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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谋士的我才不要入宫为妃⊙轩辕九⊙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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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小说《身为谋士的我才不要入宫为妃》讲述了诸葛平和诸葛靖两兄弟在权力斗争中的生死存亡,以及诸葛平的性别转变与情感纠葛。故事开始于大晋王朝的内忧外患,诸葛平家庭破产,父母被杀,兄弟俩冒死逃出被查抄的家门,争取保护母亲的生命。在此期间,北门守将常远因对诸葛靖的深厚情谊,做出决定放行诸葛靖,最终自杀身亡。诸葛平在保护母亲时也勇敢地面对追兵,但最终被捕入狱,面临被判为谋逆的命运。小说中描绘了他与太子陈渊民的情谊,尽管身处危机中,依旧保持着对国家的忠诚和对正义的追求。其间涉及了多场戏剧性的争斗、家庭的悲剧和爱情的渴望,诸葛平对未来的坚持和信念贯穿始终。

其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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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身为谋士的我才不要入宫为妃⊙轩辕九⊙未完.txt
Type document
Format Plain Text
Size 213054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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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5-02-05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轩辕九
Region 未知
Date 2022-12-29
Tags 变身, 变嫁, 性别认同, 权力斗争, 忠诚, 爱情, 历史, 忠臣, 家族悲剧, 幻想

本文由跨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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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阅读类型说明后在酌情阅读本书!

本书类型属 【变身嫁人】 类小说,指『主角从 男性 性转变成 女性 后,再嫁给 男性』

不喜【变身嫁人】类型者 不必再继续阅读下去,也没求着你阅读,不要太看高自己了

觉得变嫁类型不符合你价值观的话请自觉删除文本,而不是喷人找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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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详细

书籍名称:身为谋士的我才不要入宫为妃

作者名称:轩辕九

小说序号:402954

小说字数:672453

是否完结:未完

最后更新:

作者标签:致郁 战争 嫁人 女性主角

第1章 家破人亡

当诸葛靖背负着厚厚的被褥,纵马飞奔于月色下的无边旷野之时,常远在星耀城北门楼上,背靠着墙垛坐着,艰难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作为北门守将,他本该牢闭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但是。。。只有诸葛靖是不同的。

诸葛靖不仅仅曾是常远的上司,而且是他最敬佩的人。他常对别人言道:“别看北朝之人如今耀武扬威,可当诸葛靖挂帅之时,便是他们溃败之日。”

但是今晚,他没有等到诸葛靖挂帅,却看到了因全家被查抄,带着十几名家将一起奋力逃出诸葛府的诸葛兄弟俩。

诸葛靖看着站在城头的老部下,面沉似水,不发一言。

常远心想:若是他开口,让我放他走,我会如何?我又该如何?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追兵的马蹄声,诸葛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变化,眼神反而更加的坚定起来。

常远挥了挥手,下令道:“打开城门!”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他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北城守将,本是前途无量。今晚他只要紧闭城门,看着追兵将诸葛兄弟包围直至擒获,便能得到一个坚守岗位的美誉,更重要的,便能得到曹大将军的赏识,从此便可青云直上。。。

但是他在一瞬间,将这些荣华富贵,全都放弃了。

因为那个人是诸葛靖,是大晋最为天才的将星。他那样的人,理应战死在沙场上,而不是死于内部倾轧里。

城门打开后,他目送着诸葛靖穿过城门,飞驰而去。

他轻轻一笑,遣散守城士卒后,拔剑自刎。

从下决定那一刻起,他就没想着还能活下去。他只是简单地觉得,大晋可以没有他常远,但却不能没有诸葛靖。

城门洞口,诸葛平跃马横枪,再次将追兵的攻势瓦解,而身边再已没有一个家将。

他身上殷红一片,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大哥身后的棉被中,包裹着他们俩的母亲刘氏。父亲和其他家人已然全被曹家派来抄家的人给杀害了,他们只得拼死将母亲救出,一路冲至北门。

虽然常远打开了城门,但是追兵也已赶到,如果不挡住他们,一番缠斗之下,母亲的安全便难以保证,所以他没有跟随大哥离开,而是带领着家将们死守城门口。他知道自己坚持得越久,母亲和大哥就越安全。所以尽管只剩他一人一骑,他仍然挺直腰杆坐在马鞍上,面对数百名追兵,毫无惧色。

曹斌骂骂咧咧地让亲兵帮自己包扎肩膀上风伤口,方才他以为诸葛平已经是强弩之末,亲自带队上去,结果被诸葛平一枪刺穿了护肩,虽然伤得不重,却吓得他调头便跑,导致此次攻势再度宣告无功而返。

他与诸葛平素来不和,一方面是两个人的家族互为政敌,另一方面是虽然诸葛平年方十六岁,比自己还小上一岁,可是论起文采武功,却处处压自己一头,让他十分的不爽。此次查抄诸葛府,他便自告奋勇地去了,目的就是除掉诸葛平,为自己出口恶气。

另一个亲兵跑过来报告道:“三少爷,神弩队到了。”

曹斌听了,精神大振,远远看着诸葛平孤单的身影,大笑道:“你便是再能打,马上也会变成一只刺猬了!传本少爷大命令,让神弩队布阵,给我射死那个朝廷钦犯!”

诸葛平瞳孔收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等神弩队列好阵势,他便挺枪跃马地冲了过来。

虽然他年纪尚小,但这一往无前,向死而生的性格脾性,却是像极了他的父亲和兄长。

他选择的时机十分微妙,正是对方换阵移步之中,那曹斌又是个不谙兵法的,几百人的队伍被他指挥得乱七八糟。诸葛平趁势杀进神弩队里,连冲带刺,锐不可当。

就在曹斌手忙脚乱,气得哇哇大叫时,远处传来洪亮地呼喊声:“太子殿下驾到!所有人速速罢手!”

诸葛平身子一震,虚晃一枪转头看过去,一行人骑着马急速朝这里而来,太子陈渊民赫然便在其中!

陈渊民身材颀长,面若冠玉,只是眼中隐隐有着郁郁之色。大晋王朝,内忧外患不绝。他被朝野之人称为大晋未来的希望,这是荣誉,也是压力。只是这样的压力,他不得不背负,因为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大晋天子。

他看也不看曹斌,只御马前行,朝诸葛平而去。曹斌脸上一抽搐,却罕见地忍耐了下来,只冷冷地旁观。太子与他父亲一向不和,可他毕竟是太子,声望又高,不是急切能图之德。如今表弟赵王陈济民年纪尚小,虽然父亲有意让皇帝改立赵王为太子,但皇帝始终犹豫不决。为今之计,就只能耐心等待,顺便把太子的左膀右臂,比如诸葛勋这个顽固分子先行剪除了。

四周的弩手已经散开,诸葛平看着陈渊民,这个他自小跟随的太子殿下。他们既是君臣,也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比起性如烈火的诸葛靖,温文尔雅的陈渊民更像是他的大哥。

陈渊民回头对随从们道:“本宫要和诸葛侍卫说话,你们不必跟来。”

诸葛平是他的侍卫,他此时唤他的职位,就是没把他当做朝廷要犯看待。

身边的人为难道:“殿下切切不可,万一诸葛平铤而走险。。。。。。”

陈渊民剑眉一厉道:“本宫认识诸葛侍卫十几年,他绝不会伤害本宫。你们速速退下!”

诸葛平此时听到此话,刚毅的脸颊上不禁有些动容。待陈渊民来到面前,他翻身下马,跪下后悲声道:“殿下!曹贼害我全家!请殿下务必为属下全家讨回公道!”

陈渊民将他扶起,沉声道:“本宫即刻进宫,向陛下陈说此事。诸葛平,你可信任本宫?”

诸葛平毅然道:“如何不信?但凭殿下吩咐!”

陈渊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本宫与父皇分辨期间,你不可再做抵抗,以免节外生枝。”

月光落在这两个少年人身上,一个神情平和,一个眼神坚毅。大晋国虽说是内忧外患,但年轻一代们并没有就此放弃,只要有他们存在,谁说晋国就一定没有希望?

诸葛平没有半分犹豫,坚定地回答道:“属下遵命!”

说完后退一步,长枪撒手,又解去了佩剑。此时的曹斌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一群人冲上去将诸葛平按住,紧紧捆绑了起来。其中还有人对他拳打脚踢。诸葛平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住手!”陈渊民见状怒喝了一声。他毕竟是当朝太子,名义上是大晋国的储君。那些士卒不敢顶撞,只拿眼睛看着曹斌。

陈渊民眼神凌冽,这些士卒,承受皇恩,却不思报效,只一昧只遵从曹家的命令。若是将来曹家要造反,他们怕不是连皇室诸人都敢杀?

曹斌打了个哈哈,走过来道:“殿下不是要入宫面圣么?不如将这反贼交由微臣处置。。。”

陈渊民心里清楚,将诸葛平交给他处置,怕是自己前脚刚走,他后脚便会杀了阿平。只冷冷道:“不必了。本宫自有计较。曹将军请回。”

曹斌碰了个钉子,也知道陈渊民不会将诸葛平抛下不管。只好悻悻地退下,但也没有就此离开,只盯着陈渊民,看他如何处理。

他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陈渊民即将进宫与晋国皇帝分辨,又如何会在此时私自放走诸葛平?

曹斌这番做派,只是让陈渊民更加厌恶他罢了。

晋国太子转过身吩咐手下将诸葛平押送至天牢,一切等他与父皇说清楚后再做定夺。

天牢是关押钦犯的地方,大晋的皇帝是个喜怒无常的君主,今天也许你是他的座上宾,明天可能你就成了他的阶下囚。

诸葛平被锁链禁锢在刑架上,这种“特殊待遇”和想必和曹家脱不了干系。

他仰头看了看窗外的星空,以长兄的身手,此刻应该已经带着母亲逃脱了追捕。他相信,只要诸葛靖活着,诸葛家便不会倒。他一定会回来,然后为父亲,为自己,为诸葛家所有冤死的人们洗刷冤屈,报仇雪恨。随后,他想到了她,那个美丽的倩影。少年人有些伤感,一直以来,他都渴望着能够牵着她的手,共同走过这一生。然而,一夜之间,这个梦想便破灭了。

他劳累了一晚,又思前想后的,精神逐渐疲乏,不一刻便低下了头,昏睡了过去。

他似乎做了很多个梦,在最后一个梦里一个骑着大黑马的男人来到他的面前,阳光刺眼,使得他看无法看清长相。

那个男人向他伸出了手,笑道:“平儿,我们走。”

除了父母兄长,还没有人会叫他平儿。但这个人不是他们。太子殿下在人前会称呼他的名字或者职位,人后会叫他阿平。所以也不是太子殿下。

他感到疑惑,这个人到底是谁呢?虽然不认识,为何会如此亲切?

第2章 身陷囹圄

他从梦中醒来,天光已是大亮。

他看见一脸疲惫和悲愤的陈渊民站在他的面前。

见他醒来,陈渊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诸葛平勉强笑了笑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陈渊民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低声道:“父皇今早下了圣旨,诸葛家被定为谋逆大罪,诛九族。。。”

他眼中悲愤沉痛,竟已无法再说下去。

诸葛平低下头,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整个身体都在刑架上颤抖。

陈渊民颓然道:“阿平,对不起。”

他以为查抄诸葛家是因为曹世宏老贼蛊惑了父皇,他以为自己可以说服父皇,认清曹贼的真面目。。。

然而被父皇一顿严厉申饬的他,才知道自己在政治斗争中,竟是那么的幼稚和无力。

半晌,诸葛平才抬起头来,脸上已满是泪痕。

“太子殿下,一夜辛苦。”

他全家被冤被杀,自己也很快就要丢失性命,可首先想到的,却是太子的一夜辛苦。

如此忠义的臣子,天下哪里去找?

“殿下。。。恕臣不能辅佐殿下荣登大宝。但臣深信,殿下将来必能成就丰功伟业。若那时,臣兄长未能回来,请殿下为我诸葛一家报仇!平反!”

陈渊民热泪盈眶地看着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牢房。

他身为太子,本没有必要为一个属下之死如此负疚。但阿平是不同的。他们两个一起长大,名义上是君臣,实际上情同兄弟。太子之位,本就是危机四伏,众矢之的。人前他是大晋的诸君,未来的希望。他不能显露出沮丧,颓废的状态,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而在阿平面前,他才能真正展现真实的一面。不记得有多少个凄清孤冷之夜,那些时候,只有阿平一直默默地守在他身边。他无数次设想过,将来登基之后,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阿平辅佐他一起完成。可是从今以后,他的身边却永远失去了这样的一个人。

他转过殿角,走向东宫。看见一个身着新绿宫服的少女正向他跑来,是他的皇妹陈月鸾。

她满面悲愤之色,过来一把抓住陈渊民的衣袖,颤声道:“太子哥哥为何不救他!”

陈渊民当然知道妹妹口中的他是谁,眼里露出了刺痛之色,却没有辩解,只道:“月鸾,回宫去!”

陈月鸾摇头道:“不,我不回去!太子哥哥,我求求你,救救他吧。他是忠臣,是好人。他不该死!他不能死!”

说到后来,她似乎全身力气都用尽了,缓缓滑倒在地,哭泣道:“他若死了,我怎么办?呜呜呜。。。”

陈渊民将妹妹扶了起来,低声道:“皇兄尽力了。可是父皇。。。”

陈月鸾摇头道:“不会的,父皇怎会如此糊涂,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太子哥哥,我们一起去求父皇,好不好?父皇很疼我的,我们一起去,他会改变主意的。。。”

太子直视着妹妹的眼睛,沉痛道:“月鸾!你也是皇室成员,难道没听过君无戏言么!”

陈月鸾并非不知道这些,她只是不愿意相信。一早她就得到了消息,诸葛家连夜被查抄,父皇下旨,拟谋逆大罪,诛九族,她听罢顿时晕死了过去。之后她求见父皇数次,各种理由推搪下来。之后她又来东宫,陈渊民已是她最后的希望。谁知。。。她心力交瘁,再次晕倒在陈渊民的怀里。

醒来时,已经身处东宫之内,周遭并无旁人,只有太子哥哥负手而立。

“太子哥哥!”她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虽然贵为公主,她其实过得并不快活,母妃早亡,她被过继给了当今皇后。从小,她和陈渊民,诸葛平一起长大。不多的快乐时光,都是他们两人带给她的。

对她而言,他们一个是兄长,一个是恋人。都是最重要的人。如今虽然希望渺茫,但她怎能就此放弃?

“太子哥哥!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陈渊民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最疼爱的皇妹,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想办法。但是在这个皇城中,我身为太子,一举一动无不受人瞩目。就拿我宫里的人来说,真不知有多少时父皇的眼线,又有多少是曹贼的耳目。。。”

陈月鸾眼里燃起了希望之火,她从榻上爬起,跑到陈渊民身前,坚定道:“太子哥哥,月鸾知道你的难处。就请太子哥哥教教我。月鸾豁出一切,也要将他救出来!”

她年纪虽小,但天资聪颖。她知道陈渊民一定有办法,只是碍于太子的身份,处处受到掣肘,无法实施计划。这个时候,就只有自己能够帮助太子哥哥了。

牢门处传来了异动,诸葛平从刑架上抬起头看过去,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曹斌带着五六个大汉,一脸奸笑地走了进来:“诸葛平,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啊。”

曹斌是曹世宏最小的儿子,自然是受尽了宠爱。但是无论是文采武功,他一直都被年龄相仿的诸葛平压制着。去年的秋猎大会,他虽然打到了不少猎物,但是被排名第一的诸葛平甩开了近乎一倍。最可气的时,两人同时追捕一只稀有的金斑豹子时,他纵马狂追,快追上时却因为豹子的奋力反扑,慌乱中坠马,眼看就要丧生于豹口之下,却被随后赶到的诸葛平一枪将金斑豹挑死,救了他的性命。

但是曹斌天性凉薄,他非但没有感激诸葛平的救命之恩,反而因为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而诸葛平却大显神威,抢尽了风头而嫉妒憎恨他。

大会之后,诸葛靖与诸葛平独处时问他:“为什么救他?”

曹家把持朝政,嚣张跋扈,残害忠良,中饱私囊。所做之恶,可谓罄竹难书。而诸葛勋是少数几个敢与曹世宏正面硬刚的大臣之一,他曾是陈渊民的太傅,理所当然的是拥护太子一派。

诸葛靖已有军功在手,是反曹一派中的新锐。他一向主张对曹家强硬,并希望太子能够早日登基,使得暮气沉沉的大晋国政可以焕然一新。

所以他对二弟救助曹斌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

诸葛平沉默片刻道:“虽然他是曹家之人,我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诸葛靖扔下一句:“妇人之仁!”后,便拂袖而去。

想起自己的兄长,诸葛平痛苦绝望的心中泛起一丝希望。诸葛家一夜之间惨遭屠戮,皇帝的下旨更是让他们家蒙受不白之冤。但是,只要有诸葛靖在,他相信诸葛家的冤屈,仇恨,一定会被洗刷干净,那些对诸葛家下手的人们,一定会得到清算。虽然他和哥哥性格脾气并不想象,但他崇敬哥哥,相信哥哥,那个像山一样坚强的男人。

他回忆往事,根本没有搭理曹斌。

曹斌本以为诸葛平看到自己会害怕,会求饶,结果却看到他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不由怒火中烧起来。

“诸葛平,你以为你的主子会救你。可你被他卖了知不知道?居然还要替他数钱。简直是愚不可及。”

这次诸葛平连看都不看他,对他的挑拨充耳不闻。

曹斌连续被无视,面子上挂不住了,狞笑道:“你明日就要被开刀问斩了,没有人替你送行怎么可以?就让曹大爷给你疏通疏通筋骨。我保证,等到了地下,你那死鬼老子都认不出你!”

几个大汉围了上来,手里拿着各种阴森可怕的刑具。

诸葛平冷冷地看着他们,眼里毫无惧色。

牢房里传来了皮鞭和木棍打击皮肉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第3章 李代桃僵

他在昏迷中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庞,耳边传来少女的啜泣声。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怎么可以。。。呜呜呜。。。”

他努力睁开充血红肿的眼睛,看到面前有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穿着一身斗篷,正抱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哭泣。

“阿平。。。”看到诸葛平苏醒过来,少女拉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美丽精致的俏脸来,哽咽地唤他的名字。

正是与他青梅竹马,互生情愫的陈月鸾。

浑身上下传来阵阵剧痛,他努力地集中精神,才能让自己不会再次陷入昏迷。

“殿下。。。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看到她,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楚。但是,理智告诉他,身为公主殿下,这么晚来到天牢里,和一个明日就要问斩的钦犯待在一起,会为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所以,他必须硬起心肠,将她劝走。

“阿平。。。我是来救你的。。。”

她一招手,身后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掏出工具为诸葛平解锁,另一个与他身材相仿,解开了身上的外衣,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

诸葛平顿时明白了,陈月鸾这是要将他掉包。先不说自己能否逃脱,到了明天,这个替换他的人,就会丧生于刽子手的屠刀下。他怎可为了自己活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为他送命呢?

他挣扎道:“殿下不可!此番做法,连累殿下不说,还害人性命!平不能为也!”

他不动还好,一动起来,全身如被刀砍火烧一般,疼痛难忍,眼前一黑,几乎便要晕死过去。

此时那个沉默不语的替身突然开口道:“诸葛公子,小的是太子殿下的人。”

诸葛平本以为这两人是陈月鸾的手下,闻言不由愣了一下。

那人继续道:“太子殿下不但救了小的全家,还是咱们大晋国未来的希望。所以小的之前就发过誓,只要是殿下的事,小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诸葛平深吸一口气道:“像你这样的忠诚之士,应该守护在太子身边,而不是毫无意义地替别人死去!”

那人笑了笑道:“诸葛公子是大才,是殿下器重的英杰。小的没有能力协助太子殿下治理天下,但诸葛公子能。小的可以死,诸葛公子不可以。”

诸葛平摇头道:“每个人的性命都同样珍贵。我不需要你作无谓的牺牲。请速速保护公主殿下离开!”

那人转过头对陈月鸾深深行了一礼,低声道:“既然诸葛公子如此坚持,小的请求公主殿下。。。”

话未说完,他突然一掌劈在诸葛平的颈部。此人武功平平,但一来诸葛平对他毫无防备,二来诸葛平遭受了长时间的拷打,身体又被禁锢在刑架上,自然无法闪躲,顿时晕了过去。

而那个开锁之人也完成了使命,将诸葛平从刑架上解了下来。他将诸葛平身上的血衣扒了下来,交给那个替身穿上。随即又将那替身脱下的衣物为诸葛平换上。

不一刻,那个替身已经被锁在了刑架上。他又对那个开锁之人说道:“坤子,诸葛公子可是受过刑的。”

开锁的坤子身子一震,然后缓缓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他也向陈月鸾行了一礼,口中说了句:“公主殿下,请不要往这里看。”然后便转过身,挥棍朝替身身上打去。。。

陈月鸾抱住昏迷不醒的诸葛平,泪水从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这两个人是太子哥哥在宫外养的死士。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坤子擅长开锁,而那个替身,身材容貌与诸葛平有八分相似,可以用来冒充他。但即便如此,那替身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像,因为诸葛平受过刑,身上都是伤口和鲜血。而他没有,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个破绽,他便让同伴动手,将自己打成诸葛平方才的模样。

陈月鸾明白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了营救诸葛平,她心中既感激,又不忍,只能抱紧诸葛平,流着泪水,无声地啜泣。

诸葛平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驾马车里。陈月鸾正坐在他的身边为他擦拭伤口。

两人本该有千言万语,此时却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诸葛平坐起身子,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曹斌他们下手虽重,甚至将他打出了内伤,但至少他还能移动行走。想必是知道明日他就要被问斩,总不能半死不活的被拖上行刑台。

看着陈月鸾眼里又充盈着泪水,他心里酸痛,低声道:“公主殿下,你真不该来。”

陈月鸾凄声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么?我做不到!”

他心里感激,嘴里却仍道:“若被陛下发现此时事,难免连累公主。。。”

他话未说完,陈月鸾突然凑了上来,吻住了他的嘴唇。他脑中轰然作响,毕竟是心爱的女子,对他又是痴情一片。这大道理谁都懂,可是感情的事,哪里会讲什么道理?

缠绵处,他亦忍不住搂紧了眼前的玉人。他本想和哥哥一样,立了军功,有了官职后,便请父亲向皇帝提亲。可如今诸葛家出的这等事,怕是再不能够了。

陈月鸾气喘吁吁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毕竟是父皇的亲骨肉,就算被他发现了,生气归生气,终不会杀了我。”

诸葛平心里叹了口气,公主如此待他,夫复何言?

陈月鸾又道:“太子哥哥让我和你说声对不起。他与父皇争辩过,但没有成功。”

诸葛平摇头道:“太子殿下无须道歉。那曹贼欺瞒陛下,害我全家。陛下。。。也是被蒙在鼓里。”

他知道查抄诸葛家这等大事,曹世宏肯定是获得了皇帝的首肯。又岂是太子殿下争辩两句可以改变的?

只是皇帝毕竟是陈月鸾的父亲,他不便当面说明罢了。

陈月鸾蕙质兰心,哪里不知诸葛平在安慰自己。想到父皇也有卷入其中,杀了诸葛大人全家,自己将来如何与诸葛平相处?

虽然经历了如此大的波折,她心里还是想着和他在一起,直到如今也不曾放弃。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嫁娶之事已经变得极其渺茫。前路漫漫,真不知下一步会走向何方。

陈月鸾定了定心,坐正身子对诸葛平道:“太子哥哥已在南方为你准备好了藏身之处,车夫也是太子哥哥的人,你尽可信任。”

见诸葛平点了点头,她又拿出一个包袱来:“太子哥哥为你准备了些银两,时间仓促,我只为你准备了两套衣服。你需要什么,之后再为你添办。”

诸葛平见公主像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送别即将远行的丈夫一样对自己谆谆嘱咐,心下又是感动,又是伤感。此一别,山高水远。再会之日,遥遥无期。说什么再行添办,也不过是安慰人心之语。只是公主一片深情,他此刻也只能点头称是而已。

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外头车夫低声提醒:“殿下,不早了,您该回宫了。”

闻听此言,陈月鸾的泪水再次涌出,她哭着扑进诸葛平的怀里,悲声道:“前日里你还陪我说话来着,怎知这两天竟有这等变故?阿平。。。我舍不得你走!”

诸葛平亦是热泪盈眶,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有:“殿下保重身体!”

陈月鸾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忽然问道:“阿平,你会忘了我吗?”

