一下子从惊魂未定恢复到常态，她急忙抱紧枕头，面红耳赤地进行遮挡。艾克莉西娅是表里如一的性格，独自待在私人房间也会用皇室礼仪约束自己，她没有暴露的习惯，只是过于夸张根本安分不下来，才必须把自己禁闭到房间里。

“失礼了，公主大人。我叫安洁莉卡，受宫廷首席魔法师梅林邀请，前来帮公主大人解咒。”

“这样啊……抱歉，我刚才有些太紧张了，请见谅。”

安洁莉卡以为艾克莉西娅会有很严重的公主病，结果却完全相反。要让安洁莉卡来评价的话属于不被恶龙或魔王抓走实在非常可惜的王道RPG女主角，遗憾的是安洁莉卡记得王道女主角系软妹似乎越来越不吃香了，上个这种性格的美少女天天被刷对不起迫害。

“那么请让我好好观察一下公主大人受诅咒的地方。”

“一定要近距离观察吗……？”

“不仔细观察就没办法确定具体是哪种诅咒啊。”

艾克莉西娅泫然欲泣，弄得好像安洁莉卡在欺负她。

安洁莉卡叹了口气，所以说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真的好麻烦，还是回家继续种田比较适合我。

“安洁莉卡小姐会不会觉得冒犯？”

“冒犯……？”

安洁莉卡微微一怔，旋即马上反应过来，艾克莉西娅是在担心污秽之物脏了安洁莉卡的眼睛。安洁莉卡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艾克莉西娅的顾虑，毕竟她可爱到连哥布林都舍不得打闷棍。

“公主大人大可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那种东西我见得多了。”

“欸？骗人的吧？”

艾克莉西娅瞪大了眼睛，老实说艾克莉西娅有些难以相信，她觉得安洁莉卡不像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以前有在佣兵团待过一段时间。公主大人知道佣兵团吗？给够了钱可以接受任何委托的武装组织。”

“有听老师说过，战争中会雇佣他们。”

安德鲁国王统治期间鲜少有战争，王都更是迎来了数十年的和平，所以艾克莉西娅对佣兵团的了解仅局限于文字。

“是的，佣兵团里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野男人，拿到了钱会立刻挥霍出去，要么是去大吃大喝，要么是去找女人，平时没事情做还会比较家伙的大小，尤其是喝醉酒之后，各种出格的荒唐事都做得出来，只要你在佣兵团待一段时间，想不见到那个都很难。”

艾克莉西娅犹豫片刻，选择相信安洁莉卡。自从进入房间后，安洁莉卡始终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态度，反倒显得扭扭捏捏的艾克莉西娅有失礼数，艾克莉西娅所经受的教育告诉她，当医生来看病的时候，决不能因害羞而退却。

经安洁莉卡近距离仔细观察，虽说是此前从未见过的诅咒效果，她依然判断出了诅咒的类型，诅咒大约会在两个时间段触发，其一是傍晚时分触发诅咒，其二是凌晨时分解除。如此一来，即便服用药物破解诅咒，到达固定的时间段诅咒仍会再次生效。

安洁莉卡稍加思索，暂且退出公主的闺房，门外急切的安德鲁立刻迎了上来。

“确实是麻烦的诅咒……但在我看来不是问题。”

面对愁容满面的安德鲁国王，巫师帽下魔女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可是伟大的魔女啊。

“若是能帮爱女解除诅咒，比尔森王国必当重谢。”

安德鲁顿时眼前一亮，不愧是宫廷首席魔法师举荐的高人，短短几分钟内就有了思路。

“我听说艾克莉西娅公主是国王陛下的独女，想必国王陛下所担心的还有公主未来的婚姻问题吧？”

“确实如此。”

安德鲁并不否认，这种诅咒恐怕没有哪个国家的王子愿意接受联姻。安德鲁的妻子、比尔森王国的王后已经到了失去生育能力的年龄，如果艾克莉西娅不能成婚留下子嗣，王室将要落于旁系之手。

当然还有办法是安德鲁另寻新欢，只要他有儿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儿子的继承顺位提到艾克莉西娅前边，或者干脆直接废除艾克莉西娅的继承权，但安德鲁不想这么做，他对妻子和女儿的亲情并无任何掺杂政治联姻方面的厌烦。因此在安德鲁看来唯一的解决方法，只有找人破解困扰着女儿的诅咒。

“我有一个建议。”

“愿闻其详。”

“我认为艾克莉西娅公主每日转化的诅咒会对腹中的胎儿造成严重的影响，所以我们不妨换个思路：让艾克莉西娅公主去找女孩子。”

“？？？”

“虽然艾克莉西娅公主受诅咒而不能诞下王室继承人，但经我鉴定她绝对有让别的女孩子留下王室血脉的能力，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没什么区别。”

“嚯……”

安德鲁国王陷入沉思，原来还有这招啊，的确这样做的话，王室继承人的问题好像迎刃而解了。

安洁莉卡盈盈而笑，宛如看到病人痊愈时的白衣天使般真挚。

“好的，那么问题完美解决！请支付报酬，我要回家休息去啦。”

“报酬的话，我想想……等一下，届时要怎么解释孩子的来历？”

安德鲁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就算真的能有子嗣，明面上的婚姻也是必要的。总不能光明正大让两个女孩子结婚吧，恐怕对国民们的影响不可估量。

“啧。”

“您刚才是不是咂舌了？”

“怎么会呢。没有的事。”

拿走报酬回家继续宅的计划一下子泡汤了，安洁莉卡发自内心地感到遗憾。

“老师，烦请认真解除公主的诅咒。”

宫廷首席魔法师梅林再度出现，他的脸上还带着清晰的鞋印。

【魔女TIPS】

过去曾有魔女招致过国家的毁灭，故此魔女在大陆上的某些地方不受欢迎。

5 魔女的笨蛋弟子

“众所周知，老师你的名字在某些地方可是被称赞为医疗之神，区区诅咒想必不在话下。”

“我才不会医术呢。”

安洁莉卡没好气地否认了医疗之神的谬赞，她的医护水平最多是野外处理伤口感染的程度。安洁莉卡初来乍到异世界的时候，发现绝大部分医生治病的方法仅有一招：放血。

感冒了怎么办？放血；昏迷了怎么办？放血；不孕不育怎么办？还是放血。如果病情没有好转，那就是血放得还不够多，绝不可能是方法出了问题。好歹受到过义务教育的安洁莉卡实在对这种过于落后的医疗看不过去，稍微用半生不熟的知识改进了一下。

结果竟然在某些地方传唱成了医疗之神……魔女在大陆上的风评比较微妙，但「黑」魔女是一个例外，她倡导了许多进步，尤其是女性之间风评格外好。

「黑」魔女发明了很多化妆品、洗浴用品，以及大幅度改进了每个月不请自来的亲戚时的处理方式……其实安洁莉卡本意是想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没有牙刷和卫生纸可用的异世界生活安洁莉卡一天都无法忍受。

“不过嘛，应对诅咒我倒是有些头绪。国王陛下，接下来请不要让旁人随便靠近公主的房间，护卫的话让那个变态精灵来担任好了。”

“我有名字！斯露德！但是被直球辱骂竟然感觉莫名的畅快……！”

安洁莉卡再次回到公主的房间，斯露德负责留在房间外护卫，安德鲁和梅林闲人勿近。

“狐狸（Vulpecula）序列七·寂静无声。”

“安洁莉卡小姐，您这是在……？”

“布置隔绝声音的结界，避免发出麻烦的噪音。”

艾克莉西娅恍然大悟，安洁莉卡见状沉重的叹了口气。

“您真是天真无邪，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的结界，意味着公主大人的求救也无法传递给外部，我在房间里想对公主大人做什么都可以哦。”

“唔……很痛吗？我会尽量忍耐。”

艾克莉西娅紧张的攥紧了被子，似乎完全没考虑过安洁莉卡为非作歹的可能性，见到她这个样子，安洁莉卡连捉弄她的心情都一扫而空。以艾克莉西娅的角度来看，她单纯是觉得安洁莉卡这么漂亮的人不可能有什么坏心思。

安洁莉卡搬来卧室里的软椅，将扫帚靠着墙壁放到一边，悠哉地伸了个懒腰。

“我会尽量控制好力度。先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你的诅咒会在清晨时分重置，所以我要等到清晨，在诅咒再次运作时用其他魔法介入一段新的演算，扰乱诅咒的公式。这段时间公主大人请放心休息，把我当成空气人就好。”

艾克莉西娅点了点头，虽然她基本没听懂安洁莉卡到底要做些什么。

然而身负如此羞于见人的诅咒，卧室里还有不算熟悉的陌生人，艾克莉西娅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

“睡不着吗？公主大人，要不要我用魔法来助眠？”

“谢谢您的美意。这个请求可能有些冒昧，可以请安洁莉卡小姐稍微和我聊一聊吗？那样可能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有倦意了。”

“哦？”

魔女小姐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公主大人需要睡前故事？”

“嗯……我小的时候，老师经常在床前给学习了一整天魔法的我讲故事，可能是那时养成的习惯吧。”

艾克莉西娅没有因安洁莉卡的调笑而自卑，她落落大方地承认了这个习惯。实际上艾克莉西娅确实过了必须要听故事的年纪，但每当失眠和心情不好时，听故事总能帮助艾克莉西娅忘记烦恼，快速进入到梦乡。

“梅林？哼、明明拜师学魔法那段时间，他总说我讲的故事太阴暗沉重。”

安洁莉卡不满地抱怨，但反而引起了艾克莉西娅的兴趣。

“安洁莉卡小姐和老师很熟悉？”

“他是我的弟子。”

“弟子……？”

“我是魔女。”

安洁莉卡简单地解释道，魔女都是不老且不死的存在，这么说艾克莉西娅就会明白。

“那么我想我应该感谢您，老师的魔法给比尔森王国带来了和平与繁荣。”

“没什么值得感谢的，我教他魔法，只是因为他是个笨蛋而已。”

笨蛋？

艾克莉西娅对此大惑不解，难道魔女小姐眼中连梅林老师都不算是天才吗？

“老师是比尔森王国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有的吟游诗人甚至认为老师能和开国君主相媲美……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点我不否认啦，他确实算有天赋。”

“可为什么安洁莉卡小姐说老师是笨蛋？”

“我稍微多问几句吧，我的那个笨蛋弟子既然当上了宫廷首席魔法师，肯定有称号什么的，他有什么自称？”

“花之魔术师。”

艾克莉西娅立刻给予了回答，别说是来比尔森王国的邻国，花之魔术师的美誉早已声名远扬，即便是魔女隐居的博帕德教区，花之魔术师也不是陌生的名讳。

要不是梅林公开担任比尔森王国的宫廷首席魔法师，挖墙脚可能会引发严重的外交问题，否则向梅林抛来的橄榄枝肯定数不胜数。某种意义上，比尔森王国能够长期保持和平，法力高强的花之魔术师的存在亦是一种威慑。

“竟然真的用这个名号……再多问一句，他有家室了么？”

“……没有。”

艾克莉西娅老老实实地答道，其实这个问题困扰了比尔森王国的很多人，人们相信以梅林这等造诣的大魔法师的血脉肯定能继承他的魔法天赋，历史上无数的案例都证明，血统的传承非常重要，所以贵族之间才容易诞生强大的魔法师。

但梅林并未如此。

梅林年轻时便造访了比尔森王国，凭借他的才华从一介草民攀升到了宫廷首席魔法师之位，毫不夸张地说，王国里只要梅林看上任何一位女子，王室都会尽力去帮梅林争取。

然而时至今日，梅林依旧孑然一身，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魔女小姐莞尔一笑。

“他果然是个笨蛋。”

6 魔女与黑兽佣兵团

见到艾克莉西娅忿忿不平鼓起脸颊的模样，安洁莉卡大致看出了公主大人的想法，

“他一定对你很好吧？我想他看待你应该就像女儿或孙女一样。”

“对我来说，老师是我的第二个父亲，虽说老师的年龄当我的爷爷都绰绰有余了，但老师的心态一直都很年轻。”

“我看得出来。”

毕竟几十年过去了，那小子居然还惦记着用靴子睬他，该说他没长进呢还是该说他不忘本心呢？

“老师在我出生之前就收养了斯露德作为养女，还说……”

“还说？”

“说……他走后，斯露德会接替他成为宫廷首席魔法师。宫廷首席魔法师不是世袭的，但考虑到老师为王国鞠躬尽瘁，斯露德的魔法才华担得起名副其实的天才，我们已经决定了斯露德会成为继任的宫廷首席魔法师。”

艾克莉西娅难免有些伤感，她打心底敬重梅林，所以当安洁莉卡吐槽梅林是笨蛋的时候，艾克莉西娅才会不满的抗议。

尽管异世界存在魔法，但基于医疗水平等因素，人类的平均寿命大约是六十岁左右。梅林通过固有魔法延长了寿命，可一切终有尽时。

古稀之年的梅林收养了斯露德，认为斯露德可以继承他的衣钵，继续守护比尔森王国。

“安洁莉卡小姐，您有办法帮帮老师吗？”

艾克莉西娅诚恳地询问道，原本是她需要安洁莉卡的救助，结果现在反倒成了她去求助于安洁莉卡。

安洁莉卡对此见怪不怪，人们总是认为不老且不死的魔女无所不能。

“先听我聊聊别的吧，反正你本来不也是要听故事入睡么？佣兵团的故事如何？”

“欸……这个、我不介意……”

“映射（Projection）序列二的空间折跃是一种能在大陆上快速移动的便捷的魔法，很久以前我还年轻，没有掌握到空间折跃的阶级，如果要在大陆上游历，必须要想尽办法搞到路费。当时的我，在寻找名为圣约翰草的药物。”

异世界的圣约翰草是一种罕见的草药，名称与安洁莉卡穿越前生活的世界里的草药相同，但穿越前的安洁莉卡只是个社会废人，一点都不具备草药知识，区分不出两个世界的圣约翰草有什么差异。

“我途径某个小镇，顺手帮酒馆摆平了酒后闹事的佣兵团，然后我突然想到跟佣兵团一起岂不是能衣食住行都有着落……咳咳，不对，正义感十足的我，决定要好好教化他们。”

“真的是出于这个原因吗？”

“当然啦，顺路是次要的。”

安洁莉卡理直气壮。

“结果……我上当了。”

“咦？”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佣兵团都是些没文化的男人，却不知道竟然会有连照顾自己都成问题的佣兵团。那帮家伙找不到水源就干脆不洗澡，全身臭烘烘的连十公里外的野猪都连连摇头。维修盔甲的方式粗糙到难以直视，到头来我又是寻找水源又是教他们怎么保养盔甲……哦对，他们提供的食物也根本不好吃，我早该想到佣兵团能搞得到什么好食物。”

安洁莉卡怨气十足的托着下巴。

“没过几天我都快成他们的老妈子了，公主大人猜猜看他们是怎么报答我的？”

“从此以后开始奋发图强？”

“并没有，他们嚷嚷着‘我们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如以身相许！’，然后向我求婚。最后我把他们全揍了一顿，反正没人打得过我。我劝公主大人最好离佣兵团远一点，他们可从来不讲骑士礼节，满脑子只知道怎么骗女人上床。”

像艾克莉西娅这么单纯的公主，大概要不了几个晚上就可以数正字的数量了。。

“光是我跟着佣兵团的那段时间，被小混球们搞大肚子找上门来的女人都快接近三位数了，我还得自掏腰包把人给打发走，要不是我会用魔法来直接避免危险期，估计搞出来的人命要更多吧。”

“听起来是很混沌的地方，安洁莉卡小姐待在佣兵团里，不会有危险么？”

“只要够强就可以。而且时间一长，再怎么粗鲁的男人都知道尊敬，后来他们在我面前逐渐学会了收敛，还管我叫公主。”

“欸？安洁莉卡小姐是公主？”

“他们是觉得我这么可爱的美少女一定是哪个国家的公主，模仿骑士宣誓的环节向我效忠，佣兵团的团长甚至决定让我来给佣兵团重新命名。”

“真好……安洁莉卡小姐一定很感动吧？”

“完全没有。”

安洁莉卡闷声说道。

“我在佣兵团像仆人还差不多，哪里是什么公主。”

不过在外人看来，一群大老粗组成的佣兵团之中簇拥的美少女绝对是被全副武装的骑士们保护的娇花。

顺带一提，安洁莉卡当年气急败坏地给佣兵团改名叫了黑兽佣兵团，结果竟然得到了一致好评。他们的评价是听起来有一种猪突猛进的气势，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像是兽人的佣兵团。冷静下来的安洁莉卡仔细思考了一下，对于不知道这个名字背后意义的人来说，貌似的确毫无违和感。

然而即便安洁莉卡说出来佣兵团的名字，对艾克莉西娅而言也是十分陌生的组织，大陆上的佣兵团数量不少，赫赫有名的却屈指可数，更有不少佣兵团仅存在短暂的时间便解散离伙。

毕竟佣兵团本身的性质就决定了它并不容易长久传承下去，何况……

“安洁莉卡小姐嘴上这么说，现在一定还和他们有联系吧？听起来你们关系非常要好。”

“不啊。就算我想联系也没办法做到——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但魔女不同，魔女不会死。

艾克莉西娅打趣的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事实上安洁莉卡和黑兽佣兵团的邂逅发生在大约七百年前，现在的安洁莉卡几乎都要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了。

安洁莉卡并不擅长记忆，穿越前她有接近二十年的人生，在那个时候她已经记不清小学时期的同桌到底长什么样子了，最多记得名字而已。

7 快点端上来罢

“我说过了，我和的佣兵团待在一起只是临时的决定。后来没过多久，我和他们分离。许多年以后我再次打听黑兽佣兵团的下落，发现他们在一次任务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只有少数的成员活了下来，之后无法继续维持的黑兽佣兵团宣布了解散。”

安洁莉卡语气平淡地叙述过往。

“我想办法找到了其中一个存活的团员，他已经是个穷困潦倒的老头子了。佣兵团本质是靠手里的家伙吃饭的职业，老了自然没其他赚钱的本事，他们又不会存钱娶老婆，要是我来得晚一点，他说不定都要饿死了。但见到我他依然很高兴，把一件保存了很久的东西交给了我。”

“是什么呢？”

“圣约翰草的种子，用魔法处理过，能保存能长时间。到那时我才了解到，黑兽佣兵团之所以覆灭，是因为我待在佣兵团的时候提到过我在找圣约翰草，后来他们听说某个地方似乎有很多的圣约翰草，于是接了一个超出了他们能力限度的委托，目的地恰好是有许多圣约翰草的地方。”

“……”

“他们真傻。魔女有的是时间，根本不需要他们专门去找。”

实际上，在与黑兽佣兵团分道扬镳之后的半年，安洁莉卡便找到了圣约翰草，她并没有想到黑兽佣兵团居然记得这件事，明明双方分别时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再联系的手段。安洁莉卡再次去找黑兽佣兵团已经过了几十年，这对安洁莉卡而言只是一晃眼的时间而已。

“最后的那个团员害了一身的疾病，我见证了他余生末尾的时光。公主大人应该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帮他对吧？原因是我没有办法做到，魔女不是万能的，从来都不是，死亡无法违逆，我能做的只有让他在余生不怎么痛苦。”

硬要说的话魔女倒是有办法让人变成巫妖，但那需要以献祭灵魂为代价。

艾克莉西娅难过地低垂下眼眸，不光是为老师梅林时日无多而悲伤，亦在为黑兽佣兵团的结局而发自内心的惋惜。

“好啦，佣兵团的故事怎么样？有倦意了吗？”

“……感觉更睡不着了。”

“真拿你没办法，我再稍微多聊点好了。”

安洁莉卡有段时间没和人聊天了，她独自住在迷雾山脉并不觉得寂寞，来到异世界前她确实比较自闭，但现在已经克服了不擅交际的缺点。

诚然安洁莉卡不擅长讲故事，不过她从来不缺少故事的来源。

……

等到艾克莉西娅从朦胧的梦想中苏醒，她还在回忆安洁莉卡叙述的与佣兵团的过往，期间的故事确实很吸引人，只可惜最后的结局并不美好。

艾克莉西娅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她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双手和双脚受到了约制。

“欸？”

艾克莉西娅惊讶的发现，她的手腕和脚腕都被绳索固定在床沿，整个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X，更令艾克莉西娅面红耳赤的是她居然身无寸缕。

“你醒啦，公主大人。”

站在床旁的魔女小姐抬起右手。时机恰到好处。

“节制（Temperance）序列一·全域封锁。”

虽说无法感知到具体发生了什么，艾克莉西娅只觉得房间内的魔力仿佛在一刹那全部消失。序列一是魔法序列之中最高位的魔法，连比尔森王国最强大的首席宫廷魔法师梅林，所能使用的序列一魔法也屈指可数。

大概是知晓艾克莉西娅的疑惑，安洁莉卡放下右手后进行了说明。

“我在诅咒生效时加入了一段演算，节制（Temperance）序列一的全域封锁优先级高于一切，任何魔法都不能做到瞬时发动，能做到的无非是将魔法发动的时间无限趋近于零，但全域封锁哪怕后发，优先顺位仍是独一无二的，能够中断任何魔法，包括诅咒。现在公主大人身上的诅咒已经被我中断了。”

“非常感谢！”

艾克莉西娅激动的抬起头，但她一下子就看见，受诅咒的象征依然骄傲地昂首。艾克莉西娅顿时陷入了混乱，按照原本的诅咒顺序，清晨时分她该恢复正常了才对。

安洁莉卡摘下巫师帽，将宽大的魔法袍挂在了衣架上，艾克莉西娅忍不住惊呼出声，直到魔女小姐脱下外衣，她才发现原来安洁莉卡是穿衣显瘦的类型。

“接下来我要将毒素排除，彻底扰乱诅咒的判定规则，如果不出所料，大概傍晚公主大人就能彻底恢复正常。”

“毒素……？话说，安洁莉卡小姐为什么要脱衣服？”

“因为怕弄脏，洗起来很麻烦的。”

“弄、弄脏？”

安洁莉卡挽起袖子，意味深长地露出了令艾克莉西娅不寒而栗的灿烂笑容。

数分钟后，在门外护卫、实际上已经开始打盹的斯露德被唤醒。

安洁莉卡一脸无奈地透过门缝探出脑袋。

“别睡了，变态精灵，我需要你的协助。”

“才不是变态精灵！我叫斯露德！”

“不重要。总之我要你找个水桶来。”

“水桶？是指……装水的木桶？”

“你的理解能力连哥布林的脚趾都不如吗？”

“咕……这种羞辱……身体烫起来了……不对！要水桶做什么？”

斯露德一头雾水，房间内壁似乎被魔女布置了隔音的结界，所以斯露德完全不知道公主的闺房内发生了什么。

“我在给公主大人排毒，要是弄得满房间都是，之后清理起来会很麻烦吧。”

斯露德边思索着安洁莉卡的回答，边跑去给魔女小姐找来水桶。

既然要用到水桶，说明盛放的必定是液体……

难道！

得到水桶的安洁莉卡把卧室的门关上，但外边的斯露德已经有了震撼的答案。

不愧是公主大人！竟然需要用到水桶！

又过了一段时间，无慈悲的魔女小姐又一次探出了脑袋。

“不够。再来……干脆给我十个水桶吧，省得这么麻烦。”

公主大人，请一定要撑住啊。

斯露德羡慕着安洁莉卡的同时，也在为艾克莉西娅的健康祈祷。

希望人没事。

8 「愈」之勇者艾克莉西娅

直到临近傍晚，魔女小姐才穿戴整齐，从公主的闺房里离开，饶是睡眠并非必需品的安洁莉卡，折腾了大半天也难免面露疲态。

斯露德激动地迎了上来。

“公主大人还活着？”

“当然，我不就是来救她的么？诅咒已经解除了哦。”

“几个水桶的量……！公主大人真是令人生畏！”

“不是很懂你在兴奋什么。总之，事后处理全交给你们了，我的建议是最好倒掉，反正没什么价值。”

“怎么能随便倒掉！”

过度亢奋的斯露德一下子提高了音量。

“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原本是不可能的，但是有那个说不定……！”

“……你在说什么？”

“哎？不是说公主大人有能让女孩子留下王室血脉的能力？”

“是那样没错，但我说过诅咒已经解除了。”

“可是桶里……”

“里边是血。”

安洁莉卡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复。

“放血是古代的人类对医学不了解的愚昧治疗方法，但并非一无是处，我通过魔法加速公主大人的血液循环，对公主大人进行大量换血，经此处理，诅咒无法再次作用于公主身上，她的诅咒已经被我给解除了。话说，你果然是变态精灵呢，竟然以为……”

“我、我才不是变态精灵！书上明明有说，公主大人的情况应该量大管饱才对！”

“你平时看得都是什么书啊……”

安洁莉卡由衷感慨这变态精灵真的是无药可救，比尔森王国把未来的宫廷首席魔法师托付到她身上真的没问题么？

但安洁莉卡不在乎比尔森王国会怎样，她简单交代斯露德几句，之后视为艾克莉西娅久病初愈，好好用补给品调养即可，王室不缺补给品。

魔女不准备在比尔森王国做过多逗留，她绕到了王城上方，傍晚的风呼啸着吹拂城堡上的王旗，在堡顶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居高临下眺望整个王都。

“诅咒搞定了，笨蛋弟子。”

“多亏有老师，不然我要抱憾离开人世了。”

梅林捋着长长的白胡子，他知道有安洁莉卡在，公主身上的诅咒一定会完美解决。

“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愈」之勇者的力量吧，施加在笨蛋弟子你身上的固有魔法，把你的寿命延长到了九十多岁。”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师你。”

梅林笑着承认了，所谓固有魔法，即为一些不属于魔法序列中的魔法统称，没有习得人数的限制且大多效果恒定，无法向更高的序列攀升强化。

“据说上千年前，七名勇者战胜了冥神，自此冥神沉睡于大地之下。然冥神留下预言，祂仍会再度归来，而归来的先兆便是施加于七名勇者后裔的诅咒。当代的「愈」之勇者，正是艾克莉西娅公主。”

既然艾克莉西娅经受了诅咒，意味着冥神或许将要再度复苏。

“我对冥神和勇者什么的不感兴趣。”

安洁莉卡撇了撇嘴，她知道关于冥神和七名勇者的传说，也明白传说是真实的，但就算冥神要复苏毁灭世界，也和「黑」魔女毫无关系。魔女从来没有拯救世界的职责和义务。

不过话说回来，「愈」之勇者这个称号嘛……算了，艾克莉西娅公主是如假包换的美少女，没必要多想。

“我已经老了，余下的时间不多，来不及掌握映射（Projection）序列二的空间折跃，以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找不到其余的六名勇者的后裔。”

“论老骨头，我更有发言权才对吧？”

“我不这么认为，和四十九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相比，老师你的变化只有一个：变得更漂亮。”

“少来。”

安洁莉卡走到梅林身边，与梅林一同眺望着晚霞下的王都。王城比尔森在安德鲁国王的治理下欣欣向荣，的确是万家灯火的盛景。

“我要是再变漂亮，说不定会引发战争。你还记得详细时间是四十九年前才让我比较意外。”

“再具体一点是四十九年七个月五天十四小时……”

“好了好了，适可而止。所以你想让我代你去找其他六名勇者的后裔？我拒绝，宅在家里更适合我，世界毁灭和我又没关系，不如说干脆快点毁灭吧。”

梅林一脸困扰，话虽如此，他是了解老师的，知道安洁莉卡不喜欢去做这些麻烦事，魔女不老不死，很难说对尘世是否有太多眷恋，在安洁莉卡看来，她大概早就活够了。

“赫赫有名的「黑」魔女，居然不屑于信守承诺？”

“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

“有的。老师你承诺过，当我成为王国宫廷首席魔法师级别的人物，你会答应我一个请求。”

“我不是……”

安洁莉卡皱着眉毛想要反驳，却撞上了梅林狡黠的笑容。

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梅林从来没说他的请求是帮艾克莉西娅公主解除诅咒，只是安洁莉卡一厢情愿的认为。原本安洁莉卡不可能被如此轻易地算计，奈何她自己宅了太久，大脑似乎有些僵化。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是这么高的好孩子，现在都学会算计自己的老师了。”

安洁莉卡在胸口的位置比划了一下，梅林这家伙真是越活越不可爱，明明初次见面是见到美少女都会脸红，话都说不利索的青涩男孩，结果养着养着逐渐变态。

“哈哈……多半是我最后一次算计老师了，况且老师不也在算计我吗？说我成为王国宫廷首席魔法师，会答应我的请求。”

安洁莉卡确实许诺过，但如今梅林清楚安洁莉卡的本意不在于此。

偶尔梅林会觉得安洁莉卡是无情的魔女，要用如此残酷的方式来告诉他真相。

成为王国宫廷首席魔法师必定要具备过人的资质，梅林恰好拥有。

同时正因为梅林是天才，他在不断钻研魔法接近王国宫廷首席魔法师的道路上，比其他人更深切地知晓与魔女的距离。

曾经渴望要给魔女幸福的少年彻悟时已两鬓斑白，不老且不死的魔女芳颜依旧。

【魔女TIPS】

不老且不死的魔女过去是很温柔的人。

9 不老且不死的魔女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所以你的请求就是让我去找其余六名勇者的后裔？”

从梅林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安洁莉卡歪了歪脑袋。

“我可不保证百分百能找到，流传上千年之久，说不定有几支勇者的血脉早就断绝了。”

上千年的时间，安洁莉卡见证了无数帝国的陨落，亦见证了无数雄踞一方的霸主家系绝嗣，像「愈」之勇者艾克莉西娅一样家谱能追溯到千年之前的，整个大陆上都是凤毛麟角。

“不找找看怎么知道？”