他坚定地摇头:“誓死不忘。”

公主面上一喜,柔声道:“我也不会忘记你。你要记得,我就在这星耀城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第4章 后有追兵

今夜乌云密布,星耀城上并无半点星光。陈月鸾已经下车离开,诸葛平抚摸着嘴角,那里还残留着公主的香气。

为了救他,陈月鸾动用了一切的资源,甚至包括出城用的令牌。一旦此事被发现,她势必面临严厉的惩罚。这一点,她很清楚。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男女之事,只问愿不愿意,哪有值不值得。

诸葛平喃喃道:“微臣绝不会忘记公主殿下。。。但微臣希望殿下能够忘记我。。。”

从今日起,他便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逃犯。此去南方,千里迢迢,不知归期是何期。公主花样年华,如何经得起岁月蹉跎。既然不能相濡以沫,便只有相忘于江湖。。。

同时间,星耀城,大将军府邸。曹真大步走进书房,里面坐着的是权倾天下的骠骑大将军曹世宏,而大哥曹坤侍立在旁。

曹真先向曹世宏行礼:“见过父亲大人。”又转身对曹坤道:“见过大哥。”

曹世宏看了看自己的二儿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将一张密笺递了过去:“二郎,看过之后便烧掉。记住,事要办得妥当。”

曹真接过密笺,仔细看过一遍。也不多问,直接在书房里的烛台处,将密笺付之一炬。然后向父兄告辞离开。

待他走后,曹坤恭身道:“孩儿有事向父亲请教。”

曹世宏端起一盏热茶,呡了一口,颔首道:“大郎但问无妨。”

曹坤问道:“那老狐狸为何要给父亲送来这密笺?”

曹世宏淡淡笑道:“借刀杀人而已。这普天下,还有比为父更锋利的刀么?”

曹坤面露忧色:“他素日里与父亲并不对付,此番又使出这等招数,不得不防啊。”

曹世宏微笑道:“大郎有如此心思,也不枉为父平日里悉心教导。你和二郎都能独当一面,唯独斌儿。。。算了,不提也罢。”

曹坤道:“孩儿仍需父亲教导。”

曹世宏放下茶盏,捋着胡须道:“大郎,这大晋版图,究竟多大?”

“想我大晋,东临东海,抵昆仑,南下南海,北接大秦。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实乃天赐宝地。”

“如此庞大的国家,皇上一人可能治理?”

“不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拥有天下,但一人之力有限,必须倚靠群臣辅佐。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郎,如果天下群臣,都是一条心,忠于皇上自然好说,可要是忠于某位大臣。。。”

曹坤闻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曹世宏接着说道:“所以大臣们一条心,对皇上而言,未必是好事。皇上治国,倚靠大臣,但也须防备大臣。若是朝中分为两派,实力相近,互相制衡,这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他拍了拍曹坤的肩膀道:“那老狐狸与为父不和,是让皇上放心罢了。明面里做出一副被为父欺压的态势,背地里,该有的合作一件不会少。这其中的关键,就是一个利字。”

他的这番分析,让曹坤醍醐灌顶。皇上的帝王之术,对方的老奸巨猾,官场的波橘云诡,尽在这寥寥百字间。

见儿子若有所悟的表情,曹世宏满意地点了点头。

曹坤又道:“孩儿还有一问题。那老狐狸韬光养晦,假装好人。如此一来我曹家岂不吃亏?父亲何不学他?”

曹世宏的面色首次凝重起来:“大郎,我曹家并非世家。这泼天的富贵,都是为父一刀一枪挣下来的。在此期间得罪了无数之人,那老狐狸可以退让,为父却退不得。外头真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将曹家屠灭干净。稍有不慎,那诸葛勋的今日便是我曹世宏的明天!”

见曹坤沉默不语,他笑了笑道:“大郎,这曹家将来是要交给你的。目前虽有风浪,但为父自信仍可保曹家无虞。至于将来。。。你要记住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

他缓缓说出了六个字

曹坤听罢不由身子一震,看着父亲殷切的眼神,他感受到了身为家主所需承担巨大的责任与压力。深吸一口气,他再次恭身道:“孩儿受教!”

天色渐亮,马车已驶出了很远。诸葛平调息完毕,暂时止住了伤势。他看向身边的包袱,顺手打开,拿出陈月鸾为他准备的衣服。崭新的面料,温暖的触感,如同公主殿下内心的温柔,让他觉得幸福却又沉重。

她在星耀城等他回来。可他如何回来?又何时能回来?即便他真的回来了,背负着血海深仇,要做的事太多,太难,又如何去承载她的一片痴情?

衣服下面,是五百两银子,还有许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首饰。

银子是陈渊民准备的,他为自己的侍卫已经做了太多,此事虽借公主之手,但很难说他不会受到牵连。虽然他不曾开口说过,但已经把诸葛平当做自己的朋友,甚至是妹夫看待了。

而这些精美的首饰,却是陈月鸾放进包袱里的。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诸葛平。

他抱紧了包袱,干涸的眼角再次湿润起来。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一阵颠簸,之后是车夫的大喊声:“不好!有追兵!”

诸葛平从情绪中反应回来,凝神摒息一听,后面传来了剧烈马蹄声,还伴随着弓箭破空的声音。

诸葛平心里一沉,从马蹄声可以判断,追兵至少有两百骑。以马车行进的速度,是绝对跑不过骑兵的。

如果是平日状态上佳时,他全身披挂,掌中枪,**马,也许还能一战。可如今他身负重伤,又手无寸铁,恐怕凶多吉少。

正苦思对策时,第一轮弓箭已然来临。他大吼一声:“俯身!”,然后整个人趴在车厢地板上,堪堪躲过箭雨。然而下一刻却听得车夫一声惨叫,他心道:“不好!”奋力跃起,扒开车帘,只见车夫背部中箭,从胸前透出,已然不活了。

容不得他感到悲伤,此刻马车无人驾驶,拉车的两匹马又受了惊吓,于是逐渐偏离了官道,又慌不择路,直朝路旁的山区疾驰而去。

等他换过车夫,坐上驾驶位时,马车已拐上了山路。后面的骑兵紧追不舍,奇怪的是,他们从始至终并未开口,可见就是来杀他的,自然不必废话。

山路蜿蜒曲折,道路狭小,反而对追兵不利。首先并排只能容得下两匹马,再者放箭也不及在官道上方便。加上诸葛平耳力惊人,总能在刻不容缓的一刹那躲开箭矢。

但是双方的距离却在不断地拉近中。

一骑兵从侧面追近诸葛平,挂好弓箭,对准他的后腰就是一枪。

诸葛平其实已经发现后方有人靠近,大喝一声将枪身一把抓住,那骑兵奋力刺去,却是纹丝不动!

诸葛平胸膛处伤口迸裂,血光爆起,他痛哼一声,几乎晕倒。但此刻关系到生死存亡,他牙关紧咬,陡然发力夺枪。那骑兵手掌一阵剧痛,被他一把将枪夺去,就势横扫,将那骑兵一枪身拍下马去。此刻已有半山左右高度,惨叫声中,那骑兵坠入山谷,顿时粉身碎骨。

那些骑兵都经过残酷的训练,一人之死,并不影响他们分毫。很快又有一人冲到马车后侧,挺枪直刺诸葛平后背。

此刻诸葛平长枪在手,信心倍增,反身架开此枪,复又一刺,枪尖穿心而过,尸体顿时栽下马来。前后两匹无主之战马加上一具尸体,大大阻碍了后续的追兵。诸葛平趁势又拉开了距离。

第5章 百丈悬崖

追兵中有一人大声下令道:“将马和尸体推下山!以后有相同情况,俱照此执行!”

军令如山。快速处理完毕后,追兵又紧紧跟了上来。

诸葛平浑身伤口迸裂,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然而他的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如今的状态,而是他完全不熟悉此山的地理环境。一般的山路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上山下山为不同之路。第二种是上山下山只一条路。如果是第一种,那他今日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第二种,他则必将葬身于这不知名的山岗之上。

期间又有十数人追上他,俱被他用枪刺死,同样又用战马和尸体造成追兵的混乱。

曹真在紧追不舍的骑兵中暗自称奇,大晋的年轻一代中,诸葛兄弟双星闪耀,声名显赫。曹真以前曾见过诸葛靖作战的英姿,那时南方数城叛乱,而曹世宏又在北方前线和秦国数十万大军对峙,无暇分身。军情紧急,朝中下令,让曹真率领十万青年军前去平叛。年轻的军队,的确没有什么经验,但会更加的勇敢。在这一次与叛军的大战中,涌现出了很多少年英雄。而最耀眼的,就是诸葛靖。他是本次南征的先锋官,率五千先头部队提前出发,向南疾进。曹真领着大军随后支援。然而曹真一路紧追慢赶,总是落后诸葛靖一步,叛城被他逐一收复。他也不留守,直接将城池扔给曹真。最后决战时,曹真才赶上趟,亲眼看见诸葛靖如同恐怖的杀神,将叛军中军一举冲破,且生擒叛军首领,蛮族酋长轲比能。

如此大的功劳,就算是曹家,也不能完全抹杀。此役之后,诸葛靖平步青云,升任兵部右侍郎,与曹真平级。当然,之后诸葛靖成为反曹的中坚力量,甚至比他的父亲诸葛勋还要激进,这才会有之后的抄家一事。平心而论,曹真对诸葛靖是服气的,听说他单骑逃离星耀城时,忧心之余,倒还有那么一丝释怀。毕竟他觉得,抛开政治斗争,像诸葛靖这样的人物,如果要死,也是应该死在战场上的。

至于诸葛平,只知道他从太子的伴读做起,后来成为太子的侍卫。最出名的一次是在去年的秋猎大会上,这小子打败了曹斌成为第一。可是与诸葛靖的光辉璀璨比起来,诸葛平就显得平庸许多了。那晚一人死守城门,挡住曹斌数千人马,曹真只是听说,并未目睹。

但是今日,山道一战。他看到浑身是伤的诸葛平,竟然一次又一次杀退自己精心训练出的骑兵部队,而且有勇有谋。再与诸葛靖相比,只能说这对兄弟已经站在同一高度了。

然而,他今日奉了父亲的命令,是一定要取了诸葛平的性命的。想到这里,他下令道:“跟紧他,但是不要再上前了。等到了平地之上,再行攻击!”

众军齐声领命。

此山少说也有数百丈高,他们前后紧追慢赶,逐渐靠近山顶。而诸葛平身上的伤口一路上不停地在渗血,时间一长,他便感受到了心慌气短,这是失血过多的迹象。但此刻他无暇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只能咬牙顶住。

曹真不停地观察着地形,半山腰那里,树木茂盛,诸葛平经常利用树枝树叶阻挡他们的视线,令弓箭效果减弱。但越往山顶,树木逐渐稀疏起来。前方更是一片开阔。

曹真双腿控马,从箭壶里取出三支狼牙箭来,一起搭在弓弦上。

马车已到山顶,眼前仍有路。也就是说,此为下山之路!

诸葛平心中有那么一刻的放松,然而就在此时,后面弓弦一响,三箭齐发,分别射向他的头颅,后背和大腿!

箭速奇快无比,饶是他耳力与反应都超人一筹,也无法同时避开这三箭。

一瞬间他做出了决断,急低头闪开射头之箭,同时挥枪扫开射背之箭,至于射腿之箭,他再无时间做出反应,狼牙箭顿时射穿他的大腿,他一咬牙,愣是没有吭声。

腿部中箭,总比头部或背部中箭要强,至少不会立刻毙命。

然而就在此时,一箭从车厢中破空而出,直取他的后背。此箭竟是毫无声息,又来的隐蔽突然,等他反应过来,已被穿背而过,力量之大,将他从马背上带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马车依然奔驰向前,但是他却再也上不去了。

曹真缓缓放下弓,刚才他先使用了三箭齐射,但真正的杀招却是之后的暗黑一箭。此箭需要配合控弦心法,才能毫无声息且威力巨大。如今他也损耗不少,胸口微微起伏,正在调息。

他的几个部下看到诸葛平一动不动地躺在山顶之上,便翻身下马,拔出马刀,围了上去。

地上的诸葛平突然弹射身而起,手中长枪舞动,犹如飞龙在天。

那几个骑兵猝不及防,纷纷中枪,尸体栽倒于地。

诸葛平浑身浴血,方才他还是做出了急闪,狼牙箭射歪了一些,未能一箭取了他的性命。

他撑着这一口气,挺枪昂然面对两百骑兵,脸上毫无惧色。

目光一扫,他找到了端坐于马上的曹真。

“对面的,可是曹少帅?”

当年平定南蛮叛乱,虽是机缘巧合,但毕竟是曹真挂的帅,仗打得也不错。班师回朝后,大晋的年轻人都尊称他一声少帅。

曹真此刻已调息完毕,淡淡回应道:“正是曹某!”

诸葛平叹道:“难怪兄长称你为大晋第一神箭,果然名不虚传。”

曹真脑海里闪过诸葛靖雄壮的身姿,微微一顿才道:“令兄过奖了。”

诸葛平摇摇头道:“兄长从来不会说客套话。但今日若我早知是你带队,你便伤不了我!”

曹真沉默,没有反驳。

诸葛平的反应他是见识过的。如果早知是他带队,一定会提前防范,那时候是否还能伤他便不好说了。

诸葛平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能以枪驻地,维持平衡。

他仰天一笑道:“大丈夫何惧一死?诸葛二郎大好头颅在此,哪个敢过来取?”

众骑兵默然。方才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加上诸葛平身负重伤,虽困兽犹斗,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流血过多而昏迷,他们又何必此时上前与他硬拼。

诸葛平轻蔑一笑道:“原来都是懦夫!”

说完他便摇摇晃晃地走向悬崖边,向下望去,山谷深邃,雾气缭绕,一眼看不到底。

众骑兵被他一激,正想上前,却被曹真拦住。他看着诸葛平的背影道:“他是条好汉,此刻杀他,胜之不武。让他自己了断吧。”

话音刚落,诸葛平已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黑暗,无边的黑暗。诸葛平的意识好像被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身体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疼痛也好,疲劳也罢,都一并消失。

“我这是已经死了吗?”他在一片混沌中询问自己,茫然之中,得不出任何的答案。

可就在此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却回答了他。

“你算是死了,可也没有魂飞魄散。”

他没料到还会有人在边上,而且这样的回答令他更加的迷惘。

我,死了。但为什么,没有魂飞魄散?

那个女声像是知道他的疑问,又道:“你运气不错,遇到了我。是我护住了你的魂魄。”

“你。。。究竟是谁?”

四周忽然便有了光,虽然不够明亮,却显露出了中央的一个少女。她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容貌生得极美,身材也甚是窈窕,只是神情寡淡,像是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第6章 变身少女

你可以叫我小青。我并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只是偶然。。。来到这里。”

诸葛平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只是感受到她并没有敌意。

“小青姑娘,你。。。为什么要护住我的魂魄?”

“你们这个世界,对我很是排斥。在和位面之力的对抗中,我的元神受损,需要闭关修复。有可能需要沉睡上百年的时间。今日正巧遇到你跳崖,身体是死透了。灵魂居然还在挣扎。我猜,你一定有很深的执念吧。”

诸葛家的惨状一幕幕的回放,当看到父亲被乱刀砍死时,诸葛平的灵魂都在剧烈地颤抖。

“说实话,对你的遭遇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只不过我横竖也是要进入沉睡,不如。。。呵呵,所以我说你小子运气还真不错。”

诸葛平越听越迷惑,而且这少女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为何说起话来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不过接下来他的意识突然模糊不清起来,光线散去,一切归于沉寂。

诸葛平缓缓睁开双眼,适应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谷底。他坐起身,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小青封印了他俩相遇时的那段记忆)

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痛居然都消失了。

他首先看向自己的大腿,那里曾被曹真的三箭连珠射穿,当时血流如注。可等他看到自己的腿时,不由得愣住了。他此刻身穿的,并不是之前那件经过连番苦战,被鲜血浸透的衣服,而是一套青色的女子裙装。这套衣服虽然看上去似曾相识,但是穿在自己的身上实在是太突兀了。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被人救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了。至于为什么给他换上女子的衣服,大概是因为救他的那个人本身就是女子吧。

他隐隐觉得这样的想法其实破绽百出,于是掀起裙子,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衬裤和绣花鞋。愈发地觉得不对,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他解开袜子,拉起裤腿,一路向上看去,只看到一条修长白皙的长腿,色泽光润,且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那明显不是他的腿,可怎么会长在他的身上?

他的注意力又落到了自己但双手上,慢慢地举到自己的眼前。那是一双纤巧柔软的手,好看得让人目眩神迷。但绝不是他那双自小练武,布满茧子的双手。他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我的手怎么会。。。”

后面的半句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听到的,是一个娇嫩的少女声音。

一阵眩晕后,他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做梦!不行,我得赶紧醒过来。”

他站起身,跳了两下,没什么用处。又捏了自己一把,力气没把握好,疼得他哼了一声,听到耳里,却又是一个少女的呻吟。

蓦的,他的视线落在了前方的一个物体上,然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人的身体,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尸体。诸葛平年纪虽不大,却杀过不少人。一具尸体按说是吓不着他。

可现在,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声地喊叫起来:“啊!~~”

因为那具尸体,赫然就是他自己!

他坐在自己的尸体边上,苦思冥想了半天。他只记得自己从山顶跳了下来,按说是必死无疑。但方才自己居然又醒了过来,穿着一身女子衣物,手脚都变得细腻白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部,微微隆起,已经初具规模。他还不死心,又摸到自己的下体,果然是空空如也。

他颓然松开了手,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那就是,他变成了一个女子。

从家破人亡那一刻起,他就始终处于一种痛苦和仇恨交织的情绪中。如今居然又变成了女子,又增添了几分迷茫和疲累。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去找兄长,还是回星耀城伺机报仇?

说到报仇,她不禁又握起双拳,然而运了半天气,才发现自己如今是半分真气皆无,想当初他可是能力拔千钧的,如今这具身体,说起来应该属于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柔弱又无力。别说报仇,便是一把刀,她也未必举得起,一张弓也未必拉得开。

他拿什么去报仇?

失去了力量的他不禁有些惶恐,她下意识地去触摸自己的尸体,希望能够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显然这是徒劳无功的,但如今这已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远处传来了人声:“找到了,就在这里。”

他吃了一惊,引以为傲的耳力竟也失去了。旁人离他如此之近,他竟然毫无察觉。

五六个士卒围了上来,正是曹真属下的骑兵队成员,此刻是步行而来。他们看见他坐在尸体边上,双手在尸体衣服上乱摸,一个骑兵指着他道:“你是什么人?”说完拔出了腰刀。

诸葛平收回手,缓缓站起。如果只是五六个人,他是丝毫不会怕的。

此时另一个骑兵笑了笑道:“想必是附近的乡民,先发现的尸体,想偷点值钱的东西吧。”

说完那几个骑兵都乐了,先前的那个骑兵摇了摇头,收刀入鞘道:“这人是个逃犯,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嗯?别说这女孩生得可真俊呐。”

另一个骑兵道:“再俊也是个小偷,不如我们在这里将她。。。”

旁边有人推了推他道:“你要死啦,曹将军还在等我们回去复命呢?你别要色不要命。”

曹真治军甚是严格,虽然他们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但军令当前,也只好收起色心。当下几个人便过来拖曳尸体。

诸葛平如何肯让他们抢走自己的身体,上前一掌,便想推开一个骑兵。没成想,一掌过去,对方居然纹丝未动。

那骑兵回头骂道:“死丫头,胆子不小!我们不来办你,你倒想来推本军爷。”

他犹不死心,这次双掌齐上,大喝一声:“滚开!”

听到那几人的耳里却好似一个少女的娇嗔。这次那骑兵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反手一巴掌,将诸葛平打飞了出去。

“臭**,让谁滚开啊?要不是军务在身,今天大爷们非轮了你不可!”

诸葛平摔倒于地,脸上火辣辣的,脑袋晕乎乎的,想站起身却无能为力。他这才知道女子和男子的力气竟相差如此之大。他推不动对方,可对方一个耳光,自己就飞了出去。在力量上,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他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抢走了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泪水瞬间从眼眶里滑落。死而复生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相反,失去一切力量的他,只剩一身的彷徨无助和满面的泪水。

他终于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那几个士卒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就算他能追上他们又如何?他失去了十几年苦练的武艺,如今连一个小兵都打不赢。

他抬头望去,风正轻,天正蓝,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美好。但是一个叫诸葛平的少年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他甚至都不能让自己入土为安,遗体已被曹真抢去了,想必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起来,自己这算是死了,还是活着?以前的身体肯定是死透了。可是灵魂却进去了另一个少女的身体里,记忆也不曾失去。他是诸葛平的延续,还是一个新的生命?老天这样安排,到底有什么意义?

第7章 死里逃生

他茫然地在谷底行走着,忽然心头升起一阵警兆。蓦然回头,看见一只体型巨大的野猪从边上的林子里闪出,直向他猛冲过来。

他先是握紧拳头,但随即想起如今的自己哪里是这畜牲的对手。心里虽是万般不甘,但还是转过身撒腿就跑。

跑不多远,他便已经气喘吁吁,速度变得迟缓起来。那野猪从后面赶上,一头顶在他的后腰上。惨叫声中,他被撞飞了出去。由于身体太轻,他竟高高飞起,挂在了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浑身剧痛的他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那野猪围着树转了半天,发现没办法把他弄下来,便哼哼唧唧地离开了。

曹真双手抱着一个大盒子走进曹世宏的书房,发现父亲正在看书,便行礼道:“父亲大人,孩儿将诸葛平的人头带回来了。”

曹世宏放下书,扫了一眼曹真手里的盒子。曹真问道:“父亲可要过目?”

曹世宏摇了摇头道:“本就不该给为父看。”

曹真愣了一下,问道:“那该给谁看?”

曹世宏有些失望,看着自己的二儿子道:“平日里,你也该像你大哥那样多看看书。我曹家虽以军功起家,但子孙后代若是不肯读书,这富贵荣华,也保不了多久。”

曹真低下头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以后会向大哥学习,多看一些书。”

曹世宏点了点头道:“派个人给东宫送去。”

曹真眼睛一亮道:“父亲可是要扳倒太子?”

曹真的姐姐曹旻早年嫁入皇宫,如今已是贵妃。她育有一子,也就是曹真的外甥,名叫陈济民,今年十三岁,已被封为赵王。

太子陈渊民的生母乃是已故的皇后甄氏,是皇帝的嫡长子,被封太子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陈渊民自小聪慧过人,被誉为大晋将来的希望。但自皇后病故后,皇帝对太子越发的严厉,数次在众大臣面前斥责太子。曹家本就与太子不和,自然不希望他能够成功继位,而赵王陈济民,便是他们所能扶持的最好人选。所以曹真一听父亲要将诸葛平的人头送去东宫,立刻便觉得曹世宏定是要对太子采取行动了。

曹世宏闻言却泼了他一盆冷水:“若是想要扳倒太子,这人头就该送到皇上那里去。可诸葛平越狱之事,并不足以扳倒太子。整件事里头的证据都指向青鸾宫。但是,为父现在并不想与公主撕破脸,因为你三弟喜欢公主,为父之后是要通过你姐去说服皇上指婚的。所以这次就算是警告太子了,让他以后小动作少搞一点。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曹真这才恍然。怪不得三弟与诸葛平是死敌,原来当中还有公主的缘故。但是公主对诸葛平一片痴心,甚至不惜违抗皇命去助他越狱。这样的女子,讨进曹家做媳妇,真的好吗?

但娶到公主明眼可见的好处还是有的,曹家与皇家的关系会愈发密切,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更加不可动摇。父亲应该是更看重这些吧。至于公主殿下本人,也许不会那么长情也说不定。

就在当晚,宫里传出太子无故吐血,却不让请太医的谣言时,诸葛平从树上苏醒了过来。他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使他不敢确定自己的脊柱是否已经断了。

然而继续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没人愿意一天内死去两回,诸葛平自然不会就此放弃。虽然不知道老天让他再世为人的意图所在,但眼前他必须先行求生。

他努力集中精力,摒弃痛苦带来的干扰,勉强从树枝上坐起。喘息了半晌,他已确定脊柱可能受损,但并未断裂。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坐起来。

下树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他的四肢本就无力,背上的伤痛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于是双手一脱力,再也抱不住树身,他再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在这次他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虽然口角处溢出了献血,背部疼得死去活来,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但所幸并未晕过去。

这次他花了更长时间才站起来,扶着树干抬头看去,今夜的天空中群星璀璨,美丽异常,他不禁想起了父母亲人,太子公主,还有曾经的朋友们。过了半晌,他擦了擦眼角,收拾心情,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他并不认识路,但是根据天上北斗七星的位置,他能够大概判断行进的方向。白天逃亡时,他记得马车是向西拐进了进山的路,如果想出山,他必须朝东走。

一个身负重伤,体力孱弱的少女能走多快?没过多久他的腿脚便剧烈疼痛起来,力量也逐渐失去。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山里头,不知有多少凶猛的野兽,别说至少遇到的那只野猪,就算随便来头豹子,来匹狼,他也是无法抵抗。更何况他大半日天未进食,如今饥肠辘辘,导致他精神恍惚。便是侥幸不被野兽吃掉,也会活活被饿死在山里。

所以不管怎样,他也要走出去。即便腿断了,爬也要爬出去。

当初诸葛靖曾经这样评价自己的兄弟:“二郎虽刚猛不及我,但韧性过之。”

他这样的人,从不说客套话,即便对亲弟弟也是如此。其实轮韧性,他也未必差到哪里去,但是诸葛靖认为,诸葛平在这方面犹胜于他。

诸葛平在山里走(挪动)了一整夜,浑身都已麻木,丧失了大部分知觉,但他仍在前进,就好像可以永远不停下来一样。

当太阳升起时,他经过了一片农田,田埂的尽头处,出现了几间茅草屋。

他步履蹒跚地走向那里,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篱笆门,随即摔倒在了地上,终于失去了意识。

屋里头的人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推开门,一位老农走了出来。当他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诸葛平时,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随即对屋里头道:“老伴啊,快出来看看,有个小姑娘浑身是血躺在我们家门口呢!”

诸葛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很多人。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不苟言笑的兄长,温润如玉的太子,俏丽多情的公主。。。最后,是一个陌生的少女,很美,又很诡异。他再梦里问她:“你是谁?”那少女笑了笑道:“我是你呀。”他有些迷惑:“你是我?那我是谁?”那少女没有回答,转身便走。他急忙赶上去道:“你别走!告诉我我是谁?”

不料脚步太快,结果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趴在一个简陋的炕上。阳光透过粗糙的窗户纸,有气无力地落在他的额头上。背上又是痛又是痒,好像涂了什么东西。

“水。。。水。。。”他嗓子干的几乎要冒烟了,不自觉地开口说道。虽然声音略带嘶哑,但仍是很好听的女声。

边上传来倒水的声音,很快一个盛满水的瓷碗递到了他的面前。

是一个大娘的声音:“小姑娘你醒啦?来,喝口水吧。”

他费力地捧住碗,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由得怔住了。

里面是一个极漂亮女孩子,眉儿弯弯,眼睛又大又明亮,鼻梁高高的,小嘴虽有些开裂,但是唇形很美,让人看了便想亲一口。

第8章 青鸾拒婚

他自昨天知道自己变成一个女子后,这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容貌。美丽而且有些熟悉。好像。。。就是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少女。

他的发愣让那大娘以为他嫌弃,有些抱歉道:“真不好意思。俺们家里穷,没有茶杯,姑娘别见怪。”

他抬起头看了看那大娘,相貌一般,穿着有些破烂,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六十多岁,气色却不错,实际年龄可能会年轻些。

他赶紧一口喝干,喘了口气道:“谢谢大娘救了我,还给我水喝。您真是个大好人。”

他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脆生生的,那大娘一听便很喜欢。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啊?”大娘关切地问道。

就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却又愣住了。我是谁?从昨天起,他就不断地问自己,却一直没有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过去的,他不愿意舍弃,将来的,他又感到迷茫。随着山顶上的纵身一跃,他便失去了一切,也包括诸葛平这个名字。

看着大娘询问的模样,他想起自己身上这件青色的衣服,终于开口道:“我叫青。。。苹。我已经。。。没有家了。”

她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从此将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获得新生的第一天,她就几乎死在山谷里,然而一半靠着运气,一半靠着毅力,她虽然身负重伤,但依然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可怜的孩子。”大娘眼眶有些发红。大晋近年来越发得不太平。先是和北方大秦打了十来年的仗,后来南方又发生了叛乱。最近虽说是不打仗了,但内部的匪患又起。所以像青苹所说的,失去父母亲人,只剩下自己一个过活的孤儿,也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青苹又问道:“大娘,我背上是涂了药么?”

大娘点头道:“是我家老头子平时采集的草药。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青苹很认真地说道:“效果很不错。大叔还是一个神医呢。”

大娘笑了笑道:“什么神医啊,夜就是家里穷,买不起药,这才进山里采的。还别说,甭管啥药,有效就好。”

青苹点头称是。两人又聊了一会,她有些困倦,便又睡着了。

大叔姓李,早晨将她救起来后,便准备了草药,捣碎了和点水,让李大娘为青苹敷上。然后便下地去干活了。

李大娘烙了两张饼,煮了点南瓜粥,中午给李大叔送了一张饼和一碗粥,自己喝了点粥,另一张饼和剩下的粥,,放在锅里头,等到下午青苹醒了,便拿过去给她。

青苹也是真饿了,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吃完后又颇觉得不好意思,挣扎着下床想去洗碗,被大娘按住道:“姑娘,你的伤还没好呢!可不能下来。”取了碗便出去洗了,完事后又为她换了新的草药。

青苹心里着实感动,只是如今身无长物,又伤重虚弱,便是想报答,也只有等之后再说了。

太阳落山时,李大叔回来了,问了李大娘几句,得知草药有效,便道:“那感情好,明日得空,我再去山里采些来。”又问了青苹受伤的经过。当得知是被野猪顶伤时,不由惊讶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旁人遭这一下,怕是一身骨头全都断了。”青苹听了,也觉得是运气,三人一起唏嘘了一番。

就这样在这对好心的老夫妻的照料下,她的伤逐渐好转起来。

“什么?你说公主她不愿意嫁给我?!”曹斌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二哥,不能置信地问道。

曹真心里并不觉得这是不能接受的,公主和太子及诸葛平走得很近,和曹家不是一路人。她不愿意嫁进曹家,未必是坏事。

他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道:“父亲让我告诉你,大姐在宫里向皇上表达可亲上加亲的意思,皇上就把公主叫去。谁知公主激烈反对,皇上很生气,就罚公主禁足三月。谁知公主回去后就悬梁自尽,幸好被救下了。皇上听说后,便叹了口气,吩咐太医好生照料公主,又免去了公主的禁足。回头和大姐说这两个孩子没缘分,亲事还是作罢算了。”

曹斌呆呆地坐在那里,曹真也知此事必须他自己转过弯来,旁人也帮不上忙,朝嘱咐他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说完也就离开了。

曹斌有和诸葛平争锋的意思在,但他也是喜欢公主的。自从两年前进宫觐见大姐,巧遇陈月鸾那天开始,他便被青鸾公主的美丽容貌和高贵气质所吸引,甚至发誓非她不娶。如今曹真告诉他,公主情愿自尽,也不愿意嫁给他,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可以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美丽的公主不肯嫁给我?曹斌愤愤不平地想着,肯定是因为诸葛平那个死鬼,若不是他迷惑了公主,她又怎会冒险将他换走?

不行,我得如问问公主,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太子上朝回来,才进东宫,便有人报:“殿下,公主来了。”

太子大步走进会客厅,只见陈月鸾脖子上缠着绷带,正心神不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看见他,便飞也似的跑过来:“太子哥哥!月鸾有事想问你。”

太子便遣散了随从,和公主一起进了寝殿。

“你这孩子,父皇不是让你好好休养么?你又到跑我这里做什么?真想见我,派人发帖子来便是。”

公主道:“太子哥哥,月鸾等不及了。这两天我总是心神不宁,感觉阿平出事了。太子哥哥,你告诉我,他现在还安好,对不对?”

太子心中一阵抽搐,表面上却微笑着说:“自然是没事,他还在南下的路上,一切都安好。”

公主这才放下心来:“他没事就好。看来是我想多了。”

太子轻声道:“皇妹不要整日胡思乱想。你身子才好些,就这样急匆匆跑过来,小心留下病根。还是快些回自己宫里休息才好。”

公主黯然道:“阿平走后,就再没人能陪我说话了。”

太子心中叹息,自己这个皇妹情窦初开,又与阿平心心相映,本是一双佳偶,怎知竟出了那等事?

公主又道:“太子哥哥,父皇是怎么想的,竟然要青鸾嫁给那个曹斌。都是那个曹世宏害了阿平全家人。我怎可能嫁给他的儿子。”

太子安慰她道:“父皇还是很疼爱你的。这樁婚事本就是淑贵妃提出的,父皇总不好驳她的面子。如今你一寻死,父皇不就回绝了淑贵妃了吗?”

公主幽怨道:“偏要逼得女儿寻死才知道回绝。若这回我真的死了,父皇怕是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太子苦笑道:“说什么气话呢?从小父皇就最疼你,我这个做哥哥的都羡慕不已呢。”

他说的也不完全是安慰之语,皇帝的儿子有好几个,女儿却只有青鸾一人。加上青鸾的母妃早亡,皇帝对她更是有怜惜之情。小时候经常陪她一起用膳说话,别的皇子不消去说,便是他这个太子也是远远不如的。

与太子说了会话,青鸾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便道:“太子哥哥,我回去休息了。你要记得经常来看我,不要不理我。”

太子点头应下了。

第9章 全新生活

陈青鸾坐着轿撵,跟着一群宫女太监走出东宫,无论如何,听到诸葛平安好的消息让她放下心来。虽然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但公主决心在星耀城的皇宫里一直等他回来,然后,嫁给他。

走不多远,路边突然拐出一个人来,挡在他们前行的路上。身边的心腹宫女翠云立刻挡在公主的轿撵前,喝问道:“你是何人?因何拦路?”

那人扫了翠云一眼,也不答话,直接对公主道:“微臣曹斌见过青鸾公主殿下。”

听到曹斌这个名字,公主的眉头一皱,也不让翠云退下,直接道:“原来是曹将军,本宫记得外臣无诏是不得入宫的,和你何况还拦住本宫的去路。曹将军可是想谋反么?”

曹斌没料到公主的言辞这般锐利,心中本就有怨气,随即反问道:“想谋反的是诸葛平这逆贼一家才对吧。想我曹家对大晋忠心耿耿,天下皆知。公主又何必咄咄逼人?”

陈月鸾听他提到诸葛平,俏脸一板道:“住口,你有何资格说他?你们曹家陷害忠良,欲加之罪,终究会有报应的。”

曹斌本以为见到公主,一番剖白后,会让公主接受自己。谁知一上来就谈崩了,他毕竟年轻气盛,冷笑一声道:“笑话,我们会有什么报应?倒是那诸葛平,一家人死个精光,自己也身首异处,这才是报应!”

陈月鸾冷冷道:“即便他死了,也比你强上千倍万倍!今日就告诉你,本宫是绝对不会嫁给你这样的卑鄙小人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摆驾,回宫!”

一行人冲了上去,将曹斌推搡开。他理亏在先,终不可能在宫里和公主起冲突。只好闪过一边,心里一动,突然狂笑不已。

翠云指着他道:“大胆狂徒,竟在宫里胡乱喧哗,想惊扰我们殿下不成?”

曹斌大声道:“方才微臣说那诸葛平身首异处,可不是指那个在菜市口被砍头的冒牌货!”

公主的轿撵刚走出一段路,闻言娇躯一震,间身子颤抖起来。

曹斌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说道:“殿下手段高明,可以做到李代桃僵,可惜诸葛平这小子命不好,南下的路上被人杀死,首级还被砍下,送给了太子殿下。对了,太子殿下不会还没告诉公主殿下吧?”

陈月鸾此时犹如万箭攒心,脸色煞白,身子颤抖不已。

曹斌略行了个礼,笑道:“殿下尽可回东宫询问太子殿下,微臣琢磨着,太子殿下总不会欺骗他最爱的皇妹吧。”

说完略行了个礼,便扬长而去。

翠云扶住摇摇欲坠的公主,带着哭腔道:“殿下不要吓唬翠云,请殿下保重身体!”

陈月鸾深吸一口气道:“回东宫!本宫定要问清楚明白!”

翠云心里明白,无论那个曹斌如何惹人讨厌,但他最后说的那番话,极有可能是真的。公主才被太医救回来,身子还很虚弱,如何经得起这般打击?

她正踌躇,陈月鸾怒道:“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轿撵掉头,再次朝东宫行进。而陈月鸾的命运,自这一天之后,便彻底发生了改变。

即便是贵为公主,还是会有太多的求之不得和身不由己。

多年后她回首往事,只能长叹一声:为何生于帝王家?竟连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都不如。

青苹在李大叔家中修养了近一个月,在缺医少药的条件下,居然奇迹般地康复了。她知道都是李大叔经常进山为她采集草药,加上李大娘每日的悉心照料,才让她捡回一条性命。因此对他们老夫妻俩,心中充满了感激。

身子一好,她便不顾老夫妻俩的劝阻,执意每天和李大叔一起下地干活。虽然她毫无经验,力气也小的可怜,但是她虚心好学,干起活来又韧劲十足,不出半月,已经可以帮上忙了。

这日李大娘来地里送午饭给他们一老一少,三个人便坐在田埂上闲聊起来。

李大叔感慨道:“青苹姑娘,看你那般细皮嫩肉,山清水秀的,原以为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瓷娃娃。怎知你竟能如此吃苦耐劳。干活又聪明,会动脑子,我李老汉佩服。”

青苹有些不好意思:“大叔太客气了,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对了,这里可还有别的人家吗?平日里也无人来往似的。”

李大娘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不远处就是黄家村。村里的田地大多是黄员外的。我们因是外来户,没得好田好地,那黄员外便将靠着四平山的一块荒地租给我们种。当初全靠我家老头子和两个小子把地给垦出来了。我们家才能交上租子。”

说到这里,李大娘竟有些哽咽。李大叔也神情悲伤,黯然不语。

青苹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座山的名字,居然叫四平山。。。难道注定诸葛平会死在那里么?又听大娘说他们是外来户。所谓外来户,大多都是在自己家乡活不下去才出来的人。若是日子还过的下去,李大叔夫妻俩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到黄家村挣口饭吃。偏这村的人又极排外,让他们开垦荒地不说,平时也压根不与他们来往。这些个苦楚,他们不说,她自也不方便问。至于李大娘提及的两个小子,应该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儿子。可不知为何,住在他们家那么久了,一个也没有见到过。

李大娘看出了青苹的疑惑,又看了看丈夫,这才对青苹道:“有些事告诉姑娘也无妨。前些年和秦国打仗,边关告急,两个小子都被强征入伍。一去半年,竟是一个也没活着回来。。。”

青苹这才知道,老夫妻俩的儿子们,居然双双战死沙场。老来丧子,何其悲痛?她抱住李大娘,轻声安慰。又转过头问李大叔:“两位哥哥为国捐躯,朝廷可有抚恤金发放?”

李大叔摇摇头道:“虽是有发放,但一路下来,层层盘剥,最后除了孩子们的死讯,我们什么也没有收到。”

青苹气愤道:“他们怎可如此?连军人的抚恤金都要吞墨!不行,得将此事反映上去,必须彻底调查这些贪官污吏,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她说着说着,便又把自己当做是太子身边的诸葛侍卫了。既然听到此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反映给太子,让他惩治这些个败类,采用雷霆手段去整肃官场。

两夫妻俩面面相觑,李大叔叹道:“姑娘虽说的在理,只是如今这世道压根就不与你讲理。我们是最寻常不过的百姓,他们则是官官相护。以民告官,只会自讨苦吃。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唉,还是算了吧。。。”

青苹慢慢地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太理想化了。如果整肃官场是这么容易的事,自己一家也不会被满门抄斩了。至于太子殿下,如今也是举步维艰,想要重整乾坤,又谈何容易?

只是这对老夫妻也未免太可怜了。她略想了一番,便起身走到一旁,向他们跪下道:“大叔,大娘,你们不但救了我,还悉心照顾我那么的长时间。我每每都想着报恩。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想拜你们做干爹干娘,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们,还会为你们养老送终,可好?”

两位老人都愣了一下,还是李大娘先反应了过来,一把搂住青苹道:“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干女儿,好闺女!”

李大叔也是老泪纵横,只会连声说好。

青苹便给他们重重磕了三个头,开口喊了声:“干爹,干娘。”

三个苦命的人在田埂上抱在了一起,哭一阵,笑一阵。对老夫妻俩来说,这是全新的一天,一切都好似有了希望。

第10章 不请自来

因为每天劳动的关系,青苹的身量渐渐地长开了。虽然一张俏脸仍带着少女的稚气,但是胸腰臀腿已有了女子的体态之美。

李氏夫妇既收了青苹做干女儿,此刻亦不免为她的将来做打算。

这一日收了工,青苹和李大叔回到家中,李大娘已做好了一锅粥,三人坐下来就着自家腌的白菜,也算是美美地吃上了一顿。

青苹的饭量本就不大,只喝了一碗粥便说自己饱了。李大娘知道她懂事,还是又给她盛了一碗粥,夹了根白菜给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下地干了一天的活了,吃这么点怎么够?必须再吃一碗,你要是不听话,为娘我可生气了。”

青苹苦笑着端起碗,她近来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虽然也知道这是每个女性都要经历的,但还是觉得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惶恐。

吃过晚饭,青苹帮着李大娘收拾碗筷。大娘一边刷碗一边对青苹道:“闺女,今年多大了?”

青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多大年纪,只能含糊答道:“大概十四五岁。”

李大娘道:“那也不小了,该为你考虑一下婚事了。”

青苹顿时僵住了,她只是寄居在这具身体里,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女子。记得第一次来月事时,她还以为是暗伤发作,不停地擦血,结果越擦越多。幸好李大娘发现得早,拿出自己的月巾给青苹用,还教会她月事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

青苹之前真的不知道做女人会是这么麻烦的,处理个月事就让她手忙脚乱,如今居然听李大娘说到嫁人?光听到这两个字,她就不寒而栗。在心里,她仍将自己当成堂堂男儿,男人怎么可以嫁给男人?让自己扭扭捏捏地去服侍另一个男人,还不如杀了自己换个痛快。

她尴尬地一笑道:“干娘,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我一辈子不嫁人,伺候两位老人家不好么?”

“孩子话,哪有女人一辈子不嫁人的?我既认了你做干女儿,若是不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岂不叫人戳脊梁骨?”

青苹俏脸憋得通红,半晌才道:“我。。。舍不得干爹干娘。”

李大娘道:“知道你这孩子重感情,不过想找个合适的对象也没那么容易,真找到了,张罗婚事也需要时间。毕竟是终身大事,不可以草率。”

青苹这才松了口气,起码眼前是对付过去了。至于将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

每次夜深人静时,她就会陷入苦苦思索。除了保留了诸葛平的记忆,她如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她失去了身份,又失去了武功。诸葛平虽然是钦犯,但论起人脉,除了太子和公主,还是有些朋友的。可是如今,她不可能跑去告诉别人,自己就是诸葛平。没人会听她说完的,只会把她当做一个疯子,好,就算没有了身份关系,如果凭借苦练多年的功夫,她还是可以做出一番大事的。可是,如今她只是一介女儿身,论力气,连个普通男人都不如。干个农活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拿起刀剑和人厮杀,那只能是空中楼阁,想都不要想。

如果是这样的她,该如何为家人报仇?难道就此忘记这血海深仇,在这四平山,黄家村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吗?

她不甘心,却也无法找到可行的方法。在干爹干娘面前她一副开朗模样,但是独处时,便会陷入痛苦和迷茫。如果当初就这样死去,也许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问题。但是,自己为何会死而复生,又寄居在一个女子的身上?他完全不明白。而作为一个女子活一辈子,她更是没有做好准备。

胡思乱想中,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离这不远的黄家村,十之七八的村民都是黄员外的佃户。早些年其实还没那么多,就是过去的十几年里,天灾不断,地里欠收。大晋有很多自耕农都断了生计,只好将土地卖给地主。黄员外就是在这个时候低价收了好多地,让村里人给他们家当佃户,做长工。在黄家村,他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黄员外的原配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他不甘心,想生儿子,便纳妾,又生了女儿,再纳妾,终于有了个儿子,起名黄有德,宝贝得不得了。整日里娇生惯养,把这小子宠得无法无天。

黄有德今年十七岁,经常在黄家村胡作非为,村民们是敢怒不敢言。他还纠集了村里的一批青壮年,到处欺负别人。

这天他正和几个狐朋狗友四处闲逛,村民们远远地看到他们,都吓得把家门一关,不敢出来。

一开始黄有德还挺得意,后来见每家都如此,便觉得没意思了。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真TM没劲。。。你们几个,给爷我想个辙,找点乐子。”

一个坏小子叫黄成,眼珠一转,上前道:“德哥,靠着四平山那里,还有一户人家,也是您家的佃户。因为离得有些远,平日里您不大去。不如今天去和他们耍耍。”

另一个狗腿子叫黄新,听了也点头道:“德哥,我也知道,那户人家姓李,不是黄家村的人。先前逃难过来了。是黄员外给了他们地种,要我说,他们就该报答报答德哥。”

黄有德一听便来了兴趣:“居然有我都不知道的佃户?那我得去瞧瞧,总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将来这个村,究竟时谁话事。”

在众人的附和声中,黄有德大摇大摆地朝李大叔家里头的方向走去。

李大叔和青苹正在地里干活,李大娘在家,看见一群人来到自己家院子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出来询问。

黄有德一看是个老妇人,哪有兴趣跟她啰嗦,只道:“叫你当家的出来。”

李大娘见他气势汹汹,只得赔笑道:“他在田里忙乎呢。请问您是哪位啊?找他有什么事吗?”

黄有德眼一瞪道:“爷和你说不着,你个老太婆懂个屁?快去把他叫回来。”

李大娘闻言更是迷惑,边上黄成指着她道:“知道德哥是谁吗?他是黄员外的公子,你个老太婆没个眼力见。他让你去叫,你就得马上去叫。听见没有?”

黄有德哼了一声,便自顾自地走进屋里,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

李大娘知道他们来者不善,可是自己家只管辛苦种地,从来不惹是生非,料想他们也不会太过分。不过那个领头的,毕竟是自己东家的公子,他想见李大叔,自己确实没这道理拦着。

心里思忖一番,便去田里找自己老伴去了。

李大叔正和青苹忙得热火朝天,忽然看见李大娘一路小跑过来,便站直身子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送过饭了吗?”

李大娘道:“是黄员外,他的公子来我们家了。他说要见你,想和你聊聊。”

李大叔有些疑惑道:“倒是听说过这位公子,可从来也没见过,他找我做什么?”

李大娘摇头道:“我问了,人家说,跟我说不着,要找当家的说。”

李大叔擦了擦汗,对青苹道:“闺女,你先忙着,爹回去看看。”

青苹点头应了声:“好的,爹爹。”

李大叔跟着李大娘回到家中,一看来了那么多人,心里有些犯嘀咕。究竟是什么事要弄得这般大张旗鼓的?

便上前作揖道:“黄公子好。不知您今天要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想着先赔个罪,表示一下态度,让黄公子舒服些,也许之后就好说话了。

哪知黄有德哼了一声道:“李老汉,你是在怪本公子今日不请自来么?”

第11章 提早交租

李大叔是个老实人,被黄有德一呛,脸涨得通红,憋了半晌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黄有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不用说了。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你这地租子,该交了吧。”

李大叔惊讶道:“往年不都是年底交吗?而且,也不是公子您来收的呀?”

黄有德没说话,边上的黄新推了一把李大叔道:“公子让你交你就得交,费什么话?”

李大娘赶紧扶住自己的老伴,陪着笑脸道:“黄公子,提早交租子,也不是不行。可总得等秋收之后吧。现在粮食都还在地里种着,我们拿什么来交呢?要不您等上一两个月再来?”

黄有德阴恻恻道:“爷出门,可从来不白跑。不过考虑到粮食还没收上来,今天,就破例收你们一半租子。”

李大叔已经憋了半天火了,听他如此不讲理,便沉声道:“没有收成,哪来的一半租子?”

黄成阴阳怪气道:“李老头你哄谁呢?我看你是把钱藏起来了,故意在这装穷是吧。”

李大叔气极反笑道:“好啊,我家里藏着座金山呢。要不你们帮我找出来?”

黄成自然不信,谁家不储蓄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这老头一定在诳我们。

于是点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叫我们搜出来。”

然后他就和黄新他们几个在屋里屋外翻弄起来。

李大叔气的浑身发抖,只道:“好,好,好!只要你们搜得出钱,多少都可以拿去。只一点,若是搜不到,你们马上从我家里滚出去!”

李大娘也生气,但此刻只能拉着自己老伴,不能让他太冲动。黄有德他们都是年轻壮实的男子,万一发生冲突,李大叔毕竟年迈,又寡不敌众的。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倒下了,这个家就真塌了。

虽说当初给李大叔的是荒地,可是这租子可没因此降下来半分。以前大叔有两个儿子一起劳作,因此还能有些盈余。后来儿子们都战死沙场,抚恤金什么的,更是被官府的人给吞墨了。

李大叔逐渐年迈,农活繁重,力有未逮,收成是逐年在减少,家里头的光景自然更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黄成,黄新他们一通乱翻,除了所剩无几的余粮,竟是一无所获。

李大叔指着他们道:“你们也太欺负人了!现在既然找不到钱,就从我家里滚出去!”

黄有德觉得自己失了面子,脸色阴沉,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李老头你冲谁嚷嚷呢?想是你把家里的钱都藏起来了,或是埋在了什么地方也未可知。告诉你,本大爷可没那么好糊弄!”

李大叔气的说不出话,胸口发闷,几欲吐血,只会道:“你们这群强盗!强盗啊!”