“我会尽力而为，遇到无计可施的情况可不要指望我。「愈」之勇者的力量一直保留在比尔森王国一带，我记得王朝有过数次易主，但他们始终都是大贵族，其他六名勇者的后裔没有这么幸运。”

初代的七名勇者功成名就后成为贵族的并非仅有「愈」之勇者一人，然而时过境迁，如今身为贵族的似乎仅有「愈」之勇者一脉，其他的几人的后裔有的成为了国王，最终却被推翻。

“……你选择比尔森王国，成为宫廷首席魔法师，莫非是预料到有这一天吗？”

“我不否认。但当时的我很年轻，更多的是我看中了「愈」之勇者的固有魔法，她能够让人延长寿命，可惜后来我理解到，即便有延续的生命我也无法达成最初的目的，而在比尔森王国逗留的这段时间，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国家。”

梅林回忆着在比尔森王国居住的点点滴滴，晚霞之下的王城一如既往地的祥和而平凡，然而对时日无多的梅林来说，比起待在城堡里静养，他更愿意守望王城的风景。

比尔森王国已经成为了梅林的第二故乡，这里的人们亦对他有极高的认同度。

谁都无法保证冥神复苏后是否会对大陆造成灾难，如果有可能，梅林不会把命运托付给青涩年华的小姑娘，他看着艾克莉西娅出生，看着艾克莉西娅长大，很清楚艾克莉西娅是温室里的花朵，但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大概率无法支撑到冥神复苏。

历史上有许多赫赫有名的魔法师，都没能敌过岁月的关卡。

“有个问题我可以请教一下老师么？”

“说吧。”

“我……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五年。”

“五年？”

梅林诧异不已，他不是庸才，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清楚的认知，绝对不可能有五年。

“不可能的，我……”

“五年。”

安洁莉卡语气强硬地重复了一次，她不想再说第三次。

梅林悻悻地摸了摸下巴，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他大概能明白老师的意思。

“原来如此。到时候能请老师再来比尔森王国么？”

“……看情况吧，万一离的很远呢。”

安洁莉卡扬起了手中的魔杖。

“我该走了。”

“您独自上路，会不会感到寂寞？”

“我的故友的坟墓遍布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去到哪里都不会寂寞。照顾好自己，笨蛋弟子。”

“您才是……今后请多珍重。”

梅林真挚地望着「黑」魔女，年事已高的梅林双眼有些浑浊，他努力睁大眼睛，似乎想要把魔女停滞于此的时间永远铭记。

不知何时，梅林从需要仰望魔女，成长到魔女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几十年过去了，魔女没有丝毫的变化，被时间匆匆赶着走的仅有花之魔术师一人。

魔女咏唱空间折跃，跳转离去，空气中弥留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作为魔女存在过的证明。

不出意外的话，多半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梅林阁下。”

梅林才刚刚陷入回忆，安德鲁国王便亲自找了上来。

“噢，国王陛下，公主的诅咒应被破解。”

“侍女刚才确认过了，爱女身上不再有诅咒的痕迹。我想感谢「黑」魔女的相助，梅林阁下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真少见……老师居然没索要报酬。”

“难道「黑」魔女离开了？”

梅林点了点头以作承认，旋即笑着调侃道。

“可不要以为她是乐于助人的好人，我猜她是忘记了，要是还记得，她把藏金库搬空都不会有半点愧疚。”

安德鲁国王叹了口气，他会记住安洁莉卡的恩情，不过据梅林对安洁莉卡的了解，出于对面子方面的顾虑，安洁莉卡大概不会再回来专门索要报酬，反正她有的是赚钱的门路。

重新调整好心情，安德鲁国王对梅林发起了邀请。

“晚上我准备召开一个宴会，来庆祝爱女解除诅咒，梅林阁下意向如何？”

“我啊……我就算啦。”

梅林摆了摆手，依旧注视着安洁莉卡离去的地方。

虽然艾克莉西娅受诅咒一事没有公开，但贵族想要召开宴会从来不需要特别的借口，享乐永远是贵族生活不可或缺的一环。

“那么，我让仆人把糕点茶水端到这里来怎么样？”

“哦？”

“梅林阁下若是有心事，我不介意当做被倾诉者。”

比尔森王国的人们总是很好奇，为什么花之魔术师梅林终生未娶，这同样是安德鲁国王曾经的疑惑——现在，他知晓了答案。

如果一个人心中有牵挂的话，没有完美结局的等候再正常不过。正如安德鲁不愿意放弃他的妻子，他拥有无可挑剔的爱情组成的家庭，所以才能理解梅林。

曾几何时，梅林总能成为宴会上的主角，风流倜傥的花之魔术师永远都能让宴会上的贵妇人们露出舒心的笑容。毫无疑问、梅林并不是禁欲的苦修者，他如此选择的缘由只有一个：他所期望的某个位置只会是一个特定的人，即便最后不会有任何回应，他依然不会让任何谁去替代。

在梅林看来，得过且过的结合是对对方的不尊重，况且也没有谁能替代，一直都没有。

明白了国王善意的魔法师畅快地大笑，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懵懂的年华。

“若是国王陛下不嫌弃无趣的往事，倒也无妨一叙。”

年迈的魔法师守望着他效忠的王国，他精神抖擞，用苍老的嗓音向国王娓娓道来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第一次遇见老师的时候，才只到她胸口的位置那么高——”

10 【魔女与复仇的少女】

——要不然还是回家算了。

“好饿啊……吃不起饭了……”

离开比尔森王国的魔女小姐，迅速陷入了低迷期。因为一直隐居在迷雾山脉，与世隔绝，安洁莉卡根本没有赚钱的必要。

说到底还是因为走得太匆忙，居然忘记了找大胡子国王索要报酬什么的……

“反正世界毁灭根本和我没关系，好怀念家里暖洋洋的被炉啊……”

安洁莉卡像个怨妇一样止不住地碎碎念，大道的前方逐渐能看得见城镇，魔女小姐重新振作起精神，希望能在城镇里找到能赚钱的地方。

噗通——

“欸？”

旁边的小树林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跌倒。

秉持着贼不走空、每次冒险打晕强盗都要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扒光的优良传统，安洁莉卡拨开了灌木丛，万一能捡到便宜呢？

灌木丛后的森林里是一片平地，中间不知是谁挖掘出了巨大的坑洞，坑洞的外围用动物的血描绘着奇怪的图案，编织成魔法阵的纹路。安洁莉卡如跳房子般绕开血迹轻快地跳到坑洞附近，朝坑洞内投去一瞥。

魔女小姐与坑洞里狼狈不堪的少女四目相对。

没有摔晕啊，不能含泪舔包真是遗憾。

安洁莉卡旋即准备告辞离开，坑洞里的少女立刻大叫了起来。

“请、请等一下！能不能救我出去！”

思索片刻，安洁莉卡还是用魔法把坑洞里的少女救了出来，少女的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左右，虽然因为跌落土坑里弄得有些蓬头垢面，但依然能看出有不愁追求者的资本。

“谢谢。那……果然您就是……”

“我不是你召唤的恶魔。”

安洁莉卡果断否决了少女的猜测，魔法阵的纹路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细微的变动，也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想要辨识出全世界上每个魔法阵的效果十分困难，但以安洁莉卡的阅历能够做到。

“怎么可能？你都知道我在召唤恶魔……”

“凑巧能辨识出你的魔法阵罢了，画得很拙劣，最多只能给三十分。我是魔女，「黑」魔女安洁莉卡。另外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你要召唤的恶魔阿迦里亚·瑞普特（Agalia Rept）本质上是极度危险的家伙，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建议你不要再尝试。”

“……不行，我必须要召唤恶魔。”

“但你失败了，我猜你会掉进去，正是因为要去确认是否召唤成功了吧？”

按照仪式的正确流程，坑洞会变化为接连地狱的通道，恶魔会从通道内来到现世，不过少女绘制的魔法阵异常拙劣，根本不满足条件。

“我需要恶魔的力量。来为我复仇。”

少女青翠的眼眸中燃烧着毫不动摇的仇恨的火焰。

“你说你是魔女？我听说魔女同样掌握着强大的魔法力量，既然召唤不了恶魔，求助于魔女也能有一样的结果吧？”

“谁知道呢？我没有帮你的理由……”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倾家荡产也愿意！”

“祝我们合作愉快。”

魔女小姐仿佛触发了关键词系统，立马换上了殷切的笑脸，全然不在意少女掌心的污泥，与少女握手以示友好。

经过简单的了解，安洁莉卡才知道少女的名字是芙罗拉，正是居住在前方格拉镇的居民，在年纪很小的时候芙罗拉的父亲就丢下了家庭不知所踪，留下芙罗拉与她的母亲相依为命。

在单亲家庭长大的芙罗拉对独自拉扯她长大的母亲抱有崇高的敬意，然而——

“我的母亲被谋害了，我想给我的母亲复仇。如你所见，我不会什么魔法，只能求助于从的商人那里买来的召唤恶魔的秘典，老实说我有点怀疑被骗了……”

两人结伴而行来到格拉镇，芙罗拉坦率地告诉了安洁莉卡她的目的。安洁莉卡很想告诉芙罗拉方法是正确的，没能顺利召唤纯粹是技术问题，但转念一想似乎没有必要。

格拉镇是一个朴素而平凡的小镇，治安情况良好，风景宜人，虽说缺乏独特的美食等值得被铭记的特色，但小镇上的居民没什么不满。某种意义上说，格拉镇应该算是养老的好去处，一方面在于这里空气清新，第二个原因则在于……

“下午好，您今天是准备去罗斯柴尔德医生那里调养身体吗？”

“是啊，我预约的是今天下午。多亏了罗斯柴尔德医生，下雨天关节终于不疼了……”

路边有两位妇人正在闲聊，然而她们看到芙罗拉的时候，迅速止住了嘴巴，知趣地退让到一旁。

芙罗拉阴沉着脸，似乎光是听到那个名字，就足以引起芙罗拉的怒火。

附近的居民喜欢搬迁来格拉镇养老的第二个理由在于，格拉镇居住着一位名叫罗斯柴尔德的医生，在这一带极负盛名，据说他的医术足以被大贵族聘请为私人医生，但罗斯柴尔德医生并不贪好财物，谢绝了许多贵族的邀请，在格拉镇开办的诊所收费也颇为低廉，最普通的家庭都能承担得起。

“……根本是谎言，大家都被那个披着人皮的魔鬼骗了。”

回到家中的芙罗拉这么评价道，安洁莉卡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我说啊，芙罗拉。你的家里的家具，是不是太少了点？”

没到家徒四壁的级别……但和一贫如洗也差不多了，房屋本身可能还有点价值，然而屋子里却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放置了部分最低限度维持生活的家具，譬如床和桌子，好像连椅子都没见到。

“都是罗斯柴尔德那个混蛋害的……唔……咳、咳咳咳——！”

芙罗拉咬牙切齿，她忽然脸色一变，捂着嘴巴开始剧烈地咳嗽，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

“我不会食言，只要你能为我复仇，我会……”

“会卖掉你的房子变现支付报酬？”

“会把我的灵魂出卖给你。”

“我要你的灵魂有什么用啊喂。”

“可我只有这个能作为酬劳了。”

芙罗拉无奈地摊开手掌，大有一副和魔女小姐交易不是看魔女要什么，而是她有什么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11 小镇上的蓄意谋杀

安洁莉卡干脆直接坐到了桌子上。

“你其实是想继续完好的活下去吧？”

“什么？”

“匕首、斧头，类似的凶器想要弄到是很容易的事，路上我听到有不少人聊到罗斯柴尔德医生，他应该是你们这里的名人。然后，他似乎有一定的年纪，但没有娶妻，根据风评来推断，罗斯柴尔德医生大概率没有雇佣保镖。”

“格拉镇是安全的城市，有治安官就足够了。”

“所以说你的真实目的不仅仅是杀死罗斯柴尔德医生，还要你能全身而退，继续生活下去。芙萝拉小姐，我必须要说，你的索求很贪婪哦？”

芙萝拉沉默了半晌，看上去安洁莉卡是在讽刺她，哪有全占便宜的好事？但芙萝拉深思过后，同意了安洁莉卡的说法。

“我得承认，我有赌气的成分，因为我希望能重新恢复过去的日子。很久以前，父亲抛弃我们母女离家出走，格拉镇的大家都是很善良的人，有他们的救济帮助，我们渡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但一切都被那个男人毁了。”

芙罗拉决定把内幕完全公开，既然要请安洁莉卡协助完成复仇，她不能有所隐瞒。

“几年前我的母亲患上了奇怪的病……她咳嗽不止，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我们去找那个家伙看病，他给出的药价格非常昂贵，根本不是我们能承受得起的价格。”

“看病需要用药，不同的药物有不同的价格，很正常啊。”

“哼……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芙罗拉忿忿不平地说道。

“五年！五年的时间！母亲的病没有丝毫的好转，那家伙不停给我们开无作用的昂贵的药，拼了命地的想要把我们的价值榨干！我们家里的家具都在几年间全部变卖掉，为了给母亲看病……但那个魔鬼最后觉得我们再掏不出别的钱，竟然选择干脆把母亲毒死。”

“哈？”

安洁莉卡微微一怔，所以说罗斯柴尔德医生实际上是个杀人犯么？

“你为什么不去找执政官，格拉镇的治安不是很不错吗？”

“他们调查过！但治安官都被那家伙收买了，反而造谣我在污蔑，要是能用正常途径解决，我才的不会去召唤恶魔。”

“原来是这样。”

安洁莉卡若有所思，她见识过许多类似的事情。

“在乡镇里风评颇佳的大好人背地里其实是个魔鬼，确实是很无可奈何的处境。”

“我曾想过要不要干脆和他同归于尽，反正我除了不知去向的死鬼父亲外没有别的亲人。可是为什么我偏偏要给那种道貌岸然的混蛋偿命？我不打算放弃这栋宅子，这里有我和我的母亲所有的回忆，母亲独自带着我长大，绝不是希望我以这种方式为人生画上终点。”

芙罗拉一口气说完，心情畅快了许多。

但紧接着，芙罗拉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应该是太过激动的缘故，好久都没平复下来。

“肺息。”

“嗯？”

“你母亲的疾病所患上的疾病。”

“魔女也懂医术吗？等下，我记得确实有个魔女是医疗之神……”

“别乱想，我只是见识得多一点而已。”

具体的症状和安洁莉卡曾经生活的世界的哮喘相似，都是呼吸道方面的疾病，且都有致死的可能。

“我想提醒你，从你的表现来看，你可能同样患有肺息，它是一种有概率遗传的疾病。”

“……那么我更得想办法干掉那家伙了，他多半在觊觎我们家最后的财产：这栋房子。”

芙罗拉来到窗户旁，密切观察外部的动向，直到没有发现任何鬼鬼祟祟的身影，才继续向安洁莉卡吐露实情。

“我已无亲无故，如果我死掉，执政官有权利回收无人居住的房屋。我的母亲去世前，似乎立下了一份遗嘱。”

“似乎？”

“我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在母亲离世前，她确实瞒着我在写什么，之后我翻找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此时我发现那家伙经常在我家周围出没……我想，应该是我母亲的遗嘱被他偷走了，母亲会把房子留给我，他肯定是想教唆母亲，把房子转入到他的名下，最后没能得逞。他还没有放弃，他绝对想等我死后，再从执政官那里低价购入。”

安洁莉卡想说芙罗拉的猜想部分未免有些太多了一点，不过考虑到芙罗拉对罗斯柴尔德医生的敌意，想了想还是懒得说了。

“那家伙的存在导致了格拉镇不会有别的医生，他的名气很大，一个人负责格拉镇居民完全够用，其他医生来是自讨苦吃。如果我想要治好病，必须先得把他解决掉。”

“好吧。我去准备一下，你介不介意我去拜访你的仇人？”

“我无所谓。但切记，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蒙骗。”

“我会铭记于心。”

安洁莉卡心里嘀咕着我的阅历比你这小丫头丰富多了，随后独自一人离开芙罗拉的家。

罗斯柴尔德医生是格拉镇的名人，连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他的住处，同时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有很多邻镇的人都会专程来格拉镇找罗斯柴尔德医生看病，所以格拉镇的居民对陌生人打探罗斯柴尔德医生的诊所并不感到意外。

罗斯柴尔德医生的住处距芙罗拉家有一段距离，安洁莉卡徒步走到诊所时，恰好看见一位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前告别。

“太感谢您了，罗斯柴尔德医生，我留给您的水果请务必快点吃，时间一久就不好吃了。”

等到中年妇女离开后，安洁莉卡才叩响诊所的门扉，里边传来充满磁性的声音。

安洁莉卡摘下可能会卡住而进不去的巫师帽，进入诊所，偌大的房间内仅有一位年纪接近五十岁身披白大褂的男人，他正是格拉镇唯一的医生：罗斯柴尔德。

见到是生面孔，罗斯柴尔德翻阅书桌上的手册。

“现在的时间……没有其他的预约。你好，你是邻镇来看病的吗？”

“我叫安洁莉卡，开门见山的说，我是为名叫芙罗拉的女孩而来。”

“芙罗拉……”

听到这个名字的罗斯柴尔德医生张了张嘴，长长地叹了口气。

“请坐。”

12 罗斯柴尔德医生

罗斯柴尔德医生在门牌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给安洁莉卡泡了一杯茶，接着他从室内拿出了一瓶药物，放到在安洁莉卡面前的桌子上。

“唔……这是？”

“您应该是芙罗拉的朋友？”

“勉强算吧。”

“我想委托您把这瓶药带给芙罗拉，但请务必不要说是从我这里拿到的。”

罗斯柴尔德医生诚恳的请求道，安洁莉卡拿起药瓶扫了一眼，这个时代还没有在药瓶上注解作用、保质期、成分的习惯，不过安洁莉卡能猜得到具体的作用。

“是用来治疗肺息的药？”

“没错……我之前一直给芙罗拉的母亲这种药，用来缓解肺息，我推断芙罗拉可能遗传了她们家族的肺息，但是基于一些原因，芙罗拉对我抱有得很强的敌意，她从来不同意我对她进行检查。”

安洁莉卡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药瓶，她着实觉得有趣，明明芙罗拉恨不得夺走罗斯柴尔德的生命，他竟然还在挂念芙罗拉的病情……还是说，罗斯柴尔德无法接近芙罗拉，才想借他人之手铲除芙罗拉呢？

“罗斯柴尔德医生一直都是独自居住？”

“是的。不过最近上了年纪，开始考虑是不是该雇一个佣人。”

“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罗斯柴尔德医生的名号，但亲眼相见还是觉得惊讶，我原以为像罗斯柴尔德医生这样声名远扬的名医，会住在奢华的宅院里。”

“我对居住环境的要求没有那么严苛。”

罗斯柴尔德医生抿了一口茶水。

“曾经我跟随教我医术的老师四处问诊，经常在野外睡草席，和颠沛流离的日子相比，有一个稳定舒适的住处要好得太多了。”

“选择定居在格拉镇的罗斯柴尔德医生，一定很喜欢这里吧？”

“格拉镇需要有一个医生，这里从来没有什么灾害，适合种植草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希望能在格拉镇安享晚年。啊、我似乎有些过于集中到自己的事情上边了，安洁莉卡小姐来拜访是为了芙罗拉而来？”

“嗯，我不知道方不方便在这里讲，我想与罗斯柴尔德医生聊一聊关于芙罗拉的母亲，据我所知她长久以来都在罗斯柴尔德医生这里探病。”

罗斯柴尔德医生对此多少有一些心理准备，他放下茶杯，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在不涉及病人隐私的前提下，我可以回答安洁莉卡小姐的一些疑惑。”

“芙罗拉的母亲的死因是什么呢？肺息随时可以致命，但我观察格拉镇的人口密度，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很低。”

安洁莉卡在来诊所的路上有留意格拉镇的人口密度，虽说肺息发作时难以呼救，安洁莉卡还是认为突发肺息导致死亡的可能不高。

罗斯柴尔德医生吐露出了实情。

“芙罗拉的母亲……是自杀的。”

“自杀？”

“芙罗拉的母亲不止患有肺息，我诊断她还患有抑郁症，在我来到格拉镇之前，芙罗拉的父亲就抛弃了她们母女跑到了别的地方，我没有打探八卦的乐趣，不过来我的诊所看病的太太们偶尔会聊到这个话题，说是被别的女人引诱，带着家里的全部存款私奔。”

幸运的是有格拉镇好心的居民们救济，这些是安洁莉卡所熟知的信息。

“我认为芙罗拉的父亲不告而别后，芙罗拉的母亲就患上了抑郁症，她对男性……包括我在内，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分界线，若不是我是格拉镇唯一的医生，我想她应该永远都不会和我说一句话。”

“罗斯柴尔德医生的意思是芙罗拉受到了她的母亲的影响，才对你抱有偏见？”

“我无法确认，但抑郁症患者的情绪往往极不稳定。大约半年前，芙罗拉的母亲说她有失眠的症状，好久都睡不着觉，于是我给她开了安眠的药方，持续了很久。可是在后来，我发现她骗了我，她没有失眠，相反准备用我给她的药自杀。”

安眠药是一种服用过能让人入眠的药物，然而服用过度的话便会导致死亡，芙罗拉的母亲抑郁症逐渐恶化，最终萌生了轻生的念头。

为此芙罗拉的母亲筹备了很久，谎称自己失眠，骗来了大量的安眠药，根本没有考虑过是否会对罗斯柴尔德医生造成多大的麻烦。

“我努力劝说芙罗拉的母亲放弃，可她已经决定了要那么做，我……对此负有很大的责任。”

“因为你给了她安眠药？”

“有这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治疗肺息的价格。安洁莉卡小姐有所不知，肺息是没有办法彻底治愈的疾病。”

“我知道，过去我有个朋友正是死于肺息。”

安洁莉卡耸耸肩，那是几百年前的往事了，她不太清楚穿越前的世界哮喘能不能被根治，但在异世界与哮喘类似的肺息是一种绝症，管理调养得当的话并不致命，然而平民大抵没有请私人医生照看的资本。

“缓解肺息的草药价格非常昂贵，我必须要向远在海外的药商长途跋涉进货，考虑到芙罗拉一家的经济原因，我已经把价格压到了最低。芙罗拉一家只能靠芙罗拉的母亲的收入维持基础的生活，大部分收入都拿来支付医药费，这些医药费，可能是压垮她的稻草。”

罗斯柴尔德医生黯然伤神，格拉镇的环境不支持种植治疗肺息的草药，再加上格拉镇的居民也不能一直救济芙罗拉的家境。说到这里，安洁莉卡已经隐约能推断出事态的来龙去脉，芙罗拉的母亲由于离异的缘故，患上了抑郁症并对男性产生了厌恶与抵触的情绪，她没有再婚，肺息的治疗加剧了家庭环境的恶化。

随着年龄的增长，收入亦大不如从前，不得不变卖家具维持医药费，在抑郁症的影响下，芙罗拉的母亲选择了结束她的生命。

罗斯柴尔德医生对此抱以强烈的愧疚，他应该是觉得，他给出的医疗费导致了最坏的结果吧。罗斯柴尔德始终贯彻不收高昂费用的思路，反而使他没有攒下多少积蓄，不能完全给芙罗拉的母亲分担医药费。

“原来如此，感谢罗斯柴尔德医生的合作，我会把医生的药带给芙罗拉的。”

13 魔女的巫毒娃娃

回到芙罗拉家中的时候，安洁莉卡恰巧撞见芙罗拉跪在与母亲的合照前祈祷。

目前的异世界没有发明出照相机，不过绘架（Pictor）序列九的印想念写可以做到把眼中描绘的事物记录到纸张上，达到照相机的效果。

有时候安洁莉卡甚至都在想，异世界的科技迟迟没有进展是否与魔法序列的基础有关，在异世界序列九往往都是生活中极其方便又很容易学习的魔法，譬如御夫（Aurigais）的序列九可以强化驾驭骑乘物的能力，有许多地方的车夫都掌握这种基础魔法，来让马车维持平稳。

有魔法的辅助，或许就没有再进一步研究更便捷的发明的必要……安洁莉卡如是猜测。

相框里芙罗拉坐在她的母亲的怀里，幸福地笑着，从照片上的年龄推断大概是几年前的照片。

“你一定很珍重这张相片。”

“安洁莉卡小姐？你什么时候……这是我和母亲回忆，也是我的宝藏。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害死了我的母亲的魔鬼。”

“办法我帮你想好了。”

安洁莉卡怀中取出两份道具，并不是罗斯柴尔德医生交付给安洁莉卡的药。

第一件是用稻草编织而成的娃娃，第二件芙罗拉走近了才看到。

“头发？”

“是罗斯柴尔德的头发，你有没有听说过咒杀？一种伤害替身，转移到本人身上的手段。”

芙罗拉眼前一亮，儿时的故事里经常出现魔女用魔法杀人的桥段，小时候总觉得用如此卑劣魔法的魔女良心大大的坏，现在急需复仇的芙罗拉却觉得实在是再适合不过的方法。

“把头发缠到娃娃上，就能伤害那家伙对不对？很好！我要在娃娃身上插满一千根针，再把娃娃的脑袋拧下来，杀死他一万遍也不够——”

“抱歉，做不到。”

安洁莉卡面无表情地否决了芙罗拉。

“魔法不是毫无逻辑的，一根头发最多只能伤害一次，之后它就无法再次作为媒介使用。还有，你对罗斯柴尔德的仇恨，连我都不寒而栗呢。”

“如果你失去了至亲之人，你绝对会比我还要恨。”

“可能吧。”

安洁莉卡闭上眼睛，没有和芙罗拉做任何争论。

“凌晨时分我会发动咒杀的魔法阵，我调查了格拉镇的地脉，有适合的位置。”

“地脉……？还有这种东西？难道我之前没能召唤出恶魔的原因是……算了，魔法方面的知识我不太懂。”

……

时间一晃而过，夜色下的格拉镇周围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安洁莉卡和芙罗拉来到了格拉镇外的林子里，在芙罗兰看来，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安洁莉卡能推断出此处是地脉流通之处。

安洁莉卡流畅的在草地上绘制好了魔法阵，芙罗拉只觉得她稍微愣神了一阵，安洁莉卡就已经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紧接着魔女将从罗斯柴尔德身上偷来的头发缠到稻草娃娃上，放置在魔法阵中央。零时已至，魔女咏唱芙罗拉听不懂的咒语，随后把娃娃交到芙罗拉手上。

“呃……可以了？我还以为会搞出很大的动静。”

“现在与罗斯柴尔德的生命相连的娃娃在你手上，你对娃娃造成的任何伤害都会反馈到罗斯柴尔德身上，但我要提醒你，你用力捏娃娃、把娃娃摔在地上，都算作你对它造成了伤害，会直接让媒介失效。”

“我才没有那种想法……”

芙罗拉小声嘀咕道，她不愿意承认她的想法被魔女一眼看穿。芙罗拉甚至忍不住想抱怨为什么安洁莉卡不多搞几根头发，好让她多折磨罗斯柴尔德，在她看来母亲每年都在痛苦中度过，一刀杀死罗斯柴尔德未免太便宜那个小人。

但转念一想，魔女的确提供了杀死罗斯柴尔德又能全身而退的方法，不能再奢求更多。

芙罗拉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钢针，狠狠的刺穿了稻草娃娃的心脏位置，她把娃娃钉在树干上，甚至用力旋了几圈，安洁莉卡想说后续的行为是毫无意义的，刺穿娃娃的一瞬间，咒杀已经生效。

“呼……呼……没能亲眼看见那该死的家伙挣扎的模样，真遗憾……”

“话虽如此，你不准备趁机会去他的家里么？”

“也是，那家伙名声很好，每天都有人找他看病，第二天肯定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

换言之，必须得在今晚回收母亲的遗嘱。芙罗拉本以为魔女会立刻索要报酬，但魔女什么都没说，一脸冷漠的跟在芙罗拉身旁，潜行到罗斯柴尔德的宅邸。

罗斯柴尔德医生没有雇佣佣人，连一条狗都没有养，芙罗拉正在苦恼该怎么潜入进去，安洁莉卡走到正门，麻利地用手中的铁丝撬了开了门锁。

芙罗拉完全傻眼了。

“是魔法？”

“不，以前跟一位老师傅学的技术，很久没用生疏了不少，慢了好几秒才撬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是怎么搞到那家伙的头发的？催眠？”

“趁他不注意，偷来的。假装聊天……唰地一下，到手。”

芙罗拉沉默片刻，开始确认衣服的口袋，有没有丢掉东西。

“别紧张，你的口袋比苦行僧的脑袋还要干净。”

“确实……等下，你为什么会知道？你有这种本事为什么会赚不到钱？”

“因为本来有更简单的赚钱方法啊。”

安洁莉卡歪了歪脑袋。

“以前的人们很愿意慷慨解囊，我只要说一句‘我很可爱，请给我钱’，到哪里都不缺钱花，可惜现在行不通了，世道变了呀，大家都变得好冷漠。”

“虽然有些地方没办法反驳，但莫名火大。”

芙罗拉否认不了安洁莉卡确实很漂亮，故事中的魔女都是老巫婆，但真正的魔女不光能用魔法为非作歹，连外貌都格外蛊惑人心，芙罗拉毫不怀疑，如果她是个男人，相处如此短暂的时间也足够让她着迷。

尽管如此，明目张胆的卖弄自己的美貌实在有些……

“再待在门口废话，守夜人要巡逻到这边来了哦。”

【魔女TIPS】

不老且不死的魔女曾认真研究过让自己绝育的魔法，后来被「白」所制止。

“痛经是安洁的萌点啊！”

“去死！！！”

14 母亲的遗嘱

进入罗斯柴尔德的宅邸内，安洁莉卡用食指轻触芙罗拉的额头。

“慷慨（Charity）序列九·予人玫瑰；天鹰（Aquila）序列九·夜鹰之歌。”