李大娘见老伴如此,不由泪流面面道:“你们就是看我们家阿大阿二不在了,故意上门欺负我们两个孤寡老人!可我们的孩子是为国捐躯的,你们这么干,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黄有德走上前道:“谁知道你们死鬼儿子的事?爷只知道你们这些泥腿子奸诈得很,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不拿出钱来,爷要你们好看。”

说完拎起李大叔的衣领就要动手。

其实他平时去村民家里敲诈勒索,多少能搞点钱,谁知今天费了半天功夫,毛都没捞着。心里自然不痛快,加上这对老夫妻居然还敢骂自己,当然应该被他揍上一顿出出气。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了清脆的女声:“住手!放开我爹爹!”

黄有德循声看去,不由眼前一亮。门口的这个女孩子,虽然是村姑打扮,但是荆钗布裙,难掩国色。一张俏脸还未褪去少女的稚嫩,挺拔的身材却将玲珑的身体曲线展现无余。

他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是何人?”

青苹干完活,发现李大叔还未回来,担心有事,便匆匆赶了回来。谁知一进门就看到黄有德抓住了李大叔,而且正准备动手打人。她大声喝止,并且冲了进来。

她早已接受了自己失去所有武力的事实,但是遇到这种事,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李大娘怕她吃亏,赶紧将她拦住。青苹见李大叔没事,才对黄有德道:“你管我是什么人?闯进别人家里,还要动手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黄有德一听这话,反而乐了:“王法?在这个地方,爷就是王法。刚才你叫李老头爹是吧,那你是他女儿咯?爷告诉你,你爹不交租子,还把钱藏起来。爷不得揍他吗?小美人,如果想救你爹,简单,把钱交出来就行。”

青苹面无惧色,侃侃说道:“世上哪有未过秋收就收租子的道理?况且每年的地租如此繁重,我们家拼死拼活干一年,钱都进了你们的口袋。我们哪里还会有余钱?你想提前收租子的话,请先降低租子再说!”

黄有德还未说话,黄成想在主子跟前邀功,便大声对青苹道:“你这丫头别仗着伶牙俐齿在这胡说八道。谁不知道黄员外一家是我们村的大善人。如果不是他把地租给你们家种,你们全家都会饿死啦!”

青苹冷冷道:“像你们这样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地人都没饿死。我们起早贪黑,辛勤劳作的人,怎么会被饿死?想我大晋初立时,人人皆有耕地。如今黄家村为何耕地全到黄员外家去了?还不是趁着天灾人祸,压低价钱,从村民手中巧取豪夺去了?真要是善人,就不该收佃户这么高的租子,让他们家中一点余钱都存不下!再说了,当初租给我爹的可是荒地,不在朝廷档案里记录在册,收的租子全归黄员外所有,还不用缴税,这事若是传到了官府去,恐怕黄员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黄成他们平时不学无术的,哪里说的过曾经的太子伴读,顿时面红耳赤,只会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臭丫头,竟敢在德哥面前胡说八道!今天我们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他正想冲过去动手,却被黄有德踹了一脚:“滚一边去,这没你事!”

他的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只好摸着屁股悻悻地走开。

黄有德自从青苹一进门,这眼珠子就盯着她挪不开窝了。况且他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的村姑,生得国色天香不说,言谈举止,莫不是自信满满,还带着一股子英气勃勃。他本来是想来李家敲诈一点钱,现在看到青苹却起了色心,小**一股热流涌将上来,竟是越来越难以抑制。

他干笑了两声,对李大叔道:“李老汉,你是个有福的,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这样好了,你把女儿嫁给爷做三姨娘,今年的地租,爷就给你免了!”

他自小便好色,如今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妻子和两个姨娘(小妾)。如今看到青苹,更是心痒难耐。他觉得李老汉那么穷,所能免去一年的租子,还能搭上自己家这么好的亲事,哪里会有不同意的,必然是千恩万谢地答应下来才是。

谁知李大叔沉着脸道:“不用了。我李福四虽然穷,但还不会卖女儿。今年的地租,待秋收后,我会一分不少地交给东家的。现在请你们离开我家。”

黄有德的脸色一变,阴恻恻道:“李老汉,你可想好了。到底答不答应?”

李大叔斩金截铁道:“不用想,就是不答应!”

第12章 暴行肆虐

黄有德几次三番被李大叔拒绝,怒火中烧眼神狠厉,对几个跟班道:“这老头欠收拾,给我教训教训他。”

那几个人本就唯他马首是瞻,见他下了命令,立刻将李大叔围住,拳打脚踢起来。

李大叔毕竟年纪大了,又寡不敌众,很快便被打到在地。

青苹和李大娘上前阻拦,但两个女人家,哪里拦得住这帮壮汉?其中一个随手一挥,便将李大娘打飞了出去,一头撞在桌角,顿时血流满面。

青苹无力保护李大叔,又见李大娘被打伤,心中无比悲愤,转过脸大声对黄有德喊道:“快让他们住手!你是想要杀人么?!他们都是老年人!这样打会出人命的!”

黄有德道:“这老头居然敢拒绝爷的要求,自然要受点教训。眼下只有你能救他。就看小美人你识不识相了。”

青苹知道李大叔撑不了多久了,此时只得迅速冷静下来,咬着嘴唇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黄有德自来了李家,一直都不痛快。如今见局势被己方掌握,不由得意起来,哈哈笑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嫁给爷做三姨娘啦。你也别瞪着爷,嫁给爷之后,吃香的,喝辣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青苹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屈辱,对她而言,任何一个男人对她说要娶她,都会让她反感莫名。她压根就不会承认自己是女人。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一个恶霸二世祖,。看年纪不大,家中已有了三房妻妾,居然还想再添一个姨娘。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猥琐,分明就是个好色之徒。换了从前,她非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为止。

但是如今,她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大叔被他们活活打死。于是便深吸一口气道:“婚嫁之事,需从长计议。但此刻你若将我爹打死打伤,一切便无可挽回!”

黄有德见她没有一口否决,心里略舒坦了些,便挥手示意跟班们停下来。

青苹见李大叔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呻吟,正想上去将他扶起,却被黄有德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放手!”她对他怒目而视。

黄有德却有恃无恐道:“小美人,爷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你今天得给爷一个准话。不然爷可以让他们停手,也可以让他们把人往死里打。反正爷家里不缺佃户,就算打死了一个,还是会有很多人想为爷种地!”

青苹怒道:“你这是草菅人命!”

黄有德大笑道:“你们泥腿子的命,也算人命?爷告诉你,像你爹这样的,爷就是打死十个百个,也是白死。爷最多花点钱摆平,也不过是平时少喝几顿酒罢了。”

青苹听罢他这些言语,于愤怒中,又多了几丝悲凉。她之前早就知道大晋内忧外患,弊病众多,也对太子将来继位后的亲政改革充满了期待。但她毕竟在星耀城里长大,对外面的生活仍是缺乏了解。直到如今她才明白构成大晋安定基石的农耕经济,竟然已经出现了致命的漏洞和缺陷。一方面农民的田地被地主豪强纷纷兼并,以至于农民只能沦为佃户长工,像李大叔这样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年到头的辛苦劳作所得,全被高昂地地租榨得干干净净,自己连起码的温饱都不能维持。另一方面,失去了田地的农民,同样失去了作为人的起码尊严,被地主家的人打死了,不过是赔几顿酒钱。若是忍气吞声,就得卖儿卖女,换得自家得以苟延残喘,艰难地活下去。

若是从前,她定会在太子面前详细汇报此事,并给出一定的建议。然而此时,她眼睁睁地目睹黄有德横行不法,漠视人命,却是无能为力。因为就连甩开黄有德脏手这样的事,她都也无法做到,心中不由充满了悲愤和绝望。

“就算要。。。做什么姨娘,也不能如此草率。总该让我们家准备准备。”

她眼下只能使出缓兵之计,之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黄有德抓着她的小手,只觉得细腻柔滑,心里**更甚。闻言笑道:“你家穷成这样,还准备什么?爷免了你家今年的租子,就算是彩礼了。爷也不要你的嫁妆。人进门就可以了。”

说到后来,他更是动手动脚起来,眼里俱是淫邪之光。

青苹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了上去,只听到“啪”的一声,黄有德的脸上便多了一个巴掌印。

“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我!”她对他怒目而视。

黄有德摸了摸脸,冷笑了一声道:“脾气还真不小。不过爷的脸可不能被你白打。今天爷就办了你!”

说完便上来拉扯青苹,直往里屋拽。青苹再次发现,男女力量的差异竟是如此之大。她虽奋力挣扎,却仍被他轻松拽进屋去。

拉扯间,她的上衣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半边(整改),空气中也仿佛立刻充满了少女的(整改)。这些都将黄有德的**点燃,他将青苹推倒在木床上,然后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青苹只能将身子蜷起,两腿并紧,膝盖抬起,找准机会便踹了黄有德裤裆一脚。

她虽不具力量,但毕竟学武多年,知道哪里是要害部位。这下把黄有德踹得惨叫不已,捂着裤裆直跳。

青苹从床上翻身起来,直往门口跑去。谁知头发一紧,竟被黄有德一把薅住。剧痛之下,她又被拽回床上。黄有德面目狰狞道:“你这个臭(整改),居然敢踢我?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说完正正反反给了青苹十多个耳光,又在小腹上狠狠锤了几拳。

青苹只觉得一阵眼前发黑,头晕耳鸣,全身的力气几乎全都消失了。别说反抗,就连爬起身都无法做到。

她此刻只能瘫软在床上,视线模糊,看不清周遭的环境,就连黄有德也只能看见一团黑影。

不甘的泪水自眼中滑落,自己竟然要被这样一个畜牲给玷污了吗?自己本是御前太子侍卫,武艺高超,才思敏捷,前途不可限量。谁知今日竟会落到这般田地?

黄有德将青苹的上衣全部撕开,露出了那无限美好的上半身,看的他血脉贲张。这小(整改)可真是一个尤物啊,整个黄家村……哦,是整个大晋都找不出几个像她这么美的女人来。自己今天可真是捡到宝了。

他淫笑道:“看不出你年纪不大,(整改),让爷量量。嘿,一只手都抓不过来。”

青苹的身体还在发育中,被他抓住(整改),只觉得钻心的疼痛。她呻吟着用手想去推开他,结果自然是又挨了两下重击,这次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黄有德(整改)。

他正(整改)间,听见后方李大娘的凄厉的怒吼声:“你这个畜牲!放开我的女儿!”

随即脑袋上挨了一下重击,疼得他惨叫一声,抱着头直跳脚。随即才发现是被一个凳子砸中了。

李大娘满脸的血还未擦干,扔完凳子又状若疯虎般冲过来推开他,将床上的被子盖在青苹(整改),然后对着黄有德大喊:“不许你伤害我女儿!滚出去!”

外头几个跟班此时才涌进来道:“对不起德哥。谁知这老太婆突然跑进来……”

黄有德捂着脑袋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

然后看了看手,上头一片殷红,竟然被砸出血了。

他铁青着脸看向李大娘,恶狠狠道:“你个老货,居然敢砸你德爷?今天爷非杀了你不可!”

说罢冲上去掐住了李大娘的脖子。李大娘虽奋力挣扎,但仍被他的双手紧紧扣住咽喉,逐渐呼吸困难,满面涨红起来。

第13章 人间惨剧

外头传来李大叔颤颤巍巍的声音:“快些住手!有事你们冲我来,放过我的老伴和孩子!”

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

黄有德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李老汉,今天爷跟你们玩个有趣的。”

说罢他松开手,李大娘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起来,身子也瘫软下来。

黄有德让手下把李大叔押进来,然后从家里找出绳子,将老夫妻俩捆了起来。虽然两位老人家也奋力挣扎过,但是很快就被打翻在地,无力反抗。

黄有德包扎好了头,手里拿了把自厨房里寻来的菜刀,喃喃道:“也不知这刀快不快?”说完一刀砍下,正中李大叔的大腿,惨叫声中,大腿上涌出血来。

李大娘悲声喊道:“老头子!……”

黄有德嘿嘿笑道:“别急,一人一刀,谁也跑不了!”

说完再一刀砍在李大娘的腿上,又是一声惨叫,两位老人的腿上此刻都已是汩汩地流着鲜血。

黄有德扔了菜刀,再次来到床前,将被子掀起,露出青苹绝美的(整改)。

“虽然想不通你们两个老东西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今天我还是要谢谢你们,毕竟能(整改)这么美的女人,也是机会难得。不过爷听说如果不停流血地话,人是会死哒。这种事爷还真没见过,就让你们俩为爷展示一下。临死之前,就让你们看看自己的女儿是(整改)。”

说完脱了裤子,当着两位老人面,再次(整改)。

李大叔凄厉地骂道:“你这个畜牲!杀人凶手!你放开我的女儿!你猪狗不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大娘则哭的老泪纵横:“闺女啊,爹娘没本事,救不了你啊!爹娘走后,你一个人可怎么过啊!”

到了后来因为失血过多,两人的精神慢慢地萎靡起来,更显得老态龙钟。脸色逐渐苍白,上面笼罩着一层死气。

青苹从(整改)剧烈的疼痛中醒来,发现自(整改),而黄有德正在(整改)

她(整改)。

被迫仰起头的青苹被发根带来的疼痛刺激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被捆绑在一起,身上满是血渍的干爹干娘!

李大叔脸色灰败,嘴唇煞白。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而此刻,他只能心疼地看着自己钟爱的闺女被那个魔鬼侵犯侮辱,但是却没有办法救她。李大娘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她张了张嘴,想对青苹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青苹顿时明白了两位老人的处境,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却只是发出气若游丝般的声音:“救救他们!快给他们止血!……”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黄有德得意的狂笑:“小(整改),你爹娘可是看了场好戏啊。看他们的女儿是如何(整改)。对了,你是第一次吧?难怪这个李老头快气死了。”

面对他的羞辱,青苹无暇做出反应,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救救他们,快点止血……救救他们,快为他们止血……”

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沙哑,眼泪从美丽的大眼睛里止不住地流出来。

黄有德的跟班们,有几个已经不忍再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最卑微的哀求和越来越深邃的绝望。

黄有德却是越来越来劲,他喜欢这种当着父母的面(整改)。

李大叔浑身发抖,嘴里发出痛苦地呜咽声,眼睛向上翻去,终于身子一震,七窍流出血来,却是一命呜呼了。

“爹!不要啊!……”青苹亲眼看到干爹的去世,不禁悲鸣一声,然后便痛哭起来。

她曾目睹自己的父亲诸葛勋被前来抄家的士兵乱刀砍死。当时为了解救母亲逃出重围,她强忍抑制住了悲伤。也许那时她还是个男子,所以会更坚强吗?只是老天为何要对她如此残忍,又将善良的李大叔从她身边夺走。此时她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再也无法自持。

黄有德心满意足地系上了裤子,一把抓起伏在床上哭泣的青苹,硬逼着她看向李大叔的尸体。

“小美人,你看看,你把你爹都给死气啦。也难怪啊,(整改)再看看你娘吧,她胆子不小,敢用凳子砸爷的头。不过看了你的精彩表演后,怕是也不行啦。”

青苹泪眼婆娑地看着李大娘,她知道自己已经救不了她了,眼里满是内疚和哀恸,只开口喊了一句“娘……”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李大娘苍白的脸上泛出病态的红晕,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她再次张口,说了几次话,开始时听不清楚,但是越往后,就越清晰。

“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说着说着,她的头一歪,终于气绝身亡。

青苹发疯般地挣脱黄有德的控制,抱住两位老人的尸体,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面对如此惨状,那些跟班都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双眼,只有黄成黄新还无动于衷,仍然(整改)。

青苹抱着两位老人逐渐冷却的身体,想到自己最初从四平山里出来,重伤不支倒在李家门口。要不是两位老人的救助和照顾,她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李大叔在田里手把手地教自己种地,还夸她聪明能干。李大娘将满裤子都是鲜血,手足无措的她拉进自己房里,耐心细致地教她什么是月事,对女人有多重要。然后将自己年轻时的(整改)拿出来给她系上……

两位老人音容笑貌,对她的关爱,三个人在一起时的说说笑笑……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出现。他们都曾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可谁知一日之间,他们就这样悲惨地死在自己眼前,叫人如何不伤心?如何不流泪?

黄有德(整改),此刻听青苹哭泣,只觉得心烦。一个巴掌扇过去,将她打倒在地。

“别在爷面前哭丧,吵死人了!”

青苹昂起头来,死死地盯住他,那眼神,让黄有德极不舒服。上去又是一脚,正中她的小腹,将她踢成了滚地葫芦。

然而下一刻,她再次抬起头来,森然的目光紧紧攫住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黄有德真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不知为何,在她的注视下竟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本来天不怕地不怕,横行霸道的他,居然会对一个刚被自己杀了父母,又被自己(整改)感到害怕?着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她的目光,绝对不是一个村姑能够拥有的,那是确实杀过很多人才能拥有的可怕眼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黄有德的腿竟然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黄成看出了不妥,他走到黄有德身边,低声道:“德哥,这个女人恐怕不能留了。”

黄有德兀自嘴硬,强撑道:“怕什么?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去?打几顿不就服了?”

黄成劝道:“德哥,咱们杀了她父母。她怎么可能真心跟德哥过日子?等您将她领回了家,那时候就防不胜防了。她要是狠一点,对您一家下手,可就得不偿失了。”

黄有德看了看地上的青苹,不由沉吟起来。他之前(整改)中烧,没考虑太多。如今细想,把青苹带回家还真是一身麻烦。若青苹是个胆小没主见的女人,倒也不怕。可这个村姑恐怕真的会报仇的,看她的眼神,是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的样子。

心里一发狠,无毒不丈夫!于是他慢慢地走过去,双手掐住了青苹的脖子,然后狠狠扣紧。

就在青苹满脸通红,呼吸困难,甚至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时,有人喊了一声:“且慢!”

第14章 是否逃奴

黄有德循声看过去,说话的却是黄新。黄有德阴着脸道:“怎么着,新子?想英雄救美?”

黄新苦笑道:“德哥看您说的,我哪敢啊?”

“那你拦我做什么?”

黄新凑过来道:“德哥,您看今天本来想来弄点钱花花。现在钱没搞到,德哥您地头还被打破了,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黄有德骂道:“屁话!你能在这破房子里找到钱吗?谁知道他们家会那么穷?”

说话间,手倒是松了下来。青苹趴再地上,一阵剧烈的咳嗽,脑袋一阵晕眩,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

黄新猥琐地一笑,指了指青苹道:“虽然没有钱,但有值钱的东西啊。”

他的意思是,青苹就是那个值钱的东西。

黄有德看了看青苹,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确是个尤物,要是能拿来卖,肯定值不少钱。

“你小子还跟爷卖关子?快说,你有什么鬼主意?”

黄新笑嘻嘻道:“我认识个朋友,是山北面牛家村的人。他们村因比较偏僻,很少有别的地方的女人愿意嫁过去。可是村里头的情况是男多女少,所以他们村里有买媳妇的传统。”

黄有德听懂了:“你小子是说,把这女人卖给牛家村?虽说是有点道理,但万一这女人跑了呢?终究是个祸患。”

黄新耐心解释道:“德哥您听我说,那个村被山围住,进村只有一条路。所以说偏僻嘛。他们花了钱买到的女人,看的可紧了。若是发现跑了一个,全村出动去抓回来,腿都给打折了。很多女人被打怕了,又生了孩子,也就认命了。压根就没人跑掉过。所以用不着担心。”

黄有德听了觉得有点意思,今天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如果把这个女人掐死,那可是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于是点头道:“你小子说的有理,这事久交给你去办。你说这女人能卖多少钱?”

黄新想了想道:“牛家村并不富裕,大概能卖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在大晋市面上差不多是买一个丫鬟的价格。黄有德听了有点不满:“五两太少了,你得卖十两银子回来。”

黄新一咬牙道:“成。我尽力而为。不过牛家村有点远,德哥您能不能把您的车借我用一下?”

黄有德摆摆手:“你是替爷办事,车就借给你了。你去办事吧,拿到了钱就赶回来。”

黄新应了声,便从李家找出了一个大麻袋,然后用绳子将青苹绑起来,又堵上嘴,塞进麻袋里。青苹虽然也挣扎,但她如今毫无力气,自然是没有效果。

一群人走出李家,黄有德对黄成道:“把这里全烧掉。他们不是黄家村的人,死了也没人知道!”

黄成点头道:“好的德哥。您放心,肯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青苹听见了,又是一番挣扎。黄新便给了她一下狠的,将她打晕了过去。

她从昏迷中痛醒,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麻袋已被打开,自己还是(整改)横躺在座位上,而对面坐着的是那个杀人凶手黄有德的帮凶,黄新!他正探过手来(整改)

她挣扎着坐起身,盯着黄新道:“不许碰我!”

黄新冷笑道:“你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还装什么正经。”

她只是感到愤怒和羞耻,被这些杂碎(整改)。她知道这具身体并不是自己的,这样也太对不起原主人了吧。至于他所说的黄花闺女,她倒是没有太多认知。

“你们这些恶徒!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黄新听了也不生气,只道:“我们有没有报应我是不知道,但现在我可以(整改)完事后我再把你卖了,还能拿到钱。你说说,这算不算你得报应!”

他一边说,一边报复性地掐拧她(整改)。

处于发育期的她,之前(整改)其实就已经被黄有德(整改)给掐伤了,此刻更是疼痛难忍。她从不知女人的身体会是如此脆弱。她变成女人前,在天牢里也受过刑,但是都扛下来了。可现在只是被黄新(整改),竟然会疼得死去活来。

车厢里地方就这么小,她连闪避都不能够。更何况她还被绑着,只能咬牙切齿道:“你助纣为虐,杀人放火!欺凌弱小!还将此称作是对受害者的报应!简直是无耻之极!啊!……”。

黄新手上越发加了力,青苹疼得浑身颤抖,竟是无力再发声了。

(整改)

所以他向黄有德提议,将青苹卖掉,一方面是邀功争宠,另一方面,若是青苹落到他手里,还不是任他玩弄?

此刻的青苹却是无比痛恨自己的这具女人身体,因为先天的孱弱,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爹干娘被人杀害,又无力抗拒黄有德和黄新的(整改)。可若是换了从前,想像他们俩这样的人渣,一百个也不是她的对手,她一只手就能掐死他们……

黄新在她的(整改)。青苹从始至终没有吭一声,这让黄新觉得缺了点意思。他本来是想看到这个美女在(整改)不过如今这样也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他其实也想不通怎么李老汉那样的贫苦人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据他所知,李老汉只有两个儿子,并不曾有过女儿。两个儿子不曾娶亲就死在战场上了,所以也不可能是儿媳妇。

那会不会是逃奴呢?大晋的奴籍大致有以下几种。第一种是官奴,就是罪犯的家属被贬为奴。这种奴除非有特色,几乎不能摆脱奴籍。第二种是(整改)和伶人,这些人是和妓院或者戏班子签订的卖身契,理论上可以通过赎身来摆脱奴籍。但实际上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说赎身的费用高的离谱,就算你真的摆脱了奴籍,但他人对你的歧视却是如影随形,终生不去。最后一种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卖而卖女去高门大户为奴为婢。这种奴籍自然也可以恢复自由身,甚至遇到好的主家,待你到了年纪,还会送你一笔钱离府,甚至为你谋个前程。但大多数情况下,主子可以对你随意打骂发卖,就算杀了你,都是不用负责的。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觉得为有钱人做奴都比在自己家挣扎活命要舒服许多。所以这第三种可算得上是三种奴籍中最高等的。

如果青苹是第三种,她实在没必要逃跑,在大户人家做奴婢,每月有五百钱到一两银子的例钱,女孩子回家种地,哪里能挣到这些钱?如果青苹是第一或者第二种,那么她身上肯定有官府或者妓院证明妓女身份的烙印,妓女几乎是无法逃跑的,身上的烙印将使她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认出并抓回。私藏逃跑的妓女可是大罪,没人愿意冒此风险。而青苹身上的肌肤光洁细腻,犹如丝缎,根本没有烙印。更何况她是一个处女,黄有德(整改)

黄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逃奴。至于她的确实身份,管她呢。很快她就会在牛家村沦为生育工具,一辈子也无法离开那里,以前的身份,不管是什么,过了今晚便会被彻底抹去。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整改),看到她眉头紧皱,却仍是一声不吭。

他觉得无趣,没话找话说道:“你为什么不求我。”

青苹不理他,如果她没有被绳索捆绑,一定会和他拼命,但是如今,她不会做这没有意义的事。可是她也绝不会向他这样的恶人低头的。

第15章 讨价还价

虽然青苹保持这缄默,黄新却继续在唠唠叨叨:“我说,你为什么不求我放了你呢?给钱也好,色诱也好,为什么不搏一下呢?”

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有钱给你么?我至少要拿出十两银子才够你交差吧?可现在我身上有藏一个铜板的地方吗?”

黄新有些尴尬,他(整改)青苹之后,总觉得和这个美女有了露水缘分,而路上的时间总要打发,所以才会没话找话。当然,他并没有早放走她的意思,或许他就是想看她求他的样子,最后他再拒绝,这样她该有多绝望啊。

“至于色诱,你想都别想。无论是你,还是那个黄有德,我都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谁会去色诱一只疯狗呢?”