芙罗拉在夜间的视野霎时变得明亮。

慷慨（Charity）序列九的予人玫瑰是授予他人魔法效果的基础魔法，绝大部分魔法都是作用于自身，而非赋予他人，但只要习得慷慨（Charity）序列九，就能将原本强化自身的魔法施加于他人之上。与此同时，天鹰（Aquila）序列九的夜鹰之歌则是夜视的魔法，可以让视力在夜晚如同白昼一样。

有魔女的魔法加持，芙罗拉绕开了一切可能会引起声响的障碍物，来到了罗斯柴尔德的卧室。床榻上，罗斯柴尔德瞪大双眼惨死，他的心脏位置被不明物体贯穿，连胸骨都被穿碎了，整个卧室里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不过芙罗拉只觉得舒畅。

如果不是不能留下自己来过的证据，芙罗拉恨不得再多对罗斯柴尔德的尸体鞭尸几次，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母亲的遗嘱。

大约十分钟后，在卧室的抽屉、其中的一个纸袋里，芙罗拉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母亲的遗嘱。

“找到了。”

“不确认一下吗？”

“我看看……”

芙罗拉拆开纸袋，异世界的教育程度并不普及，有许多城镇里都有大量文盲，芙罗拉的母亲稍微识得几个字，能够自行书写遗嘱。

芙罗拉认出这确实是母亲的笔迹。

“致执政官，我和我的女儿芙罗拉将于不久后辞于人世，请将我们的遗产全部捐赠……咦？”

遗嘱上的内容使芙罗拉地愣住了，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没有认错，上边写的内容，确实是她和芙罗拉死后的安排。

“难道说……母亲预料到了那家伙要杀害我？所以才……”

“那样的话，正常来讲应该选择带你离开不是么？”

安洁莉卡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样，没有丝毫的惊讶。

“为什么……？”

“由我来告诉你真相好了，确实是有人想要杀害你，但那个人不是罗斯柴尔德，而是你的母亲。”

“——？！”

“你肯定想说，你的母亲是爱你的。”

“骗人……你的意思是……”

“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的母亲去确实是爱着你的，她准备杀死你正是爱的证明，只不过基于某些原因，她对你的爱早已发生了扭曲。”

看到芙罗拉无法理解的模样，安洁莉卡索然无味地解释道。

“你的父亲抛弃你们母女二人后，你的母亲就患上了抑郁症，她始终把你看作是孩子：需要她保护，没有她就活不下去的孩子。你完全具备去工作、去成家的能力，但你的母亲因为抑郁症的缘故，从来都不觉得你离开她能活下去，同时她被男人抛弃过，也拒绝接受你与哪个男人相恋。”

安洁莉卡从怀中取出一片草药。

“六个月前，你的母亲萌生自我了断的念头，以失眠为借口向罗斯柴尔德索要安眠药，为了不致死，罗斯柴尔德每次提供的安眠药仅有很少的分量，但他没有想到你的母亲偷偷把所有安眠药囤积了起来。按照罗斯柴尔德每次给的分量，要毒杀一个人大约需要两个月左右的分量，你的母亲不具备相关的知识，为了保险起见积攒了六个月的安眠药，不仅是为了与这个世界告别，同时也为了带你……她最亲爱的孩子一起带走。”

“……”

“不久前，罗斯柴尔德发现了你的母亲轻生的念头，与你的母亲进行了谈话，但没能劝说成功，你的母亲去意已决，在那次谈话中，罗斯柴尔德注意到，你的母亲打算连她的亲生女儿一起毒死。思量再三，罗斯柴尔德决定潜入你的家中，将安眠药偷走。”

“…………你的意思是，那家伙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我们家外？”

安洁莉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不是去谋杀你们——而是去救你的。罗斯柴尔德无法治愈你的母亲的抑郁症，他知道你的母亲即便挺过了这一次，不久之后仍会选择自杀，所以罗斯柴尔德最后尊重了你的母亲的决定。但你不一样，你没有抑郁症，没有必要去陪葬……罗斯柴尔德是这么认为的，他偷偷潜入你的家中，把你的母亲给你的安眠药换成了其他外形相似的无副作用的药物，由于你的母亲没有草药知识，她没能辨别出来。”

安洁莉卡慢步走到完全怔住的芙罗拉面前，抽走了她手上的遗嘱。

“罗斯柴尔德置换草药的时候发现了这份遗嘱……他大概是担心你看到后，会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不好的印象，因此把它偷走。”

“骗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母亲……怎么可能……”

芙罗拉难以置信地后退了数步，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已经惨死在床上的罗斯柴尔德医生。

但魔女仿佛在聊着和她毫无关联的事，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

“你陷入了两个误区。第一个误区，母亲不会杀害自己的孩子，但患有抑郁症的人的思维逻辑与常人是截然不同的，携带全家自我了断的先例，我遇到过不止一次；第二个误区，你似乎认为，医生肯定能治好疾病。”

看到芙罗拉讶异的表情，安洁莉卡知道她不幸言中了芙罗拉的想法。

“很遗憾这也是错误的，有些病从一开始就治不好，并非是医生的能力问题或想要多骗取医疗费故意延缓进程，而是现有的医疗水平无法支持根治痊愈，这种病被称之为绝症，一般会发生在老年人身上，你的观点应该是母亲还很年轻，怎么可能会有治不好的病，百分百是医生的责任……然而你的母亲所患上的肺息，恰恰是无法治愈的病之一。”

“……咳……咳咳咳……！！”

芙罗拉抓住自己的喉咙，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逐渐模糊不清，空气无法顺畅地流通到肺里，在听安洁莉卡叙述真相的时候，她就已经喘不过气来。

“它同时还是遗传病，到最后，罗斯柴尔德医生还想让我把缓解肺息的药交到你的手上……真是愚蠢至极呢。”

魔女究竟是在说她，还是在评价罗斯柴尔德医生，芙罗拉已经没有余力去分辨了，她最后的意识所见到的魔女，如同恶魔般笑着。

“你说我帮你杀死罗斯柴尔德医生，会把灵魂交给我……现在，该你支付报酬了……”

15 格拉镇的医生

是垂死的梦境么？

梦里，芙罗拉以旁观者的视角，清晰的看见诊所里，罗斯柴尔德医生和母亲正在谈话。

“太太，想想您的女儿，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做。”

“不，医生，我已经厌倦了生活，活着实在是很没意思，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罗斯柴尔德努力劝说芙罗拉的母亲放弃，但芙罗拉的母亲不为所动，最终罗斯柴尔德医生叹了口气。

“您的女儿安葬您的时候，一定会很难过。”

“医生，你在说什么啊？我反而要拜托你，我和我的女儿的坟墓要麻烦你了。”

“您的女儿？芙罗拉？”

“我要带她一起走。”

“稍等，太太，芙罗拉她身体很健康，也很年轻，她有大好的岁月在等待着她……”

“你不了解我的女儿，我这是为了她好，没有我，她不可能活下去的。”

芙罗拉的母亲摇了摇头，她的语气毋容置疑，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芙罗拉苦涩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脑海中回想着魔女的话语。

——要杀死你的不是罗斯柴尔德，而是你的母亲。

——他是去救你的。

“母亲……”

芙罗拉终于知道了真相，她捂住面颊，崩溃地跪坐在地上。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

“……咦？”

芙罗拉没想到她还有再次恢复意识的机会，她只觉得身体异常虚弱，家里早已不具备如此柔软的床，这里究竟是哪里呢？

“你醒了。”

旁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芙罗拉床边坐着她难以置信的人：罗斯柴尔德医生。

罗斯柴尔德似乎由衷为芙罗拉的苏醒而感到惊愕，因为罗斯柴尔德看上去毫发无损。

“我醒来发现你不知为何倒在我家的走廊上……旁边放着这瓶药，本来是我委托给别人转交给你的。”

罗斯柴尔德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搓着手掌，他仔细检查过家里的东西，发现没有任何东西丢失，尤其是他专门保存芙罗拉的母亲留下的遗嘱的纸袋。罗斯柴尔德担心，芙罗拉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会不会对她的母亲失望。

有人喂给肺息发作的芙罗拉缓解的药物，及时救下了芙罗拉。是昨天前来拜访的芙罗拉的朋友吗？如果是，她人去了哪里呢？

罗斯柴尔德正踌躇该如何向芙罗拉解释，但芙罗拉忽然流下了两行清泪，她掩面而泣，仿佛最后得救的不是罗斯柴尔德医生，而是她本人一样。

……

格拉镇，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小镇，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不愁吃穿，亦有数位贵族高薪聘请过的名医罗斯柴尔德定居于此。

只不过时常有人担心，罗斯柴尔德医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却还没有成婚，当罗斯柴尔德医生安享晚年时，该由谁来继承罗斯柴尔德医生的衣钵呢？

直到有一天，罗斯柴尔德家多了一位学徒，她的名字是芙罗拉，跟随罗斯柴尔德医生学习了医术，在罗斯柴尔德医生安详地辞于人世后，她继承了诊所，将罗斯柴尔德医生的精神传承了下去。

芙罗拉二十五岁时选择了成家，有了两个儿子，长子对医学抱有极大的兴趣，年纪轻轻就接管了诊所。因为芙罗拉的身体很不好，五十岁左右便不能剧烈运动，必须要长期修养，她的儿子想要为母亲诊断病因，却被芙罗拉拒绝了。

她说，这并不是疾病。

“我在年轻时犯下了罪，这多半是对我的惩罚吧。”

“罪？可我从没听小镇上的大家提到过。”

垂垂老矣的芙罗拉笑了笑，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她喜欢坐在窗户旁，沐浴着暖洋洋的日光。在芙罗拉的躺椅的位置，稍一侧头，便能看到格拉镇熙熙攘攘的人群。

“您是在等待什么人吗？”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感觉而已，母亲似乎总在等待谁。是母亲的哪位老朋友么？”

“不算老朋友……我是在想，那个人会不会再来格拉镇。”

直到最后，芙罗拉的儿子也不知道，母亲究竟在等待着谁。

芙罗拉很想再见一面魔女，她觉得她应该向魔女说声谢谢，自从向罗斯柴尔德医生学习了医术过后，她才逐渐了解，医生面对无法治愈的疾病，同样是痛苦的一方，而不是加害者。

魔女将满心复仇的少女拉回了正轨，然而直到曾经的少女变成了老太婆，魔女终究还是没有再次踏足格拉镇。

她应该仅仅是个过路人，没有回头的习惯。

……

既然存在着咒杀的魔法，自然而然，有防止的方法也是合乎情理的。

虚荣（Vainglory）序列四·替身人偶。

通过折损寿命的方式，制作出某个人的替身人偶，这个替身人偶会代替原主承受所有的伤害，假如支付得够多，甚至能制作出有自我意识、真的认为自己就是本尊的替身人偶，不过这种替身人偶有时间限制。

魔女抽离出罗斯柴尔德医生的灵魂，利用他的寿命制作了抵挡咒杀的替身人偶。

芙罗拉知晓真相后，魔女也如愿以偿地回收了芙罗拉的一部分灵魂。

但，收取的灵魂就是魔女的私人所有物了，怎么使用都是魔女的权利，决定把芙罗拉的寿命分给罗斯柴尔德，完全是魔女的个人自由。

魔女来到格拉镇时手中仅有扫帚和魔杖，走时依旧如此。

“真是的……我根本什么都没赚到嘛……啊，这位先生，您今天有幸能和世界一流、不，TOP级别的美少女面对面近距离交流的机会，不觉得这值得您交出所有家产吗？请等一下，先生，我不是骗子，请不要叫治安官——”

【魔女TIPS】

大陆上的魔法序列（即不包含固有魔法），现已被发掘的序列共计有80种。据流传当拥有五个序列一时，便有机会触碰名为永恒的禁忌。后世的人们将永生的非凡者称之为魔女，但严格意义上并非只有女性能成功，只是目前比较公开活动的多为女性而已。此外，成为魔女后所有魔法都不再占用序列，不过咏唱不会有任何变化。

16 【魔女与七日谈】

大陆上的一些国家存在专门给掌握魔法、愿意用魔法付出一份力量的人发布委托任务的协会组织。通常人们会用冒险家协会之类的称呼来形容，但实际上各国之间的冒险家协会很少互通，也不存在去到哪里都长得一模一样的看板娘。

不过一些小国家没有冒险家协会，因此即便是大魔女，没有接受委托的途径自然无法赚取到路费。

“你好。”

“……？”

雷奥村，一位面朝黄土地的少年止住了步伐，他的脊背上驮着完全不是少年的年纪该承担的沉重货物，甚至无法抬起头看清叫住他是什么人。从声音来判断是女孩子……穿着很厚重地魔法师长袍，以及打理得十分整洁的靴子，再有就是，扫帚……？

“是在叫我吗？”

“嗯嗯，能不能请问一下，前边的村子有没有冒险家协会？”

“没有。你是……”

“随处可见的旅行者。我准备去远方的拉德博伊尔王国，不过手头上有些不充裕，如果你愿意资助我的话，这份恩情五分钟以内我是不会忘记的。”

“只、只有五分钟吗？！”

“我确实觉得太长了一点，三分钟如何？”

“不是时间的问题，而且怎么还变短了……”

要不是被背负着重物，少年真的很想好好见识一下这位外来的旅客，哪有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且理所当然的人？

少年不否认女孩子的声音确实很好听，但他可没有闲钱，也没时间继续浪费。

“前方是雷奥村，虽然没有冒险家协会，但是我印象中从来不禁止外来的商贩，要是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雷奥村叫卖是不会引来执政官的。”

“唔，那好吧。”

短暂的交流过后，魔女安洁莉卡与背负重物的少年擦肩而过，至于那个男孩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出来做苦力，安洁莉卡并不是很感兴趣，很多国家明面上都是禁止雇佣童工的，但农民家里往往有好几个孩子，出去打工补贴家用十分常见。

安洁莉卡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更在乎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根据安洁莉卡的记忆，剩余的六名勇者中，初代的「术」之勇者同样选择了建国，然而命运无常，「术」之勇者后代的王朝被推翻，但如果打算寻觅「术」之勇者的后裔，亲自去拉德博伊尔王国见证是最有可能打听到下落的可能。

安洁莉卡当然可以选择传送过去，但大城市的旅店价格非同小可，她得先想办法凑够住宿的钱。值得一提的是，尽管目前囊中羞涩，安洁莉卡本人却不是什么节俭持家的类型，相反在败家方面有充足的自信。

“真没办法……是时候展示伟大魔女私藏品的奥秘的时候了！”

安洁莉卡如同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这是她在很久以前偷……冒险得到了战利品。

不一会儿，雷奥村的村民惊讶的发现村庄的大道上出现了一位素不相识的美少女，她坐在一块磐石上，手中拿着水晶球，地面上有她留下的娟秀字迹。

预知未来！告诉你七天以后会发生什么！

安洁莉卡得到的魔法水晶球是预言的魔法道具，限制颇多，仅能预知到某个人七天后的遭遇，但用来不带脑子赚钱绝对足够。

村民们围绕着魔女窃窃私语，有谁能拒绝预知未来的诱惑呢。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一位中年妇女。

“真的可以预知未来吗？”

“是的，你七天以后的命运，尽在水晶球中。”

“好，请为我预知一下吧。”

中年妇女将手放在水晶球上，但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有结果了。”

“我看不到吗？会不会是在骗人？”

“……你有一个儿子？”

中年妇女一愣，旁边的人们七嘴八舌地承认了，安洁莉卡不是雷奥村的住户，如果雷奥村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门槛早被提亲者踏破了。而外乡人知道这样的内幕，结果只会是她确实有预知未来的魔法。

“然后，还有一个很珍重的花瓶。”

“对，是我的丈夫送给我的礼物。”

提到花瓶，中年妇女脸上立刻浮现出洋洋自得的神色，那花瓶价值不菲，她一直以来都很重视，每次闲聊八卦时，总免不了吹嘘她的花瓶。异世界可没有什么天价彩礼，反而是女方家里往往要准备嫁妆，但中年妇女的婚姻却是她的丈夫送给她礼物，闲聊时自然有炫耀的资本。

“啊，那真的非常抱歉。七天以后，你的儿子把你的花瓶打破了，碎成了玻璃渣。”

“什、什么？！”

中年妇女的嗓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其他女人们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弄得重点妇女面红耳赤，她恶狠狠的瞪了安洁莉卡一眼，扔下了不到原先说好的价格的二分之一的硬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紧跟着第二位是一位大腹便便的油腻商人，他把手放到了水晶球上。

“也给我预测一下吧。七天后，我是不是能转笔大钱呢？”

“先生，我只能预测第七天的未来，如果第七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预测到的就会是普通的日常。”

“意思是没有预测到？”

“有倒是有……你有一位漂亮的妻子，和雇佣了很多佣人的大宅。然后为了经商，经常外出。”

商人笑着点了点头，他的人生是许多平民羡慕不来的，除了没有贵族爵位外，家产、完美的家室、地位应有尽有。

“那么我建议您七天以后回家时记得拿上棍子。”

“为什么？”

“因为不拿棍子，您就不能打断您的仆人的腿。”

“我看起来是那么暴力……给我等一下，你什么意思？”

商人忽然反应过来，气得满脸的横肉都在抖。

魔女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甚至比了个剪刀手。

“两个仆人哦。”

“噗咳咳——”

差点没气到吐血的商人一毛钱都没支付给魔女，气冲冲的离开了。

围观的村民们面面相觑，魔女笑容灿烂地招了招手掌。

“有请下一位！欸？没有下一位了？”

17 假如不到七天生命

魔女小姐的预知未来计划以失败告终，最后仅有零星的几个人来预知未来，勉强仅够安洁莉卡付得起旅店钱。

“唉……我早该想到预言家不行的……”

坐在石头上的魔女唉声叹气，她本来以为预言家仅仅是高危职业而已——毕竟穿越前她当预言家每次都先死，然而安洁莉卡没想到预言家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安洁莉卡惆怅不已，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是刚才问路的少年，他依旧驮着重物，和之前相比，少年每走一步都汗如雨下，不算有多健壮的身体也摇摇晃晃。

最终，少年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厥了过去。

当他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某个树荫下，虽然脑子有些发昏，但姑且记得自己大概是晕倒在半路上了。

“你好？嗨？这是几？还认得出来吗？”

“……很感谢你救了我，托您的福，我的脑子姑且没出问题。”

少年爬起来，一脸郁闷地看着安洁莉卡。

见识到魔女的美貌，少年出现了刹那间地失神，要让他来的形容的话，大概是上辈子拯救过世界才有机会娶回家的级别。

当然，这仅局限于外貌。

“货物……我的货物在……”

“我帮你送过去了。袋子里是面粉，所以判断出是面包房是很容易的事。”

少年对此感到困惑，因为安洁莉卡的第一印象很容易联想到娇生惯养一词，他很难想象得到安洁莉卡是怎么扛得动几袋面粉的。

“我会一些魔法，面粉什么的难不倒我。”

“这样啊……可我没什么能报答你，我知道你需要钱，但我也急需用到。”

少年借机在树荫下休整，与无事可做的魔女稍微多聊了几句。

少年的名字是塞缪尔，雷奥村本地居民，家里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妹妹，至于家里的其他人，塞缪尔不愿多提。安洁莉卡的好奇心没有强烈到一切都需要刨根问底的地步，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给。”

塞缪尔看着魔女递过来的面包和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晕倒是因为饥饿，有段时间没吃饭了吧？身体上还有很多殴打造成的伤口，最近在和谁打架么？我的口袋里没有多少积蓄，但一份面包和水的价格还是有的。”

“你、你怎么知道？”

“无聊的时候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

塞缪尔挠了挠后脑勺，被不怎么熟悉的女孩子看到了身体，他多少觉得而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反应不如梅林可爱。”

“梅林？比尔森王国的花之魔术师？”

“嗯，他的名声都传播了这么远啊。”

安洁莉卡拿塞缪尔和梅林做了个简单的对比，梅林还是塞缪尔这么大的时候，知道被安洁莉卡看到了身体还会不好意思，后来越活越变态，真是世事难料。

“你是大名鼎鼎的花之魔术师的徒弟？我在路上有听村子里的人闲聊，说有魔法师来村子里，好像在做什么预言。”

“是啊，我在用魔法水晶球预言赚钱，但是你们村子里的人都不怎么配合我。”

安洁莉卡把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塞缪尔，过程中，塞缪尔的表情犹如流汗的黄豆脸一样丰富。

“这种方法当然赚不到钱吧，最少也该说点好听的。”

“哼、你以为我是那种骗钱的神棍吗？预言是真实的，而且一定会发生，我只是把实情说了出来罢了，他们接受不了是他们的问题，怎么想都不是我的错。”

安洁莉卡认真地说道，她确实是在赚钱，不过魔法水晶球的预言限制颇多，但有一点能百分百确定。

“水晶球里的预言是一定会发生的。我预言一位妇人的孩子会打碎她的花瓶，她回去后肯定会对花瓶多加保护，一切都没用，第七天她的孩子一定会打碎花瓶，无非是从纯粹的意外变成了过度保护下的一时疏忽；我预言一位商人的妻子和仆人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商人回家后肯定会质问妻子和仆人，但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证据……然后第七天，就会从偶然撞见，变成妻子因为担心事情泄露，和仆人提出分手前最后放纵一下。”

“真的吗？这也太……”

“不信的话，你来试试看好了。放心，不收你钱。”

反正大多都是不好的预言，没几个愿意给钱，魔女仿佛赌气般把水晶球放到了塞缪尔的手上。

塞缪尔没有拒绝，他对预知未来同样充满了好奇。

不过魔女小姐看到水晶球的变化，发出了“哦呀”的声音，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莫非是很奇怪的未来？”

“什么都没有。水晶球上展现出来的你的未来是漆黑一片。”

“我的未来已经到了无法预知的地步了么？”

“你还挺有写小说的天赋。”

安洁莉卡没好气地评价道，塞缪尔的未来换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就算不是主角也是个大人物，别人都能正常预知未来，唯独某个人的未来一片漆黑，深不可知什么的。

但现实永远都极为残酷。

“和你的设想截然相反，我说过水晶球的预言不会出错。”

“那为什么你说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你没有第七天的未来。”

“没有第七天……”

“——你会在七天内死去。”

水晶球对死者是无效的，安洁莉卡试过预言死者的未来，其结果和塞缪尔一样，会映照出完全漆黑的未来。假如生者的预言也出现了相同的现象，便意味着第七天塞缪尔已经是个死者。

“会死？怎、怎么可能！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后遗症啊！”

“你冷静点，说不定是意外。”

“……这也算是安慰吗？”

“我没说我在安慰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建议抓紧，你的时间不多了。”

安洁莉卡无法保证塞缪尔是明天会死还是第六天会死，唯一能确定的是，第七天的塞缪尔已经凉透了，否则安洁莉卡至少能预言到杀人凶手是谁。

塞缪尔握紧了拳头。

“我不想死……也不能死，一旦我死了，妹妹会活不下去。”

18 弑至亲者

“哦？你的家里只有你负责养家吗？”

“我……唉，还是直接告诉你好了，我的父亲……有酗酒赌博的习惯。”

塞缪尔长叹一口气，略显忧郁地道出了实情。

“我小的时候家境还算可以，父亲是一名商人，母亲在家里抚养我和妹妹，直到有一天，父亲结交了一些朋友，那些大人们带着父亲去赌马，父亲沉迷后生意一落千丈，败光了家里所有的钱。”

原来如此，是沉迷马娘……哦不对，应该只是纯粹的赌马，异世界并不怎么流行纸牌等赌博游戏，反而是赛马场大放异彩，起初是贵族才能欣赏的运动，后来有人突发奇想：

我们何不对平民们开放赛马场，让他们押注谁的马匹会获胜？

于是赌马自始而创建，安洁莉卡的评价是第一个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和创造扭蛋机制的人一样，该吊死在路灯上，为什么要创造这种坏文明啊。

“每次输钱父亲都会去酒馆喝酒解闷，喝得烂醉如泥，渐渐变成了一个酒鬼，脾气越来越暴躁，他把怒火全撒在了我们兄妹和母亲身上，对我们拳打脚踢。”

“你身上的伤是这么来的啊。那你的母亲呢？”

“去年母亲生了一场大病，我拼了命的给母亲赚医药费，但钱全都被父亲抢走挥霍一空，母亲在冬天离开了我和妹妹。母亲最后抓着我的手，说要我一定照看好妹妹。”

塞缪尔还算有点力气，可以出来做苦力补贴家用，他的妹妹不同，父亲败光家产也就是最近两年的事，妹妹一直没有做什么家务，连纺织厂看了都直摇头。

“因此我绝对不能死……但我得承认我真的快要极限了，我根本吃不饱饭，再这样下去要么累死，要么饿死，所以……”

塞缪尔直接跪倒在安洁莉卡面前。

“拜托了，你会魔法对不对？你能把面粉搬运到面包房，肯定多亏了魔法。”

“魔法不是万能的。我说过预知到的未来是绝对的，就算我用魔法给你加护，你依然不可能活到第七天。”

“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有力气，我就不会死掉。”

塞缪尔执拗的祈求安洁莉卡伸出援手，在他的理解中，他的死因多半是营养不良跟不上体力消耗，若是有充足的体力，他绝对不会死。

安洁莉卡很想说其实有七天内发生意外导致死亡的可能性，但看样子不答应塞缪尔，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洁莉卡让塞缪尔转身，在他的背上画了一个符号。

“我在你身上施加了魔法，可以在七天之内让你变得力大如牛，七天之后我的印记会消失，之后你会恢复正常。”

“谢谢。我一定会熬过这七天。”

塞缪尔看上去非常高兴，安洁莉卡却认为，塞缪尔可能根本没有很好的理解魔法的必然性，就如同医生和病患本身才能最深切的理解绝症一样，塞缪尔是不具备魔法常识的人，恐怕在塞缪尔看来，能不死于苦力就可以规避掉死亡的结局了。

魔女给予塞缪尔加护后，他立刻动身又重返到工作之中。安洁莉卡其实没有在雷奥村继续逗留的理由，毕竟目前来看赚不到什么钱，她坐在树荫下发了一会儿呆，决定多留几天。

安洁莉卡习惯了给老朋友送葬，不差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

之后的几天里，安洁莉卡依然在村子里进行预言，偶尔有路过雷奥村的旅人对此感兴趣，每天的报酬勉强足够安洁莉卡付清旅店钱和饭菜的费用。

塞缪尔时常会经过安洁莉卡的摊位，有魔法加护的缘故，他不必再被重物压垮，每每经过都会向安洁莉卡投以感谢的微笑。

直到第五天的深夜——

“外边好吵……”

凌晨时分，安洁莉卡被旅店外的喧嚣惊醒，一般来说除非是节假日，否则酒馆到了规定的时间必须要打烊，禁止通宵，所以夜晚的村庄里永远只有巡逻地的守卫和守夜人。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安洁莉卡穿戴整齐，走出旅店，发现大部分村庄里的人都聚集到了街道上，他们打着火把，惊恐的吵闹着什么。

执政官敲了敲手中的铜锣，大声喊道。

“请不要慌张！领主大人的护卫已经行动了，相信很快能给我们带来结果！”

安洁莉卡悄悄来到旅店老板的身后，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杀人了。”

旅店老板惶恐不安地说道，虽然杀人犯不在人群之中，执政官也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雷奥村领地的领主，领主派出了他的精锐护卫去追杀逃犯，但村子里的人们明显心有余悸。

对大部分来说，杀人犯在街坊和酒后的闲聊中谈到就是极限了，谁也没想到杀人犯就出现在了村子之中。

“查清楚是谁了吗？”

“我听说有个孩子杀了他的父亲！”

旁边的人也纷纷加入了讨论。

“听说案发现场非常血腥，他的父亲的脑袋都被拧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有一种说法是，当人想要残害至亲之人，魔鬼就会出现，赐予那人无穷无尽的力量。”

“天呐，太可怕了。上帝保佑，我们村子里怎么会出现弑亲者？”

“他会下地狱的！领主肯定会摆平！”

“绞死他！不能让弑亲者活着，连至亲之人都敢杀害，以后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恶魔！一定有恶魔出现了！”

雷奥村的村民们群情激愤，恐慌与惊怒混杂在一起。

尽管没有出现名字，安洁莉卡已经猜到了真相。

是塞缪尔。

他杀害了他的父亲，他有这么做的动机。

而安洁莉卡也知道，有她赋予的魔法加护在，塞缪尔扭断人的脖子绝非空谈，恐怕是易如反掌就能做到的事。

安洁莉卡默不作声地退去，执政官忙于摆平群众们的不安，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人悄悄溜走。

【魔女TIPS】

安洁莉卡曾经擅长跳古典芭蕾。

“我早忘光了！不要问我从哪里学的！”

19 魔女小姐与命运

雷奥村外的森林中，魔女小姐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塞缪尔，有魔法的帮助，在近距离定位一个人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你好，塞缪尔，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呀，我、怎么动不了？”

“因为你已经死掉了哦。”

安洁莉卡笑眯眯地说着残忍的真相，塞缪尔躺在雷奥村外很远的森林里，他倒在一棵树下，腹部和胸口都有血腥的伤口，安洁莉卡到来之前，塞缪尔实际上就因为伤势过重而死掉了。安洁莉卡所做的无非用魔法来让灵魂继续保留在死去的身体内，人死后的灵魂不会立即去往冥府，而是会继续在世间徘徊。

雕琢（Caelum）序列六·灵魂枷锁，可以让灵魂继续待在已死去的身体里，但不能移动，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交代遗言，或是为了询问谁是杀人凶手，亦或者是让死者最后再看一眼世间。不过倘若死亡时间过长或尸体损坏过于严重，灵魂枷锁便无法奏效。

“我用魔法让你的灵魂继续留下来了一段时间，你知道回光返照吗？和那个的原理差不多。”

“……这样啊。”

“雷奥村的村民们都在议论，说你杀了你的父亲。”

“嗯。”

“有我给你的魔法，你的父亲绝对不可能是你的对手。所以应该是雷奥村领主的护卫干的吧？”

异世界的魔法并非极其稀有，虽然雷奥村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落，其领主也无非是个小男爵，但他的护卫依然是掌握魔法，可以将之用于战斗上的精英骑士。

“……那天父亲回家之后，他又输了很多钱，喝醉了酒。他开始殴打我的妹妹，说她长得很像母亲，如果我不去制止，妹妹会被父亲打死。可能是长期以来积压的矛盾的缘故，我失手打死了我的父亲。”

塞缪尔的话语中没有掺杂多余的情绪，这是灵魂枷锁的弊端，回光返照的死者不能很好的表达情绪，只能被动的阐述事实。

“即便如此你应该是被抓起来公开处刑，而不是被直接打死。”

诚然塞缪尔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弑亲之罪，但程序上的正义仍然是必要的，他先要被抓起来，送给法官审判，就算塞缪尔事出有因，多半也会被判处死刑。然而塞缪尔直接被守卫重伤而死，无论如何都不符合逻辑。

“我没想反抗，我被带到监狱里，可守卫忽然问我，是不是我的妹妹，在勾引我的父亲。”

“哈？”

“父亲殴打我的妹妹，撕碎了她的衣服……守卫告诉我村子里的人都传言她引诱父亲，明明她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会有人散布这样的谣言？我不能让谣言继续扩散出去，如果放任谣言继续传播，修道院会拒绝收养我的妹妹……虽然现在恐怕也迟了。我选择了越狱，假如我一定要在七天内死去，至少要让散布谣言的人闭嘴。”

之后由于犯人越狱的缘故，守卫选择了用足以致死的方式攻击塞缪尔，越狱的背负人命的犯人会被判定为穷凶恶极的罪犯，法律上允许守卫出于自我保护的方式回击。

安洁莉卡赋予塞缪尔的加护仅仅是赐予他力量而已，并非给予他钢铁之躯。肉体凡胎的塞缪尔身负重伤逃出了监狱，还没来得及查清是谁散布的谣言，就在村子外的森林里失血过多而死去。

“我忽然觉得很难受……我们家穷困潦倒，我和妹妹经常被父亲虐待，从来没有人愿意来制止父亲……为什么最后却在散布不切实际的传言上不遗余力？”

“大概是成本问题吧。”

“成本？”

“你的父亲是一个酒鬼，和酒鬼打交道，人们都避之不及，唯恐会惹上麻烦。你杀了你的父亲，又被守卫带走关到监狱里，你的妹妹就失去了任何保护……对他们来说，无非是嚼嚼舌根子而已，没有任何成本，也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

安洁莉卡总算弄明白，为何雷奥村的人会恐慌了，并非是纯粹的塞缪尔杀死了他的父亲。在塞缪尔自愿被捕后，村子里不知是谁对衣衫残破不堪的塞缪尔的妹妹加以推测，起初仅仅是好奇心性质的推测，最后演变成了一传十十传百的塞缪尔的妹妹勾引了她的父亲的纯粹的谣言，传到了守卫耳中，感兴趣的守卫决定直接向当事人之一打听。

雷奥村的村民们恐慌，是因为塞缪尔的越狱，此刻他们还不知道塞缪尔已经重伤而死了。

“人们总是带着好奇心与猎奇心理的，不然就没办法解释怪谈能在各地之间传唱。他们可能不是厌恶你或你的妹妹，只是对那种可能充满兴趣，并加以讨论。”

“可这样……损害了我的妹妹的名声，修道院不会再收养她了……”

短暂的迟疑过后，塞缪尔知道他不剩多少时间，没有继续矜持的理由。

“能请你，照看我的妹妹吗？”

“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那就请你带她去一个能妥善安置她的地方……她没有办法继续再生活在雷奥村了。”

“不介意我带她去很远的地方吧？”

“越远的地方越好……这里，只会给我的妹妹带来悲伤……”

塞缪尔唯一能托付的人只有安洁莉卡，他们在这里没有其他的亲戚。

不过最后，塞缪尔依然有一个疑问。

“话说……如果你给我的加护更厉害一点，我是不是能活下来……？”

“没可能的。”

安洁莉卡否决了塞缪尔小小的期望，假如魔女没有给塞缪尔魔法，塞缪尔的命运可能是纯粹的被过度酗酒的父亲活活打死。但安洁莉卡给了塞缪尔魔法导致普通人无法与之抗衡，于是命运就安排塞缪尔必须和同样掌握魔法的守卫爆发冲突，最终伤势过重亡。

要是安洁莉卡给塞缪尔再多的加护，事态依然会朝更恶劣的方向展开，甚至说不定会演变成魔女亲手杀死他。

“说出来你可能难以相信，我以前也是积极反抗命运的人哦。但现在已经不会再那样做了。去接受该死的命运吧，也许你的妹妹，命中注定要漂泊到远方。”

20 【魔女与死者苏生】

异世界的文明普遍以中世纪时期为蓝本，虽然安洁莉卡很好奇为什么始终没有向更进一步的文明进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些变化依然被安洁莉卡所见证。

譬如说衣服，起初的衣服与裁缝都是一体的，换言之如果要买衣服，直接去裁缝店找裁缝本人，没有专门售卖衣服的店铺。如今在一些比较繁华的城镇，服装店已经不是新奇的事物，说到底有很多裁缝虽然技艺精湛，销售口才却不见得有多好。

“完美！太适合您了！”

服装店的女店长将少女邀请到落地镜面前，请她对着镜子，好好欣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己。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女孩子都有爱美的天性，更何况她是算是个底子不错的模特，纤弱而苗条的身体很搭配女店长为她精挑细选的洋裙，简直像个贵族大小姐。少女确实很喜欢这条裙子，可是她不敢说出哪怕半句的赞美，就算没有明码标价，她知道这条裙子一定价格不菲。

少女曾有不错的家境，但随着父亲的败家落入了穷困潦倒的岁月，而另一方面……她现在寄人篱下，少女偷瞄坐在休息椅上，优雅地喝着茶的魔女小姐。

“喜欢吗？”

“……似乎价格很昂贵的样子。”

“我没问你这个，阿比盖尔。”

少女的名字是阿比盖尔，塞缪尔的妹妹。塞缪尔逝去后，安洁莉卡在郊外的森林里找到了孤零零的阿比盖尔，声称要带她离开雷奥村。

——你是哥哥的朋友？

——当然不是。他欠我钱，占卜、水、面包，还有魔法的费用，现在他没办法还债，所以说你作为他的妹妹就归我所有啦！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流程，安洁莉卡顺理成章的拐走了阿比盖尔，反正她们兄妹二人在雷奥村没有其他的亲戚，阿比盖尔顶多会被列为失踪人口，过个几月雷奥村应该就没有人记得了。

安洁莉卡无法忍受阿比盖尔脏兮兮的样子，于是到达城镇后，带着阿比盖尔好好清洗了一番，顺便带她去买新衣服。

“我只问你喜不喜欢。”

“喜欢。”

“好，那么就买下它。”

安洁莉卡飒爽地付了钱，拉着还略显拘谨的阿比盖尔离开了服装店。

大概是童年时期过得还算不错的缘故，经历过娇生惯养的阿比盖尔好好打扮一番活脱脱是回头率十足的美少女。不过安洁莉卡有着绝对是她回头率更高的自信，前提是她摘下巫师帽。

“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安洁莉卡姐姐。”

“谈不上感谢，我是为了我自己而做的，因为你接下来得跟我生活一段时间，要是作为我的跟班却臭烘烘得的，头疼的反而是我。你离开故乡，不会觉得不舍吗？”

“除了哥哥，我没有别的怀念。”

阿比盖尔黯然伤神地说道，正如塞缪尔所说，他们兄妹被父亲虐待时没有人来帮助他们，所以阿比盖尔离开了生活了十余年的雷奥村，一点都不觉得怀恋。

“安洁莉卡姐姐计划去哪里？”

“我暂定的目的地是拉德博伊尔王国，虽然想要去的话立刻就可以到达，但还是攒够能在大城市花费的积蓄比较好。”

“安洁莉卡姐姐积蓄很少？”

阿比盖尔略显惊讶，刚才支付高价的裙子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她还以为安洁莉卡很有钱。

“与其说很少，不如说现在一分钱都没剩下。”

“欸？”

“刚才给你买裙子的时候全部都花光了。”

“可、可是刚才安洁莉卡姐姐分明游刃有余的样子……？”

“阿比盖尔。”

安洁莉卡语重心长的拍着阿比盖尔的肩膀，目光炯炯有神。

“钱这种东西，该花的时候不花出去就没有意义了。”

“您完全不做计划的吗——”

阿比盖尔忽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该不会跟了个相当不靠谱的人？

“既、既然这样，我立刻把裙子给退掉！”

“说什么呢，你穿着多可爱。而且你都穿了出来，怎么可能允许退货？而且你把裙子退掉后也没有别的能穿的衣服。”

“安洁莉卡姐姐，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如果付钱的时候，钱不够您会怎样做？”

安洁莉卡竖起了大拇指，她当然有考虑这种可能。

“催眠店长当做没来过这家店然后离开。”

魔法，很神奇吧？

阿比盖尔深感绝望，她总算搞明白安洁莉卡底气十足的原因是什么了。

“所以我们晚上该怎么办才好……”

“去找冒险家协会接个委托，是城镇的话总归是有冒险者协会的。希望能有很轻松赚到大笔路费的委托，要是能有挖宝藏的委托更好……啊。”

“啊？”

“宝藏！对！宝藏！”

安洁莉卡忽然变得格外激动。

“我想起来了，我年轻的时候有在一个地方埋过财宝！真是的，年纪大了自己都没想起来，只要去埋宝藏的地方把我的财宝回收，路上不是想住什么级别的旅店就住什么级别的旅店嘛！”

“年、年轻的时候……”

阿比盖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和安洁莉卡有交流过，安洁莉卡直接告诉了阿比盖尔她是魔女，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尽管阿比盖尔有所了解，但看到美少女模样的安洁莉卡一口一个年纪大了，还是有一种想说安洁莉卡现在看上去分明很青春。

魔女所谓的年轻，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比盖尔如是推测。

“可是过去了很久，财宝真的不会被别人挖走吗？”

“应该不会。那里很隐蔽，一开始不是我的藏宝地，而是我和过去一同冒险过的伙伴们，埋下时间胶囊的地方。”

“时间胶囊？”

“写下自己的心愿，和其他伙伴一同埋在某个特定的位置，待到时光流转再一同挖出来，看看当初的愿望实现了没有，不过大多会感慨岁月蹉跎。我们当初定下的时间是五十年哦。”

“那么久？”

“是啊，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魔女小姐回忆着过去与能称得上是伙伴的人一同冒险的悠久过去。

“到了约定的时间，去挖时间胶囊的人只有我一个。”

并非遗忘了或觉得没有意义，其他人已无法和魔女一同见证五十年的变迁。

21 魔女小姐的宝藏

一般来说，人类的寿命普遍在六十岁到七十岁左右，据说人类的平均寿命是根据时代整体的生活水平而决定的，所以像梅林那样罕见的高寿需要勇者的固有魔法才能做到。

对魔女来说，五十年和五年、五个月没有实质性的区别，但对大部分的人类而言可能是他们一生的时光，饶是魔女昔日的同伴多半是强大的魔法使，也终究敌不过岁月流转。

“因为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就擅自拆开了他们的时间胶囊，才知道他们五十年前原来有各种各样的志向和想法。顺带一提，其中一个人留下的时间胶囊是给我留下来的告白情书哦。”

“告白！”

女孩子总归对恋爱的话题感兴趣，阿比盖尔自然不能免俗。

“里边一定是很感人的内容。”

“不啊，里边的内容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的傻气，话说我当时完全没感受到，真想表白的话就该早点说嘛。他说希望用时间胶囊来见证不变的感情，直到变成老爷爷依然喜欢着我。”

“听起来很浪漫啊……”

“可他没来得及变成老爷爷就英年早逝了。”

安洁莉卡摊开手掌，严格意义上讲甚至还没到中年。

阿比盖尔一时语塞，虽然很想知道详细的内幕，但总觉得不该继续追问下去。阿比盖尔注意到，诉说着这些的时候安洁莉卡并未显露出特别难过的表情。

是她和昔日冒险的同伴关系不怎么好吗？阿比盖尔觉得不是那样，当回忆起曾经和一些人冒险过的时候，安洁莉卡眉飞色舞，至少应该是令安洁莉卡感到开心的一段回忆。

那么是经历的太多，不再会感到悲伤了么？这样一想，阿比盖尔莫名的感到难过，明明安洁莉卡都没有伤心。

“啊，说得好像稍微远了一点。总之之后埋时间胶囊的地点被我清理了一番，我发现那里非常隐蔽，五十年过去，时间胶囊都保存的很完好，于是干脆把之前收集到的财宝都转移到了那里。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吧！”

说完安洁莉卡立刻在城镇中咏唱魔法，引得守卫大声呵斥，在许多城镇里，使用可能造成伤害的魔法都是违法的行为，不过安洁莉卡抢在守卫制止之前，咏唱完毕和阿比盖尔一起转移到了记忆中的地点。

而阿比盖尔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近魔法，一秒前还在城镇里，下一秒便转移到了陌生的郊外，在阿比盖尔看来简直如梦似幻。

安洁莉卡告诉阿比盖尔，她不会一直都和阿比盖尔一起，接下来她说不定还要去很远的地方，比如精灵生活的岛国，极寒的北境。这趟列车连魔女小姐自己都不知道终点是哪里，她自己也有可能觉得没有结果而中途下车，所以安洁莉卡计划教给阿比盖尔一些基础的魔法，让她自力更生。

阿比盖尔不知道的是魔女使用的是序列二的魔法，她极有可能穷其一生命都无法掌握。

“咦？变化好大？”

安洁莉卡确信以她冰雪聪明的脑袋不可能搞错坐标，然而到达目的地后，发现原本的密林被开辟出了道路，虽然没有行人，却有一座格外抢眼的建筑。

“怎么还有人在这里盖了一栋别墅啊？！”

安洁莉卡目瞪口呆，她原先埋宝藏的地方竟然被不知名的家伙盖了一栋豪华别墅，将魔女的藏宝地牢牢的霸占住。

“这下麻烦了，我记得我有给宝藏做过封印处理，不找到正确的入口是没有办法转移进去的。只能让住在那里的人通融一下了。”

“没问题吗？我们是陌生人。”

“哼哼。”

安洁莉卡自信的扬起嘴角，她主动摘下了巫师帽。

“我说过我要教你一些经验，那么现在就是第一课。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如果你打扮得体，哪怕是初次见面，对方的态度也不会太差。”

实际上这不完全是安洁莉卡故意吹嘘自己过人的容姿，异世界的化妆不是人人都能担负起经济消耗的行为，许多城镇长大的姑娘们只有过生日、出嫁时才有机会好好化妆。有经济实力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不是出身尊贵就是家境优渥，无论哪种都必须要谨慎对待。

为了证明给阿比盖尔看，安洁莉卡主动走进了别墅的庄园，奇怪的是大门没有上锁，也没有饲养看门狗，甚至连一个修剪树枝的园丁都没有见到，实在是不符合能盖得起别墅的家境应有的行为，有身份的人往往会很注重各方面的细节，若是有人做客却发现庄园里的树木没有修剪，无疑是很失礼的行为。

“安洁莉卡姐姐，看那边。”

阿比盖尔拉了拉安洁莉卡的衣角，庄园里不修边幅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一座坟墓？安洁莉卡不禁好奇这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比盖尔捡起草地上的野花，放到墓碑旁，虽说不知道死者是谁，但坟墓周遭没有任何的修饰，似乎是草草下葬，阿比盖尔觉得在坟前献花，或许能让死者的灵魂感到慰藉。

安洁莉卡整理了一下衣领，叩响了房门。

隔了很久，才有个头发蓬乱，黑眼圈异常严重的年轻男子打开了门，确切来说是拉开了一条门缝。

“……谁？”

“你好。我叫安洁莉卡，是路过此地的旅行者。”

安洁莉卡丝毫没受影响，笑容可掬地做了自我介绍。

然后就吃了闭门羹。

“没听说过！”

撂下这句话后，年轻男人直接把房门摔上。

安洁莉卡：“……”

阿比盖尔：“……”

似乎打扮得整洁，不是百分百行得通。

阿比盖尔心里这么想，但她不敢直白地说出来，只希望安洁莉卡姐姐不要生气。

魔女小姐长叹一口气。

“失败了。”

“没、没关系！也许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外人。”

“说的也是。”

安洁莉卡一扫阴霾，举起了手中的魔杖。

“……召唤陨石砸了这里吧。”

“请请请冷静一点！安洁莉卡姐姐！”

22 奥诺雷勋爵

一小时后。

别墅距离最近的科尔迪茨镇，魔女小姐笑眯眯地向远去的商人挥手告别。

“慢走~”

“那个、安洁莉卡姐姐，卖掉真的没问题吗？”

阿比盖尔忧心忡忡地问道。

“您刚才推销时说那个水晶球可以预知未来，这么贵重的道具，竟然随便找个商人就卖掉了……”

“我们现在缺钱啊。”

安洁莉卡心情愉悦地抛着手中的钱币，丝毫不觉得心疼，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做预言家的天赋，反正预言七天后未来的水晶球是她从别的地方得到的，常年积压在仓库里吃灰，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找个机会卖掉。

至于价钱安洁莉卡懒得反复讨价还价，这种从各地毛来……冒险正当所得的魔法道具，她要多少有多少。

“好啦，我们赶紧去找旅馆吧，顺便再好好打听一下那家别墅里的神经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洁莉卡姐姐，我刚才有留意经过的地方的旅店的价格，结合您刚才卖掉水晶球获得的价钱，我认为综合考量我们应该选择……”

“不用那么麻烦，外出时处处都要计较价格，等于在身体累积疲劳的同时又给心灵增加压力。最贵的那家，GO！”

安洁莉卡不由分说地拉着还想劝说的阿比盖尔，直冲科尔迪茨镇最奢华的旅店。

“两位？”

“嗯。两位，一间房。”

柜台内的店老板清点了一下安洁莉卡递来的钱币，发现即便算上押金，也多了一些。

“另外我还想向老板打听一些事。”

“喔……但说无妨。”

店老板不露神色地收下了多出来的一份。

“东南方向不远有一家庄园，我想了解一下关于那家庄园里的人。”

“……是奥诺雷勋爵一家啊。”

店老板脸上厌恶的表情转瞬即逝，甚至连热闹的大厅在听到这个惹人厌的名字时都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他们是贵族。”

“哼、只是一家暴发户罢了。”

店老板对此嗤之以鼻。

“奥诺雷勋爵算是我们这里的本地人，本来是好吃懒做的懒汉，直到有天他忽然发了笔财，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娶了个漂亮老婆，还有了两个儿子，他们的庄园也是在发财后才建成的。”

“发财？他的钱到底从哪里来？”

“鬼知道……他本人说是做生意，建成庄园后也的确开始经商，但他根本没有生意才能，售卖的物品要么价格昂贵，要么质量不过关。一开始奥诺雷勋爵招募的人还有尝试提出改进意见的，可那家伙刚愎自用，觉得提意见的人都是在跟他唱反调，反倒将他们统统开除。真不是我仇富，照他自我感觉良好的经营方式，早该宣告破产了，奇怪的是他一直都不缺钱，好像真的在盈利。”

咚！

魔女小姐砸了一下桌子，吓了店老板一跳，他发现戴着巫师帽的少女面部表情异常僵硬。

安洁莉卡迅速推测出了真相，难怪庄园好死不死偏偏盖到了她的藏宝库上，恐怕是奥诺雷勋爵无意间发现了宝库的入口，利用里边的黄金大发横财，并用庄园作为掩饰，表面上是在经商赚钱，其实私下里一直在搬里边的财宝。

呜哇……我的宝藏……攒了好久的……

安洁莉卡泫然欲泣，弄得店老板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啥，怎么把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给弄哭了。

“店长店长，他不是贵族吗？”

阿比盖尔好奇地向店长提问，虽然给钱的不是她，但店长记得阿比盖尔是安洁莉卡的伙伴，于是顺口解答了阿比盖尔的疑惑。

“是买来的。奥诺雷勋爵发财后给上边的大人们一大笔钱，买了个爵位，他没有领地，这个爵位好像也不能世袭，但他就此趾高气昂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贵族，整天来到城镇指手画脚。”

说罢，店长甚至开始模仿奥诺雷勋爵的语气。

“嘿！你！怎么不低头？没看见尊贵的大人在这里吗？……贱民们真是没有教养，见到尊贵的奥诺雷大人应该主动让路，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听着都让人火大。他还买通了守卫，有什么好的货物都要先进贡给他，他在的这几年，科尔迪茨被他搞的一团糟。”

贵族很看重爵位的世袭，如今几乎不太可能提拔平民做贵族……奈何奥诺雷给的实在太多，所以就赐予他一个名誉贵族头衔当当，反正他人傻钱多。

“意思是他现在不在了吗？”

“他死了。上主有眼。”

要不是奥诺雷勋爵已经死掉，店长哪里敢说他坏话，他非常在意买来的爵位，就算没在科尔迪茨镇，也很在乎有没有人说他坏话，若是有人向他举报，可能会得到奖赏。不过奥诺雷勋爵在面对平民时不怎么大方，得到名誉爵位后打心底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久而久之也没什么人积极举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奥诺雷勋爵的生活放纵无度，落下了一身毛病，前不久病死了。说来奇怪，奥诺雷勋爵病死后，他们家似乎一下子没了收入，商铺全部关门，家里的仆人也都跑得一个不剩，他的妻子和儿子过惯了富人生活，没有学到赚钱的本事我不意外，但奥诺雷勋爵到底怎么赚到钱的，我们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所以……那个男人是他们家的顶梁柱？”

“我不想侮辱顶梁柱这个词，可从结果来看，确实是这样。他的遗孀开始变卖昂贵的家产过日子，最近我听说……”

看在安洁莉卡组专门给了情报费上，旅店老板压低了音量，小声说道。

“我听说他们买了一本记载了邪恶仪式的法典，名叫《死者苏生》……他们应该是准备复活奥诺雷勋爵，觉得奥诺雷勋爵一旦复活，他们家的日子又能恢复到以往。他们把自己关在庄园里，估计就是在捣鼓这个。”

“死者苏生？”

安洁莉卡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它是一个固有魔法，名字看上去挺唬人，然而本质上是个失败的固有魔法，顶多骗骗魔法文盲。

原来如此……安洁莉卡心里有了计划。

【魔女TIPS】

据说大陆下沉睡着名为切尔诺伯格的冥神。

23 魔女小姐的非凡烦恼

回到旅店的房间，安洁莉卡直接把自己扔在床上，慵懒地打了几个滚，随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对了，我说过我要教阿比盖尔魔法。”

“会不会很难？”

“还好，我只负责教你基础的魔法，方便你能在大陆上畅通无阻。先讲解一下魔法的构成好了，被认知为序列的魔法共计有八十种，每个序列包含九种魔法，序列数由高到低，越低越为强大，通过机缘巧合、重复使用、服用药物等方式，均可以让魔法序列攀升，但我不推荐药物，因为不确定性很多，虽说唯一稳健的晋升方式只有稳扎稳打。”

阿比盖尔懵懂地记着笔记，其后安洁莉卡也将每个魔法序列的编制人数限制告知给了阿比盖尔。

“当至少拥有五种魔法序列一之后，便有机会挑战成为永远的非凡者，我所拥有的五个序列一分别是腐败（Nigredo）、净化（Albedo）、黄金（Citrinitas）、完成（Rubedo）和生命（Viriditas）。”

“安洁莉卡姐姐是怎么达成的呢？”

“嗯哼~想要挑战成为非凡者？那其实挺难的，我是魔法造诣上的天才，但实际上我依靠自己达成的序列一只有一个，其余四个都是靠运气。”

安洁莉卡穿越前所看的小说里，来到异世界的穿越者都会有金手指，然而安洁莉卡并没有特殊的力量和系统之类的东西，有时候安洁莉卡会觉得，她能完成五个序列一，且顺利成为非凡者已是她的特殊之处。单是收集到五个序列一便是难上加难，即便凑齐了，晋升为非凡者也并不是百分之百成功，数千年来的成功者少之又少。

“我要教你的是序列九的魔法，不要看不起这些烂大街的魔法哦，相当实用。首先是勤勉（Diligence）序列九的通用语，可以自动翻译彼此间沟通的话语，虽然识别不了古文字和动物的语言，但要在大陆上游历，它是必不可少的魔法，我先从通用语教起。”

安洁莉卡有丰富的教育经验，再加上阿比盖尔刻苦好学，依照安洁莉卡的推算，几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阿比盖尔出师。安洁莉卡没打算把阿比盖尔教成名声赫赫的大魔法师，事实上当年梅林出师的时候，他的水平也远没有达到宫廷首席魔法师的级别。

夜晚，安洁莉卡嘱托阿比盖尔明天记得叫醒她，和安洁莉卡生活了一段时间，阿比盖尔意外的发现安洁莉卡很喜欢赖床，如果不是有人专门提供叫醒服务，安洁莉卡每天都会睡到接近午饭的时间才不情愿地起床。

次日上午，阿比盖尔晃动着缩进被窝里的安洁莉卡。

“安洁莉卡姐姐，到起床的时间了。”

“呜……我吃不下啦……”

“这种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编出来的梦话请不要再说了。”

“我不想起床……”

明明昨天是她自己嘱托的，现在却反过来要赖床，阿比盖尔哭笑不得，没想到安洁莉卡姐姐竟然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安洁莉卡特意叮嘱今天要喊她起床，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对不起，安洁莉卡姐姐。

阿比盖尔在心中默念，随后抓住被子，猛地把被褥一掀——

“起床！欸？！”

“好冷……”

“怎怎怎么什么都没穿！您原来有这样的习惯吗！”

“说什么啊？我……”

没有被子保暖，安洁莉卡被迫起身，然而当她看见自己居然什么都没剩下的时候，自己也愣了一下。

“啧。又开始了。阿比盖尔，我可没有裸睡的习惯，虽然天气炎热的时候的确会不穿内衣。”

“那为什么……”

阿比盖尔害羞地捂住了双眼，却又忍不住悄悄透出指缝偷瞄，尽管都是女孩子，但脱下宽厚魔法袍的魔女小姐连阿比盖尔都不由得发出“哦呼”的惊声。安洁莉卡不仅穿衣显瘦，魔法袍下的身段同样挑不出任何缺陷，阿比盖尔终于明白了安洁莉卡所钟爱的巫师帽和魔法袍其实是颜值封印器，不然配上安洁莉卡喜欢卖弄的性格，恐怕会引发无数不必要的麻烦。

“「白」偷走的，除了「白」没有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白」？”

“昨天忘了和你讲，成功的非凡者会得到以颜色为代表的称号。我的全称是「黑」魔女安洁莉卡，「白」是另一个非凡者。”

“非凡者之间互相认识？”

“非凡者会相互吸引！……我很想帅气的说出这句台词，但没有这种设定。当你成为不老与不死的永远之人，想结识一下同样达成这个领域的同僚是很正常的想法。不过我付出行动后就后悔了，基本都是怪人。”

安洁莉卡若无其事地说着，同时清点自己的备用衣物。

“因为活得太久，他们大多都很不正常，沾点神经病。我说过达到永生必须要五个序列一对吧？实际上根据所拥有的序列一的不同，永生的方式存在巨大的差异，我是真正的不老与不死，不会老化也不会自然死亡，「白」的永生是不断更替肉身，其人偶的技艺可以以假乱真，先制造一副自己喜欢的躯体，再把承载记忆的灵魂放进去。”

安洁莉卡穿戴整齐，故意向阿比盖尔问道。

“猜猜看，阿比盖尔，当「白」知道我什么都不做，依然不老且不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阿比盖尔咽了咽口水：“会……嫉妒？产生恨意？”

“没有——「白」疯狂地爱上了我。”

“前后之间根本感受不到什么因果关系啊！”

“所以我才说非凡者精神都多少沾点不正常嘛，其实我一开始是很骄傲的，我这么可爱，只有奥诺雷勋爵他们家那种入魔的人才会无动于衷。但「白」实在太烦了，你能想象出如厕的时候有人空间折跃过来硬要和你卿卿我我吗？”

阿比盖尔摇了摇头，她确实无法想象。

“想象不出来……安洁莉卡姐姐这样的美少女，竟然还需要如厕什么的……实在无法接受！”

“你该不会是被「白」那家伙传染了吧？”

安洁莉卡敲了敲阿比盖尔的脑袋，她只是不会老化而已，还是有正常的新陈代谢，其实她自己也很希望没有，毕竟每个月的那个实在是太折腾人。

简单的洗漱过后，安洁莉卡又重新恢复到了阿比盖尔所熟知的神清气爽的魔女小姐的姿态。

“我要单独去奥诺雷勋爵他们家一趟，最迟明天，我会拿回属于我的财宝！”

24 猴爪

再次拜访奥诺雷勋爵一家，安洁莉卡很有耐心地在门外等待了许久，才终于盼来了他们再度开门，依然是上次黑眼圈的清瘦男子，他一看到是安洁莉卡，马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准备把安洁莉卡拒之门外。

“等一下！我是来尽庶民义务的！”

“……庶民义务？”

“庶民有义务向尊贵的大人们提供帮助，我知道您一定在为魔法阵的绘制而困扰着吧？而我恰好拥有为大人排忧解难的能力，所以就上门来了。”