黄新恼羞成怒道:“你可别弄错了,你现在再我的手里!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青苹毫无惧色地看着他:“你所真敢杀了我,倒还算有种。可惜你不敢。你不过是黄有德的狗腿子。别忘了,你还得带着十两银子回去交差,你杀了我,回去黄有德就会宰了你。”

黄新被她骂得面红耳赤,“啪”的一巴掌将青苹打倒在车厢里。他喘着粗气道:“你这个(整改),竟敢侮辱你新大爷,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说完便对青苹(整改)拳打脚踢起来,她虽然有骨气,也不惧怕他这样的恶人,但终究是个弱女子,很快就被他打晕了过去。

黄新发泄完了胸中的恶气,然而看着青苹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不由又有些后悔。不是说这样就卖不出去,牛家村光棍众多,女人自然是抢手货。只是他本来想卖个好价钱,如今对方肯定会砍价,说这个女人被打坏了如何如何。

现在并不是后悔的时候,牛家村快到了,他开始为青苹擦拭身体。村里头穷,但人不傻,知道是你一路(整改),更是要砍价。

到了牛家村,他让车夫先等着,自己将青苹再次装进麻袋,扛了进去。他上次来是和自己的舅舅一起。他舅舅平日里没个正当营生,私下里就靠拐卖女人挣钱。那次他遇到了村里的一个大龄光棍牛田富,三十多了,还是没有老婆孩子。说是光棍,也不准确,其实他以前买过一个女人,谁知那女人整日哭着要回家,被他狠狠打了几顿,竟给打死了。这些年他拼命攒钱,打算再买一个。黄新和他闲聊时,得知他大概已存了十两银子。那时黄新虽然想挣这笔钱,可是手里头没有女人。就算是舅舅,也不是随时随地能拐到女人的。今天他并不是临时起意,才向黄有德建议的。他其实一直在想着牛田富攒的那笔钱。

村口有几个青壮村民在把守,不过他以前和舅舅来时和他们有过照面。而那些人见他扛着喝麻袋进村,其中一个就对他喊道:“呦,这不是新子老弟吗?怎么着,抛开你老舅单干啦?”

黄新嘿嘿一笑道:“辉哥你好。我哪有那本事。舅舅他正好有点事,让我替他跑一趟。”

另一个村民道:“这次弄到了啥货色?”

黄新自信满满道:“这次可是极品货色,是我……舅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手的。”

那个村民道:“上次你舅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却是个傻子。老根叔现在还在埋怨呢,说那女人饭量比男人还大,都快养不起了。”

众人一阵哄笑。

黄新讪讪道:“能生孩子不就行了,饭量大算什么毛病?”

也不多说,扛着麻袋就往村里走。凭着记忆,找到了牛田富家,便上去拍门。

牛田富生得又高又壮,力气也大,所以他家里在牛家村也算是富裕。三年前他老爹死了,只剩他和老娘一起生活。

黄新和牛田富面对面坐下来,他老娘冯氏给端上了热水。黄新注意到她的腿有点瘸,走路一跛一跛的。

他喝了口水,便开门见山道:“田富哥,上次你拜托我的事,给你办成了,就是这个女人。”

说完他打开麻袋,露出里面昏迷不醒的青苹。

牛田富和冯氏一起看去,他不禁“咦”了一声。本来他死过一个老婆,也没指望再娶一个多好的,能生儿子就行。

可他看到青苹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简直是太漂亮了,而且还年轻,(整改),最是适合生养。

他咽了一下口水道:“新子,这女人,真是给俺的?”

黄新笑道:“瞧你说的。你老哥托我的事,我还能忘?”

其实当时牛田富托的是黄新舅舅,黄新只不过一直再边上听着而已。此时他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了。

牛田富道:“好兄弟,这是办得好。俺这就给你拿银子去。”

黄新却道:“田富哥,先别急。这女人你凭良心说说,好不好?”

牛田富赶紧点头道:“好,非常好。”

黄新道:“我也不瞒你,这女人是个大美妞,脸蛋身材都是极品,而且是我费了老劲才弄上手的。所以这价钱得另说。”

牛田富一皱眉,虽说黄新说的有道理,可这临时加价,总是让买家不太舒服。

“新子,早说这女人确实不错。这样吧,俺再加一两银子,算你的辛苦费,如何?”

黄新听了却摇头:“田富哥,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你买条狗和买头牛,那价钱可不能混着来对吧?”

牛田富沉声问道:“那你要多少?”

黄新伸出两个手指头道:“二十两!”

黄有德让他卖十两,他却想着为自己多捞一点。

牛田富断然摇头道:“新子,俺家拿不出那么多钱。”

黄新道:“田富哥,拿不出可以借的嘛。你们这哪家娶媳妇不用借钱的?你要真是心疼钱,我可就卖给别人了。刚进村就有好几家问我呢。可我当时只想着给田富哥。话说回来,借了钱可以还,这媳妇归了别人可就没有啦。”

牛田富的脸上一阵纠结,陷入为难。

此时冯氏开口了:“新子,让我们验验货总可以吧。”

这事黄新但是没法子拒绝,于是那冯氏慢慢走到青苹身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开始检查她的身体。

(整改)是宜男相无疑了。确认好了这点,冯氏又继续向下看去。

黄新见冯氏看的那么仔细,心里也不禁泛起了嘀咕。正想问:“大娘您在看什么?”时,冯氏起身道:“这女子身上怎么都是伤,还昏迷不醒?万一你卖给我们没两天就死了,我们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了?”

黄新咳嗽一声道:“干我们这行的,哪能心慈手软?少不得动用些手段,不过这女人只是暂时昏迷,哪里就会死了?”

冯氏也不着急,继续道:“这女子下体才被破瓜,原先倒是个处女。不会是新子你先办过她一回吧。”

黄新不禁抬眼看了看这个冯氏,表面看起来,就是个苍老的农妇,只是眼里偶尔会放出精光,竟是个不好惹的主。

“大娘,瞧您说的。这是一有钱的公子哥干的,跟我可没关系,再说是不是处女有什么关系,能生儿子不就可以了?”

冯氏笑了笑道:“你说的倒也不算错。只不过你若是不卖给田富,我也有办法让你卖不掉,你信不信?”

黄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此行是为了求财,真没必要和别人闹的鱼死网破,

没等他做出反映,冯氏又开口道:“十五两。你答应我就出去借。你若不答应……”

黄新一咬牙道:“成交!”对他而言,有五两赚头已算是不错了。这个老女人不是善茬,真闹僵了,谁知道她会闹到哪一出?

第16章 周而复始

青苹从昏迷中苏醒,只觉得周遭一片漆黑。她四处触摸,发现这是一间四处是墙的屋子,空气混浊,应该是个地窖。自己正躺在一堆茅草上,而脖子上被套了一根铁质的项圈,项圈上锁着一根粗铁链子,被固定在上方,具体位置看不清楚。铁链子很坚固,想要挣脱是绝无可能。

她仍是(整改),只不过身体伤的秽物已被擦洗干净。她试图大声呼救,但嗓子都喊哑了,也无人应答。

她茫然回到茅草处,再次想起无辜惨死的李大叔和李大娘,不由得落下泪来。两位老人家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在她变作女儿身初期的惶惶然个不习惯时,给了她极大的关怀和温暖。她是真心地感激他们,尊敬他们,将他们视作自己的爹娘。她曾经说过要为他们养老送终,但是她没能做到。那些杀人凶手烧掉了他们的房子,同时也将他们化作了灰烬。她如今被禁锢在这地窖里,就连围他们收尸,入土为安都不能做到。内心的负疚感使她陷入伤心自责,一直哭了很久之后才昏沉沉地睡过去。

她被从上面传来的吱吱呀呀声吵醒,抬眼看去,顶上原来有一块石板,现在被掀开了,光线透了进来。她眯着眼睛适应,心中盘算时间,如今应该已是第二天了。

一块木板斜放了下来,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黄新说过,会将她卖给别人。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卖给了谁,但是从脖子上的铁链来看,这个人对她并无善意。

她本以为上面会下来一个男人,结果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妇。

此人正是冯氏,她昨晚东拼西凑,加上家里所有的积蓄,凑齐了十五两给了黄新,将青苹买下。然后将她用铁链锁进了地窖中。对于买来的媳妇,每天只能吃一顿饭,饿不死,又没力气逃跑,这也是牛家村的惯例。

此刻已是中午,她就是给青苹送饭来的。

青苹饿了一整天,虽然冯氏端来的只是糙米饭和萝卜,她还是大口大口地吃完了。

在冯氏收拾碗筷时,她恳切地说道:“大娘,我本是黄家村佃户李大叔的女儿,我爹我娘昨天被村霸黄有德给打死了,他的手下黄新还说要将我卖了……”

冯氏淡淡道:“他将你卖给我们家了。”

青苹看她的态度,此番沟通怕是有些困难了。但她并不想放弃,继续道说道:“大娘,他们是杀人凶手。我要去衙门报官,将他们都抓起来。届时,您家里花的钱也能追讨回来,是会还给您的。”

她觉得只要金钱上没有损失,这个农妇还是愿意帮助自己的。

可是她错了。

冯氏扫了她一眼道:“以后要改口我婆婆。”

见青苹愕然看着她,她忽然一伸手掐住了青苹的脖子。别看她年纪大了,手劲真不小。青苹两只手都掰不开,顿时满脸涨红,呼吸困难起来。

好在冯氏很快便松开了手,冷冷道:“有些话我只说一遍,所以你最好都给我记住了!”

青苹摸着咽喉处,不停地咳嗽,心里升起一阵不祥,感觉眼前这个老妇并没有那么简单。

冯氏缓缓说道:“我们家就两口人,我和我儿子,也就是你的丈夫。家里是不富裕,可是我们既然愿意花钱买媳妇,那媳妇肯定比钱重要。让你去报官,一来我家就没媳妇了,也就不能传宗接代了。二来这个村我们也就待不下去了。”

青苹忍不住道:“可他们是凶手!……”

“啪”的一声,她脸上挨了冯氏一巴掌。

“没有规矩!婆婆说话,媳妇能插嘴吗?”

青苹脸上火辣辣的,她再次审视冯氏,眼神逐渐变得清冷。

“我不管你之前如何,父母是如何死的。到了这里,你就得做好自己的本分,做好牛家的媳妇。你必须忘记你的父母,忘记你的过去。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得认命!记住了没有?”

青苹忽然笑了:“我向来只会搏命,不会认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冯氏愣了一下,她本以为青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只要恐吓她一下,再立好规矩,就能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谁知她不哭也不闹,先是和自己讲理,然后又和自己讲利,思路清晰,态度平和。被自己拒绝后,也能迅速冷静下来,这简直不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村姑该有的表现。

看着她青春洋溢的脸庞和(整改),冯氏的心中突然一痛。谁不曾年轻过呢?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看着青苹道:“你年轻漂亮,人又聪明,大概会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你。即便被人拐卖至此,也还是相信自己可以摆脱困境,是也不是。”

青苹不答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普通人说不出你这番话。”

冯氏恍惚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的婆婆,是教你学会如何认命的人!”

说完她从背后抽出一条皮鞭来,对准青苹的(整改)狠狠抽了过去。

青苹被铁链子拉扯住,无法躲闪,只能咬着牙苦苦承受鞭打。

那冯氏力气不小,而且每一鞭都对准了(整改)。很快青苹便因疼痛和体力消耗被雨点一样的鞭子抽趴在了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忽然头皮一痛,原来是冯氏揪住了她的头发。

老妇的眼神放射出疯狂的光芒,嘶声说道:“你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命?!出生于诗书礼仪之家?再嫁入权势富贵之门?一辈子无忧无虑?你别做梦了!你的命就在这里!给我的儿子生儿子!然后把我的孙子带大,再给他娶媳妇!你的命就是给老牛家传宗接代,一辈子待在这个山沟沟里,直到你死!”

青苹喘息着扭过头,看着她发红的眼睛道:“你究竟遇到过什么事?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青苹(整改)然而冯氏看着她的眼里竟满是刺痛,嫉妒,不甘和绝望。

她伸出双手(整改)这样才能抵消她自己心里那埋藏已久的过往被人重新揭开时的那种痛苦。

青苹虽然坚强,但是无法对抗女人身体天然的孱弱。剧痛使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最终昏死了过去。

冯氏端着碗筷走出了地窖,因为情绪波动,她苍老的脸上有些发红。

“你究竟遇到过什么事?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尘封已久,如今再次被人提出,让她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她原不是牛家村的人,出生于一个读书世家。祖上有好几个都中过举人,父亲因身体原因考了几次没中后,一边调养身体,一边从小培养她的哥哥。她在耳濡目染下,也是颇读诗书,着实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千金小姐。听母亲说,京城工部刘侍郎已经为自己的二子向他们家提了亲,父母也已允了,只等来年春四月,便来冯家迎娶。

如此亲事,她自是满心欢喜,只等佳期一至,她便可嫁入侍郎府,成为二少奶奶。

也许是命运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在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上,她带着个丫鬟出门看灯,却被被几个拐子迷晕带走。丫鬟不知被卖去了哪里。她却是被买到了牛家村,被迫跟一个粗鲁的庄稼汉成婚。初期她是又哭又闹,还尝试过逃跑。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最后一次她的丈夫下了狠手,将她的腿骨打断,导致她瘸了三十多年。

后来她生了牛田富。女人一有了孩子,心态也就变了。况且她也是无法逃脱,便只有认命了。牛田富十岁时,家里对她的看管已经松了很多。她便趁机逃回了老家。她本以为亲人想见会是抱头痛哭,互诉衷肠。谁知那时她的父母已然病故。哥哥果然中举,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员。

她求见自己哥哥,却被门子轰了出来。说大人的妹妹早就病故了,哪里来的野女人冒充官眷?无论她如何哭喊都没有用,最后还被衙门关了起来。

她在牢里也是想明白了,冯家是要名声的,一个被拐卖糟蹋了十年,已经又老又瘸的妹妹,哪有一个因病亡故的妹妹体面呢?

换句话说,她对冯家,已经没有用了。

她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回了牛家村,那里起码还有一个儿子。

她又被打的很惨,几天都下不了床,也不给吃饭。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看着房梁发呆,冯家的欢声笑语和牛家的辛苦操劳在脑海里交替出现。最终那个冯家小姐被牛家婆娘彻底杀死,消失在了她混乱不堪的记忆中。花儿艳丽,然而花期却短暂。花儿枯萎了,败落了,便会被人肆意践踏,辗转成泥。

“凭什么?凭什么我都认命了!你却不肯?”

她发泄般嘶吼道,疯狂的情绪总算得到了一丝舒缓。

这个小丫头,必须得严加管教。晚上便让田富和她圆房,争取早日怀上。

牛家婆娘恢复了冷酷,开始为自己儿子盘算起来。

一切周而复始,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人生,有的只是把别人的活法,套过去再过一遍罢了。

第17章 恶毒妇人

牛田富骂骂咧咧地从地窖里走出来,脸上还淌着血。冯氏见状,便端了盆水过来替儿子擦拭。她边擦边问:“那个臭丫头不肯个你洞房?”

牛田富道:“哪能由得了她?一开始俺怕又将她打死了,没敢下重手。结果被她抓破了脸。后来俺给了她几拳,把她给打瘫了,才成了事。”

冯氏道:“一会我下去把这臭丫头给绑起来,这样她就伤不了你了。另外之后你记得别打她要害,上个媳妇被你打了脑袋,结果第二天就死了。娘教你,以后打她的手脚,便是打折了也不打紧。”

牛田富道:“还是娘说的在理,俺记住了。”

冯氏替儿子处理好了伤口,便拿着绳子下了地窖。

青苹浑身无力,正趴在地上咳血。牛田富比黄有德,黄新更强壮。她只能改变策略,上来就攻击他的头部,可惜只抓破了他的脸。

然后牛田富给了她小腹几拳,她便瘫软在地,之后随他摆弄,再无力反抗。

牛田富憋了很多年,在青苹身上发泄良久,又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青紫和(整改)。她半途中便疼晕了过去,此刻醒来,(整改),双腿(整改)。胸腹间也无比疼痛,这才吐了两口血。

她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看冯氏,目光冰冷,一言不发。

冯氏走过来,轻松将她双手反剪至身后,用绳子绑起。

青苹知道自己已无力反抗,索性闭上双眼,不去看她。

冯氏绑完后,一把抓住青苹的头发,正正反反给了她十几个耳光,打得她俏脸红肿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夫为妻纲!你殴打丈夫,简直大逆不道。”

青苹又吐了口血沫子,冷冷道:“你儿子不过是一个(整改)犯罢了。还夫为妻纲,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冯氏大怒,一脚将她踹翻,然后狠狠地踩她的(整改)。青苹死死咬着牙,疼得脸都变形了,可就是一声不吭。

冯氏指着她道:“知道你心高气傲,瞧不上我儿子。可如今他就是你的丈夫,我就是你的婆婆。你下次再敢忤逆我们,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青苹喘着气,冷笑道:“儿子被打了,老娘替他出头。怎么你儿子是小孩子吗?真没出息!”

冯氏气极,上去又去踢踹她的(整改),将青苹踢得满地打滚,直到她双眼紧闭,昏死过去为止。

结果第二天,牛田富又一脸血地跑了上来。冯氏惊讶道:“她不是被捆上了吗?怎么又伤了你?”

牛田富气恼道:“这女人居然咬俺!不过最后还是被俺打晕了。”

冯氏再一次走进地窖,看到青苹平躺在地上,半边脸庞肿了起来,那是被牛田富给打的。

她将青苹头发薅起,怒目而视,狠狠道:“臭丫头,你是不想活了吗?”

青苹虚弱不堪,艰难开口道:“是…啊…有种就…快些杀了我…”

冯氏与她对视了半天,才放开她道:“你的反抗毫无意义。我会将你的嘴堵上,而且田富(整改)时,我会在边上监视,你这个坏女人别想再伤害我的儿子!”

青苹惨笑道:“我是坏女人…他是乖儿子…你是好娘亲…我说老太婆,下雨天可别出门,我怕你被雷劈死!”

冯氏压制住情绪,淡淡道:“田富会天天来(整改),直到你怀孕为止。我劝你省点力气。吃亏的反正不是我们娘俩。”

说到怀孕二字,青苹的心防终于被破去,她嘶声大吼道:“你们两个魔鬼!畜牲!你们会有报应的!”

冯氏轻蔑地一笑,拿出一条毛巾将青苹的嘴绑上,这样她就无法再咬人了。

石板再次合上,青苹再也无法保持坚强,痛哭失声起来。

就算她是诸葛平,如今也只有十六七岁。这样的青春年华,让她每天被(整改),直到怀孕!

如果女人被(整改)有十分痛苦,对于原本是男人的青苹而言,就是二十分!更何况还要怀孕。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可无论她如何害怕,这件事终将会发生。

哭泣声渐渐平息,青苹的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凄然,眼里充斥着绝望和无助,这就是一个女人逐渐认命时的表情。

第三日,当牛田富再次(整改)青苹时,冯氏在一旁紧紧地盯着。青苹双手被绑,口中堵着毛巾,再也无法如之前那样反抗,只能默默地承受牛田富的(整改)。

不知为何,冯氏对青苹总是有很强烈的敌意。虽然今日的青苹并未做激烈地反抗,她仍然看她诸多不爽。(整改)

“你怎么做人媳妇的?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知道怎么服侍你的丈夫吗?(整改)”

青苹满脸通红,羞愤地说不出话来。然而冯氏的鞭子(整改)

他心满意足地(整改),冯氏此时走过来,将青苹的双腿高高举起。

青苹在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惊恐地挣扎起来。胡乱踢出一脚,正中冯氏肩头,将她跌跌撞撞得踢出五六步远。(整改)

冯氏的脸都气白了:“你这个(整改),竟敢把丈夫的(整改)给浪费掉!看我不教训你!”

她拎着皮鞭冲上去,对着青苹(整改)青苹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身上一下子又多了几十条青紫色的鞭痕。

倒是牛田富有些心疼了,上前拦住冯氏道:“娘,算了,也没流出来多少。可别把人给打死了。”

冯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突然间她明白自己为什么看青苹不顺眼了。这个女人实在是生得太勾男人了,自己的儿子才(整改),就已经会为她求情了。这么多年来,儿子牛田富是冯氏唯一的精神寄托,她简直不敢想象,儿子被别的女人,尤其是像青苹这么美的女人夺走是一场多么大的灾难。

她只是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但她绝不希望找到一个影响她家庭地位的(整改)。

冯氏略想了想,她没有在儿子面前表现得太过坚持,只是说:“田富,像她这样的女人,若是再外头遇到,她会看得上你么?”

牛田富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会。”

“今日就饶了她。不过田富你要记住,只有让她怀了你的孩子,她才会真正死心塌地地做你的媳妇。到那时候你要心疼她,。也不算晚。”

牛田富看了看青苹微微起伏的(整改),不以为意道:“知道了,娘。俺天天(整改),终有一天她会怀上俺的孩子的。”

出于对青苹的嫉妒,冯氏故意减半给她的饭食供应,让她日渐饥饿和虚弱。然后会在牛田富出去种地时,进入地窖去折磨青苹。

此时的青苹已经不再与她针锋相对,(整改)冯氏冷笑道:“还以为你有多硬气,原来这么快就认命了?”

青苹的眼神有些空洞,半晌才道:“我不该认命么?”

冯氏哼了一声道:“你要么一开始就认,要么就一直坚持不认,这样我还会佩服你。可你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被我儿子(整改),真是一个(整改)”

(整改)

青苹被她骂得满面通红,但冯氏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一来冯氏是为了彻底让青苹屈服,二来是出于嫉妒,觉得儿子被这个女人抢走了。最后她也要在家中压制儿媳妇一头,让她畏惧自己的权威。

(整改)

青苹疼得不停地颤抖,身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纵是不习惯求饶的她,也实在忍不住嘶声道:“你为何如此恨我?为何要这般折磨我?”

第18章 受尽折磨

为什么恨她?冯氏也曾问过自己。也许她恨的并不是青苹。她恨的是曾经的自己。

被拐到这里后,她为什么不一开始便认命,这样她会少吃很多苦头,腿也就不会瘸了。可既然她反抗了很久,又为什么不一死了之,这样也不用大半辈子穷困潦倒。她又为什么要逃回家乡?看到自己哥哥冷血无情的另一面?本来她还可以骗自己说,家人是很爱她的,家人一直都在牵挂着她……

最后,回到一切的源头,她为什么要在出嫁前去逛灯会?只要她乖乖待在家里,如今她就是侍郎家的二少奶奶,每天锦衣玉食,有无数佣人伺候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那一晚之后,一切都被毁了。

所以她后悔,她矛盾,她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自己,又觉得自己没有一件事做对的。青苹的出现更加放大了她内心的分裂。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更不希望别的女人能够做到。可当青苹放弃时,她又会觉得失望和生气。她知道自己是对当初没有一死了的自己失望和生气,可死亡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她也早已失去了求死的勇气。

如今她唯有将内心的愤怒全都发泄到青苹身上。她吃过的苦,她得儿媳妇也要经受一遍,甚至更多。她没有得到过丈夫的一丝疼爱,那么青苹也不能。田富不可以对这个女人产生感情。她又希望青苹能服侍好她的儿子,在床上(整改)然后为田富多生几个儿子。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早年流产了几个,连田富都是难产,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可一想到青苹(整改),她又会被嫉妒不甘吞噬折磨……

她大叫一声,然后颓然坐在地上。对面的青苹早已昏厥过去,(整改)对于她而言,清醒的时候是最难熬的,反而昏过去也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了。

冯氏再次将青苹的双腿高高抬起,这次青苹没有挣扎,甚至俏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剩下木然。

两个多月过去了,除了少数几天外,她晚上被牛田富(整改),白天被冯氏折磨。她不知道这样地狱一般的生活,何时才会结束。然而她已无力去思考,一来,她每天吃得太少,饥饿使她的神志变得有些不清醒。二来,冯氏似乎品尝到了发泄的乐趣,每天变着花样的折磨她。使青苹事实上沦为了(整改)。肉体的痛苦如果无法解脱,人就会倾向于精神的麻木。对于她而言,时间已经变得失去了意义,每天除了在饥饿中昏昏欲睡,就只会发生两件事情,被一个老女人折磨,被一个粗壮的男人(整改)。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这样长期痛不欲生的生活,会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的精神出现问题。如今的青苹看上去就有些奇怪,她大部分时间里表情木然,只是偶尔会露出诡异的笑容,还会喃喃自语,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冯氏和牛田富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虽然这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问题。女人只要能生孩子,傻一点反而更容易看管。另一个问题是冯氏察觉到的,她发现她在青苹身上留下的伤痕,似乎都能长好,而且不会留下疤痕。她一开始以为青苹年轻,所以恢复力强。后来有一次她用烛火(整改)伤口很大,形状也很难看。牛田富晚上发现了,便问她。她只道:“这死丫头骂人,为娘教训她呢。”牛田富有些不高兴,他最喜欢的,就是青萍(整改),结果被老娘烧坏了,已经影响到观感了。他咕哝了几句,让老娘下手轻点,别把青苹弄破相了,毕竟因为她漂亮,才值十五两银子的。

她虽然对儿子的态度不满,但之后几天也就没再动用这么严酷的手段。谁知这么严重的烧伤之后竟然神奇地恢复了过来,最后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皮肤似乎也更好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后来青苹变得逐渐痴傻,冯氏通过虐待她已经得不到初期的快乐,也就走走过场了。

这天她在给青苹送饭时,发现她完全吃不下。这是非常奇怪的,每天青苹都很会很饿,饭食又少,几乎是狼吞虎咽。但今天她木木的,看着饭也不动弹。

冯氏冷笑道:“看来你成仙了嘛。都不用吃饭了,倒省了我们家一笔开销。”

青苹仍傻傻地坐在地上,对她的冷嘲热讽完全没有反应。

冯氏低声骂道:“这(整改)都傻乎乎了,居然还那么漂亮。真是天生的狐狸精!”