男人上下打量了安洁莉卡一番，旋即营养不良的面庞上展现出傲慢的神色。

“不错。你尽到了义务，科尔迪茨镇的贱民们该有你的自觉。”

真的是好臭屁的家伙……

安洁莉卡强忍住想揍人的冲动，按理说男人明显认出了安洁莉卡不是科尔迪茨镇的居民，但还是放任安洁莉卡进来了，该说他们没有戒备心呢，还是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了呢？

偌大的宅院里仅有两个面容消瘦的年轻人，以及一位即便浓妆艳抹，也掩饰不了人老珠黄本质的女人。不出安洁莉卡所料，他们在客厅里绘制死者苏生的魔法阵。

安洁莉卡看了一眼差点没被气晕过去，她本来以为芙罗拉绘制的魔法阵已经够烂的了，没想到居然有比芙罗拉还要烂的人存在，和奥诺雷勋爵的家人们相比，芙罗拉简直是天才。

要形容安洁莉卡看到他们绘制的魔法阵的心情，大概和第一天上班的程序员发现任务是接管前任程序员留下来的代码差不多。

安洁莉卡不得不重新进行大面积的重新绘制，固有魔法死者苏生的魔法阵并不复杂，奥诺雷勋爵的家人们研究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发动成功，安洁莉卡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魔法阵的绘制。

“好了，接下来等到晚上零点钟，按照魔法书上的步骤去做即可。千万不要随意更改魔法阵哦。”

安洁莉卡生怕他们画蛇添足，正当她准备脚底抹油溜人的时候，消瘦的男人叫住了她。

“站住。你不觉得还有别的事情没做吗？”

“别的事情？”

“既然你拿着扫帚，就给我把整个庄园里里外外全部都清扫一遍。”

男人趾高气扬地下达了命令，他的兄弟和母亲也都认为理所当然，安洁莉卡登门拜访绘制魔法阵不仅没有让他们产生丝毫的感激，反而还在责怪安洁莉卡做得不够好。

事实上，光是踏入房间，安洁莉卡便产生一种恨不得捏住鼻子的冲动，奥诺雷勋爵死后，他们家的仆人们悉数走光，平日里他们对仆人们的态度完全是在使唤牲口，自然没有什么主仆情谊，发现他们家没钱后没有落井下石已是最大的本分。

故此奥诺雷勋爵家里好久都没有进行过打扫，垃圾遍地都是，更是充斥着奇怪的味道。某种意义上都到这种程度上都坚持不打扫，安洁莉卡真的有点佩服他们。

安洁莉卡抑制住怒火，她总算彻底理解为什么科尔迪茨镇的居民们对奥诺雷勋爵一家恶评如潮，魔女的扫帚可不是打扫卫生的道具，她面带和善的笑容，对他们一家施加了魔法。

“怠惰（Sloth）序列七·精神浅眠。”

……

夜晚，临近零点，昏暗的奥诺雷勋爵一家亮起了油灯的光芒。

“该死，那个清洁工走掉了，一点都没打扫。”

“还以为是个明白自己身份的贱民，结果还是不识抬举。光是获得进入贵族的住宅就已是无上的荣耀，更别说将贵族伺候得服服帖帖这一殊荣，多少人想得到资格都没有门路。”

“不过仪式倒是有完好的保存下来，那个贱民还算有点价值。”

母子三人谈论着今天白天所发生的事，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虽说能猜到是魔女给他们下了催眠的魔法，但他们丝毫没有怀疑魔女居心不轨。

安洁莉卡的叮嘱其实是多余的，在他们看来连绘制魔法阵都是仆人们的工作，所以不会去更改已经绘制好的魔法阵。

“快要到时间了？书上说下一步的步骤是什么？”

“我看看……站在三个不同的位置，把血滴在上边？”

“哈？开什么玩笑？要我们主动去弄伤贵族尊贵的玉体？”

“孩子们，该行动了。我们先把勋爵大人接回来，再去教育那些不知高低贵贱的庶民什么是义务。”

女人中断了可能要吵起来的两个孩子的谈话，她已经不能忍受劣质化妆品对肌肤的伤害。奥诺雷勋爵死后，他的妻子完全没有节俭化妆品的开支，若非花了大价钱购买了记载了死者苏生的魔法书，那笔钱肯定会被她用来买化妆品。

两个娇生惯养的年轻人不情愿地听从了母亲的指示，三人站在魔法阵的三个不同的角度，用刀片割破手指，分别将各自的血液洒落在魔法阵的纹路上。

魔法书上记载了最后的咒语，三人异口同声地进行咏唱。

“伟哉！伟哉！伟大的冥神切尔诺伯格！”

“我等为崇高之神献上肉身！我等为崇高之神献上灵魂！”

“回来吧！回来吧！将离开我们的人，重新带回到我们的身边！”

月光透过窗户映射到绘制魔法阵的木地板上，三人盯着魔法阵，却发现没有任何变化。

“我们不会是被骗了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竟敢欺骗贵族！”

“孩子们，再检查一下，是不是缺了什么步骤？”

若是安洁莉卡本人在场，她会耐心的解释道，发动魔法阵会有惊天动地的动静本来就是常人对魔法的错误认知。不过考虑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魔女小姐没有继续待在庄园里的必要。

咚。

叩门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中格外响亮。

咚咚、咚。

女人难掩脸上的喜色。

“成功了！勋爵大人回来了！”

“终于……我们又能过上以前贵族该过的日子！”

“快快快，不要让勋爵大人等待太久。”

母子三人一齐奔向入口，迎接他们期盼的复生的死者。

门开了。

【魔女TIPS】

每位非凡者都有颜色作为代表，但最初的魔女没有。

25 死者苏生

翌日。

阿比盖尔有一种感觉：今天的安洁莉卡姐姐心情尤为良好，走在路上踢踏着石子，一路哼着小曲，犹如去郊游的孩子。

今天一大早安洁莉卡就退了科尔迪茨镇的旅店，说事情已经办得妥当了。阿比盖尔还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已经来到了奥诺雷勋爵家的庄园外。

庄园和阿比盖尔的记忆中有很大的差别，上次是单纯的不修边幅，但这次庄园里的风景简直是一片狼藉，活像悍匪洗劫过。

安洁莉卡一路畅通无阻，庄园和宅邸的正门都没有上锁，而魔女小姐仿佛早预料过这样的结果。

“……”

阿比盖尔忽然发现庄园的角落里，她特意上了一束花的坟墓有异样。坟堆不知被什么人扒开，连墓碑都七扭八歪，阿比盖尔由衷地感到难过，她一路小跑到的坟墓旁，发现连坟墓里的棺材都被掘开，里边空空如也。

太过分了，竟然还有盗墓贼趁火打劫。

阿比盖尔亦有逝去的亲人，尽管她现在不可能再回到雷奥村，但她肯定不希望有人去打扰哥哥的坟墓。

“我进去找宝藏啦，阿比盖尔，你在外边等我。”

“安洁莉卡姐姐，住在这里的人去哪里了？”

“不知道。”

“我、我觉得……别人不在家的时候，这样有些失礼……”

阿比盖尔小声说道，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安洁莉卡做了些什么。

安洁莉卡莞尔一笑。

“这座庄园已是无主的状态，他们不会再回来。”

“难道安洁莉卡姐姐……！”

“停一停。我才没有那么残忍，我只是帮他们完成了他们的愿望。奥诺雷勋爵一家的愿望是和奥诺雷勋爵团聚，为此我在背后推了他们一把，仅此而已。”

“安洁莉卡姐姐也会使用死者苏生？我听姐姐说它是固有魔法。”

固有魔法不在序列之中，阿比盖尔惊讶于安洁莉卡丰富的魔法知识量。

然而停在玄关外的安洁莉卡将黑发捋到耳后，飒爽地笑道。

“我当然会用死者苏生——因为死者苏生，就是我发明的固有魔法。”

“欸？”

“我可是魔法天才，有几个固有魔法发明是很正常的吧？只可惜固有魔法没法申请专利。平心而论我更希望这个魔法消失，死者苏生其实是个失败作，被冠以了这个原本我希望它能起到的功效、最后的结果却名不副实的名字。原稿我早销毁掉了，传出去十有八九是「白」的杰作。”

“名不副实？死者苏生，做不到？”

“是的。阿比盖尔，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知识点，魔法看似无所不能，但仍然存在极限，譬如说复活死者——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做到，包括我在内。”

安洁莉卡看着塞缪尔死去，这不是她的恶趣味，事实上她没可能做到复活塞缪尔。罗斯柴尔德医生那次是安洁莉卡事先准备好了替身人偶，倘若芙罗拉真的杀死了罗斯柴尔德医生，那么饶是魔女依然回天乏术。

“但这样不是很奇怪？”

“奇怪？”

“安洁莉卡姐姐明知道死者不能复活，却还是发明了不能复活死者的死者苏生？”

两人的相处时间不长，阿比盖尔很清楚安洁莉卡不怎么谦虚，无论是美貌还是魔法才能，该炫耀的时候安洁莉卡从来都会选择炫耀，一点都不收敛。

安洁莉卡自己亲口说，她对死者苏生魔法的寄托，是真正的令死者复活，而不是要刻意发明诈骗性质的魔法。

“这个嘛，因果关系反了哦，正是因为我研究过死者苏生，才知道有些事情魔女也不能做到。不过失败作居然被传出去什么的，也不是我一开始的本意。”

说完，安洁莉卡走进了宅院里，去寻找藏宝库的入口。

先研究了死者苏生，才清楚死者不可能复活。

阿比盖尔能够理解，紧跟着她又有了新的疑惑。

安洁莉卡姐姐为什么要研究死者苏生？

她……有想复活的人……？

阿比盖尔没有答案，她觉得继续追问下去未免过于冒犯。

或许在以往的悠久岁月，看似无所不能的「黑」魔女曾像奥诺雷一家殷切的渴望过，逝去的人能回到她的身边。

毕竟曾几何时，魔女尚是不成熟的少女，有一起住在相同的屋檐下，一起攀登过高峰、深入过地下城，共同讨伐过强大的魔物，在无数的宴会上嬉笑的伙伴。时光流转，岁月如梭，彼时还需要他人照顾的少女成长为可以独自游历整个大陆的大魔女，身边也不再需要将后背托付于彼此的伙伴了，有什么难题，她自己一个人都能搞定。

“唔……不对……”

死者苏生是失败的魔法术式。

不能复活死者。

阿比盖尔并非要质疑魔女小姐的结论，她忽然发现了诡异的矛盾。

“昨天安洁莉卡姐姐不是来帮他们完成了死者苏生？那到底复活了什么啊？”

死者苏生不能复活死者，所以它真正的效果是什么？

阿比盖尔怔怔的望着空荡荡的坟墓，里边的棺材被用极其暴力的方式破坏。

有一种观点是人体的保护机能会限制人的发挥，因为肉体有承载限度，一旦超越人体的限制，破坏和受伤的反而是自身的人体。但倘若肉身不受影响，便会爆发出常人所不能达到的力量与速度。

坟墓和棺材看似是从外部破坏的……但当真如此么……？

阿比盖尔后退了数步，她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坟墓，有点可怕。

不一会儿，魔女小姐从宅邸中走了出来。

“安洁莉卡姐姐？”

“……没了。”

安洁莉卡无力地抬起左手，手中拎着一个干瘪的小袋子，里边大概还有点财宝……肉眼可见的，一点点的程度。

“只剩下了这么一点。”

阿比盖尔抱住了脑袋，她隐隐猜到了结果，毕竟真的发了大财，安洁莉卡姐姐兴奋的呐喊完全可以直传科尔迪茨镇。安洁莉卡一反常态的安分，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寂静。

片刻过后，魔女小姐的怒吼响彻天空。

“我果然还是该召唤陨石砸了这里——”

“请请请冷静一点！安洁莉卡姐姐！”

26 【魔女与人狼村】

中世纪时期，拥有城墙的城镇终究是少数，绝大部分都是没有防御手段、仅有卫兵巡逻的村庄。因此，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的落脚也大多集中于村庄。

某个村庄的酒馆内。

“成功了！安洁莉卡姐姐！”

“很好。做的不错。”

安洁莉卡抚摸着白皙的手背，光洁如玉，不见半点疤痕。

“蛇夫（Ophiuchus）序列九·快速愈疗是能快速治疗外伤的魔法，就算是很严重的伤口，也有止血、防止伤口感染的作用。但是要记住，对内伤和疾病不起效果，或者说可以治病的魔法几乎不存在。”

“欸？没有治病的魔法？”

“如果魔法能治病，医生就完全失业了，世上也不会有绝症。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老不死后越是危险的疾病越能免疫，相反一些能根治的小感冒能让我中招……所以每个月的那个时候才让我头疼啊……”

安洁莉卡碎碎念抱怨道，说起来她在穿越前经常看到作品里有永生者，但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永生者是否免疫绝症。假如一个人永生却没有免疫疾病的能力，患上了癌症之类的绝症岂不是无尽的折磨？

成为非凡者的安洁莉卡可以做到完全免疫致死性、有后遗症的疾病，然而普通的感冒却免疫不了，与常人的抵抗力截然相反。

“今天先教到这里。”

安洁莉卡伸出手招呼店家的酒馆女侍。

“来两杯水。”

费了不少唇舌，安洁莉卡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阿比盖尔年龄尚幼，不能喝酒，安洁莉卡也没有嗜酒的癖好，所以一路上住宿了无数酒馆，从来都是点单水或饮料。

酒馆女侍意外表现出了十分为难的样子。

“非常抱歉，我们……暂时没有水。去打水的人还没有回来。”

“酒馆为什么会没有可以饮用的水啊……我没记错的话，外边应该有条溪流。”

没有水源的地方不适合建造村落，事实上村庄外就有一条溪水，虽然路上水源充足的安洁莉卡并未饮用过，但那条小溪应该不成问题。

“您是从下游上来的吧？”

“是啊，怎么了？”

“我们村的上游有座波恩村，很久以前，我们两个村都是约定在村庄间溪流中间的位置共同取水用水，直到二十年前，波恩村破坏了约定，直接在他们村庄附近取水。往河流里丢弃的垃圾和秽物都会漂流下来，非常不卫生，所以我们取水必须要去波恩村。”

一般来说，上下游的村庄都会有制定共同取水点的规矩，上游的村庄只顾自己方便的话，下游村庄的溪水自然仅剩污水。

“你们没有去找波恩村理论么？”

“有去找过……他们拒不让步。我们村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看你们这里的人身材还蛮结实的，波恩村人数更多？”

“论数量是我们占优势。可是波恩村有人狼存在。”

“人狼？”

阿比盖尔听到了有趣的名词，向安洁莉卡投来好奇的目光。‘’

安洁莉卡对人狼略知一二。

“一种由诅咒所诞生的怪物，受诅咒者依然如人类般双足行走，但头部会变成狼的头颅，双手也会变成利爪，身体被皮毛覆盖，你可以理解为明明是狼，却有人类习性的人形怪物。”

“好、好可怕……”

安洁莉卡原本的世界习惯将这种生物称之为狼人，据说他们会藏匿在人类之中，等到夜晚再化身狼人出来狩猎。异世界的狼人是另一种种族，狼人倾向于人形，人狼则偏向于兽。

“人狼拥有可怕的怪力，速度和杀伤性都不逊色于真正的狼，普通人确实不是人狼的对手。所以波恩村为什么会有人狼？人狼可不是喜欢和人类共居的怪物。”

“我听说那个人狼一出生就受到了诅咒，但波恩村没有将他赶走，等到他成年后，自愿担负起了保护村庄的职责。他们占用水源并不占理，但如果我们去和波恩村理论，人狼会袒护收留他的村子。”

酒馆女侍无奈地苦笑，人狼的寿命终有尽时，届时波恩村就没有霸占水源的底牌了，只是苦了下游村庄的这一代人，每次打水都要千里迢迢跑到波恩村，还要受波恩村村民摆脸色。因为波恩村有人狼在，就算亲自去打水，波恩村村民也有权利排到前边，甚至是插队。

下游村庄酒馆的生意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人人都对波恩村霸道的行为怨声载道，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人能打得赢波恩村的人狼，打碎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感谢您的理解。”

安洁莉卡并没有为下游村庄伸张正义的想法，每个村子都有自己难念的经，她可没有义务去帮每个村庄摆平麻烦。话虽如此，继续待在下游村庄已无意义，安洁莉卡本身的计划正是傍晚之前赶到波恩村，在那里住宿。

歇息过后，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再次启程，不过得知了波恩村有可怕的人狼，阿比盖尔临近波恩村难免心生怯意。

“安洁莉卡姐姐，人狼会不会很可怕？”

“魔女比人狼可怕多了哦。”

安洁莉卡不知是调侃还是认真地回应，但她确实不怕人狼，也有充足的信心保护好阿比盖尔。

路上有不少后来经过的马车都纷纷前往波恩村，看来下游村庄缺乏水源很影响住宿的生意，两家村子的关系经二十年的发酵，应该恶劣到了极点吧。

“快看！安洁莉卡姐姐，好大的水车！”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前一秒还在为人狼的存在担惊受怕，下一秒就被波恩村外巨大的水车牢牢吸引住了视线。阿比盖尔跑到水车下，仰起头为水车的规模之大而惊叹，所谓水车是流水筒轮式灌溉农田的工具，如今的时代多为人力，推动水车可以轻松省事的大面积浇灌农作物。

并非阿比盖尔缺乏见识，波恩村的水车规模大得出奇，比风车磨坊还要高，安洁莉卡一度以为波恩村里居住着巨人。

“当心！”

安洁莉卡身后传来惊呼，她转头一看，有匹受惊的马冲向了阿比盖尔所在的地方。

安洁莉卡正准备咏唱魔法救下阿比盖尔，某个黑影抢先挡在了阿比盖尔身旁。

27 人狼沃尔夫冈

——人狼。

挡在阿比盖尔身旁的正是传言中波恩村的人狼，因为诅咒的影响，人狼的身高超过两米，全身都是健硕的肌肉，却丝毫不影响迅捷的速度，大概是缺乏合身的衣服，人狼只穿着简短的背心和短裤，以至于安洁莉卡的第一反应是：

福瑞控狂喜。

人狼一声低吼，凭借蛮力控制住了发狂的马匹，没有后退半步。在没有发明热兵器之前，骑兵始终都是战场上至关重要的兵种，一是马匹的机动性，其二则马匹冲阵强大的杀伤力，然而此刻马匹却未能撼动人狼分毫。

人狼将马匹掀翻在地，回头对阿比盖尔咧嘴一笑。

“没事吧？”

“………………”

阿比盖尔两眼翻白，直接晕厥过去。

安洁莉卡来到人狼身边，用魔杖不客气地敲了敲人狼的脑袋。

“你把小孩子吓到了。”

虽然人狼尽可能地想让自己表现的更亲切，但一头直立行走的狼冲自己笑什么的，绝对算得上是童年阴影。

安洁莉卡很快唤醒了阿比盖尔，与此同时，听到外边动静的村民也纷纷赶来。

幸运的是除了马匹受伤外没有其他损失，马匹没有践踏到农田，阿比盖尔亦没有皮外伤。

苏醒的阿比盖尔依旧心有余悸，不过有泰然自若的安洁莉卡在身边，阿比盖尔壮着胆子向人狼深深的鞠了一躬。

“谢谢你，狼先生。”

“没事，你没受伤就好。”

为首的村民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他也是波恩村的村长。

“别怕，孩子，沃尔夫冈不是坏人。”

“沃尔夫冈可是咱们村的骄傲啊。”

“就是，他是村子的守护神。”

村民们纷纷附和，听到村民们的赞扬，被称作沃尔夫冈的人狼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到这一幕，阿比盖尔稍微宽心了一些，虽然有着凶恶的外表，但人狼沃尔夫冈的内心应该是温柔的人。

“两位是从下游过来的吧？他们村经常会说沃尔夫冈的坏话，还请不要往心里去，我敢以名誉担保，两位在波恩村绝对是安全的。”

“那我就放心了，还有空房吗？我们想在村子里住宿一晚。”

“有，多玩几天我们也欢迎。”

村长爽朗地答应了安洁莉卡的请求，这条道路经常会有旅行者和商人歇脚，他们早已习惯有外人借宿。

由于水源的问题，几乎等于截断了下游村子的客源，晚上的波恩村热闹地像是在集会，甚至有商人就地开始叫卖。

酒馆的生意更是兴旺，和今天上午所经过的村子完全是两个景色，之前她们停歇的酒馆仅有寥寥无几的客人。安洁莉卡对酒馆提供的麦芽酒毫无兴趣，村民们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其中不乏向客人们介绍沃尔夫冈。

“你说村子外的水车全是他一个人推动？”

“多亏了沃尔夫冈，我们浇灌庄稼事半功倍！不光这样，我们村子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偷窃案件了，你可以尽管放心你的货物。”

“我估计不会有哪个毛贼有胆子来你们村……”

波恩村外的巨大水车几乎是给沃尔夫冈一个人设计的，途经波恩村的溪流并不湍急，因此转动水车需要人力，转动巨大的水车需要耗费好几个人的力量，但沃尔夫冈只需独自一人便可以做到。

波恩村是重视种植而轻放牧的村落，沃尔夫冈的存在使村民们省去了很多的时间，每年的收成节节攀升。

酒馆外人声鼎沸，村民们和住在村子里的客人们玩着骰子游戏，觉得无趣的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享用完晚餐，打算回到住宿的农家去休息，明天一早，她们就准备离开波恩村继续行进。

然而回到住宿处，两人却发现有人在门口等候多时，月色的照耀下，人狼身上的毛发凛凛发亮，更添一丝凶狠。

“两位。还吃的惯我们村子里的菜肴么？如果想吃野味，我可以去狩猎。”

沃尔夫冈爽朗地笑道，但现在阿比盖尔已不怎么惧怕人狼。在酒馆享用晚餐期间，阿比盖尔听了不少沃尔夫冈的故事，她觉得不能以外表评判一个人是否可怕。

“非常新鲜非常美味。狼先生不去酒馆吗？”

“我啊，我就不了。嗯……”

沃尔夫冈迟疑片刻，试探性地向安洁莉卡问道。

“冒昧地问一句……你是魔法师？”

“不是魔法师。是集可爱美丽与聪慧于一身的大魔女。”

“呃、总之会使用魔法对不对？我有个不情之请，方便借步一叙么？”

沃尔夫冈的神色尤为焦急，平日里少有魔法师经过波恩村，今天总算有魔法师打扮的女孩子他才决定搭讪，他有必须要请求魔法师协助的隐情。

安洁莉卡想了一下，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现在手头并不宽裕，魔女的宝藏所剩无几，没几天便被花钱大手大脚的魔女小姐挥霍一空。于是安洁莉卡先让阿比盖尔独自回房间，她跟着沃尔夫冈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

沃尔夫冈带着安洁莉卡来到一处偏僻的谷仓，他点燃油灯，又反手从内部挂上了门栓，确保不会有人进来。

安洁莉卡眨巴着眼睛，抱住了身体。

“……色狼？”

“不是的！”

“我不便宜的哦。”

“等下、难道给钱真的可以？不对！我要做的不是这件事！”

沃尔夫冈突然在安洁莉卡面前下跪，向安洁莉卡低下了脑袋。

“魔法师大人！我恳请你把我变回人类！人狼化是一种诅咒，既然是诅咒就一定有解除的办法，但我不会魔法，只能求助于魔法师大人！”

“好啊，如果你愿意把我的靴子舔干净的话。”

“真的？你不许反悔！”

“失礼了，我很想说一次这句台词而已。”

而且正常来讲不应该勃然大怒“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尊严！”么？怎么感觉他刚才面露喜色？

“我确实有能力熬制解除人狼诅咒的魔药，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变回去，因为讨厌现在的模样？”

沃尔夫冈认为要得到安洁莉卡的帮助，不能所有隐瞒。

“是的，我始终认为我是人类，人狼的形态根本不是我的本愿，我这个样子连女朋友都找不到……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每到晚上，我都有一种强烈的……杀人冲动。”

28 安洁莉卡真是天使

“人狼的诅咒在夜晚效果最为明显，尤其是月圆之夜，你的兽性会被无限放大。只要你放弃自控，就会沦为真正的野兽。话是这么说，我觉得你单纯是肉吃得太少了。”

波恩村是主农业的村落，几乎没有大面积放牧的人家，然而人狼和狼人都是肉食生物，每隔一段时间得饱餐一顿重置到day0才算稳妥，否则便会无限扩大它们野兽的一面。

“我承认，我看到村子里的奶牛，总会有一种想要撕碎它们喉咙，噬咬它们血肉的强烈冲动。但如果只是这样，我大可避开牲畜，最近我发现，我对村子里的人竟然也产生了同样的嗜血冲动，仿佛他们在我眼中不再是人类，而是可食用的肉块……我越是压抑这种可怕的冲动，每到夜晚都会变得更为强烈。”

沃尔夫冈惶恐地抱住了脑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再坚持多久。

“我不敢与任何人倾诉，也不想伤害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没有把受到诅咒的我赶走，依然愿意收留变成了人狼的我，把我视作村子里的一员。所以我必须要变回去，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待在村子，和大家一起生活。”

“我明白了。”

安洁莉卡恍然大悟，正当沃尔夫冈一筹莫展之际，魔法师打扮的少女：安洁莉卡来到了波恩村，在沃尔夫冈看来，她无异于上天派来的救星。

“如果我同意，你肯定不吝啬酬劳吧？”

“倾家荡产我都愿意！”

“但是我拒绝。”

“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沃尔夫冈大惑不解，因为善良……所以拒绝了？到底是什么逻辑？

安洁莉卡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既然在农村生活，一定见过光鲜亮丽的石头下面住满蜈蚣之类丑陋的爬虫，但只要不把石头翻过来，无论是你还是石头下的虫子，都能相安无事。”

“确实见过……这和我们在谈论的内容有什么关系？”

“算了，我要回去休息，我说过我不会答应你。”

沃尔夫冈咬了咬牙，他很清楚他不能胁迫安洁莉卡，于是委曲求全地大吼道。

“你不答应我的话……我就跪在这里不再起来……！”

“哦。”

安洁莉卡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句，随后不再理会沃尔夫冈，独自离开了谷仓。

次日、天蒙蒙亮，波恩村的公鸡高声鸣叫，提醒人们去迎接美好的新一天。

魔女小姐再次来到谷仓，村子里的人发现有段时间没见到沃尔夫冈了，正在寻找他。

谷仓内沃尔夫冈依旧长跪不起，这是一种自虐形式的卑微抗议，但除此之外沃尔夫冈别无他法。

“唉……你真是……何必如此？”

“我不想伤害村子里的人。”

沃尔夫冈一宿未眠，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意志依然坚定不移。

“如果我不能变回人类，我迟早会控制不住自己。求你了，我必须变回人类。”

“……真拿你没办法。”

“难道说你同意了？”

“我不保证能成功，炼制魔药并不是无中生有，我需要一些水银，还有荨麻。”

“有有有！都有，我这就去找来！”

沃尔夫冈激动万分，以至于完全无视了安洁莉卡听到能凑齐材料后不爽的咂舌。

人狼的行动极其迅速，在午餐之前就收集到了足够的材料，经安洁莉卡清点，确实是炼制解除人狼化诅咒的魔药材料，且质量绝对过关。

“嗯……可以。晚上你再来找我，另外既然我帮了你，你得付出回报才行。”

“要什么我都给。”

“我们打算在波恩村多住几天，具体时间的话……七天，这段时间的住宿和饮食都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沃尔夫冈爽快地答应了安洁莉卡的请求，本来沃尔夫冈还以为有后续，但魔女之后再没提别的要求。

莫非她嘴上说着麻烦……私下里其实是很不错的人？简直就是天使！

沃尔夫冈如是感慨，他觉得安洁莉卡完全有理由索取更多，哪怕安洁莉卡要他一条胳膊，他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下午的时间对沃尔夫冈而言尤为漫长，他决定将变回人类的事当做惊喜，明天直接以人类的姿态去面见同村人。

晚餐结束后，沃尔夫冈迫不及待地来找魔女。

“进展如何？材料不够我再去找！”

安洁莉卡摇晃着手中的玻璃瓶，里面盛满沃尔夫冈看不懂的五颜六色的古怪液体，而那正是魔女炼药的成果。

“在给你之前我最后再问一句，你要考虑清楚。”

“我决定了，不后悔。”

“你说你身为人狼找不到女朋友？其实你变回人类也不见得能找到。”

“虽然是实话但直接说出来未免太伤人了吧！”

见劝说无望，安洁莉卡撇了撇嘴，随手像丢垃圾一样把玻璃瓶甩了过去，沃尔夫冈捧起双手，胆战心惊地接下空中的玻璃瓶。

好险！差点摔碎了！

沃尔夫冈心有余悸，更让他郁闷的是魔女一副非常遗憾的表情，似乎更希望魔药摔碎。但不管怎么说，沃尔夫冈总归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魔药。

沃尔夫冈拧开木塞，将玻璃瓶里的药剂一饮而尽。味道异常难喝，好比是擦了桌子的抹布放上调味料爆炒过后的口感，然而沃尔夫冈的心理却无比的畅快，因为他终于能恢复到人类的身份。

沃尔夫冈高大的身体逐渐缩小，由超过两米的高度退化为一米八左右，浓密的毛发全部萎缩回去，狼首亦转化为人类的面孔，五官正气十足，俨然是一个精壮的汉子。

“变回人类了！我变回人类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要是现在有人进来， 你解释不清哦。”