她骂骂咧咧地收拾碗筷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阵干呕声。她身子一震,声音是青苹发出的。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自然是呕不出什么,只吐出一摊淡黄色的水来。

冯氏惊喜地扑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道:“你再吐一口,再吐一口。”

她不懂医,无法判断青苹是生病还是……

青苹木然地看着她,没有半点反应。冯氏失望地站起身,一脚将青苹踹翻,骂道:“你这只不会下蛋的鸡!白让我高兴一场。”

她气呼呼地离开,就在快走出地窖时,身后再次传来青苹的呕吐声。

冯氏上去后,开始翻看日历,上面记录着青苹来月事的时间,上一次是两个月前。也就是说,这个儿媳妇月事已经推迟了一个月了。她还是不放心,让牛田富先别(整改)青苹,又这样等上了几天,月事还是没来,而青苹呕吐的情况却日益严重,而且由于营养不良,她瘦了很多,肋骨都清晰可见,眼神黯淡,没有一丝光明。

如今秋收已过,进入冬季,天气是越来越寒冷了。地窖里更是阴冷潮湿,而青苹依旧(整改),草堆无法保暖,天天瑟瑟发抖。

青苹时常会陷入傻笑,虽然浑身颤抖,却从来也不会说冷。冯氏一摸她的额头,竟是滚烫。她已经发烧了。

地窖里的日子有多难熬,冯氏是知道的。当年她也在地窖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往事不堪回首。她还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自己在地窖里生病,最后不幸流掉的。

如今看青苹的模样,竟比自己当年病得更重。弄得不好,便是一尸两命的结局。但是不让她待在地窖,冯氏又怕她逃走,不由陷入两难。便先给她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找了一条破被子出来给她盖上。然而这无疑是杯水车薪。过了两日,青苹竟陷入了昏迷,脸上已是瘦得颧骨突出,皮肤呈现灰败的气色。一个绝色美女,如今已是气息奄奄。

这下牛田富不干了,他已死过一个媳妇,现如今他对青苹特别中意。娘亲平日里对青苹严加管教,他并非不知,但考虑到娘亲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便索性装个糊涂。如今秋收已过,他没什么活干,也是整日待在家里。青苹怀孕后,他虽然不能再和她(整改),可心里还是想抱着美丽的媳妇唠唠嗑什么的。

可是青苹傻了,病了,娘亲还是防着她死死的人不让她上来暖和暖和,还将她关在冰冷的地窖里。他心里非常不满。买来的媳妇可以打,可以骂,但不可以死。他三十多岁了,再死一个媳妇,便没有能力攒钱买下一个了。就算他有钱,也绝对买不到像青苹这般既漂亮身材又好的女子。

就在青苹陷入昏迷之后,他和冯氏吵了一架,意思是青苹已怀了他的孩子,人也已经痴傻,不可能再逃跑。如果继续待在地窖里,到时候真的是人财两失了。

冯氏心里也是矛盾,吵起架来便不占气势。左思右想,还是将青苹移出了地窖。她怕儿子忍不住再(整改)青苹,前三个月胎位不稳,(整改)同样会导致流产。便让青苹陪自己睡,也是方便照顾。

搬上来之后没两天,青苹终于退烧了。虽然待遇好了很多,她仍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也不认得人。冯氏盘算良久,终究没有再将她关回地窖里。

第19章 恰如少年

青苹消瘦的身子逐渐丰腴起来,看得牛田富满眼放光,恨不得随时(整改),当然冯氏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方才作罢。不过他既闲在家里,也就每日陪着美人儿说说话,偶尔趁冯氏不注意还会带她出门散散步。遇到别的村民,看到他有这么天仙化人的老婆,一个个都把青苹夸上天了,让牛田富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纵然是冯氏后来狠狠骂了他,让他不要瞎出这个风头,他还是会忍不住带青苹出去。每次别人恭维牛田富时,青苹便恬静地站在一旁微笑,似乎也没那么傻了。

天气越发的寒冷,这一天竟下起了冬雨。窗外一阵冬雷,电光闪过,照亮了屋子里一个苗条的身影,正是青苹。

她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代替的是冷酷的面容和仇恨的眼神。

同样是农户,李大叔李大娘是那么的善良温暖,而冯氏和牛田富却是那样丑陋恶毒。一想到他们这三个月来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青苹便浑身颤抖。她装疯卖傻了两个月,为的,就是今天。

他们认为他她怀了孕,人也神志不清,于是对她的看管便松懈了。为了让胎儿更好的生长,饭菜的营养也跟上了。青苹如今的身体状况,已是极大的好转,好到她能够无声无息地起床,来到厨房,很是熟练地拿出一把杀猪刀。

牛家的环境已经被她摸透了,今日阴雨,天气寒冷,所以冯氏和牛田富很早便睡了。青苹执着刀走进牛田富的屋子,这个(整改)她无数次的恶人正在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青苹仿佛又变成了诸葛平,她找到了牛田富心脏的位置,用手捂住他的大嘴,猛然一刀下去。

杀猪刀很锋利,牛田富曾用它杀了不少大肥猪。然而此刻,他身子突然一震,眼睛蓦然睁开,满是惊恐和不信地看着床边这个美丽的女人,她长发飘散,眉目如画,宛若天上的仙子。如今却化作了复仇的修罗,冷冽而残酷。

这样杀死牛田富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可是青苹只能一击致命。这个男人高大强壮,一旦进入相持,她只会被他轻易地制服,然后再次落入地狱。

当窗外第二道雷落下,冯氏突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被紧紧地绑了起来,嘴也被堵上了。而她那个傻乎乎的儿媳妇,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杀猪刀,目光清冷,神情淡然。

冯氏挣扎起来,奈何无法挣脱束缚。

青苹看着她道:“你这恶毒的妇人,这三个月来,你对我做了什么,可还记得么?”

冯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之前将青苹折磨得有多惨,如何不记得?现在她被青苹制住,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惶恐之下,她不由地看向儿子的房间,希望牛田富可以过来救她。

青苹冷冷道:“你在找你的宝贝儿子么?我劝你好好想想,我会放过他吗?”说完晃了晃手中血淋淋的杀猪刀。

冯氏一辈子的指望都在牛田富身上,此刻听青苹说自己儿子已经被她杀了,犹如五雷轰顶,随即歇斯底里地疯狂挣扎起来,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声音。

青苹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刀锋冰冷,眼神更冷。冯氏逐渐冷静下来,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青苹,仇恨和恐惧交杂在了一起,复杂难言。

青苹一字一顿道:“你的儿子就是一个畜牲!他(整改)了我多少次?每次我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还有你!”

她用刀一指冯氏:“你若只是打我,我也不会那么恨你。可你做了什么?每天过来用各种方法**我!我身上所有女性的器官,没有一个不被你摧残折磨的!每天我都过得生不如死!你也是女人,可你的内心究竟有多阴暗,才会对另一个女性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电光第三次照亮了她清丽的面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充满了凌然正气。冯氏终于不敌她的眼神,低下头去。

她的确是因为嫉妒青苹,嫉妒她的年轻美貌,嫉妒她身处绝境时也能奔保持淡然,嫉妒她轻易便能夺走自己儿子的心,更是嫉妒她慷慨凌激昂的一身正气,自始自终,她从未向邪恶低过头。

而自己,很早就放弃了反抗,屈从于暴力,并且成为了帮凶。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却固执地帮助自己的儿子再去卖媳妇,还害死了之前的那个买来的女人。

青苹放下刀,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淡淡道:“从前我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我尝试去理解你,去原谅你。然而后来,我终于看明白了,无论你遭受过怎样的痛苦,你都不应该把它们发泄在另一个无辜女人的身上。无论什么理由,你都不可以!你没有这样的权力!也许你是个可怜人,可是可怜人也有可恨之处!”

冯氏面若死灰,冷汗涔涔。她的儿子死了,将来已没了指望。青苹又将她罪恶而龌龊的心思全都扯出来,暴露在了她的面前。她若真是个蛮横的农妇,自然不会有任何触动。但她,毕竟曾是冯家小姐,曾是饱读圣贤书的聪慧女子。面对正义的审判,她无从辩驳。她从冯家小姐变成了牛家婆娘,视买卖折磨女人为理所当然,为了给儿子传宗接代坏事做尽。一直以来她只是在逃避,逃避自己内心的控诉,直到青苹出现,让她避无可避。

“我不会杀你。”说完青苹扔掉了杀猪刀。

冯氏惊讶地抬头看向青苹,她本是自忖必死的,怎知青苹竟会放过她?

青苹站了起来,身形挺拔,曲线优美,娇小的俏脸,更是清丽绝伦。虽然冯氏也是女子,都不免看呆了。

但她也发现青苹和别的女人都不一样。青苹似乎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这让她的眉眼之间,竟有着别的女子不曾有的英气勃勃,满腔热血,恰如少年。

若她是男子,该会迷倒多少痴心少女呢?

“你的确该死,但我不杀你,因为你是女人。”

青苹离开后,冯氏发呆了很久。虽然她最后的那句话显得有些怪异,但是由她那清脆的女声说出来,竟是说不出的潇洒豪迈。

青苹穿着蓑衣蹲伏在暗处。村里的大致地形,她之前和牛田富出来时都观察过了,出村的路她自然认识。

之所以选择下雨天,是因为即便是晚上,村里为了防止女人逃跑,也是会安排人值守的。但是冬雨冷冽,会让值守之人不想动弹,同时视线也会受到阻隔。这样便会方便青苹逃走。

她虽武功全失,但洞察力仍在。觑准时机,趁两个值守转身之际,快速跑出,离开了牛家村。

黑暗中她不辩方向,雨天也不会有星辰给她指明方向,但凡事有利有弊,如果是月明之夜,她便无法避开值守的视线。

她的目的便是先远离牛家村,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她跑出去没多远后,雨忽然停了。她秀美微蹙,下雨虽然寒冷,但方便她隐匿身形,如今雨一停,恐怕牛家村的人很快便会追上来。

她没有杀冯氏,因为她觉得自己是男人。男人杀女人,对她而言是恃强凌弱的行为。她是不屑去做的。

因此冯氏肯定会挣脱后呼救,然后她便会面临牛家村村民的追捕。

她并不后悔没有杀冯氏,那是她的原则。她只是遗憾这雨停得太快了。

牛家村通往外界的路只有一条,而且崎岖难行。雨虽然停了,但是山路泥泞不堪,让她无法走的很快。体力也在不断地消耗中。

牛家村亮起了火光,一群人手执着火把追了出来。她毕竟是弱女子,虽然先走了一段时间,但怎跑的过这群经常走山路的村民?随着时间但推移,双方的距离在不断地接近中。

青苹体力在急剧下降,前方的山路却似乎永无止境。她心里清楚,如果再这样走下去,被他们抓回去是迟早的事。她并没有因此惊慌失措,或者痛哭流涕。而是苦苦思索着对策。

她突然改变了方向,从一条山间小路穿了出去。与其走大路被他们追上,不如走小路让他的们追踪更加困难。

她在密林中穿行,已是又冷又饿,而且累得双腿都失去知觉了。但她不能停下。因为牛家村的人发现她不在大路上之后,先是封路,然后放狗。

村里养的狗,鼻子最灵。给它们闻了青萍用过的东西,然后放出去,一条条气势汹汹的,顺着气味就找了过去。

通往外面的路只有一条,这些年来,很多想要逃跑的女人都被他们用这种方法抓回,然后被打断手脚,受尽折磨。

所以当青苹听见狗吠声时,本来靠着树正在休息的她立刻跳起来就跑。

她没有时间去想如果被抓回去会遭受什么。她只是不认命。

天亮时分,她终于被他们追上。由于不认识路,她再次跑错了路,来到了悬崖边。

冯氏从人群后跑了出来,指着青苹骂道:“你这个(整改),是你杀了我儿子。我非把你抓回去,扒皮抽筋,再一刀一刀剐了你!替田富报仇!”

青苹一边喘息着,一边慢慢后退,直到悬崖边。

冯氏脸色一变,慌忙道:“媳妇,你别想不开,跟我回去吧,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跳下去!”

她的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唯一的骨血在青苹的肚子里。她带人来抓青苹,就是为了让她生下牛田富的后代。如果是个儿子,那就又能传宗接代了,至于生完孩子的青苹,虽然不一定被扒皮抽筋,但是村规族法摆在那里,一定没有好下场就是了。

所以当冯氏看到青苹准备跳崖时,赶紧改口,求她不要跳。青苹的死活她踩不会管,儿子的血脉一定要留下来。

青苹笑了笑,冯氏的那些小心思,怎么可能瞒过她?

看着正准备围上来抓她的村民,她毅然转身,纵身跳下。

冯氏大叫一声,然后瘫软在地。如今他她可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当初牛田富的爹将她从人贩子手里买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令人觉得讽刺的是,牛家的人都死绝了,可她却偏偏还活着。这也许是老天对她最后惩罚吧。

她突然想起在那个冰冷的地窖里,她和青苹第一次谈话时,那个美丽得让人目眩的女人淡定从容对她说出的那一句话:“我向来只会搏命,不会认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牛家村的人一看青苹跳崖自杀了,也就一个个转身回去了,只剩下冯氏一个人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只有悬崖下的滚滚江水,永远都在不知疲倦地奔流着,像是要带走这人世间的一切荣辱,美丑,成败和悲欢。

然而命运的大幕,才刚刚拉开而已。(第一卷完)

第20章 风云江水

山南水北,是为阳地,乃建都首选。自古有一江,由西向东,奔流入海。途经星耀城南,其名:风云。何谓风云,水势湍急,流过之处,风起云涌,蔚为壮观。

在星耀城南,风云环城曲拐,有拱卫之势,风水有云:此为游龙戏珠。因而此处水势稍缓。

今日阳光明媚,在水草丰茂的浅滩上,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正在嬉戏。爱玩爱闹是男孩的天性,他们追逐打闹,欢声笑语沿着江面传出很远。

一个高瘦的男孩一直坐在原地,他将滩边的小石子一个一个地丢进水里,突然道:“大叔说他什么时候来?”

其中一个圆脸的男孩道:“大叔说他有点事,不过很快便能赶过来。”

高瘦男孩沉默片刻道:“大叔没必要为了我……”

另一个白净些的男孩道:“之前我们的生辰,大叔也为我们庆贺的。他说每个人的生辰都应该被记住。因为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高瘦男孩眼眶有些发红,但他不想在伙伴们面前流泪,便扭过头去。

下一刻,他的目光被吸引,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上游漂了过来。

他突然跳了起来,大喊道:“你们快看!水里有个人!”

那是个女人,顺着江水漂了过来。因为风云江在此拐弯,她被搁浅,留在了江边。

几个孩子冲过去看,她头发散乱,看不清相貌,身上破破烂烂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跛脚中年男子从星耀城方向走了过来,还背着一个麻袋。他走近些便朝他们喊道:“孩子们!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随即他也发现了水中的女子,立刻扔下了麻袋跑了过去。

冬日的江水奇冷无比,他却一下跳入水中,抓住那女子,奋力往岸上托去。孩子们也纷纷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地将女子搬了上来。

中年男子爬上岸,用手去探她的鼻息。孩子们围成一圈,纷纷问道:“大叔,她是死了吗?”

半晌,这个大叔才露出喜色:“还有气息。就是她已经冻僵了,小峰,阿梁,你们几个先把衣服脱下来给她换上。每人脱一件,可别着凉了!都背过身去,不许偷看!”

他自己也开始解女子的衣服。虽然这样做不妥当,但是救人要紧。耽搁了时间,这人就没了。

可当他剥下她的衣服,却不由得一怔,这女子身材出奇的好,(整改)他忍不住拨开女子的头发,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来。

大叔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可随即便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拿起孩子们的衣服给她穿上。他点名的几个孩子都是高个子,这样衣服便不会太不合身。

一个孩子问道:“大叔你干嘛要打自己,”

大叔有点脸红,胡诌道:“啊,那个,有蚊子。”

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蚊子?

他给女子换好干衣服,自己还是湿漉漉的,冷得他浑身发抖,直打喷嚏。

便又有孩子脱衣服准备给他,大叔连忙阻止道:“你们的衣服我穿不上,快别脱了,小心着凉。”

然后对那个高瘦男孩道:“小峰,我们回去再给你庆生好不好?”

小峰知道大叔是为了救人,哪里会反对。他今年十三岁,已有了男女意识。此时女子脸上已无长发遮掩,他只看了一眼,心脏便急跳不已,脸上也有些发红。

他只是没注意到,其实另外几个孩子也有他这样的表现。

少年情怀总是诗,他们刚进入懵懂时节,这个美丽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成为了他们永远难以忘怀的初恋。

他们其实是一群叫花子,大叔姓郝,确实也是一个好人。他自己也是个流浪汉,在路边捡了很多要饭的孩子,然后照顾他们。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可他就是这么做了。而今天他又从水中救了这个女子。

城门守卫平日里的盘查并不严格。尤其是看到这群叫花子,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臭气。那哪个门卫也不愿意上去,只远远喊上两句:“你们这些臭要饭的,赶紧进去,没事别乱跑!”

郝大叔和左峰一左一右扶着那个女子,别的孩子将他们围在中间,一拥而入,便进了星耀城。

他们寄住在城南的一间破庙里。郝大叔用破被褥将那女子裹紧,又生上火,替她取暖。收拾停当了,自己才脱掉湿衣服,架在火上烘干。

十多个孩子围在一起,那个圆脸的孩子问:“大叔,她会好吗?”

郝大叔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楠,我们尽力而为。能不能好,就看这位姐姐自己了。”

青苹从昏迷中醒来,她其实没怎么溺水,因为从悬崖跃下后不久她就已经昏迷了。但是她大病初愈就又落入冰冷的江水中,泡了许久,寒气侵入五脏六腑。换作别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可不知为何,青苹居然活过来了。

只不过她此时头痛欲裂,喉咙里像火烧一样难受,不由嘶声道:“水……我想喝水……”

热水倒是烧着,郝大叔给她倒了一碗,喂她喝了下去。青苹冻僵的身体稍微恢复了点知觉,意识也重新回到脑海里。

她从悬崖再次跃下,已抱着宁死不受辱的决心。同时,也是对自己柔弱的女性躯体表示出了极度的失望。如果不能保护这具身体,倒不如一死了之。

谁知即便如此,她仍然活了下来。看来这具身体的求生欲还是很强嘛。她自嘲地笑笑。精神一阵疲倦,随即再次昏迷过去。

郝大叔从麻袋里取出了一些饭菜,这是城里有家大户办喜事,他特意过去说了些吉祥话,人家赏给他的。

今天是左峰的生辰,他的父母原来都是漕帮的人,经常在风云江上忙乎生计。然而在一次出运途中遇上了水匪,他父母不幸被杀。左峰在舅舅家受尽了歧视和虐待,不堪忍受的他逃了出来,一路流浪,来到了星耀城。若不是遇上了郝大叔,他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他犹记得小时候和父母在船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经常一个人跑到江边,看着江水,期待着能看到和小时候记忆中类似的船只。郝大叔知道他的心结,便让孩子们去江边给他庆生。

喜宴上的剩菜剩饭,对于这群小乞丐而言,已是平时吃不到的极好东西了。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每个孩子都能分到。

左峰分到的是最多的,有一个完整的鸡腿。他小心翼翼地把鸡腿用油纸包好,却没有舍得吃。

一边跟他关系最铁的曾元笑道:“怎么了寿星公,打算留着当宵夜啊?”

左峰看了看仍在昏睡的青苹道:“那位姐姐,还没吃呢。”

曾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叔已经为她留了一份了。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见。哦,我算看出来了,是你喜欢她,对不对?”

左峰顿时满面通红,强辩道:“休要胡说!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也不知她遭遇了什么事,又是如何落的水。”

曾元道:“那你等她醒了,自己问她不就好了。”

左峰摇头道:“万一是极悲惨的事,让她说出来,岂不是又伤害她一次?”

曾元摇头道:“瞧瞧,你连她名字都还不知道,居然已如此维护她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姐姐生得真是美丽,整个星耀城,我就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也难怪你喜欢她。”

左峰的脸更红了,嘟囔道:“你说她美,那你也喜欢她。”

曾元愣了愣,道:“是啊,美丽的姑娘谁不喜欢呢?我的确也喜欢她。”

左峰急忙道:“不准你喜欢她。”

曾元戏谑地看着他道:“凭什么呀?”

左峰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只道:“反正,就是不准你喜欢她。”

曾元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明白了,都说情爱是自私的。你小子也不例外啊。”

左峰说不过他,只好转过头去看青苹。

她躺在被褥里,那样恬静,那样安宁。脸上仿佛笼罩着光。只是下一刻,她的秀眉微微蹙起,好像是看到了很不好的事情,表情也有些委屈,令人看了便觉心疼,忍不住地想要保护她。

第21章 一群孤儿

左峰看得入了神,曾元拍了拍他肩膀道:“小峰,你要想清楚。我们只是要饭的,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饱。她这样的美女,可能跟你好么?是,她如今是落难了,可她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跟着我们长期要饭?你别瞪我,我不是说她不好。我是怕你用情太深,到时候受不了。”

左峰看着青苹道:“我没想那么远。我只想看着她。就只是看着她,也很幸福。”

曾元摇摇头道:“随你去吧。该你受着的,躲也躲不掉。”

青苹再次醒来时,已是晚上。被子虽然破,但是裹得很紧,加上身边也生了火,所以她体内的寒气祛除了大半。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在啃一只看上去完全没有肉了的鸡爪。

青苹对他道:“你好。请问……是你救了我吗?”

那男人转过身,他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本来长的不算难看,但是脸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当初砍的很深,以至于破坏了他五官的整体结构,显得狰狞而丑陋。

而且他不仅是丑陋,还非常脏,头发乱糟糟的,有的地方还结块了。

他对着青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姑娘,你醒啦?我们在风云江边看到你,就把你捞上来了。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热水?”

青苹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男式的,而且很破烂。她略想了一下,点头道:“的确有点渴了,那就麻烦大叔了。”

一开始她对这个丑陋的男人心怀警惕,但是看到自己身上衣服被换掉了,却没有被侵犯的痕迹,便知这个男人并不曾占过她的便宜。

这个丑男人便是郝大叔,他又为青苹倒了碗水。青苹喝了水,精神稍微好了些,感激道:“谢谢你救了我。请问贵姓?”

郝大叔见青苹这么美丽的女子,见到自己却没有露出惊恐和嫌弃的表情,仍然表现得平易近人,心里更是对她又高看了几分。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

“那个,我姓郝。姑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是我替你换了干衣服。当时因为救人要紧,没考虑太多。”

青苹仍是男子心理,知道郝大叔并不是想(整改)自己,相反他是为了救自己,所以心中并无芥蒂,只是俏脸微红道:“事急从权,郝大叔不必介意。”

郝大叔见她没有责怪自己,也没有哭哭啼啼,反而坦荡磊落地安慰自己,不由暗暗称奇。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少有。

青苹又问:“郝大叔,请问这里是哪?”

郝大叔道:“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我和孩子们暂时栖身在此。”

说到孩子,他看了看不远处蜷缩在一起的孩子们,他们相互依偎取暖,如今已经睡着了。

青苹见他们没有被褥,赶紧扯开身上的被子道:“不能让孩子着凉……”忽然一阵胸闷气短,不禁咳嗽起来。

郝大叔过来仍用破被子将她包住,劝道:“姑娘在水里泡了半日,寒气入体。如今只得静养,否则病势不得好转。”

青苹道:“怎可冷着孩子……咳咳咳……”

郝大叔叹道:“姑娘是好心。但也要保重身体。我们都是苦日子过惯了的,捱上两日不打紧。孩子们都希望姑娘能尽快好转呢。姑娘你就别拧着啦。”

青苹眼眶有些发红,但此时确实如郝大叔所说,自己要尽快养好身体才行。之后再设法报答他们便是。

她缓过一口气道:“大叔也别总叫我姑娘。我的名字是青苹,以后唤我阿苹就好。”

郝大叔抓了抓后脑勺,阿苹两个字,一时却叫不出口。

青苹也不勉强,又问道:“大叔,请问这里是那座城?”