沃尔夫冈低头一看，由于身材缩小，短裤明显大了几个尺寸，从腰间脱落。

丝毫不觉得害羞的魔女小姐，精致的面庞上浮现出“只有这种程度啊”的轻佻。直到此时沃尔夫冈才终于确信——

她不是什么天使，绝对是恶魔。

【魔女TIPS】

安洁莉卡的名字Angelica源自拉丁语Angelicus，意为“如天使般”。

29 人狼的诅咒

第二天一早，整个波恩村都炸开了锅。

沃尔夫冈变回人类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全村人都团团围住了沃尔夫冈，要不是沃尔夫冈可以亲口说出村子里这十几年来发生的事，村子里的人甚至都怀疑他是骗子，毕竟沃尔夫冈一点人狼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身高缩水了几十厘米，面部原先是狼的面容，和现在的人脸没有半点共通之处。

“你真的是沃尔夫冈？”

“不骗你们，我变回人了。”

“还有点不习惯……”

“对啊，我们都见惯你人狼的模样了，现在竟然还挺陌生。”

“往好处想，至少以后沃尔夫冈能和咱们一起喝酒了，以前他的手是爪子，只能端着酒杯，很容易洒出来。”

“晚上来一杯庆祝吧！”

村民们议论纷纷，虽然早已习惯二十年来与人狼共存的生活，但他们都清楚人狼终究是邪恶的诅咒，要说完全不害怕随时有能力杀死他们的怪物，那绝对是骗人的，有谁能彻底适应村子住着一头野兽呢？

尔后村民们各自散去，家家户户都有活儿要干，然而大约半小时后，人们再次聚集在一起，把村长围在了中间。

“怎么回事？”

“村长，水车不能运作了。”

“哦？那就去检修一下，莫不是准备让我这老头子去修水车？”

“不是的，是我无法转动水车。”

沃尔夫冈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本来他像往常一样去转水车，结果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水车只是缓缓运作。原先保持着人狼姿态的时候，沃尔夫冈独自去转水车，谈不上有多轻松，但的确是单人便能完成的工作。

不如说波恩村的水车是专门给沃尔夫冈设计的，人狼拥有人类难以企及的怪力，十几年来，波恩村的村民早已适应了沃尔夫冈的帮助，他的双手是爪子，不能耕作，于是便用这种方式来换取粮食。

变回人类的沃尔夫冈依然有一身结实的肌肉，可人类终究有极限，他几近累到虚脱，效率尚不及人狼时期的十分之一。

村长捋着胡子，这下可麻烦了，除了人狼沃尔夫冈，谁有那么大的力气。

“不能让庄稼没水啊，大家团结点，一起去转水车。”

“真麻烦……”

“没办法，来来来，搭把手。”

在村长的号召下，一些精壮的男人与沃尔夫冈一起去转动水车，每个人都累得汗流浃背，尽管村子里的男人都适应体力劳动，但这可比以前耕作费力气多了。

很快人们又再次吵了起来，今天去转水车的人提议轮班制，但看到去转水车的人挥汗如雨如虚脱般的惨状，其他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做，最后在村长努力调和下，姑且是暂时实行了轮班制。

“晚上咱们说要去酒馆……”

“谁还有那个心情！”

村民白了沃尔夫冈一眼，其实沃尔夫冈自己也没剩多少力气，他张了张嘴，最后唯有沉重的叹息。往日里一到晚上载歌载舞的气氛不再，至少今天一起去转水车的人，除了回家躺着外什么都不想做了。

“晚上好。”

这次换做是安洁莉卡在屋外等候沃尔夫冈，沃尔夫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早上变回人类的大好心情已经一点都不剩。

魔女小姐对沃尔夫冈的窘态毫不意外，她不是来帮沃尔夫冈的，只是来告诉他一声。

“待在波恩村的这几天我不打算做什么，你们有什么困难也不要来找我，我还要教阿比盖尔魔法。七天后，我会准时离开。”

“……好。”

疲倦至极的沃尔夫冈，只能点着头回应。

时间一晃五天过去，五天的时间里，波恩村的民怨一天比一天鼎沸，没人愿意去转水车，却必须要有人去做，十几年的时间他们早已把农田开垦到把水车压榨到极限，导致现在想要放弃水车都尤为艰难。

第五天，麻烦接踵而至。

“不好啦！村长！邻村的人找上门来了！他们呼啦啦的一群人，手里还拿着武器！”

村长慌忙赶到村外，两个村子的人在村外对峙，手里都拿着草叉一类的武器，眼看一场农村械斗已不可避免。

论人数显然是邻村人占优，波恩村村长急忙进行调停。

“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商量……”

“商量个屁！”

“二十年！二十年来你们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现在想坐下来商量？”

村长的好言相劝立刻招来下游村庄的敌意，波恩村的一位村民平时气焰嚣张惯了，下意识的叱责邻村人。

“放肆！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们说话？别忘了我们可是有……”

村民的话语戛然而止。邻村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二十年来，他们都生活在阴影之下。

领头的人用一声怒吼摆平了慌乱。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已经没有人狼了！”

由于波恩村霸占了上游水源，只顾自己方便，逼迫下游村庄的人千里迢迢来他们村打水，反而导致沃尔夫冈变回人类的消息根本封锁不住，迅速由打水人传到了邻村。起初他们并不确信，直到越来越多的打水人回报，他们才终于意识到，波恩村最大的倚仗：人狼，不知为何消失不见。

二十年来的怨气瞬间爆发，去波恩村讨个说法的号召一呼百应。

“从今往后，你们不许再在你们村口截断水源，必须要来我们村取水！谁敢违抗我们就揍谁！”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一直是你们！废话少说，动手！”

一场声势浩大的械斗就此展开，双方从白天战至黄昏才罢手，结果自然是波恩村落败，村长不得不先口头答应邻村积怨已久的霸道要求，才把他们暂时劝回去。

虽然没有村民死亡，重伤、骨裂、昏迷之人却不计其数，看见势头不对的商人们纷纷告辞离去。

“哎呦……上主啊，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我们以后真要去邻村打水？水车他们也不让我们用……”

“他们放话明天还要来……”

“该死！”

有个轻伤的村民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要是沃尔夫冈没有变回人类就好了！都是他害的！”

哈哈——

沃尔夫冈干笑了两声，缄口不语。

30 魔女小姐的经验之谈

第七天清晨。

波恩村的村口出现了两位少女的身影：安洁莉卡与阿比盖尔，两人没有厚重的行囊，离开时并不需要刻意清点行李。

“安洁莉卡姐姐今天起得好早。”

“你心里肯定在想我平时总是起得很晚吧？”

安洁莉卡气鼓鼓地揪住阿比盖尔的脸颊，不过今天刻意赶在公鸡尚未打鸣的时刻离开波恩村，安洁莉卡确实有她的计划。

安洁莉卡才刚走到村子外，后方便有人紧随其后。

“请稍等。”

来者正是沃尔夫冈，他叫住了将要离开的魔女。

“我有一事相求——能不能拜托你，再将我变回人狼？”

“欸？为什么？”

阿比盖尔大惑不解，这几天她一直都跟着安洁莉卡学习魔法，并不清楚村子里潜移默化逐渐变得压抑的气氛。

她无法理解沃尔夫冈要变回人类的决定，而此时沃尔夫冈也没心情向阿比盖尔解释，他笔直地凝视着安洁莉卡，等待魔女的答案。

安洁莉卡取下腰带上别着的一瓶药剂，她早已料到沃尔夫冈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制作让沃尔夫冈变回人类的魔药时，就顺手做了人狼诅咒的魔药。

“我有必要提醒你……”

安洁莉卡话音未落，沃尔夫冈一把夺过魔药，拧开瓶塞一饮而尽，论速度不比此前急切地想要恢复人类身份那次慢上多少。

魔药最多生效一回。

换句话说，已经服用过一次解除人狼诅咒魔药的沃尔夫冈，一旦再通过魔药变回人狼，将再无变回人类的可能。

不过看沃尔夫冈决绝的态度，安洁莉卡决定让无用的提醒烂在肚子里。

沃尔夫冈的身体再次发生形变，没过几分钟，他又恢复为高大而健壮的人狼。

“呼……还是这个样子更适合我。我该怎么报答你？”

“没必要。我也不会再回波恩村了。”

“……那么，祝你的旅途一路顺风。”

沃尔夫冈挥手向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告别，独自一人返回了波恩村。

“狼先生，没有再笑了。”

阿比盖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仔细回忆了一下与沃尔夫冈的初次相遇，她才发现那时的沃尔夫冈乍看很可怕，却总会尽可能地挤出温和的笑容。

那份笑容毫无阴霾，他真心实意的满意现在的生活，也由衷欢迎每个造访波恩村的旅人。

但再次变回人狼的沃尔夫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阿比盖尔还不知道，变回人类的几天时间，沃尔夫冈经历了什么。

安洁莉卡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过了么，不是每一块石头都必须要翻过来。

石头下面会寄生着虫子，但只要不翻开，无论是人还是石头下边的虫子，都会度过平行线般的人生，不会有任何交集。

然而沃尔夫冈切实相信，波恩村的村民接纳的是他，是名为沃尔夫冈的个体，而非独自一人能转动水车，震慑下游村庄的村民，以便他们能霸占水源的人狼。

安洁莉卡不清楚波恩村的人最初决定留下沃尔夫冈是出于什么样的理念，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另有所图，至少现在可以明确。

因为人狼实在很方便。

他有自己是怪物的认知，又将波恩村的收留理解成善意，所以沃尔夫冈对村子不占理却强硬截断水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没有理由反对收留了他的村民。

说起来，沃尔夫冈决定要变回人类，是因为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阿比盖尔，我以前，认识一位老猎人。”

安洁莉卡自顾自地说道。

“老猎人在他居住的一带名声赫赫，是非常有名的狩猎大师，他还因为猎杀过凶兽得到过贵族的嘉奖。老猎人跟我传授他多年以来的狩猎经验，其中有一条是这样说的：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尝过人肉的畜生，一定要杀，绝对不能留。”

“是说像老虎和狼那样的肉食动物？”

“一半的原因吧，老猎人讲过他亲手杀的一条猎犬，据说那条猎犬和饲养它的主人有多年感情，即便饥荒时期依然没有放弃。但后来猎犬在它的主人的睡梦中咬死了它的主人。”

“这是为什么？”

“饥荒时期，猎犬的主人只能弄到他一人份的口粮，无法弄到给狗的食物……于是，他就放任猎犬去吃尚未腐烂的尸体，其中包括饿死的人。”

阿比盖尔惶恐地捂住了嘴巴，对年纪尚幼的小女孩来说，安洁莉卡讲述的内容已经完全超过了限制级。

“后来他们挺过了饥荒……直到有一次他们再次过上了食不果腹的生活，猎犬就咬死了它的主人，吃掉了他的肉。因为猎犬不止一回品尝过人肉，在极端情况下，它便会去攻击并杀死人类。包括狮子、老虎、狼，它们固然是凶残的肉食动物，但人类其实并不在它们最优的捕食序列之中。”

然而，尝过人肉的畜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可只要吃过一次……它们就会明白，那个双足直立行走的生物，肉是可以吃的。”

安洁莉卡所认识的老猎人杀过的几头凶兽，多半有一个共通点：基于某些原因吃过人肉，自此才逐渐开始攻击人类，在那些凶兽的视角中，人类不再是需要忌惮的对象，仅仅是和鹿、牛羊相同的食物罢了。

正所谓人类忌惮肉食动物，肉食动物面对人类时，同样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忌惮，而人肉的味道会让它们彻底放下仅存的戒心。

“好可怕……不过，安洁莉卡姐姐为什么要提起这个？”

阿比盖尔很想知道原因，安洁莉卡突然话锋一转，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没什么。我想吓吓阿比盖尔。”

“什、什么嘛！安洁莉卡姐姐坏心眼！”

“嗯哼~”

魔女和她的徒弟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人与人狼曾经和平共存的村庄。

朝阳升起，波恩村沐浴在日光中，迎接美好的黎明。

【魔女TIPS】

魔女的颜色源自于卡巴拉生命树，安洁莉卡所象征的「黑」取自第三质点，但除了颜色和质点所对应的特质没什么关系。

31 【魔女与德温镇的吝啬鬼】

安洁莉卡平常出行有四种方式。

其一是徒步而行，适合心情不错、体力充沛时选择，美中不足的是在野外偶尔会遇到图谋不轨的歹徒，所以徒步的旅行者最好不要选择穿过一些人烟稀少的路段。

其二是搭乘马车，安洁莉卡很喜欢这种方式，不需要耗费什么体力，还能欣赏沿途的风景。顺带一提，因为安洁莉卡是美少女，所以很容易搭上便车，大部分车夫都不会认为安洁莉卡居心不轨。

其三是利用浮空术的飞行魔法，为扫帚附魔，安洁莉卡会侧坐在扫帚上缓慢飞行，甚至还有闲心慢慢吃可丽饼。

至于最后一种——

某处，街道上的空间逐渐扭曲，片刻过后出现两名少女的身影。

“咦？这里是……？”

“怎么了？安洁莉卡姐姐？”

“我们到的地方，和我用空间折跃预设的目标完全不同。”

第四种方法则是熟练运用空间折跃，直接跳转到城镇附近。

安洁莉卡的坐标计算不会出错，很快她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啧……那家伙又开始了……我们先在附近找城镇吧。”

安洁莉卡带着阿比盖尔开始寻找最近的城镇，幸运的是她们空间折跃到达的地点并不是荒郊野岭，没过多久便看到了城镇的影子。

两人沿着街道徒步前往城镇，旁边不断有络绎不绝的马车经过，其中大部分是满载货物的商人。

“前方应该是一座富庶的小镇，这次应该有冒险者协会了。”

“安洁莉卡姐姐以前来过这里？”

“没有。但我能判断出来。”

安洁莉卡原地踏了一下地面。

“一般来说城镇的石板路仅局限于城内，你看，我们离城镇还有段距离，道路已经变成了石板路，肯定是雄厚底蕴的城镇，才有资本将城外的道路翻新。平常的土路难免会凹凸不平，马车不能跑得太快，否则有闪躲不开石头颠簸的风险，同时旅行者们的靴底也会染上灰尘。石板路畅通无阻，商人和游客都愿意去做客。”

抵达名为德温的城镇后，城内果然如安洁莉卡所说，商人游客随处可见，整个城镇热闹非凡，俨然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商业城镇。不过安洁莉卡不怎么开心得起来，通常繁华的城镇物价会随之上涨，旅店的价格必然不会便宜。

但这并不影响安洁莉卡选择价格最昂贵的旅店，仅仅一晚上的价格，安洁莉卡积攒下来的积蓄就全部花光了。

德温镇内不出意外的设有冒险者协会，由于天色渐晚，安洁莉卡预订明天去冒险者协会接委托来赚取路费。

入夜，安洁莉卡将魔法袍挂在衣架上，坐在房间的茶桌旁，阿比盖尔铺好了床铺，有些好奇问道。

“安洁莉卡姐姐不休息吗？”

“哼，你又在想平时的我早就钻到被窝里休息了吧？”

“才、才没有！”

阿比盖尔嘴上这么说，但和安洁莉卡相处的一段时间，她发现安洁莉卡确实是能偷懒就偷懒的性格，因此每天不是财政赤字就是在财政赤字的路上。

“我在等人。”

“等人？安洁莉卡姐姐的朋友？”

“是麻烦的家伙……来了。”

茶桌前方的空间歪曲，紧跟着某个身影凭空出现在旅店的房间里。

“安——洁——噗呃——”

阿比盖尔还没反应过来，无慈悲的魔女小姐直接暴起，抓住飞扑的来访者的脑袋对着墙壁便是一记暴扣。

然而受此重创，来访者非但没有晕厥过去，马上就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好过分！安洁！竟然对我这么粗暴……”

“过分的是你才对吧？”

安洁莉卡气势汹汹地瞪着来访者，直到此时，阿比盖尔才借助油灯的光亮看清来访者的真实样貌。

她和安洁莉卡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同样宛若皓月的肌肤，清秀无瑕的五官，要说哪里有差别，仅在于发色与瞳色。安洁莉卡留着乌黑柔顺的长发，对方则是如雪般的纯白；安洁莉卡的眼眸好似珍珠，她面前的少女亦有着晶色的美丽眸子。

细微的差异反倒使两人形同姐妹，不过安洁莉卡的态度却格外糟糕。

“你干扰空间折跃是想害死我？干扰空间折跃的危险性你应该清楚！”

“没事啦，反正安洁不会死。”

“我是死不掉没错，但若是有什么闪失，阿比盖尔可就迷失在异空间里了！”

“阿比盖尔？”

白发的少女歪了歪脑袋，她才发现缩在床上的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打了个寒颤，明明陌生的白发少女在安洁莉卡面前热情似火，转向她的时候，阿比盖尔突然有种被毒蛇的蛇信子舔舐脖颈般的恶寒。

“你……和安洁是什么关系？”

阿比盖尔莫名感觉回答不合白发少女的心意就会有生命危险。

“师、师傅和徒弟……”

“什么嘛！原来是安洁的弟子！”

白发少女瞬间变脸，笑靥如花。

“我的名字是葛蓓莉亚，是安洁的恋——”

安洁莉卡面无表情地再次把自称葛蓓莉亚的白发少女的脑袋按在墙壁上。

“这家伙是我最后悔认识的人。「白」魔女，葛蓓莉亚。”

“好冷淡啊，安洁。”

毫发无损的葛蓓莉亚泫然欲泣，仿佛安洁莉卡是哪里来的负心汉，但安洁莉卡不为所动。

“所以你来做什么？又来向我炫耀你新做的躯体？我都说了不要把脸弄成我的样子，你自己没有自己的脸吗？”

“这样会有安洁在我身边的感觉。”

葛蓓莉亚捧着脸颊，一脸的陶醉。

“每天晚上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会控制不住和镜子里的自己接吻，就好像安洁真的在与我相拥……”

“噫！恶心死了！”

安洁莉卡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已经弄碎了无数的镜子：每当我伸出舌头，接触到的冰冷镜面都会提醒我，在我面前的不是真正的安洁，她还没有回到我的身边。”

“不是还没有，是从来没有！你这家伙说土味情话怎么越来越熟练了？”

“安洁！我的初恋！我的爱人！我那焦土一般破败的心呐——”

“我宰了你哦？！”

32 魔女小姐的黑历史

折腾了好一段时间，葛蓓莉亚才终于消停安分下来，幸亏安洁莉卡事先布置好了隔绝噪音的魔法结界，否则夜半大声喧哗必定会引来守卫巡查。

安洁莉卡也平复了一下暴躁的心情，葛蓓莉亚和安洁莉卡都是魔女，就算再怎么生气上火，安洁莉卡同样没办法杀死葛蓓莉亚。不计较代价的话或许能做到，毕竟葛蓓莉亚的永生是不断更换人偶躯体，但谁知道她究竟做了多少备用品。

两位魔女坐在茶桌的两侧，由安洁莉卡率先开口。

“所以说，你真的就只是来向我炫耀你新做的躯体？”

葛蓓莉亚的解释很像胡诌的借口，不过安洁莉卡清楚葛蓓莉亚的性格。或者说非凡者都多少沾点无聊，葛蓓莉亚平常算是和安洁莉卡一样无所事事的类型。

“正确！还有补充安洁能量！话说安洁离开迷雾山脉还真少见，明明安洁有几十年没有离开过迷雾山脉了。”

“上了年纪总归要出来活动一下身体……反正我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我也懒得再搬家。”

“嘿嘿、谢谢夸奖~”

“我没在夸你！你这变态跟踪狂！”

“才不是变态跟踪狂，是我对安洁忠贞不渝的爱！”

安洁莉卡被迫再花费几分钟平复心情，老实说葛蓓莉亚确实很有毅力，安洁莉卡都记不清认识葛蓓莉亚究竟有多久，她一直都保持着近乎狂信徒的热情。

“以我对安洁的了解，安洁现在口袋里肯定连一枚铜币都不剩，我来这里也是为安洁排忧解难。”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我的确没剩下多少钱，难道你特意带了援助？”

“没错！我带来了锦囊妙计！这座小镇似乎非常有钱，那么首先我召唤来一头恶龙，让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然后安洁再英雄登场把恶龙讨伐掉……”

“打住打住，不愧是你，想得出这种办法，对你有那么一瞬间抱有期待的我真是没救了。”

“我制造的恶龙在作恶方面绝对有保障。”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质疑恶龙的质量啊？你的计划好麻烦，给我适可而止。”

“呜呜……”

魔女间的谈话听得阿比盖尔胆战心惊。

刚才、葛蓓莉亚小姐是不是面带笑容地说着近乎毁灭德温镇的计划？从语气上判断不像是在开玩笑，况且葛蓓莉亚小姐似乎真的能做到。

阿比盖尔终于明白此前安洁莉卡的评价：所谓非凡者，脑子都沾点不正常。

“没有钱的你这家伙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闹够了就快点回去。”

“好过分！安洁说得我像是移动钱包一样！”

“事实上你连移动钱包的职责都没有尽到好吧？”

安洁莉卡没好气地下了逐客令，既然葛蓓莉亚身上也没什么钱，安洁莉卡才懒得继续和葛蓓莉亚继续车轱辘话纠缠下去。这种想法看上去十分势利，然而安洁莉卡的确是这么想的，她从来不会拒绝白嫖的诱惑。

阿比盖尔本以为葛蓓莉亚会纠缠不放，结果葛蓓莉亚只是象征性的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眼见丝毫无法博得安洁莉卡的同情，才索然无味的起身。如安洁莉卡所说，葛蓓莉亚随时都能找得到安洁莉卡，再加上魔女有的是时间，所以葛蓓莉亚不会彻底激怒安洁莉卡。

临走前的葛蓓莉亚与阿比盖尔对视了一眼，随后葛蓓莉亚的嘴角微微上扬。

“安洁的弟子。”

“我叫阿比盖尔……”

“叫什么不重要。你……知道安洁的三围吗？”

“为、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果然一无所知！我来告诉你，安洁的三围是96，60，92！”

“喂！你不要到处乱讲别人的秘密！”

安洁莉卡急忙打算制止突发恶疾的葛蓓莉亚。

“好大！”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劲啊阿比盖尔！”

“顺带一提，我的是96.1，60.1，92.1。”

“你这家伙不要仗着捏造躯体的主权在自己手上就故意调整数据，你以前根本没我身材好！”

“我还知道安洁的许多秘密哦，譬如说安洁以前是圣芭芭拉女子学园的姐姐大人！”

圣芭芭拉女子学园，连乡下出身的阿比盖尔都略有耳闻的大陆知名名媛学园，以培养少女的气质、谈吐、礼仪而闻名的学校，入学资格考试极其严苛，不仅面向贵族，亦会对可塑之才的平民少女开放。

阿比盖尔头一次知道安洁莉卡原来是圣芭芭拉女子学园的优秀毕业生……据说每一届三年级学生中最为优雅的淑女会被冠以姐姐大人的尊称，成为学园偶像般的存在，是每位少女憧憬中的完美女性的化身，可惜现在的安洁莉卡似乎完全把学园里学到的淑女礼仪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葛蓓莉亚小姐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些毫不相关的事情呢？

“葛蓓莉亚小姐是在宣示主权？”

“嗯嗯，你明白就好。”

葛蓓莉亚心满意足——你对安洁的了解是绝对比不过我的，这正是葛蓓莉亚要表达的含义。

在红着眼睛的安洁莉卡将扫帚抡到她的脑袋上之前，葛蓓莉亚提前使用空间折跃跳转离开，她同样掌握空间折跃，所以安洁莉卡才有不管逃到哪里都会被葛蓓莉亚缠上的认命自觉。

“那家伙……下次见面我绝对饶不了她！”

安洁莉卡气得咬牙切齿，活着时间太长难免会累计成吨的黑历史，大陆上普遍不认为圣芭芭拉女子学园出身的安洁莉卡正是「黑」魔女本人，然而很不凑巧葛蓓莉亚恰好是知情者之一。

“阿比盖尔。”

安洁莉卡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唯独此时，安洁莉卡仿佛又成为了昔日圣芭芭拉女子学园每位少女都渴望成为的理想女性。

但阿比盖尔完全没有感受到半分温暖。

“小知识，人的大脑如果受到强烈的冲击，会失去近期的一小段记忆。”

这段话是阿比盖尔今日的最后一段记忆，当然明早醒来的时候，她会连这段记忆也一并遗忘。

33 命运指引我们相遇

第二天，德温镇的冒险家协会门外。

“头好晕……安洁莉卡姐姐，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哦，昨晚阿比盖尔很早就睡了，可能是旅店的床质量不好吧，今晚我们换个住处。”

安洁莉卡笑眯眯地摆平了阿比盖尔的疑惑，两人一起进入了冒险家协会，协会内部人并不是很多，安洁莉卡轻车熟路地避开了柜台，单独来到了告示板附近。

冒险家协会的柜台招待会向前来拜访的冒险者根据条件推荐委托，但时常会有柜台招待优先推荐很长时间没有人处理的委托、以及一些发布委托常客的委托，冒险家流动性较大，无法熟练把握每个城镇的状况，只不过若要专门去告示板上精挑细选，未免太过浪费时间。

然而，冒险家的常识难不倒魔女小姐。

安洁莉卡飒爽地来到告示板面前，朝告示板抬起了右手。

“完成（Rubedo）序列五·命运指引！”

魔女咏唱完毕，告示板的边角附近某张委托声明随之飘落，安洁莉卡捡起委托声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它能让我们赚大钱。”

“为什么？”

“命运指引能够演算出若干未来中最优先的选项，命运告诉我，接受这份委托收益最高。”

命运指引是一种预知未来可能性的魔法，当有若干明确的选项时才可以使用，计算出哪种未来对使用者最为有利。缺点在于只能预测结果，无法告知详细的过程。

安洁莉卡以前不止一次试图使用该魔法敛财，效果都不尽人意，因为往往会导向莫名其妙的过程，譬如说给贵族当小妾，或是和富商来一个难忘的夜晚什么的。毫无疑问的确能赚到大钱，但安洁莉卡不得不选择放弃。

安洁莉卡本人并不觉得命运指引在坑人，她认为像她这样的美少女，不被贵族或富商看上才叫奇怪。身为美少女真是无可奈何，舍弃节操就能随便赚钱，给预测未来增加了许多不确定性。

“可是这份委托，似乎是从另一张委托下边飘出来的……”

阿比盖尔小声说道，告示板上空间充足，冒险家协会也理应有专人清理，然而安洁莉卡决意要接受的委托声明却被专门压在低下，难免让人怀疑委托的危险性。

安洁莉卡索性拆开委托，先浏览一下委托的内容。

“委托的任务是……一位病人，希望有人能陪他聊天。很轻松的委托嘛。”

安洁莉卡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传染性很强的疾病，到时候让阿比盖尔退避一下即可，反正安洁莉卡有免疫恶性疾病的能力。

安洁莉卡来到柜台前办理委托程序，柜台招待面带职业化的笑容，然而柜台招待发现安洁莉卡接受的是这份委托后，职业笑容逐渐转变为十分为难的表情。

“这位冒险家，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向您推荐其他的委托。”

“没必要，我就要接这份委托。”

安洁莉卡的魔法不会出错，绝对是她选中的委托收益最高。

但即便安洁莉卡执意如此，柜台招待仍然踌躇不定，坐在安洁莉卡隔壁的一位冒险者瞥了一眼安洁莉卡接受的委托，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唔……你是远道而来的冒险家？不要为难柜台小姐，她其实是为了你好。”

说着，冒险者指了指委托声明的右下角，一般来说委托人都会右下角署名

“发布这份委托的人，在德温镇名气很差。”

“他做过什么坏事吗？”

委托声明上的署名是一位名叫史都华的男人，很常见的名字，字体与行文得当，明显受到过高等教育。

“史都华是德温镇有名的吝啬鬼，向来一毛不拔。柜台小姐认为你很有可能收不到任何报酬，按照发布委托的流程，他的委托是合法的，所以不能不挂在告示牌上边。”

如此一来，史都华的委托为什么专门压在许多委托下边就能解释得通了。

“没关系。委托的内容不是什么棘手的工作，我不会亏太多。”

“哈……那我只能祝你好运。”

冒险家耸耸肩，他和安洁莉卡非亲非故，提醒到这种程度上安洁莉卡依然一意孤行，他也没什么能做的。

柜台招待的确是基于冒险家所说的理由才推脱的，见到安洁莉卡执迷不悟，她只好按照流程为安洁莉卡办理好手续，并告知安洁莉卡委托人的住处。

安洁莉卡与阿比盖尔找到了史都华先生的住处：一栋相对而言比较偏僻的豪宅，虽然冒险者协会里的说法是史都华名声不好，但想来盖豪宅的时候是优先考虑避开闹市区的，而非后续其他人搬走。

安洁莉卡上前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了一声软绵绵的“请稍等”，没过多久，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年轻女仆打开了正门。

“你好！这里是史都华家，请问你是？”

“我接受了委托。”

安洁莉卡扬了扬手上的委托声明，女仆小姐想了一会儿，才总算想起这份委托的由来。

“原来是老爷半年前发布的委托啊。”

“半年？这么久？”

“嗯，附近的冒险者都不愿意接受老爷的委托。”

女仆的神色略微有些暗淡，不过她很快重新振作精神欢迎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的到来。

女仆小姐名叫克洛伊，是史都华家唯一的女仆。确切来说，偌大的豪宅内只有男主人史都华和女仆克洛伊两人，从室内被克洛伊单独打扫得一尘不染来看，她无疑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女仆。

尽管有些人提到女仆总会往全能方面去想，但实际上女仆是分工明确的职业，负责清洁的女仆不会负责料理，反之亦然。大部分经验老道的女仆都是大妈大婶，年轻靓丽又能力出众的女仆少之又少。

克洛伊招待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先在客厅里等待，她给两人准备好了糕点和茶水。史都华在二楼的卧室里休息，克洛伊要先去通知一声。