郝大叔这才明白她想问的是这个,便道:“这里是大晋的京都,星耀城。”

青苹面色一变,喃喃道:“星……耀城吗?”

郝大叔以为她累了,便道:“青苹姑娘,时间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收拾收拾也去睡了。”

郝大叔之后也抱着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睡着了。只留下青苹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山神庙顶。

是的,她又回来了。诸葛府的刀光剑影,天牢里的惊心动魄,还有与公主的生离死别,仿佛就在眼前。

可她已经不是他了。这短短几个月,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不但背负着诸葛平的爱恨情仇,还背负着养父母的血海深仇。这些背负,每天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如今她沦落至此,连生计不曾有着落。报仇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她闭上美丽的大眼睛,泪水自眼角滑落。自古人生长恨水长东,她却还在苦苦找寻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今夜虽长,但很快便会过去。心中的漫漫长夜,却何时才能重见光明?

青苹休养了几日,身体才好转过来。那郝大叔虽然面貌丑陋,照顾起人来,却是细致周到,让青苹心中更是感激。只是一方面她心情抑郁,另一方面也不愿总是把谢字挂在嘴边。

除了大叔,她也认识了这些要饭的孩子们。左峰自不必说,然后便是曾元,他是最早跟着郝大叔的孩子,家人都死于流匪刀下,只剩他一人逃脱。不过他天性开朗,在孩子们中很有人缘。圆脸的孩子叫张连城,父亲本是生意人,被竞争对手陷害,不但被抄没了家产,还入了大狱,很快便死在里面。母亲伤心欲绝,不久之后随丈夫而去。张连城便成了孤儿,四处流浪,后来呗郝大叔所救。白净脸庞的孩子名叫叫戚衡,本是书香门第,父亲在朝中做官,只是因为得罪了曹世宏,弹劾入狱,家中便败落了。他的娘亲抛弃了他,改嫁他人。戚衡流落街头,只能靠乞讨为生。他是这些孩子中少有的父母健在却沦为乞丐的。其他的孩子,都是父母双亡。早年和秦国的战争造就了很多孩子失去了父亲。而乱世之中,失去丈夫的女人很很难生存,不是病死便是饿死。大晋国像这里十几个孩子一样的孤儿,还有很多。他们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遇到了郝大叔。其他的孤儿,命运更是不堪,情形也是悲惨不已。

这些事,都是曾元和青苹说的,他真的是个很健谈的人,而那个左峰就腼腆很多,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脸红。青苹就没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男孩子。

他们俩今年都已经十三岁了,是孩子们中最大的。这次照顾青苹,除了郝大叔,他们也帮了不少忙。

至于郝大叔,曾元反而没那么了解。只知道他曾经当过兵,和秦国打过仗,受了重伤,腿就是那个时候瘸的。后来他为何沦为乞丐,从来也没听他说过。

每天大部分孩子会跟着郝大叔离开山神庙出去乞讨。星耀城毕竟是首都,居民富庶的不少,每天还是能要到点东西的。所以晚上回来基本也能烧点什么出来,大家围在一起吃口热乎的,倒也是其乐融融。

青苹今晚胃口不好,喝了碗汤就不再想吃东西。她慢慢地走到庙外头,这才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胃里头没什么可吐的,无非又是些苦胆水。

她怔怔地看着地面,一时心乱如麻。背后传来郝大叔的声音:“青苹姑娘,你没事吧?”

她缓缓转过身,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大叔,外头冷,你赶紧进去吃饭吧。”

郝大叔道:“我……已经吃饱了。”

两个都没说实话的人面面相觑。郝大叔叹道:“我不太会做饭,东西也不太干净,累着姑娘了。我很抱歉。”

青苹有些惊讶,他误会她吃不惯才出来吐的。她想了想道:“不是的,大叔做饭很好吃。你看孩子们吃的可高兴了。我只是……只是……”这种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害怕,鼻子一酸,不禁落下泪来。

第22章 堕胎之药

郝大叔见她哭了,不禁慌了手脚,赶紧劝慰道:“青苹姑娘,你别哭啊。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青苹抽泣道:“不是的,大叔。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我只是……遇到了难题,不知道该怎么办?……”

郝大叔道:“青苹姑娘,如果你信任我,不妨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难题。也许我能为你想想办法。”

青苹看着他那张丑陋可怕的脸,不知为何竟对他充满了信任。

“郝大叔,我……我怀孕了。”

郝大叔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想了想后问道:“青苹姑娘,谢谢你信任我。这事的确很重大,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青苹点了点头。

郝大叔问道:“孩子的父亲知道么?”

青苹沉默片刻道:“大叔,我之前……遇到了坏人。”

郝大叔明白了她的意思,眼里露出心痛之色。在这个时代,女人的美丽是需要男人的力量去维护的。如果没有这样的力量,美丽女人的命运反而会比一般女人更悲惨,因为觊觎她美色的恶徒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郝大叔低声道:“那,对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是如何打算的?”

青苹捂着小腹,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我……我不知道。大叔,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从来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呜呜呜……”

说到后来,她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郝大叔赶紧道:“青苹姑娘,别怕。无论你是否想留下这个孩子,我都会帮助你的。”

青苹哭了一会,心里略平静了些,她斩金截铁道:“这孩子我不能留。我从未想过生孩子的事。大叔,你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郝大叔点点头道:“既然你已下定了决心,请随我过来。”

他带着青苹回到了山神庙里,孩子们仍在围着锅捞个不停。他们正在长身体,自然需要多吃一点。

郝大叔将青苹领到破旧的山神塑像前,将手伸到塑像身后,移开了一块砖,从里头拿出一个袋子来,然后递给青苹。

青苹没接,而是问道:“大叔,这是什么?”

郝大叔道:“这里面大概有二十多文钱,是我平时积攒下来的。本来就是预备着万一哪个病了,便去买点药。青苹姑娘,明日你就去一趟药房,开一副打胎药,煎了之后喝下去,便可打掉了。”

青苹听了之后,赶紧摇头道:“不行,大叔。这是你和孩子们的救命钱。如果我用掉了,万一哪个孩子病了,可怎么办?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郝大叔看着她道:“青苹姑娘,这事可拖不得,钱没了可以再存。可如果你肚子越来越大,便是打胎药也未必有效果了。你如果还坚持不收下,大叔可就生气啦!”

青苹看着他佯装气呼呼的样子,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变成女人后,竟是这么爱哭。

她接过钱袋,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大叔!”

今晚帮助郝大叔收拾的人中,又多了一个俏丽的身影,从这一刻起,她将自己融入了这个群体。虽然他们只是一群乞丐,但在她眼里,他们比朝堂上的达官贵人们更有人情味,更值得信任。

到了睡觉的时候,那床破被子盖到了最小的孩子身上。青苹和左峰,曾元靠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取暖。而三个人中,就左峰最晚才睡着。他看着青苹熟睡的俏脸,看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张连城和左峰一起沿街乞讨,但他的兴致明显不高,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左峰看在眼里,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问他道:“阿城,你今天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事?”

张连城满面纠结,欲言又止,

左峰不耐烦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张连城拉住他道:“小峰,这事我只和你说,你了别告诉别人。你再帮我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峰答应道:“行,我不和别人说。”

张连城这才道:“小峰,昨天吃晚饭时,我看见大叔和那个青苹姑娘先后出了庙门。过了一会,他们又一起回来。大叔他……”

左峰的确对他说的有点印象,按说两个人去庙外头聊了几句也不该让张连城如此纠结。如今见他又吞吞吐吐,不禁生气道:“哎你到底说不说啊?别老是卖关子行不行?”

张连城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他们进来之后,大叔便把平时存的钱都给那个青苹了!”

左峰顿时愣住了,这件事他却没看到,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张连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你知道那些钱是做什么的吧。那是万一我们中有人病了,给我们买药的钱。那女的也不知给大叔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大叔把我们的救命钱都给了她。你说这天这么冷,万一我们谁生病了,可不就……”

左峰心里一紧,那句迷魂汤让他想到了某种很不好的可能,随即他大吼一声道:“够了!别说了!”

张连城惊愕地看着他。

左峰一字一顿道:“你就算不了解青苹姑娘,可大叔是怎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他那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张连城委屈道:“我也就这么一说,你看你怎么急了?我当然也相信大叔了。所以这不让你帮我想想嘛,大叔为何要将钱都交给那个女人?”

左峰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却越想越歪。青苹原来在他心中,便是不可亵渎的女神,如今却发生了这等事。张连城问他原因,他又去问谁呢?

张连城见他沉默不语,知他也是想不出来原因。便道:“要我说,那个女人拿了钱,今晚就不会回来了。”

左峰闻言吃了一惊,问道:“你为何这般说?”

张连城愤愤道:“这还用说吗。那女人骗了大叔所有的钱,自然不会再留下呀。难道她还会留下来陪我们要饭吗?”

每一句都打击在左峰心里的痛点上。如果照张连城的说法,青苹不是扮可怜就是通过一些狐媚手段骗大叔给了她钱。至于之后,她这么美的女子,难道还真的会陪着他们一起要饭么?

半晌,他才艰难开口道:“不会的,今晚,她一定会回来的。”

声音很轻,与其说他想说服张连城,不如说他想说服自己。

青苹站在一家药铺门口向里面张望,之前她去了几家铺子,里面的掌柜伙计都是男人,她终究不好意思向男人开口购买打胎药。而这家的掌柜似乎是个女人,大约三十出头,姿容寻常,面相还有些刻薄。

青苹想了一会,还是走进了这家药铺。她知道大多数药铺都是男人主事,如果错过这家,真不知还要找多久才能遇上女掌柜。

这女人正在铺子里百无聊赖,忽见门口进来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子,便想将她轰出去。结果一看到她的脸,还有身段,居然看呆了。天下竟有生得如此美丽的女子?又怎会穿得如此破烂?

青苹从牛家村逃出来时,穿的是冯氏的旧衣服。虽然并不好看,却也并不破烂。但是她跳江之后,衣服被礁石树枝等杂物给勾破了。后来还是郝大叔为她缝补了一下,不然她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

她来到柜台钱,怯生生问道:“掌柜的你好……请问,堕胎药多少钱一副?”

那女掌柜缓过神来,听青苹如此问她,不由得心生鄙夷起来。

说起来,这个药铺本是她父亲开的。因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女儿,父亲就招了一个伙计入赘做上门女婿。后来就把铺子交给女婿处理了。她的丈夫一开始对她还百依百顺,可是自打父亲病故后,便飞扬跋扈起来。非但经常与她吵架,还在外头养了个小的。这几日,那小的怀孕了,丈夫紧张得不得了,把铺子扔给妻子,自己去外头照顾去了。

这女人心里痛骂丈夫薄情寡义,外头的女人狐媚无耻。如今自然心情欠佳。一听面前这位美女居然要买打胎药,心里想:这药给那个狐狸精吃才好呢。

青苹不明所以,见问了对方却没反应,只好鼓起勇气再问一次:“掌柜的,请问……”

第23章 便宜法子

那女掌柜突然开口道:“这堕胎药,可是你要用?”

青苹满面羞红,微微点了点头。

女掌柜心道:多数是这小(整改)不检点,出去勾引男人,结果被人甩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所以才想起堕胎来。

她认为自己丈夫就是被外头的狐狸精给勾引去的,所以对青苹更是敌视和厌恶。

“年纪轻轻的,还没嫁人了吧。怎么就怀孕了呢?真是不学好……”

青苹被她一顿讽刺挖苦说得面红耳赤,转身就要离去。

那女掌柜又道:“堕胎药有好的,也有一般的,你要哪种?”

青苹听她说回了卖药,这才松了口气,回过身道:“请问,最便宜的要多少钱?”

“你要最便宜的?那药可伤身体。弄不好你就不能再生育了。”

青苹听了,只咬着嘴唇没有言语。

女掌柜知道她是买不起好的,也就不再多说,只道:“二十文一副药。用开水煎煮两个时辰,只需一碗,便能将你的子宫刮干净了。”

青苹怀里的钱袋里有二十五文。买堕胎药是够了。但是,如果今天她花去了二十文,之后再有孩子生病,岂不是只能等死?

她低问声道:“可有……再便宜一些的?”

女掌柜看看她的眼神越发鄙夷,这浪蹄子,男人玩了她便跑了,连打胎的钱都不给。

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是(整改)吗?”

青苹“啊?”了一声。

女掌柜不耐烦道:“你要是(整改),(整改)会给你处理的。不用出来买药。”

青苹又羞又愤,本来怀孕打胎就让她够糟心的了,如今还被人当成(整改),真是丢尽了人。

她忍着气道:“我不是……如果没有便宜的,那我去别家看看。”

女掌柜叫住她道:“去哪家都一样,药铺又不是善堂。这样吧,还有种法子,不用吃药,可以给你鼓捣出来。”

青苹眼睛一亮,问道:“这个法子需要多少钱?”

女掌柜看了看她的穿着后道:“看你也没什么钱,就收你五文吧。”

青苹想了想,她有二十五文钱,如果花了五文,该剩二十文。真要有孩子生病,也能抓个药救一下急。

于是点头道:“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那女掌柜也不是完全在吹牛,不用药物而让妇女堕胎,他们开药铺的人的确知道方法,但那样做危险性太大,即便成功了,对女人的身体也有极大的损害。一般女子,哪个会用这法子?看来这个(整改)真是走投无路了呢。

青苹并不知道女掌柜居心不良,而是跟着她来到了药铺的后院。女掌柜从一间房里拿出了几件物事。其中有麻绳,短木棍,还有一根又粗又长的铁制药杵子。

女掌柜拿着绳子过来准备捆她,青苹吃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女掌柜不耐烦道:“一会会很疼。不把你绑起来,你会乱动,我还怎么给你弄出来?”

青苹哀求道:“我不会乱动的,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绑起来?”

女掌柜冷冷道:“这是规矩,你到底做不做?不做算了。”

青苹别无选择,只好忍辱妥协。她对这种女人之事尽是外行,既然对方是药铺的掌柜,她也只能相信她了。

女掌柜在接触青苹身体时,才知道这个小美人的身材竟然那么好。别看年纪不大,可是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真是一个绝色尤物。她心里嫉妒,便将她捆得很紧,青苹觉得痛苦,忍不住呻吟起来。

女掌柜虽是女人,听她的呻吟竟也觉得心神荡漾,可想而知,若是男人听了,会是如何地为之疯狂。

忍不住骂道:“别搁那叫春,把这个给我咬上。”

青苹被她骂得俏脸通红,见她将短木棍递了过来,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女掌柜道:“就是防止你乱叫的,咬上还能顶着住痛。”

青苹没办法,将木棍咬住。

女掌柜将她紧紧绑在了一根柱子上,再一看,真是不得了。娇俏的美女衣衫破烂地被绑在那里,(整改)

女掌柜心里打翻了醋缸,凭什么这个放荡的女人这么美?凭什么女人仗着自己漂亮就可以抢别人的丈夫?

她知道自己并无姿色,丈夫之前完全是为了得到自己家的药铺才在父亲面前对自己好的。可恨他们父女二人竟都被他给骗了。如今自然是后悔莫及。

而她拿丈夫和外头的女人没有办法,却将这份嫉妒与不甘全都发泄在了面前这个美女身上。

她提起铁杵,冷冷道:“便宜的法子就是用这玩意捣你的子宫,直到孽种流出体外。疼是会疼的,你给我忍住了。”

说完她一杵捣在青苹的小腹上,青苹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眼前一黑,牙关紧咬,将木棍咬得嘎吱嘎吱响。

女掌柜见她忍痛的模样仍是那么美,心情更是不好,便手执铁杵恶狠狠地朝青苹的子宫一下又一下地捣去。

青苹从不知女人的子宫会是那样的脆弱,比起如今的痛苦,天牢里曹斌对他用的刑简直不值一提。

纵然她坚强无比,此时也只能发出哀婉的痛吟。眼前金星直冒,全身上下仿佛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被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

女掌柜用尽力气再捣出一杵,青苹的脑袋后仰到了极处,咯噔一声,竟将木棍咬断!

“啊!……”她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然后头垂了下来,便一动不动了。

看着青苹的下体缓缓流出的献血,女掌柜的手有些发抖,刚才她妒火熏心,下手极狠,根本不考虑青苹的死活。如今看到半身是血,而且已昏迷不醒的青苹,她不禁有些后怕。

但此时不是后悔的时候,她手忙脚乱地将青苹解下来,一探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她忍不住说道:“是你自己要便宜的法子的。本来就是会疼的嘛,这可不怪我。你就算告到衙门也不是我的错。算了,我不收你钱了,你快点离开吧。”

青苹昏迷不醒,哪里还能自己离开?

女掌柜用力拖着她来到后门,打开后左右探视,确定无人时便将青苹拖到巷子里,靠墙放好,随即慌忙逃回药铺去了。

青苹在诸葛府的后花园里练武,她似乎变回了诸葛平。她停下手,擦了擦汗,忽然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向她跑过来。

她觉得这孩子挺可爱,便蹲下身子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孩子认真地看着她道:“娘亲,我是你的宝宝啊。”

青苹觉得有些震惊,她好像记得自己是有怀过孕,可怎么一晃孩子竟然就这么大了?

她问道:“那,宝宝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孩子轻声道:“娘亲,宝宝要走了。”

青苹又问:“你要去哪里啊?”

那孩子道:“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青苹越发糊涂了,便问:“你为何要走啊?”

那孩子看着她的眼睛道“因为娘亲不要宝宝了。”

青苹忽然觉得悲伤,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孩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将她的眼泪试去。

“娘亲别哭,宝宝不怪娘亲。娘亲只是,还未准备好。即便将宝宝生下来,也是养不起的。”

青苹将小人儿搂在怀里,伤感莫名。就在她下定决心想留下这个宝宝时,怀里的孩子却像烟一般消散了。

青苹大叫一声,双手在空中胡乱抓取,却什么也没留住。

“宝宝!”她痛苦地呻吟道,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巷子里。下身的剧烈疼痛让她根本无力站起来。

她捂着小腹,虚弱而悲伤。她一直以为自己憎恨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才明白,她恨的只是牛田富和冯氏。但在她的潜意识中,还是对这个无辜的孩子怀有母爱和怜悯之心的。

然而一切都晚了。她看着自己下身的血,便知道药铺的女掌柜已经将这个孩子流掉了。

她低声啜泣着,梦中的孩子可爱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她愧疚,无奈,伤心。当她选择让女掌柜动手时,那份决绝现在想来都让她无法原谅自己。

偶尔又路人经过,都惊诧地看着这个浑身血渍,坐在墙角哭泣的女子。只是如今天下伤心之人多了去了,谁有会去关心一个女叫花子呢?

第24章 陷入自责

太阳已经落山,郝大叔和孩子们纷纷回到山神庙里。左峰焦灼地看着门外,那个美丽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郝大叔也发现了青萍没有回来。她已出去一整天了,会不会出事呢?

他对左峰道:“小峰,我在做饭,走不开。你带上几个人出去找找青苹姑娘。”

左峰早就憋着一肚子不舒服,闻言生气道:“我不去。她若不想回来,谁去找也没有用。”

张连城惊讶地看了看左峰,他没想到白天小峰还极其信任郝大叔和青苹,如今却对青苹表现出如此反感。

曾元也看到了左峰的异常,他站起身道:“还是我去找找看吧。”

左峰其实心里也后悔,他怎么会不担心青苹?不过一时冲动说了刚才的话罢了。

曾元带上两个孩子走出庙门,突然看见一个影子正在摇摇晃晃地朝这里走来。太阳已经落山,月亮还未升起,天空中云层厚重,所以看不清那个人的脸面。

她走的很慢,每一步似乎都要花掉她全部的力气。但是她并没有停下来,虽然慢,但只要不停地走下去,总有到达终点的时候。

曾元正疑惑间,背后传来左峰的一声惊呼。他嘴上说不去找青苹,但实际却跟着曾元身后走了出来。

随着他的惊呼声,那个人缓缓抬起头来,正是青苹。她的面色苍白如纸,身上血迹斑斑,眼神疲倦而麻木,似乎下一刻她就会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就这样却还能一路走回到了山神庙。

几个孩子一路飞奔来到她的面前,左峰一把将她扶住,问道:“你怎么受伤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青苹认出了他们几个,虚弱地一笑道:“我没事。你们怎么出来了?外头冷……我们一起进去吧……”

左峰见她浑身是血,哪里是没事的样子。之前误会她不会回来了,还生她的气。现在才知道她是因为受伤,才回来晚了。顿时又是心痛又是内疚。担心外头风大,他便和曾元一起扶着她,走进了山神庙。

郝大叔一看,赶紧迎了上来:“青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看到郝大叔,青苹的脸上露出微笑。虽然外面北风呼啸,但当她的笑容绽放时,庙里犹如春天般温暖起来。

“大叔。”她从怀里掏出钱袋递了过去:“事情办完了。我一文钱……也没用……”她坐在巷子里时就数过,那个女掌柜没有拿她的钱。她猜到是因为自己出血昏迷,那个女掌柜以为自己闯了祸,所以没敢要她的钱。

郝大叔接过钱袋,正想说些什么,青苹眼睛一闭,就此昏厥了过去。

流产本身便伤身体,更何况她的子宫被那个药铺女掌柜破坏严重,几乎脱落。

那床破被子再次裹到了她的身上。每个孩子都默契地没有说什么。当初郝大叔拿钱袋给青苹时,看到的其实并不止张连城一个。因为郝大叔曾说过这是用来买药的,所以如张连城一般觉得郝大叔被青苹骗了的还有好几个。

如今他们看到青苹拿着钱袋又还给了郝大叔,还一文钱没用动,心里的猜忌顿时就消散了。尤其是看到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回来,心中又多了几分敬佩。

如果说之前是青苹逐渐融入他们,现在则是他们完全接纳了这个美丽的大姐姐。

即使是怀孕初期的滑胎,对女人的身体也是伤害不小。更何况青苹本次怀孕,胚胎结得非常牢固结实,强行将它打掉,着实要了她半条命去。之后为了冲洗子宫里的胚胎残余,她的下体开始不断流血。

光是这些,她这般坚强的人也能熬过去。但是对她伤害最大的是心灵上的愧疚。

她的确没有想过自己会和生孩子有关联。她甚至还没有准备好去做一个女人。但这世上有多少事是你完全准备好时发生的?

她就是变成了女人,无论她多么抗拒。她就是怀孕了,不管这孩子来的方式有多耻辱。她以为自己可以果断地处理掉这个孽种,带着某种男人的理智,毫无留恋。可是那个梦,那个她流产昏迷后看到的梦境,却将她坚固的心防瞬间击碎。她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母亲,可她已经有了一颗母亲之心。那也是她身体里孕育出的小生命啊。他本有机会长大的,本有机会学会爬行,蹲坐,走路,说话,并且会奶声奶气地唤她娘亲……可她却如此狠心,杀死了他,剥夺了他将来所能拥有的一切。

青苹的泪水不断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这几天她被内心的愧疚不断地折磨着,几乎每日哭泣,身体也日渐憔悴。

几个较大一点的孩子猜到了一点,但这事他们不太好胡乱安慰。就连左峰与曾元,与她说话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不去触及这方面的话题。

真正知道大部分情况的是郝大叔。他问过青苹怎么会伤得那么重?但她没有说,他也就不再多问。

但看她越来越陷入颓废,郝大叔有些担心,便找了个空档,和青苹聊上几句。

“姑娘,按说应该找个女人来照顾你。可我们……”

庙里的条件不好,但是郝大叔仍然能为青苹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月巾。已是难能可贵。

青苹轻声道:“大叔说哪里话。承蒙照顾,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

郝大叔见她虽兴致不高,说话举止仍是彬彬有礼,不由暗忖:也不知哪家高门大户,能培养出她这样的小姐来。只可惜红颜薄命,竟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姑娘,我知道谁遭遇了这种事都会很难熬。但是人要向前看,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我看得出,姑娘你是有志向的,所以需要你早日振作起来啊。”

青苹这几日一直在苦苦思考,她想了很多,可还是离答案一步之遥。

以前她可以咨询父亲,大哥,甚至太子殿下。但如今,她能倾吐的对象就只有面前这个丑陋的中年男人。

她挣扎着要做起来,郝大叔赶紧扶了她一把。青苹喘息了几口,努力调整孱弱不已的身体状态。半晌她才缓过来,低声对他说道:“大叔。不管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终究是杀死了我的孩子。也许他真的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可他也是一条性命,不该死在我的手里,一个将来他会称呼娘亲的人手里。我是一个罪人!一个凶手!每日我都活在痛苦,愧疚和忏悔中。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才能振作起来。大叔,你能教教我该怎么办才好么?”

郝大叔看着青苹愧疚无助的眼神,不禁叹了口气:“姑娘,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庄稼人。家里有妻有儿,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后来有一天,大晋和北方的秦国打仗,战事惨烈,导致兵源不足。便来我们村抽壮丁。我那日没能躲过去,强行被征入伍,稍加训练便送上了前线。”

青苹还是第一次听郝大叔说起过往,不由得认真听他讲了起来。

“我们这些农民,哪个上过战场啊。那地方血肉横飞的,把我们都吓傻了。可是为了活命,只能举起刀枪跟着大家一起往前冲。我当时就想着,一定要活下去,家里人需要我,我不能死!”