【魔女TIPS】

圣芭芭拉女子学园存在姐妹制度，高年级生与低年级生之间结为义理的姐妹，在学园内互相照顾彼此。

魔女自然也不例外，她曾经有属于她的妹妹，每天都追着魔女，称呼魔女为姐姐。

34 北境的魔女

“可以了，两位请跟我来。”

不一会儿，克洛伊招待两人走上二楼。因为家里没什么人，二楼的走廊略显空旷，值得注意的是房间门外并没有贴封条，通常家里空间过大的话，都会把没有必要使用的房间封存起来，每天清扫实在过于麻烦。但克洛伊是勤勉的女仆，似乎坚持每天清理。

“阿比盖尔，我有一个点子。”

“欸？”

安洁莉卡神秘兮兮地小声与阿比盖尔密谋。

“你看，他们家这么大却只有两个人，我们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可惜了？”

“那个……安洁莉卡姐姐，我觉得犯罪是不好的……”

“犯罪？我的意思是他们家空闲的房子这么多，我们不妨找他们商量，解决的在小镇上的住宿问题。”

“原、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安洁莉卡姐姐……”

“你又把我脑补得很坏？”

安洁莉卡揪住阿比盖尔的脸颊，总感觉不知何时起，阿比盖尔眼中的她永远是极其没节操的形象，安洁莉卡的少女心很受伤。

……当然，万一家里有钱的宝物不小心跑到了安洁莉卡的口袋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考虑到克洛伊是非常能干的女仆，不排除她能记住家里每个物件的可能性，还是稍微安分点好了。

安洁莉卡跟着克洛伊来到了豪宅二楼最大的一间卧室，采光良好，有魔法道具净化空气，角落里配有水族箱，墙壁上挂满无数的战利品，有动物的皮毛，雄鹿脑袋的标本。

“异角鹿标本？市场上很有价值的收藏品，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

“——是我本人亲自狩猎回来的。”

床榻上的男人听到安洁莉卡的评价，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之情炫耀道。

男人正是豪宅的男主人史都华先生，他的头发发梢开始变白，额头上的每道皱纹都饱经风霜。听到史都华的自述，安洁莉卡似乎有些意外。

“你亲自？异角鹿是生活在极寒的北境一带的动物，它的角的质量极其坚固，面对捕猎者也毫不畏惧，要狩猎异角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的。”

史都华微笑着点头，回忆起过往的岁月。

“当时的我年少轻狂，认为狩猎异角鹿充满挑战性，值得我去尝试……我备足了物资，但环境的恶劣和异角鹿的顽强都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几乎与异角鹿同归于尽，幸好有一支气象考察队发现了我，要是再晚一点，我的耳朵和一条腿怕是要保不住了。作为报答我只留下了异角鹿的脑袋当做纪念品，算是提醒我北境的天气有多残酷。”

“听起来你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委托，是你自己想去挑战？”

“哈哈……我无数次与冥神的邀请擦肩而过，但每次都忍不住去尝试。”

安洁莉卡和史都华意外的投机，史都华过去曾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险家，卧室里的战利品并不是史都华买来的，它们都源自于史都华亲手铸就的骄傲。

“克洛伊说你接受了我的委托……时间一长，我都忘记了我发布过。如你所见家里没什么人，我曾经闯遍大江南北，现在上了年纪，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于是想找人聊聊天，克洛伊那孩子早听惯了我的故事。”

“老爷，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面对克洛伊的安慰，史都华仅是苦笑。

“我的日子应该只剩下十天左右了，最后的一段时光能有人愿意接受委托，可能神依然眷恋着我吧，就像数次把我从冥神手上抢救回来一样。”

委托的内容很简单，史都华过去曾是冒险家，他不习惯闷在家里，家里唯一的女仆克洛伊独自操办家务，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史都华闲聊。

安洁莉卡的工作正是陪史都华打发时间。

“我以前也去过北境，你说的气象考察队一定来自克勒伊斯蒂尔。”

阿比盖尔被安洁莉卡和史都华提到的北境充满了兴趣，她的年纪恰好是喜欢听故事的年龄段，史都华同样不介意有一位小小的听众。某种意义上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恰好是史都华所期望的人选，一人聊得来，一人愿意听。

“克勒伊斯蒂尔？”

“一座位于北境的城市，常年处于暴风雪之中。”

“没错，克勒伊斯蒂尔人在暴风雪的环境下生活了好几代，据说唯有克勒伊斯蒂尔人才能在北境的环境下找到正确的道路。我当日被考察队救了回去后……”

史都华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他的经历，讲他在北境的种种见闻，安洁莉卡多数时间都和阿比盖尔充当听众，偶尔聊到她了解的话题，会适当得插几句嘴，引得史都华连番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你也见过吧”之类兴奋的回应层出不穷。

史都华自称剩下的寿命大约仅剩十天，但看他的劲头一点都不像快要死的人。

“说起来克勒伊斯蒂尔的博物馆里有个奇怪的文物，和你拿的那个差不多。”

阿比盖尔顺着史都华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史都华指的是安洁莉卡放在墙边的魔杖。

“扫帚？”

“对，扫帚。克勒伊斯蒂尔人说他们的建城是在一位拿着扫帚的人的帮助下找到了合适的地点，虽然大部分都是传说性质的流言，但博物馆里的扫帚是初代城主亲手放进去的，很有纪念意义。”

“噗……把扫帚放进博物馆？是他的风格。”

“你没去过克勒伊斯蒂尔的博物馆？里边有许多极寒环境下生存的人才能捣鼓出来的玩意儿。”

“没有。跟我讲讲吧。”

毕竟安洁莉卡去克勒伊斯蒂尔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博物馆。安洁莉卡的记忆中，北境起初不像现在这样寒冷，彼时的魔女尚未掌握空间折跃，无法能带领北境人走出暴风雪的魔女与他们的部族首领一同建立了城邦。

等到安洁莉卡学会了空间折跃再度穿越变得恶劣的暴风雪时，和她携手建立城市的人早已不再。魔女从来不觉得她拯救了克勒伊斯蒂尔，因为魔女学习空间折跃期间，是他们靠自己在寒风中站稳了脚跟。

35 魔女小姐的千年王国

时间一晃来到了夜晚，克洛伊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晚餐，她收拾完餐点后，史都华依然孜孜不倦地和两人畅聊着。

“老爷，您该休息了。”

“哦？已经这么晚了吗？”

史都华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来，克洛伊已经打起了油灯，对史都华的任性颇为无奈。

“老爷光顾着聊天，连晚餐都只吃了一半，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啊。”

“哈哈，劳你费心了，但希望克洛伊能理解，我好久都没有遇到这么能聊得来的人了。两位慢走，德温镇的夜晚很安全，你们可以放心。”

“说到这个，我有一事相求，实际上我们没有钱住宿，如果不嫌我们叨扰的话，能否在委托期间借宿一段时间？”

“没问题。克洛伊，麻烦给两位准备休息的房间。”

“是，老爷。”

史都华爽快地答应了安洁莉卡顺势提出的请求，就连离开史都华的卧室后的克洛伊，都由衷地发出感慨。

“请允许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们道谢，老爷很久都没有那么开心过了，我在楼下打扫卫生的时候都能听见老爷的笑声。”

“你和史都华先生……感情一定非常好吧？”

“我是一名流浪儿，老爷回到德温镇之后收养了我。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僭越，但我心里一直都把老爷当做父亲看待。”

“他应该不会不开心，我们聊天的时候也有提到过你，他说你是个很听话的孩子，甚至……希望死后能把遗产全部继承给你。”

安洁莉卡选择说出了实情，每次提到史都华先生的病情，克洛伊的表情都暗淡了许多。

安洁莉卡对此抱有疑惑，她对医学并不精通，然而怎么看史都华都不像是只剩十几天寿命的人。

“史都华先生得的是什么病？”

“我不清楚，镇上的医生说是绝症。”

克洛伊还想说些什么，室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安洁莉卡好奇谁会在这么晚拜访，但克洛伊对此似乎早已习惯，匆匆下楼去应对。

安洁莉卡隐约听到了克洛伊与什么人产生了争吵，一段时间后争吵停止，她带着非常勉强的笑容回到了二楼，给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布置好休息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安洁莉卡享用完早餐后再次来到了史都华的卧室，不同的是魔女身边除了阿比盖尔，还有略显困扰的克洛伊。

“我看我们在这里聊天，她一个人忙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稍微用魔法帮了一把，史都华先生不介意多一位听众吧？”

“当然不介意，只要克洛伊不嫌弃她早听烂了的老掉牙故事。”

史都华爽朗地笑道，他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安洁莉卡的打扮的特别之处。

“说起来……你是魔法师？”

“对魔法略知一二。”

“不必谦虚，我知道魔法才华出众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承认好了，没错，我是天才美少女魔法师。”

克洛伊在旁一脸震撼的表情，哇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谦虚，还特意强调自己是美少女，尽管克洛伊心里很不爽，但她初次见到安洁莉卡时的感想的确是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阿比盖尔完全理解克洛伊的感受，她拉住了克洛伊的手，小声告诉克洛伊，安洁莉卡一直都是这样，不如说平常连那句略知一二的象征性谦虚都不会有。

史都华对此感慨万千。

“真羡慕魔法天才啊，为了方便自己冒险，我也学过一些魔法，但我天分一般，最多只到序列八的程度，要不是有护身符在，有好几次都会丢掉性命。”

“护身符？”

“克洛伊，帮我把抽屉里的宝贝拿来。”

克洛伊依命从房间里的某个箱子里取出一件看上去很有年月的物品，外表看上去与香囊类似，但安洁莉卡能看出它是带有魔法力量的道具。

安洁莉卡向史都华提出近距离观察的请求，她反复观摩了一番，惊诧于被史都华称作护身符的魔法道具的制作思路，里边寄宿了足以达到发动序列六规格魔法的术式，平日里使用者只要按时往里边充能注入魔力，达到限度后它就能发挥出保护持有者生命的功效。

安洁莉卡确信她隐居前世界上没有相似的道具，好奇之下便向史都华询问护身符的来历。

史都华只当安洁莉卡是魔法天才用不到护身符才不知晓它的由来，笑着解释道。

“护身符是远方比尔森王国的首席宫廷魔法师制作的道具。”

“欸？花之魔术师？”

“是的，我在刚推行的时候觉得很有用就买了下来，差点花光我当时的积蓄，结果几十年间花之魔术师始终致力于降低护身符的成本，现在护身符的价格还不到我当时买它的三分之一。我不觉得自己亏了，后来给我带来巨大财富，使我衣锦还乡的道具正是它。”

阿比盖尔以为史都华的财富是靠探险日记所得，听史都华这么说，其中肯定有他得意的冒险故事。见到阿比盖尔充满期待感的眼神，史都华心满意足地将话题转了过来。

“你们知道亚马乌罗提王国吗？”

“亚马乌罗提王国……没听说过，好奇怪的名字……”

史都华把目光投向安洁莉卡，再他看来安洁莉卡样貌年轻，却意外的学识渊博。出乎预料的是这次安洁莉卡没有多说什么。

“亚马乌罗提王国是千年前灭亡的王国，有一种叫做魔晶矿的稀有矿物，会在亚马乌罗提王国的旧址诞生，我在探险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时意外发现了大量的魔晶矿，通过变卖魔晶矿，得到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千年前灭亡的王国，为什么没有人重建呢？”

阿比盖尔自然而然地提出了问题，亚马乌罗提王国灭亡千年之久，照理说应该不可能存在旧址，可能会有部分遗迹，但应该会被当做文物保护起来，不允许冒险家私自闯入。

“这就要说起亚马乌罗提王国的历史了……孩子，你可能无法相信，据说亚马乌罗提王国，是由两位魔女一同建立的国度。”

36 魔女小姐的狂热脑残粉

当时的史都华正值壮年，不惧怕任何危险与挑战，在他看来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无非是与北境一样等待他去挑战的未知之地。

“关于亚马乌罗提王国是否是魔女创建的，真相已不可考，目前主流的说法认为亚马乌罗提王国是「黑」魔女与「橙」魔女一同创建的王国，没有人知道两位魔女详细的关系，因为亚马乌罗提王国是真正意义上的亡国，连一位幸存者都没能留下。”

“「黑」魔女？”

阿比盖尔错愕地望着安洁莉卡，她记得安洁莉卡有讲过，她的称号恰好是「黑」魔女，但安洁莉卡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平静地听史都华诉说。

“有人说，魔女渴望建议一个人人平等、任何种族都能生存的王国；有人说，两位魔女形同姐妹，乃至是恋人的关系；有人说，「橙」魔女于统治末期陷入了狂乱，开始大肆杀戮自己的国民；也有说人，两位魔女最终反目成仇，她们之间的战斗毁灭了亚马乌罗提王国，导致亚马乌罗提王国全部化作了废墟，连「橙」魔女都在战斗中逝去了。”

“真、真的吗？”

“我是个冒险家，不负责考古，这些内容都是我在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附近的一处考古学家营地道听途说的内容。克洛伊，帮我把柜子里的书拿来。”

克洛伊对史都华所指代的内容心知肚明，那些考古学家留给了史都华纪念品。

“这是当时的考古学家给我的研究文献。”

“听起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他们说在诺伊斯随时都可以买到。诺伊斯是一群「黑」魔女粉丝的聚集地，考古学家称他们为魔女教，这本《魔女语录》是他们传教指南。里边的内容大多是记载了「黑」魔女说过的话，以及他们对「黑」魔女的一些考究，有趣的是他们因过于尊敬「黑」魔女，不敢直呼她的名字，以其他称呼来代称。”

阿比盖尔发现安洁莉卡的表情已经完全僵住了，关键在于史都华并不知道安洁莉卡就是「黑」魔女本人，还在孜孜不倦地讲述着。

阿比盖尔急忙为安洁莉卡打圆场。

“一定是魔女大人，或者是那位大人一类的称呼吧？”

“不，他们管「黑」魔女尊称为洁哥。”

咔吧——

克洛伊吓了一跳，安洁莉卡手上的茶杯莫名其妙地碎裂成好几段，而安洁莉卡的手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克洛伊迅速拿起扫把清理碎片，幸运的是的安洁莉卡纤细的玉指并没有受伤，但克洛伊不知道的是安洁莉卡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重创。

安洁莉卡不用猜都知道，除了葛蓓莉亚，没有谁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那家伙完全是个扭曲怪……等到把阿比盖尔安置妥当，稍微抽时间去端掉那个叫诺伊斯的窝点好了，决不能让葛蓓莉亚败坏我的名声。

“《魔女语录》里有一句话我觉得非常不错：只要现在踏上起始点出发，就还不算晚……”

“史都华先生，首选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其次史都华先生有些跑题了，我们之前不是在聊史都华先生如何发家致富的么？”

安洁莉卡这次毫不客气地把史都华拉回了正轨，史都华是非常健谈的人，不适当加以约束迟早会聊到天涯海角。史都华虽然有些惊诧安洁莉卡莫名其妙的前半句，倒也意识到自己扯远了。

“哦对。继续说亚马乌罗提王国的事吧，考古学家称两位魔女爆发的冲突永久改变了亚马乌罗提王国的环境，那是复数个序列一魔法产生的冲击，空气中带有剧烈的魔力因子，必须要有魔法护体才能无风险进入，否则空气对普通人来说便是剧毒。但同样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的环境改变了矿石，形成了一种叫做魔晶矿的特殊物质，能够制作出更为坚固的铠甲与武器。”

由于是多个序列一魔法的影响，即便现在再让「黑」魔女踏足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恐怕魔女本人也没有能力清除环绕在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的瘴气。

“我借助护身符得以进入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千百年来有无数的淘金者想要凭借魔晶矿发大财，因此里边布满了骸骨，那里见不到半个活物，连树木和水流都不存在。我无意间跌入了一个洞穴，幸运的是没有受到致命伤，反而发现了洞穴里大量的魔晶矿，我用那些魔晶矿和逗留于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外的投机者做了笔交易，得到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史都华说得轻描淡写，当时的他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要丧命于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人死前总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史都华大半辈子都在外漂泊，死前忽然回想起了他的故乡，也就是德温镇。

“拿到钱之后我回到了我的老家……我都记不清我离开了多久，小镇上和我离开前一样，过着毫无起色的生活。德温镇不是一个富裕的小镇，这里没有拿得出手的特产，商人们没有停留在德温镇的理由。”

说到这里，安洁莉卡大致明白了德温镇的道路为何如此异类。

“你翻修了德温镇的道路？”

“嗯，我用我的积蓄给我的故乡做了大范围的翻修，加固了城墙、多雇佣了保护城镇的护卫，商人们愿意来的话，旅行者也会多起来。时间一长，小镇欣欣向荣……”

史都华欣慰地说道，然而听到史都华这么说，打扫完茶杯残骸的克洛伊，始终低垂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玄关又传来了敲门声，克洛伊借机匆匆离去。

里边果然有隐情。

安洁莉卡随便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史都华旁边，跟在克洛伊身后来到楼下，拜访者是一位中年男人，手中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我是来探望史都华叔叔的。”

“抱歉，老爷身体欠佳，现在不能接见外人。”

“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外人。”

男人似乎有意强行闯入，但克洛伊无论如何都拒绝男人进屋。

无奈之下，男人选择将礼物强行塞到克洛伊手上。

“礼我送到了，财产分配的事，你要记得帮我美言几句。”

【魔女TIPS】

即便从圣芭芭拉女子学园毕业，魔女和她的妹妹依然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在旁人看来，魔女的妹妹对魔女抱有超出姐妹的感情。

37 德温镇的吝啬鬼

男人离开后，克洛伊将他带来的礼物全部放到了门口，她没有打算把礼物带给史都华先生。没过几分钟，又再次有人登门拜访，来者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说的内容大多与之前来的男人无异。

克洛伊的态度依旧十分冷淡，直到以同样的理由谢绝了女人的造访，她才发现安洁莉卡不知何时来到了客厅，静静地看着玄关处发生的一切。

克洛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安洁莉卡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刚才那些人，还有昨天晚上来拜访的，都是史都华先生的亲戚？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

克洛伊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我一直都很疑惑，史都华先生虽说一打开话匣子会陷入忘我的情绪，但他愿意接纳我们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也没说我和阿比盖尔需要支付额外的住宿费和餐饮费。我问过史都华先生，他说家里的浴室可以随意使用，还担心家里没有足够的护肤品，毕竟保养我这样的美少女的肌肤是要花大价钱的。”

像是为了故意炫耀，安洁莉卡还专门捏了捏手背，弄得克洛伊的嘴角一阵抽搐，总觉得这个人真的是自我感觉良好地过分啊。

“史都华先生做了这么多，我反而觉得不可思议，我在接受这份委托之前，有人劝告我不要接受这份委托，说我可能无法得到报酬，说发布这份委托的人没有信誉，说他是……德温镇赫赫有名的吝啬鬼。”

“不是的！”

犹如捕捉到关键词信息，克洛伊失控般的大声喊叫了起来。

“根本不是那样！老爷从来……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故事要从史都华并未选择讲起的童年说起。

史都华的童年实际上不算幸福，母亲生下他之后身体虚弱，没过多久就抱病而死，父亲在史都华还很小的年纪在锯木厂工作，由于操作失误受了重伤，最终死于伤口感染。

因此史都华的童年在亲戚家辗转反侧，大部分人都觉得收养史都华是个负担，但又认为这孩子实在可怜，所以决定让史都华吃百家饭长大，这个月住在这家，下个月住在那家，如此反复。或许是童年的经历，养成了史都华热爱自由与开朗的性格，促使他有能力养活自己之后，毅然决定外出去冒险。

多年过去，史都华长久没有回来，很多人都遗忘他的时候，史都华带着找到魔晶矿暴富的财产衣锦还乡。史都华其实不讨厌德温镇，尽管童年时没有人愿意长期收留他，然而或许恰恰是这个原因，史都华到谁家都像个客人，受到的待遇往往还算不错，所以史都华发家致富后，选择回到德温镇建设故乡。

史都华翻修了德温镇的道路，从材料到工人们的工钱，全部都由史都华以个人的名义支付。德温镇的执政官谨慎地询问史都华是否需要什么回报，譬如说今后的税收是否应该分出一部分给史都华。

史都华回答说不用，这么说并不夸张，他的财富已经多到翻修公路后即便每天花天酒地，喝最贵的酒，骑最好的狮鹫依然花不完的程度。

可能是出于童年经历的缘故，史都华收养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正是克洛伊。

史都华为人慷慨大方，很快成为了德温镇的明星，他每次一到酒馆，酒馆的客人们都知道今天他们有免单的机会。之前不愿意收留史都华的亲戚们，突然都和史都华关系要好了起来，一些需要查族谱才能找得到几乎不存在的血缘关系的人，听闻之后亦纷至沓来。

他们有任何需要，史都华都愿意赞助；德温镇有人开始尝试趁着贸易的东风做生意，史都华会为他们提供第一桶金。

人们口口相传，说德温镇有一位非常富有的大善人。

但史都华收养的孩子克洛伊发现，史都华的笑容越来越少，她开始担心是不是家里的钱不够用了。史都华摸了摸克洛伊的脑袋，告诉她不是那样。

不久后有人来找史都华要钱，那人是史都华的远亲，然而说是远亲，已经要追溯到曾曾曾祖父一辈才有交集了。克洛伊知道他是个赌鬼，嗜赌成性，毫不意外的是他又一次赌光了所有的钱。

这次史都华拒绝了他。

对方反倒觉得惊讶。

“为什么？你明明很有钱。”

“是的，我已经为你摆平了至少十位以上的讨债人，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你得戒赌，或者你必须要去工作，自己去赚钱。”

“你在说什么？只要你给钱，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你的钱多到花不完不是吗？对你来说这点连洒水都算不上。”

“……我不能给你钱，要么你得保证，今后你得去工作。”

“你分明是不想给吧！”

两人最后吵了起来，幸好史都华有丰富的冒险经历，轻易放倒了他。

史都华确实是很大方很慷慨的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去找史都华索要金钱已经成为了他的亲戚们理所当然的日常。有人好赌，有人好吃懒做，有人对奢侈品贪婪无度……他们解决的方法不是自力更生，而是去找史都华索取他的财富。

因为他富得流油，而我们是亲戚。

久而久之，史都华认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尽管他的积蓄多到摆平所有困难依然能让自己的生活维持最高水准，可他还是做出了决定，除非是真的有困难，否则赌博欠账、要买无意义的贵重品等，他都不会去资助。

在史都华的亲戚们看来，这是不可理喻的行为。

他们觉得是史都华变得小气了，变成了守财奴，不再是以前那个开朗大方的史都华。史都华的亲戚尝试用小时候照顾过他来打感情牌，史都华依旧不为所动。

于是史都华的亲戚们愤怒之下开始败坏史都华的名声，有人直接欠账挂在了史都华的名下，讨债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史都华干脆的回应，那是他们的欠债，我没有理由去帮他们摆平。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因为史都华明明是富豪，不过他们大多都意识到一件事，史都华确实不再像以前一样慷慨。

从此以后，德温镇的大善人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名号。

德温镇的吝啬鬼。

38 受诅咒的财富

“老爷从来没有亏欠过谁……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老爷。”

克洛伊一口气倾诉出史都华的全部经历，作为被史都华收养的孩子，克洛伊亲眼见证了人们对史都华态度的转变。

从衣锦还乡时的门庭若市，到拒绝进行无意义援助时的无人问津，再到最后，又有无数的人登门拜访，前来讨好生命垂危的史都华。

“……大概两年前，老爷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医生说老爷的寿命只有两年不到，老爷的亲戚们知道后又开始重新和老爷搞好关系，他们想让老爷多分配给他们一些财产。”

史都华没有结婚，仅收养了克洛伊作为养女。按照德温镇所在的国家的继承法，史都华有义务和理由立下遗嘱，自行分配财产。史都华坐拥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巨款，意识到这一点的亲戚们立刻改头换面，带着谄媚的笑容来讨好史都华。

“他们谁都不愿意远赴他乡去找名医来帮老爷，我哀求过他们，他们嘴上含糊其辞，内心里都盼着老爷离世，好去争夺老爷的财产。”

克洛伊曾不止一次计划过离开德温镇去寻找医生来救治史都华，然而史都华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来，克洛伊必须留在史都华身边照顾他。

“我绝对不会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接近老爷……绝对不会！”

“——克洛伊。”

楼梯处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阿比盖尔搀扶着史都华，神色复杂。克洛伊的情绪完全失控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宣泄般的呐喊传到了楼上，听到史都华过去的人并不只有安洁莉卡，还有史都华和阿比盖尔。

“不要再说下去了，克洛伊，别让客人们为难。”

“我无法理解老爷为什么要迁就他们！”

克洛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孩子，唯独这次，她没有乖乖听从史都华。

“很可笑不是吗！老爷去过寒冷的北境，去过连空气都是致死物的亚马乌罗提王国，没留下任何后遗症。本该回故乡享受人生的老爷，身体却一天比一天虚弱！”

北境的温度常年处于零下四十度，亚马乌罗提王国旧址的瘴气杀死了无数的淘金者，史都华以健康的体质挺过了九死一生的冒险，反而在自己的故乡一病不起。

“刚才来拜访的人，是老爷的父亲的妻子的哥哥的女儿。”

安洁莉卡稍微在内心捋了一下关系。

“应该算是……舅表姐？”

“再往前的人是老爷的奶奶的弟弟的女儿的丈夫的孙子！”

“好复杂！真亏你能记得住。”

“昨天晚上的人是老爷的父亲的弟弟的儿子的妻子的朋友！”

“这个已经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了吧！”

“老爷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那么深厚，他们却像寄生虫一样粘着老爷不放，老爷生病后尽是假惺惺的关心，没有谁真正在意过老爷的感受。”

克洛伊和史都华不存在真正的血缘关系，在以前的克洛伊来看，这绝对是足以被史都华逐出家门的冒犯之举。但克洛伊实在是忍无可忍，她必须要倾诉出她的想法才能舒畅。

整个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冷静下来的克洛伊等待着史都华的责罚。

史都华仅仅是沉重地叹息，他再度开口，并未选择叱责克洛伊。

“很高兴你能这么为我着想，克洛伊。我想……我也是有一部分责任的。”

“责任？”

“我拿到魔晶矿的财富后，要说完全没有飘飘然的成分，那一定是谎话。我拿到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黄金，告诉了我认识的人，现在想来，当时的我绝对存在着有炫耀的心理……就像我房间里的战利品一样，我希望让每个人都能见识到我有多成功。”

“……”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能更成熟一点，是不是可以避免这样的结果？如果我能收敛起那份骄傲，说我的财富有限，修完德温镇的路就用的差不多了，我身边的人会不会开始收敛，不再索求无度？”

“老爷您……为什么要把责任归咎于自己？”

“我不是在包庇他们。我在冒险途中听到过许多受诅咒的财宝的故事，一穷二白的我还不明白，无尽的财宝又怎会是诅咒？多少人梦寐以求荣华富贵的生活。我不断任由他们放纵，告诉他们缺钱时可以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而这就是打开魔盒的我所承受的诅咒吧。”

克洛伊像是难以接受般摇着头，史都华先生则是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每次险象环生，我都觉得我是被神所眷顾的幸运儿。直到现在我依然这样认为，我受神明的垂青，因为在我生命的最后，还有克洛伊你在我的身边。”

克洛伊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安洁莉卡蹲下身拍了拍克洛伊的肩膀，克洛伊干脆直接扑到了安洁莉卡的怀中，放声大哭

阿比盖尔同样是一副十分难受的表情，她的信仰告诉她世间的真理应是善有善报，史都华先生无疑是个善良的人，到此时他甚至认为，是当年自己过度的放纵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

“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见识到了我过去不成熟的一面。关于委托……我知道这么做可能有些冒犯，可以请两位一同陪我到最后么？”

安洁莉卡点了点头，史都华打心底感到高兴，他唯一挂念的人只有克洛伊。史都华计划把财产留给克洛伊，不过他有些担心家里的亲戚为了财富是否会铤而走险，史都华曾试着让克洛伊搬走，但克洛伊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史都华身边。

安洁莉卡是强大的魔法师，史都华认为安洁莉卡至少能保障克洛伊的安全。

待到克洛伊恢复冷静，她抽噎着搀扶史都华回到了房间，而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留在客厅。

“安洁莉卡姐姐，我们有没有办法帮到史都华先生？”

“得加钱。”

“请、请认真一点！”

“这个嘛……等十几天后再说吧。”

39 史都华的新生

此后的十几天，安洁莉卡和往常一样，陪在史都华身边讲述过去的经历，史都华似乎没受到影响，对几天后自己即将离开人世一事极其豁达。

阿比盖尔和克洛伊迅速发展成了朋友，闲暇之余，克洛伊还会跟阿比盖尔一起，向魔女学习魔法。

“那么，御夫（Aurigais）序列九·骑乘之王差不多教到这里。虽然名字看上去十分酷炫，但这个魔法并不包罗万象。”

阿比盖尔若有所思：“安洁莉卡姐姐的意思是不能驾驭狮鹫？”

“不，我的意思是不适用于人，起初我还以为学会这招后我一定能在上边。”

“欸？”

阿比盖尔完全没能理解安洁莉卡的感慨。

同样习得了魔法的克洛伊神情低落，丝毫没有喜悦之情，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是史都华大限将至的日子。

克洛伊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学习魔法，她只是想让史都华安心，有魔法的加持，史都华在离开时不再会有无法放下的牵挂。

安洁莉卡轻声说道：“你会用得到的，克洛伊小姐。”

“……嗯，感谢您的指导。”

克洛伊认为安洁莉卡这么做是为了让她有骑乘迅龙的能力，克洛伊没有骑乘迅龙的经验，但习得了这个魔法可以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

史都华露出了宽慰的微笑，如此一来，克洛伊可以在他死后离开德温镇，搬去其他城镇生活。

今天会是史都华的最后一天，史都华尽可能以乐观的心态安慰克洛伊，说他状态不错，离开时不会有太多的痛苦。

克洛伊决定今晚待在史都华的房间陪他最后一晚，阿比盖尔打心底对这位乐观开朗、富有冒险精神的大叔抱有好感，也选择陪伴克洛伊守夜。

安洁莉卡一如既往地选择回房间休息，似乎不怎么关心史都华的最后一日。

第二天清晨，阿比盖尔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安洁莉卡的卧室。

“安洁莉卡姐姐！快醒醒！”

“那么大……进不来的……”

“？！”

“唔唔……萨拉米香肠……好好吃……”

“为什么每次安洁莉卡姐姐说梦话都在吃东西啊？！”

哭笑不得的阿比盖尔一把掀开安洁莉卡的被子，强行把还在呓语的安洁莉卡晃醒。

“安洁莉卡姐姐！史都华先生他，他……”

“……他还活着对吧？”

安洁莉卡打着哈欠，慵懒地说道。

“果然安洁莉卡姐姐做了什么？”

“才没有，我又不是医生，魔法不能治病。”

安洁莉卡照常洗漱完毕，才和阿比盖尔一起去史都华的房间。

坐在床上的史都华一脸茫然，克洛伊通宵守夜了一整晚，见到史都华还活着瞬间睡意全无，激动地赞美神明的伟大。

不过史都华觉得多半是安洁莉卡做了什么，他的护身符可没有阻止病逝的功效，而安洁莉卡是强大的魔法师。

“安洁莉卡小姐，莫非你……”

“我什么都没做。”

“那真奇怪……医生明明说今天是我的大限……为什么我还活着？”

安洁莉卡默默扶额，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史都华先生，您为什么会认为，医生会强大到能精准确定病人的死期？”

“不能吗？”

“我可以断言，再医术高超的医生，都无法做到预言一位病人将会在两年后的某天的死亡。预知死亡是魔法的领域，德温镇的医生仅仅是个普通人罢了，他没有魔法道具。”

当史都华自称将在十几天后死亡时，安洁莉卡就觉得奇怪，她来到异世界前所生活的世界，科技发达到能让普通人的平均寿命达到七十五岁以上，然而即便如此，她生活的时代的医疗科技还是不能做到精准预言每个人的寿命。

人类是一种既坚强而又脆弱的生物，有时能在地震塌陷的废墟中凭借求生欲坚持一个月之久，有时从平地跌倒便足以致命，用纯粹的科技精准预言寿命，至少普遍为中世纪时期科技的异世界绝不可能做到。

见识到史都华难以置信的表情，安洁莉卡颇为无奈。

“史都华先生真是对医疗完全不了解啊……”

人类的认知是根据时代的发展而变化的，譬如说历史上人类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相信天动说，坚定地认为天上的星星环绕着这颗星球旋转，直到大航海时代才逐渐推翻。平心而论安洁莉卡不觉得史都华有多愚钝，毕竟中世纪时期的人对医疗的认知极其不成熟。

像史都华这样，完全陷入了医生说什么是什么的误区。

“我专门去找给你看病的医生聊过，稍微用魔法蛊惑了一下，他马上就说出了实情。有很多人通过攀亲戚的方式来找史都华先生来要钱，他曾经来过，希望史都华先生出资给他们家翻修宅院，那时的史都华先生拒绝了他。”

“……我基本没有印象了。”

“可他记得，心里有根刺在，所以史都华先生去看病的时候，他根本没打算认真救治。”

“太过分了！”

克洛伊义愤填膺。

“这样做也算是医生吗？”

安洁莉卡心说这样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毕竟如今的年代并不需要专门去考核证明什么的，许多城镇的医生甚至是屠夫兼职。尽管大部分人都觉得这完全是毫不相干的两个职业，不过许多没有专职医生的乡镇的确如此。

“所谓史都华先生的寿命预期是今天，无非是那位医生信口胡诌的日期，既不特殊也没有任何含义。史都华先生确实身患疾病，但卧病在床的原因更多是史都华先生的心理暗示。史都华先生自己放弃了治疗，以前曾有人告诉过我，不管医生医术有多精湛，都救不了没有求生欲望的病人。”

史都华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实际上只要他自己尝试过进行复健，很容易发现自己身体固然大不如从前，但怎会不到两年的寿命？或许是亲属们将他的内心折磨得满目疮痍，疲倦不堪的史都华才自甘堕落，选择等待冥神降临。

“我的委托就到此为止了，史都华先生，尽管你在病床上虚度了两年，但你的时间，真的还很长。”

40 魔女小姐的收获

此后的一段时间，安洁莉卡仍然逗留于德温镇，好不容易找到了冒险家协会，得好好赚够充足的经费才行。

大约一星期后，安洁莉卡觉得已经攒够了积蓄，打算离开德温镇。临行前安洁莉卡决定和史都华他们告别，七天的时间里安洁莉卡没有再见史都华，她认为应该让史都华好好冷静一下。

再次拜访史都华家，安洁莉卡看见有史都华正在门口和一位穿着得体的男人谈话，门前停放着马车，几位身材健硕的工人正在克洛伊的指挥下搬运物品。

克洛伊见到阿比盖尔，兴奋地和阿比盖尔聊了起来，史都华活下来之后，克洛伊变得积极了许多。

史都华与男人的交谈似乎也步入了尾声，男人离去后，史都华拄着一根拐杖，精神抖擞地迎了上来。

“又见面了，安洁莉卡小姐。”

“你的精神似乎不错呢。”

“这几天做了一下复健，姑且是能通过拐杖走路，和以前相比状态差了不少。也许这个决定有些仓促，但我想我该离开我的故乡了。”

史都华的眼眸中仍带有不舍的眷恋。

“德温镇是我的家乡，不过我想，我的灵魂终究不属于这里。几十年前我收拾好行囊出发，小镇外新的天地令我着迷，对每一天的新生活都充满了期待，我回到德温镇定居养老，却像习惯了翱翔的鸟蜷缩在铁笼里。”

“你决定离开吗？史都华先生。”

“是的，或许在帮助我的故乡修缮道路后，我就该离开了，继续待在这里的我，只会被看作是守护财宝的恶龙。我把房子和里边的一些用不到的家具变卖给了邻镇的富商，而我会和克洛伊一起离开……至于要去哪里，我还没有想好。”

史都华再度笑了出来，几十年前史都华年轻时安洁莉卡并没有见到过他，可现在安洁莉卡仿佛能看见史都华讲述的经历中，那个不管去北境和亚马乌罗提王国都浑然不的年轻冒险者的模样。

“安洁莉卡小姐说得没错，我虚度了一段时间的光阴，但《魔女语录》里的一段话始终激励地着我：只要现在踏上起始点出发，就还不算晚……”

“……我没说过这句话。”

安洁莉卡小声说道，不过既然激励着史都华离开他的故乡，再次启程，安洁莉卡觉得没有必要过度纠缠。

史都华随后将一枚戒指模样的魔法道具，放到了安洁莉卡手上。

“这是我的部分家产，当做是我的报酬，和一部分谢礼吧。”

“它能变卖很多钱？”

“哈哈……不是的，请为它注入魔力。”

安洁莉卡照做，她霎时发现了戒指的奥妙之处。

“金牛（Taurus）序列六·过量负载……竟然把魔法术式容纳到了道具里？”

金牛（Taurus）序列六的过量负载是一种长途旅行时非常便捷的魔法，原理相当于创造出一个独立的收纳空间，使用者本人可以将一些沉重的物品放进去，其空间容纳的大小与使用者本人所习得的魔法数量呈正比。收纳空间里不具备氧气，因此不适用于收纳动物或植物。

“它的名字是收容戒，是远方比尔森王国的大魔法师梅林推行的魔法道具，当年多亏了它的，我才能把黄金带回老家。”

“还具备绑定的效果，那个笨蛋弟子还挺有两下子。”

收容戒如同过量负载魔法本身，可以通过注入魔力的方式来认主，根据史都华的解释，经过梅林的数次改良，如今的收容戒甚至具备发射魔法信号来规避偷窃的功效。

史都华赠送给安洁莉卡的收容戒里存储了大量黄金，魔女接受委托时的预言实现。虽说魔女小姐败家非常有一手，无法保证这些黄金能用多久，但支撑安洁莉卡抵达目的地拉德博伊尔王国应该足够。

谈笑间，马车已配置完毕，克洛伊充当马车夫，此时她才明白魔女小姐专门教给她骑乘之王的魔法，确实大有用处。

“我们以后还能常联系吗？”

“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

“我和安洁莉卡姐姐的计划是去拉德博伊尔王国。”

阿比盖尔和克洛伊已经存在深厚的友情，如今要分别的两人依依不舍，因为没有固定的居所，想要通过信件的方式联系也难以做到。

“你们呢？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我……我希望能去一个有杰出医生的地方，治好老爷的病。”

“无需在意终点在哪里，克洛伊。”

史都华来到了马车旁边，这辆马车是他出钱买下来的，不必考虑归还的问题，早年的探险史都华都是徒步而行，上了年纪的现在必须要仰赖马车，但他觉得这样的旅行也不坏。

“不设立终点的旅行亦是一种趣味，我不打算走过去探险过的老路，想去以前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看看。”

“太危险的地方我是不会由老爷任性的。”

搀扶着史都华登上马车的克洛伊以没得商量的语气如是宣告，她年纪轻轻，不过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都相信克洛伊有能力照顾好史都华。

一行人聊着天来到了城外，拉德博伊尔王国的方向与史都华、克洛伊的行进路线相反，故此不得不在城外分别。

“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嗯！一定！”

阿比盖尔和克洛伊这么约定，有丰富旅行经验的安洁莉卡和史都华都没有打破两位女孩美好的幻想。

世界很大，谁都不知道天各一方的彼此究竟在做什么。倘若命运的女神愿意照顾，分别的人还会再次相遇，然而更多时，一别便是最后一面，只是要在很多年后才会想起，那时坚信着还能再次相逢的离别，一点都不伤感。

安洁莉卡无法断言史都华和克洛伊的命运会如何，她和阿比盖尔挥着手告别，望着马车远去，他们未来的生活，应该比待在德温镇要畅快得多吧。

修缮完好的石板路上，不断有满载货物的马车，与魔女交错而过。

【魔女TIPS】

亚马乌罗提（Amaurot）取自小说《乌托邦》的首都。

41 【魔女与正义之都】

“欸？我们现在不是在去拉德博伊尔王国的路上？”

某粮载着草垛的马车上，阿比盖尔临近终点方才知晓，原来安洁莉卡搭乘的便车并非去往目的地拉德博伊尔王国。

“对啊，反正又不着急，所以我打算先去一趟莱尔伯国。”

“莱尔伯国……似乎听说过……”

“应该是有听闻过莱尔伯国的另一个名字吧：正义之都。”

安洁莉卡提到正义之都，阿比盖尔果然略有印象。莱尔伯国是大陆上的独立小国，以公正严明的律法裁决而闻名，故此得名正义之都。生活在莱尔伯国的人都极富正义感，誓要将任何有违天理之人绳之以法。

他们的口号宣称是恶人理当下地狱受折磨，而我们的任务正是送恶人下地狱。

“安洁莉卡姐姐是要诉讼什么吗？”

阿比盖尔心生疑惑，正义之都的裁决所大陆闻名，以至于许多国外的案件都会送到正义之都来诉讼，人们常说，倘若当真问心无愧，就去正义之都的裁决所来判断，公正自有结论。

“我才没有打官司的兴趣呢，有什么麻烦用魔法跑路就好，又没人追得上我。我绕路去莱尔伯国主要是想见见我的老朋友，他安葬在莱尔伯国。”

不一会儿，马车抵达莱尔伯国的主城，巍峨的城墙使阿比盖尔为之而惊叹，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雄伟的城墙，有武装到牙齿的卫兵巡逻，她们入城的时候还有搜身检查。

与事先交付过费用的车夫告别后，阿比盖尔完全被莱尔伯国主城内肃穆的风格所吸引，若要让阿比盖尔形容初见莱尔伯国的心情……

“有一种住在这里很安全的感觉。”

“以前莱尔伯国公开处决过沾满罪孽的贵族强盗，结果遭到过其党羽的大举入侵，死伤惨重，从那次以后莱尔伯国意识到自己也必须要有武装力量，才能裁决那些穷凶恶极的罪犯。”

“——说得没错。”

一位看上去乡绅打扮的男人听见了安洁莉卡的叙述。

“我们正义之都的士兵们不是为了主动入侵他人，而是为了震慑罪犯，保护每一位需要保护的公民。您对正义之都的历史还真了解，难道是专门的历史研究家吗？”

“嗯……凑巧有所耳闻罢了。”

“安洁莉卡姐姐认识的朋友？”

阿比盖尔见陌生的男人自然而然的加入了对话，条件反射地认为是安洁莉卡的熟人。

不过安洁莉卡却摇了摇头。

“我们第一次见面，莱尔伯国经常有外来的旅行者，所以莱尔伯国的人都很热情好客。我们计划在莱尔伯国暂住一段时间，如果不占用你的时间的话，你能为我们介绍一户人家么？”

安洁莉卡有丰富的往来莱尔伯国的经验，阿比盖尔诧异于为何要居住在别人家，乡绅笑着解释称正义之都没有旅店，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来路不明的外人作恶。

中世纪时期可没有身份证，外来人居住在城内居民的家中，可以第一时间排除外来者的嫌疑，尽管有旅行者觉得这样做是监视，但莱尔伯国官方坚称这是在保护外来者的安全，将外来者的流动性降到最低。

“你们来得不巧，最近来正义之都的游客有很多，我和我认识的朋友们的家里都住满了客人。我们可以去露天刑场，那里肯定有好心人。”

“露天刑场……”

阿比盖尔有些害怕，男人则用温和的语气驱散阿比盖尔的畏惧。

“别害怕，孩子，没有血腥的画面，露天刑场是一种公开的惩罚犯人的方式，犯了罪的罪犯们要戴上枷锁，固定在广场的木板上，他们必须要弯下腰，以此乞求公民们的谅解。”

阿比盖尔被勾起了兴趣，安洁莉卡因为见识过很多次，对正义之都伸张正义的方式司空见惯，但一来确实没有少儿不宜的画面，二来天色渐晚，安洁莉卡她们必须要在莱尔伯国的主城住上一晚，要是不能找到家里有空房的房间会很麻烦。

刚好可以带阿比盖尔游览莱尔伯国……于是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在乡绅打扮的男人带领下，一路听他介绍莱尔伯国的风土人情。

路上安洁莉卡也知道了为何近日莱尔伯国客人较多的原因。

“你是说……有位母亲亲手杀害了她的孩子？”

“没错。这是一场恶名远扬的恶劣案件，我们的大法官正在审理这件案子。那孩子真是可怜，他的腿脚不便，被他的母亲从二楼的窗户推了下去，当场身亡。”

“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孩子从出生以来身体一直欠佳，他的母亲一定是照顾得厌烦，认为那孩子是负累，所以才狠下心杀害了他。愿那孩子的灵魂得以直上天国。”

安洁莉卡不做评价，虽然确实是性质恶劣的杀人案件，不过和她没有关系。

来到露天刑场，果然有十几名罪犯被迫弯腰九十度，脖颈被手腕被木枷固定住，无法移动，保持着如此疲劳的姿势，在露天广场上忍受风吹日晒。

阿比盖尔好奇地问道：“他们犯了什么错？”

“那位是个偷窃犯，连别人家的救命钱都偷；在他旁边的是酒商，往他售卖的酒水里掺水，贩卖不符合货价的商品；酒商后边的是有家暴历史的男人，甚至对家里三岁大的孩子动手；在他旁边的是一位画家，他画的内容有年龄限制。”

“咦？这种算是罪行么？”

安洁莉卡略感惊诧，因为《兽人奴隶与精灵女皇》也在人类的领地畅销，里边的内容同样十分过激，的确有的地方会明令禁止类似的书籍，但大部分王国的法令最多是禁止公开宣传，并不禁止私人持有，售卖亦是合法行为。

“不算。他绘画的内容有问题，他绘画的女主角都会穿上黑丝裤袜。”

“很正常吧。”

安洁莉卡自己也喜欢这么穿。

“但只有局限于封面，里边完全没有！”

“喔，那确实罪无可赦。”

“我不明白……”

阿比盖尔小小的脑袋难以理解，安洁莉卡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阿比盖尔的肩膀。

“丝袜是男人的浪漫啊，怎么能欺骗大家的感情？”

顺带一提，据说丝袜一开始是给男人设计的。

42 公民审判团

乡绅向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相继介绍了露天刑场上的罪犯，其中有一个男人满脸都是被公民们丢弃的臭鸡蛋和西红柿，他呼唤有没有人愿意给他一口水喝，但是人们都对他投以厌恶的目光。

“他犯了什么错？”

“杀人。那个人是一名拦路抢劫的强盗，他在一次抢劫中没有得到满意的收获，一怒之下杀害了路过的可怜人，神明在上，他最后没有逃过制裁，被抓住后押送到了这里。他被判处了死刑，但在死刑前必须要偿还他的罪孽。很荣幸，我是审判他的公民审判团的一员。”

“公民审判团？”

阿比盖尔听到了一个新奇的词。提到陪审团，乡绅面色上难掩骄傲之情。

“公民审判团是我们正义之都采取的先进制度，我们都知道法官禁止受到贿赂，但实际情况呢？贵族和富商经常买通法官，用他们的权利让一名又一名本该送上绞刑架的罪犯免受死刑，这实在很不合理，法官的法槌难道不该随公义而落下吗？我们正义之都在英明的理查德先生的改进下，将裁决权放给了公民。”

“欸？公民们有裁决的权利？”

“每次公审的案件都会有十二名公民作为公民审判团参与，双方的辩护律师发表完看法，展示双方的证据，由公民审判团集体商议结果。法官只负责敲下法槌，来宣告公民们的审判结果。我们已经通过公民审判团制度制裁了许多差点逃之夭夭的罪犯，前段时间有一名神父，利用教堂作掩护对孩子们做出不可饶恕的行为，教会知情后竟然还想包庇，法官们会畏惧教会的权威，但公民审判团的公民们不会！我们最终还是制裁了失职的神父……”

“先生。”

安洁莉卡兴趣缺缺地打断了乡绅的慷慨陈词。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到愿意接纳我们的人。”

“哦，抱歉，围观的公民们都是内心中怀有正义感的好心人，他们当中肯定有谁家里有空余的房间。”

乡绅开始询问露天刑场上的公民，然而愿意接纳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的人都没有多余的房间，每个人的家里都住满了客人。

正义之都极其注重城市形象，因此不存在那种看上去就很邋遢的油腻大叔，让人怀疑自己居住是否会有安全问题。唯一需要顾虑的只有能否找得到有空房的住户，乡绅问了十几名公民，依然得到的都是遗憾的答复。

三人来到其中一处固定架前，有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固定架发呆。

“为什么这里没有人？”

阿比盖尔才发现露天刑场上的固定架唯独此处没有处罚罪犯，脱口而出过后阿比盖尔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没有谁规定固定架上一定要有处罚的罪犯，某种意义上说固定架空无一人，反而是治安良好的证明。

不过乡绅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本来是有人在这里受责罚的，但公民们对她的仇恨超出了责罚本该起到的作用，如果不及时把她带回监狱里看守，她在处刑前会被愤怒的公民们活活打死。这名罪犯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亲手杀害自己孩子的恶毒母亲。”

“……不对。”

站在固定架前的男人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凯丽她没有做过……她是被冤枉的。”

“布兰德，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见到，你要学会接受现实，我们生活在最公正的城市，你很爱凯丽，可她已经堕落成了杀人犯。”

“我会还给凯丽一个清白。”

“正义之都没有冤假错案，布兰德。”

男人名叫布兰德，他是杀害自己亲生孩子的罪犯：凯丽的丈夫。痛失爱子的布兰德非但没有怪罪凯丽，似乎一直在坚持妻子的无辜，这是一起冤案。

“对了，布兰德，你的家里有没有空余的房间？”

“我现在没有招待客人的心……唔？”

布兰德本想拒绝，他的视线绕过乡绅，留意到了安洁莉卡的打扮。

“你是、魔法师？”

“天才美少女魔法师，安洁莉卡。”

得到了安洁莉卡肯定的答复，布兰德沉思了一下，改变了此前的态度，决定同意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的留宿。事情得到完美解决，安洁莉卡谢过好心的乡绅，跟随布兰德返回他的宅院。

“不商量住宿费么？布兰德先生。”

“我会免除你们的住宿、饮食费用，甚至不介意付给你们一些钱。”

路途中安洁莉卡主动提及住宿费的问题，得到了不出所料的回答，当布兰德改变态度的时候，安洁莉卡就猜到布兰德绝对是有求于人。

“我希望能委托魔法师小姐拯救我的妻子凯丽，她蒙冤入狱，再不想想办法，一定会被判处死刑。”

布兰德与凯丽是居住在正义之都的平凡居民，妻子凯丽是家庭主妇，布兰德是城镇里盔甲匠的得意学徒，其技艺已经达到了出师的水平，不过一座城市除非是在战时，否则显然不需要两名盔甲匠。

布兰德与凯丽结婚后养育了一儿一女，然而不幸的是儿子出生后患有先天性肌肉萎缩，虽然女儿健康成长，但儿子无法治愈的顽疾始终困扰着一家人。布兰德和凯丽都没有放弃儿子，布兰德努力赚钱，希望有天能去找名医治好儿子的疾病。

在外人看来，这是遭遇了不幸却依然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直到一个月前，肌肉萎缩的儿子从二楼的窗户跌落而死，正义之都极少出现城镇内居民死亡的案件，因此瞬间轰动了整个正义之都。从取证到录取口供，全部都是公开受理，即便这只是一起单纯的意外。

如果流程正常，布兰德与凯丽夫妇之子死亡应该以意外跌落结案。

“问题出在公开取口供的环节，的妻子被怀疑是杀害了我的儿子的凶手。”

布兰德伤感地说道，公开取口供是正义之都的流程，公开而透明，同时证明执法者没有任何暴力手段，亦是向公民们证明正义之都自古以来不变的正当性。

“因为她在录口供的时候……没有哭。”

43 她没有哭

布兰德回到家，刚推开房门，一个抱着熊娃娃的金发小女孩立刻冲了上来。

“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伊娃，乖，爸爸会把妈妈带回来的，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好吗？”

布兰德蹲下身抱紧了伊娃，宠溺地摸了摸伊娃的脑袋，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是健康的，但长子没有这么幸运。

布兰德先给安洁莉卡和阿比盖尔布置好了休息的卧室，其后招呼两人到餐厅做客，布兰德拿出了家里最好的披萨、奶酪，尽可能地招待好安洁莉卡，在他看来异乡的魔法师是他挽救妻子最后的希望。

一路上，阿比盖尔始终没想明白布兰德的话语。

“为什么凯丽阿姨没有哭就被怀疑为凶手了呢？正义之都的法律存在这样的规定？”、

“是怀疑哦，阿比盖尔。”

安洁莉卡像是对此见惯不惯了一样。

“人的印象中，丧子之痛的母亲应该是悲伤的，如果一位母亲刚失去了儿子却表现的很平静，就会被人怀疑。我说得没错吧，布兰德先生。”

布兰德悲痛地点了点头，一切就像安洁莉卡所说的那样。

“我的妻子凯丽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她从来不会因为孩子的病情而落泪，总是任劳任怨照顾着他。不怕两位觉得我没用，得知噩耗后的当晚，我逃到酒吧酗酒，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凯丽把烂醉如泥的我拖了回去，我酒醒后她劝诫我，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我们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但凯丽的坚强反而害了她，公开取证时我依然很难过，凯丽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成了人们指控她的契机。”

布兰德十分懊恼，他甚至觉得是他自己的过错，要是他也能再坚强一点，是否不会把凯丽推向深渊？

“因为凯丽太过冷静，围观的人们竟开始怀疑，凯丽到底是不是真的感到悲伤。说什么混账话，失去了儿子，最难过的当然是我们……！”

人们指控凯丽有嫌疑的理由很简单。

她在公开取证的环节上，一点都看不出她有多难过，与人们固有印象中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的形象不符。

她应该捂住嘴巴潸然泪下，见到儿子的遗物要求先把遗物拿下去，要平复一下情绪才对。

凯丽没有这样做，她以平和的态度接受了公开取证的流程。

人们窃窃私语，她真的是儿子意外丧命后的母亲吗？难道她早知道她的儿子会坠楼而死？

“取证之后法官大人告诉我没有问题，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可就在第二天，怀疑凯丽是杀人凶手地的言论席卷了整个城市，街坊邻居看我们的表情都变得古怪，他们说、凯丽有明确的动机，因为我们可怜的儿子病倒在床榻上已有十几年，说凯丽厌倦了日复一日、盼不到尽头的照料，所以才痛下杀手！”

更令布兰德没想到的是，本来法官都告诉他，他们的儿子的死亡是意外，没有任何疑点。然而在凯丽谋杀论迅速蔓延之后，对凯丽不利的证据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紧跟着舆论完全站在了布兰德的对立面，城内的报纸上写满了对凯丽的批判。

迫于舆论上的压力，执法人只好带走了凯丽，布兰德觉得不可理喻，执法人安慰他，称证据不足的话会释放凯丽，正义之都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收押凯丽是平息民怨的权宜之计。

结果没过多久凯丽被宣判有罪，如今只等最后的审判为凯丽量刑。

布兰德四处奔走，试图为妻子洗刷清白，他认为不符实情的舆论给了法官们无形的压力。正义之都四处洋溢着将差点完美犯罪的罪犯绳之以法的氛围中，没有人理会布兰德，布兰德都找不出谁是谣言的发起者，他的努力全部都化作了徒劳。

“我有个稍微冒犯的问题，您的儿子一定有轻生的倾向吧？”

“是的，我和凯丽对儿子倾注了全部的爱，但一直没能治好他，他的双腿上的肌肉无法支撑他下床行走，双手保有一些力气，可以做到自己就餐。他不止一次的问我，是不是如果没有他，家里的环境会变得更好？”

布兰德和凯丽或生气，或难过，他们告诉儿子，他是他们夫妻二人爱的证明，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弃。不过终日躺在床上的男孩却不这样想，他没有去上学接受教育，可他并不傻，知道父亲每个月的积蓄都有一大部分拿出来给他治病，家里只能过拮据的日子，而治病的投入宛如无底洞，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跟我说希望把床调到窗户旁，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看风景。我的傻孩子！他早想到了这样做可以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从窗户翻出去。”

布兰德和凯丽的儿子选择了自杀，他依靠有一定移动能力的双手翻出了窗户，毅然选择自我了解，结束了他的一生。也许在最后的时刻他是幸运的，从二楼跌落有很大的挽救机会，他头部着地，扭断了脖子当场毙命。

如此一来，怀疑便更一步加剧了，布兰德外出工作不在家，凯丽偏偏是家庭主妇，她当时在家中，却没有注意到二楼的动静，这成为了凯丽谋杀论的重要立足点：人们坚信凯丽有动机，也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基本不出我的预料呢。”

“呃……莫非魔法师小姐以前有过类似的经验？”

冷静下来的布兰德忽然反应过来，安洁莉卡对凯丽的遭遇，是一副仿佛见怪不怪的态度，明明安洁莉卡的样貌很年轻，很难想象她有这般丰富的阅历。

“有经验是好事，你也不希望是个半吊子来拯救你的妻子吧？”

“说、说的也对。”

安洁莉卡当然有经验，她又不是第一回来正义之都了。莱尔伯国演变成律法至上的正义之都，正是安洁莉卡的老朋友理查德的杰作。

“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大法官好了，我有见大法官的途径。”

44 乌合之众

次日清早，安洁莉卡和布兰德两人来到了莱尔伯国的大法院门外，阿比盖尔留在布兰德的家里和伊娃玩耍。布兰德和凯丽即便生活中省吃俭用，对子女的关爱却从不吝啬，给伊娃买了许多可爱的布娃娃。

大法院门口的卫兵拦住了安洁莉卡和布兰德。

“前方无关人员止步，诉讼请移步别处，或请出示证明。”

布兰德满心期待地看着安洁莉卡的发挥，她自称有见大法官的途径，一般的公民是无法见到大法官的，这并非是给予大法官特权，而是为了避免有人私下里和大法官接触从中作梗。

安洁莉卡摘下巫师帽，与卫兵四目相对，卫兵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被莱尔伯国无人能企及的美少女盯着看，没过多久便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女士，如果要进入大法院，请出示证明，没有证明的话就请回吧。”

“咦？竟然不让过去么？”

安洁莉卡反而感到困扰。

“正常来讲不该是像我这样的美少女，到哪里都是硬性通行证？”

“你说的途径难道是指刷脸？！”

布兰德承认安洁莉卡摘下帽子之后显现出的是无可争议的美貌，但她居然当真以为靠一张好看的脸蛋就能进出任何场所，布兰德直呼上当。

“没办法，只好使用备用方案了。卫兵先生，我有东西要交付给大法官。”

“禁止向大法官送礼。如果是慰问品，我们会代女士转达。”

“是很贵重的物品。我必须要亲手交付到大法官手上。”

安洁莉卡从过量负载的异空间里取出一摞羊皮纸。

“这是什么？”

“莱尔伯国知名人物理查德·考夫曼的手稿，我想将它捐献给莱尔伯国，交给其他人我信不过，一定要大法官才有保障。”

卫兵瞪大了眼睛，在莱尔伯国，没有人不知道理查德之名，莱尔伯国正是在理查德·考夫曼的带领下，才逐渐成为拥有公民审判团的律法之国。面前的少女居然能拿出理查德的手稿，士兵不敢上前去辨认，他知道自己没有鉴别文物的能力，若有所损坏，他承担不起责任。

卫兵慌忙让两人在休息室等待，他折身去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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