“仗打了三年,一开始家里还陆续写信过来,后来越来越少,最后就没有了。我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每天都很焦虑。直到最后一仗,我被秦人在脸上和大腿上砍了两刀,当场就昏迷了。”

“等我醒来之后才知道两国已经议和了。我又瘸了腿,军队里已不再需要我了。便放我回了老家。”

“等我回到家里,才知道去年流寇作乱,我的老婆,孩子全都……全都被他们杀死了!”

虽然时隔多年,可当郝大叔说到这段往事,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青苹被深深地震撼住了,她从没想到过,平日里待人和善的郝大叔以前竟然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本来过着正常又幸福的生活,可是不到两年便家破人亡。

她也不禁流泪道:“大叔……怎么会遇到这样凄惨之事……大叔……也是命苦之人啊……”

郝大叔擦擦眼泪,继续哽咽着说道:“我当时就想,如果当初抓壮丁时我能够逃脱,那么我的老婆孩子就不会无人照顾,最后惨死在流寇的刀下了。村里人知道我回来了,便想张罗着给我再娶个媳妇,可那时候我已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根本没有再成家的意愿。后来,光是待在家里,我就会想起过去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于是我害怕待在家里。直到有一天,我跑了出来,四处流浪,再也不敢回去……”

青苹终于知道了郝大叔为何会成为一个乞丐了。他并非是无法养活自己,而是遭受了巨大的创伤后,一直无法走出来,这才自我放逐,浪迹天涯……

第25章 形同陌路

青苹安慰他道:“大叔,这不是你的错。当初边境战事吃紧,朝廷强行征兵,结果却害了你全家。再说逃脱服役也是重罪。如果要怪,就怪当初那个没有能力打退敌人的大将军曹世宏!”

郝大叔道:“虽然我现在已想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当初听到妻子孩子的死讯,我却是无法摆脱这种强烈的愧疚之心。青苹姑娘,如今的你也是一样,因为一个无法挽回的结果,最终化作了内心强烈的自责。但这真的不是你的过错。要我说,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才是对他的不负责任。因为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而且,你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养活他,毕竟你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呀。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他来这个世上受罪呢?”

青苹凄然道:“这些理由,我并非是想不到。但这些冰冷的理由,仍是无法让我的内疚减轻哪怕半点……”

郝大叔看得出,青苹是个善良的女子,所以才会在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后,还在内心深处不断地谴责自己。可心里这道坎还是得她自己去过,如果她无法战胜自己的心结,她就会不断地颓废下去……

青苹轻声问道:“大叔,后来你是怎么想明白的?”

郝大叔看了看那些孩子们,表情舒展开来:“那时候,我满街要饭,过的浑浑噩噩。直到有一天,我在路上看到一个冻僵了的孩子。”他指了指曾元。

“我看到他,就想起我自己的孩子。我没能拯救自己的孩子,但是,我至少可以拯救眼前这个。我把他抱回到这里,一直照顾他。这孩子命大,居然挺了过来。我看到他醒来时,高兴地在庙里大喊大叫。之前的心结,一下子便消失了。后来我就尽自己可能地如收留更多的孩子。虽然也有不幸夭折的,但我确信我在做正确的事。他们都是我的孩子,照顾他们,保护他们,就是我的职责和全部的人生意义。”

青苹默默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他不好看,还瘸了腿。他没读过书,长时间在街头巷尾以乞讨为生,但是这个人,眼里有爱,身上有光。

这样的光芒,之前她只在太子殿下身上看到过。虽然这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远,但是他们悲天悯人的胸怀都是一样的。

“大叔。”她诚挚地说道:“你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郝大叔看着眼前的这位姑娘,虽然依旧病容满面,憔悴虚弱,但是她的眉头终于不再紧蹙,她的眼神终于不再颓唐。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心中自有锦绣。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她虽然依旧背负着逝去的生命,却已突破了自我,不再沉溺于小女子的悲伤。

郝大叔笑了笑道:“你好好休息,毕竟是小月子,别留下病根。”

青苹甜甜地一笑:“知道了,大叔。”

孩子们很快就发现,这个美若天仙的大姐姐身体恢复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爽朗仗义的女子。她说话办事,从不扭扭捏捏,都是直截了当。而且是真心把你当兄弟那样的交流,让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喜欢上了她。

比如让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出去乞讨,换了谁也会觉得别扭。可是青苹不是的,她今天和这个搭伙,明天和那个上街,脸上很快就变得脏兮兮的,却还是满面笑容。在孩子们的眼里,她比星耀城任何一个姑娘都光彩夺目。而且她的乞讨所得,竟比别人都多上许多。

曾元有点酸酸地对左峰道:“长的好看就是占优势啊。你看你的仙女姐姐,不过和人家做生意的笑眯眯地说了句:恭喜发财,财源广进。人家就乖乖地掏钱了。”

他不是不喜欢青苹,就是这个娇滴滴的小美女不到半个月就混成了他们这里的大姐大,让他瞠目结舌,不能适应。

左峰还好一些,原本是青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这个少年的心里起了涟漪,更生出了几分保护欲。但是这样的女子还是距离他们太过遥远,即便是她落难了,他仍可感受到他们之间那巨大的鸿沟。

但是青苹在之后起了变化,她将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子,头上带着顶路上捡来的破破的小毡帽,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依然唇红齿白,笑起来甜甜的俏皮又可爱。

她依然是他们这群孩子心目中的女神,只不过这个神更接地气了。

面对酸溜溜的曾元,他只淡淡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是羡慕不来的。”

曾元气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他道:“重色轻友!”

这时青苹正好走过来,问道:“聊什么呢?”

看着眼睛都变成心型,什么话也说不出的左峰,曾元叹了口气道:“明天苹姐带带我们哥俩呗。”

青苹笑道:“应该是你们带我才对吧。”

曾元一拍大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青苹歪着头笑了笑道:“还请曾大爷多多关照呢。”

曾元尴尬道:“你别笑得那么好看,我看见都觉得吃不消了,何况小峰?”

青苹看了看满面傻笑的左峰,俏脸一红:“又瞎说,不跟你们闹了,明天你们俩谁都不许睡懒觉。哼。”

曾元和左峰被她最后一句“哼”酥麻了半边身子。等她走远才清醒过来。

曾元一捂脸,故作痛心疾首道:“红颜祸水啊!”

左峰推了他一把:“有种你别看啊。”

曾元耍赖道:“我偏要看!你能怎么样?”

两人便打打闹闹地折腾了一会。

曾元突然感慨道:“我有种预感,苹姐能改变我们所有人。”

左峰其实也有同样的感觉,本来郝大叔以下,都是男子,没有一个女子。青苹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而且她的能力和魅力正在逐渐发挥着作用。所有人的笑容都比以前多了,尤其是郝大叔,虽然他笑起来比不笑还难看。

第二日他们三人一便早出了门,一路乞讨,渐渐地走向青苹一直魂牵梦绕却不敢去面对的地方。

曾元和左峰看到青苹的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而伤感。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很识相地没有多问。

站在前诸葛府对面,看着破旧的大门被封条贴住,一副破败荒凉的景象,青苹的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曾元和左峰相互看了一眼,很自觉地留下了她一个人独处,两人走向街道的另一边。

“苹姐今天是怎么了?”曾元问道。

左峰默然。他觉得青苹应该是在思念亲人。但他对青苹的过去一无所知。虽然他很渴望了解,但只要她不说,他便不会问。

路边停靠着一辆马车,他们才刚接近,就有两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许靠近!滚开!”

曾元和左峰有些错愕,虽然他们是乞丐,但是在大街上被人驱赶,却是极罕见的。

这时马车里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梁发,韩顺!不要惊扰路人。本……我只是过来看看,很快便回去了。”

这个少女的声音很美,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不知为何,曾元和左峰觉得她的声音和青苹很配,两个女声,一个温柔恬静,一个果决直接,简直是珠联璧合。

不过对方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己还是避让一下为好。

马车里传来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公……小姐,诸葛公子早已亡故了。小姐何苦还要一次次地来到这里,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那个小姐沉默半晌,才幽幽道:“翠云,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很快我就要嫁人了,终究该做个贤妻良母了。”

那翠云急道:“公……小姐真的要嫁给他吗?您根本不认识他呀。”

那小姐淡淡道:“只要不是曹家的人,我嫁谁不是嫁呢?上次已让父……亲很为难了。为人子女的,总该服从父母的安排。”

马车里传来翠云轻轻的啜泣声。

街道的两旁,青苹和马车里的小姐一齐看着前诸葛府,那里代表着她们俩的过去。而无论她们有多眷恋不舍,现在却都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马车缓缓离去,青苹擦干了眼泪,昂然而行。擦肩而过时,双方都毫无察觉。曾经生离死别的两个人,如今已形同陌路……

第26章 见义勇为

之后青苹的兴致一直不高,中午时三人将之前要到的剩饭剩菜草草吃了一顿,她也没什么胃口。

他们正坐在台阶上休息,曾元问青苹道:“苹姐,每日你都吃得那么少,为何还是那么活力充沛?走路也走得飞快。我咋就每天都饿得没力气呢?都跟不上你。”

青苹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男孩子,自然饭量更大些。至于走路,是我习惯了快走。”

曾元哦了一声,又道:“苹姐真了不起,吃得少,干得多。走路还带风。”

青苹道:“你少贫嘴。郝大叔才是吃得少,干得多,平日里也不见你夸他。”

说起郝大叔,曾元嬉皮笑脸的表情收敛了起来。

“我和大叔太熟了,夸不起来。”他挠挠头道。

青苹道:“勿以善小而不为。想做一件对的事,永远不要迟疑。”

曾元点头道:“苹姐说的对,回去我就夸大叔,天花乱坠的那种。”

青苹终于被他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看的一旁的左峰满脸痴迷。

远处传来了吵闹声,青苹听了听,笑容逐渐收敛,然后站起身跑了过去。曾元和左峰不明所以,也起身跟了过去。

那里的情形,具体说来,就是一个彪形大汉,在殴打一个孩子,周围一群人在围观。而那个孩子青苹认识,他也是郝大叔收留的一个孤儿,名叫刘福贵,今年只有八岁。他性格比较孤僻,除了郝大叔,也不和别的孩子交流,就算上街也都是一个人。说实话,人缘也不太好。就连曾元都不爱和他说话。谁知今日竟看见他被人毒打。

“住手!”青苹毫不迟疑地冲了上去,将那个大汉推开,然后把刘富贵拉了起来。刘富贵眉角被打破了,鼻青脸肿,鲜血直淌。青苹一边替他擦拭,一边怒视那个打人的大汉道:“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打他?”

刘富贵木然地站在那里,像是已经被打傻了。对他而言,作为一个要饭的小乞丐,被人打骂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虽然不到十岁,却已经习惯了。

那个大汉突然被人推开,本来是想发作的,谁知一看推他的人的模样,这怒火便消失了一大半。

站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乞丐,穿得破破烂烂,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但是,这一切都无损她的美丽。虽然她杏子一般的大眼睛正怒视着他,却反而让他感觉,原来她生气时也是那么漂亮的。

结果青苹怒斥了他半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小美人在指责他呢。

长得再漂亮,不还是一个乞丐么。大汉自然不可能放着那么多人的面认怂。

他用手一指刘富贵道:“今天刚换上的新衣服,被这个小叫花子给弄脏了,怎么叫本大爷不生气?让他赔钱他说没有,可不就得揍他么?”

他一边说一边将衣摆处撩起来给大家看。上面的确有个脏手印。

青苹看了看刘富贵,他之前被这大汉摁在地上打,此刻身上更是脏了。听到大汉的指责,他也没有反驳或者别的什么,还是一脸木然,眉角的血算是止住了。

青苹昂起头对大汉道:“这手印不过是泥灰,用水一洗便干净了。哪里需要赔偿?你让他和你道个歉不就结了,为何要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

大汉哼了一声道:“他不过是个臭要饭的,活该被本大爷打。只不过大爷今天心情好,让这臭小子跪下给大爷我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了。”他见青苹貌美,想卖一个面子,等这事过了,他自会和小美人去套套近乎。

对于刘富贵这样的小乞丐来说,如果磕三个响头就可以不用挨打,绝对是划得来的。损失的不过是尊严,可是尊严又不能当饭吃,都做了乞丐了,还要什么尊严?

不但是他,围观的人里,大部分也是这么想的。刘富贵一声不吭地便跪了下来,边上的人也兴味索然地准备离开。

刘富贵的双膝还未着地,肩膀处便被人拉住了,一个明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许跪!”

阻止他的正是青苹。她将刘富贵扶正,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土,然后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表情错愕的大汉脸上。

青苹脆生生说道:“他小小年纪,本该承欢于父母膝下,却为何成为乞丐?”

大汉晒道:“他如何成为乞丐,关我何事?他弄脏了大爷我的衣服,就得跪下磕头赔罪!”

青苹丝毫不怯他,继续道:“只因他的父亲在几年前的南蛮叛乱中,应征入伍,奋勇杀敌。如此忠君爱国的大好男儿,却不幸战死沙场!他的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扶养孩子,却不幸染上瘟疫,撒手人寰。因此,他才会成为孤儿!因此,他才会流浪街头!而你!”

她用手一指那个大汉:“作为大晋的子民,生命财产都是靠无数忠烈的牺牲才得保全。如今你不思报恩,却反而仅仅为了一件衣服就殴打辱骂忠良之后!你甚至还要忠良之后当街向你下跪!我就问你,你受的起吗?你就不怕天打雷轰么!”

那大汉是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冷汗都冒出来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也是越听越是点头。如果是时运不济,或是好吃懒做而被迫当的乞丐,的确是会矮人一等。但是像刘富贵这样的孩子,父亲为国捐躯,母亲随后又身故,无力独自生活,这才沦为的乞丐,却叫人好生同情,对那个大汉也逐渐不满起来。

青苹刚一说完,人群中便有一人大喊一声道:“说的好!”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挑健壮的年轻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直接对那个大汉道:“你的衣服值多少钱?我赔给你。但是你侮辱国家忠良后人,必须得向这位小兄弟道歉!”

那个大汉见这人强壮的体魄,心里便有些打鼓。他不敢收这个人的钱,当然更不会道歉。

他眼珠一转道:“我也是和这位小兄弟开个玩笑,不过一场误会。啊,没事了,大伙都散了吧。”

他边说边后退,然后转身便跑,差点摔了个跟斗,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青苹见那年轻人转向自己,拱手一礼道:“姑娘方才怒斥那个无赖,句句在理,振聋发聩。在下赵明诚,愿代晋国所有军人向姑娘致谢!”

青苹本就看他眼熟,正疑惑间,听他报了姓名,原来他就是赵明诚。

当年南蛮叛乱,诸葛靖作为先锋大将一路势如破竹。凯旋而归后,他对主帅曹真评价一般,却对自己的副手赵明诚大加赞赏,说他果敢勇毅,堪当大任。大晋的军中,也有诸葛靖赵明诚联手,天下无敌的说法。

不过青苹并不是从哥哥嘴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因为她和赵明诚的弟弟赵明丰当年同为太子殿下的侍卫。闲聊时,两人都会说起自己的哥哥。青苹还好,那赵明丰简直将自己哥哥夸的世间罕有,天下无双的那样。不过这也使青苹对这个军中新星有了更多的了解。

赵明诚的父亲赵旭东袭了英国公的爵位,在大晋军方也是颇有威信。即便如今曹世宏权倾朝野,也不敢不用赵家的人。这赵明诚便奉命驻扎在秦晋边境处。他今日为何会回到星耀城,青苹却是不知了。

只不过由他身上,看到了赵明丰的影子,所以才会觉得熟悉。青苹想到自己如今变成女儿身,武功全失,再也不能为国效力了,不由眼神一黯,心情复杂。遂还了一礼道:“赵将军威名远扬,大晋百姓有哪个不知。致谢一说,小女子当不起。”

第27章 长远打算

赵明诚在人群中见她侃侃而谈,端的是神采飞扬,虽然衣服破烂,却无法掩盖她的美丽动人。他的心弦犹如被人拨动一般。当然今日便是换了别人,说出青苹这番话来,赵明诚也会挺身而出,因为他并非是好色之徒。然而面前的女子不但容貌出挑,口才亦是了得,属于秀外慧中的类型,让他颇为意动,便生了结识之心。

所以虽然青苹言辞客气中带着疏离,他仍不以为意。又道:“姑娘之前所言,在下非常认同,更想与姑娘探讨一番。可否请姑娘和这位小兄弟去对面茶楼一聚?”

青苹没有看他,而是对刘福贵说道:“福贵,你要记住,我们虽然是叫花子,可是不能随便给人下跪。这跪多了,可就站不起来了。你以后要向令尊一样,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做出一番事业来。”

刘福贵一直木然的脸上此刻终于有了表情,他流着眼泪对青苹道:“知道了,苹姐,以后我再不会随便给人下跪了……”

他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对他打击很大。加上性格内向,不会与人打交道,所以和其他小乞丐处得不是很好,这样一来他便更加自卑了。

今日他本是正常行走,谁知后面有人撞了他一下,他站立不稳,往前趔趄了几步,谁知不小心抓了那大汉衣服一把。这才惹怒了他。

在被大汉殴打时,他只会抱着头蜷缩成一团,骗自己说等那个人打完了自己就可以走了。谁知那个人的拳头越来越重,打在身上真的很疼啊。周围围了一群人,可是没人站出来为他说话,所有人都在看戏。是啊,一个叫花子被打了,这叫什么事嘛,看个热闹就好了。想必那些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他在痛苦中回想起自己记忆中小时候的场景,母亲微笑着抱着自己,父亲在教他念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他记不住那么多,只会说鹅鹅鹅。父母都被逗乐了,抱着他一直笑,那笑声,似乎至今还萦绕在他的耳边,守护着他内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暖。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他早已绝望,母亲死后,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收留他。他饿极了,就只能去要饭,一路来到星耀城。这里不愧是大晋都城,每个人都是盛气凌人,对他来说,被打被骂不过是家常便饭。没人会像他父母那样关心他,爱护他。失去父母保护的孩子,连根草都不如……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被打死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住手!”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青苹美丽的倩影。她是山神庙所有孩子心目中的女神,自然也是他的。虽然青苹年纪不大,但是在她身上,他能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

只是他为人自卑,看到犹如众星捧月的青苹,他从来也不敢靠近……

然而,她来了。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推开打自己的大汉,怒斥他,为自己分辨……

更关键的,她说出了自己是忠良之后!要知道他一直很自卑,因为父母早亡,因为亲戚嫌弃,他觉得自己就是被上天抛弃的人。然而她并不这么看他,她尊重自己父亲贼晋国做出的牺牲,她尊称父亲为忠烈,告诉自己是忠良之后。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结被打开了,是的,他不再是那个人人看不起的臭要饭的,而是一个背负着父辈荣耀的忠良之后。虽然如今时运不济,但在他的心已经燃起了斗志。

青苹笑了笑道:“好孩子!”然后看向赵明诚,后者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不悦之色。

看来赵明丰所言,也非是夸大其词。更何况兄长这样不善虚饰的人,都对他赞誉有加。

她心生好感,便诚挚道:“赵将军,多谢你的好意。假以时日,若小女子能有资格与将军并肩而立,一定会请将军痛饮美酒,不醉不归。”

赵明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青萍的婉转拒绝。只是一个拒绝,同时也表达了对他人品的认可,只不过人家姑娘也有自尊,不愿意在破衣烂衫的时候和自己畅谈。

如此一来,他对她的印象反而愈加深刻。再次拱手施礼道:“明诚冒昧,请教姑娘姓名。”

此时曾元和左峰也已来到了她的身边,一左一右,仿佛她是天生的首领。

青苹竟也似男子般拱手回礼,微笑道:“小女子青苹。”

说完拉着刘福贵的手,和曾元左峰一起转身离去。

赵明诚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眼神清澈,面色温柔。

他有种感觉,她绝非池中之物。两人并肩而立的时刻,应该用不了很久。

回去的路上,左峰有些情绪,突然道:“那人一看便是登徒浪子,哪有一见面就问别家姑娘名姓的?苹姐你倒也真告诉他了。”

曾元冲青苹挤眉弄眼,意思这小子吃醋了。

青苹无奈地停下脚步,正色对左峰道:“他今日仗义出手,帮助了我和福贵。我感念他的义举,告诉他名姓又如何?我知道你是是关心我,但是男子汉为人处世,心胸不可狭窄,否则成不了大事。”

左峰听了,心里有所触动,但仍嘟囔道:“我就是一个要饭的,哪有可能会成什么大事?那个姓赵的是将军,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他才能成大事呢。”

青苹心智远比这些孩子成熟,闻言也不生气,看了看他们三个,认真说道:“什么是大事?依我看,像大叔那样,可以无私地帮助别人,救助别人,就是大事。这和身份无关,只和你的选择与坚持有关。如果我看重他将军的身份,今日便会随他去茶馆了,怎么会拒绝他呢?”

左峰和曾元听了,若有所悟。刘福贵年纪虽小,此时却开口道:“平日我和苹姐说话都不超过三句,可今日苹姐却能挺身而出,从那个恶人手里救下我。苹姐就是做大事的人!”

青苹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福贵,以后可要和苹姐多说话哦。”

刘福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苹姐看你说的,在山神庙的人,哪个不想和你说话呀。可你太受欢迎了,整天被人围着,我挤不进去。”

青苹一听便乐了:“平日里看不出,原来福贵你那么会说话的。”

曾元笑嘻嘻道:“那也是苹姐的功劳,让一个沉默寡言的福贵都能说会道了。”

青苹没好气道:“哪都有你,起开,本姑娘要回去了!”说完一甩辫子便走。

他们几个也嘻嘻哈哈地跟上去了。

青苹和郝大叔坐在一起,看着那群孩子热热闹闹地吃晚饭。他们两个吃得都少,每天的食物都不多,有人多吃,就有人少吃。孩子们正长身体,所以他们俩都很有默契地“吃饱了”。

郝大叔忽然道:“姑娘和孩子们处的不错。我挺开心的。”

青苹埋怨道:“大叔,都说了别叫我姑娘,叫我阿苹就好了。”

郝大叔嘿嘿笑道:“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青苹突然认真说道:“大叔。眼下这日子虽还能过,可若遇上病啊灾啊的,可就遭不住了。我们需要未雨绸缪啊。”

郝大叔听罢,叹了口气道:“还是你想的远。我有时也琢磨这事,可我是个大老粗,想不出啥好办法。姑娘,你比我聪明,为孩子们想个前程吧。”

青苹苦笑道:“大叔,你可高抬我了。人家不过十五岁哩。”

郝大叔笑道:“这和年纪没多大关系。姑娘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比我这四十五岁的懂得多呢。”

她掩嘴笑道:“原来大叔四十五岁了。不知是哪天生辰啊?我们也给大叔好好庆祝一下。”

郝大叔摆摆手道:“还是算了,我还是永远四十五岁比较好。一过生辰,可又老了一岁。”

两人说笑一阵,青苹便道:“大叔,孩子们年纪都还小,不能一辈子乞讨过活。我在想,他们需要去学门手艺,以后长大了,也能安身立命。”

郝大叔眼睛一亮道:“这些年我也认识可一些工匠,可以取找他们说说,看看可不可以让孩子们去当学徒。”

青苹又道:“此事还需询问一下每个孩子的意向。若孩子不喜欢,强送过去,反而还不如不去。依我看,逐个为他们谋划,才是道理。大叔,我们一起配合,把这事做成了,好不好?”

郝大叔点头道:“姑娘说的在理,我这里没说的,一切按姑娘说的办。”

青苹忍不住又埋怨道:“叫我阿苹就好啦。”

郝大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第28章 武馆遇险

青苹勇救刘福贵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最崇拜英雄,更是服膺“苹姐”,对她又爱又敬。

这天曾元又绘声绘色地个几个孩子描述当时的情景,青苹正好要找左峰说话,经过时听曾元越说越添油加醋。什么使出排云掌将大汉击飞都编了出来,忍不住道:“排云掌我是不会,可你要再骗人,我可要请你吃巴掌。”说完扬了扬手。

曾元嘿嘿笑道:“这事说了几遍了,他们还缠着我讲。可不得编点新鲜的嘛。”

旁边的小孩也道:“是啊是啊,我们就是喜欢听。苹姐你真厉害,面对恶人毫不退让,真是我们的大英雄!”

青苹正色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危济困是我们都应该做的事,哪里称得上英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平定天下,匡世救民,这才是大英雄。大家都要努力,争取做上大英雄。好不好?”

众孩子齐声道:“好!”

青苹笑了笑,便去找左峰了。

“小峰,从小到大,你最想学什么?”和左峰闲聊几句后,她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左峰显然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沉思。

青苹也不打扰他,让他慢慢地想。

过了一会,他缓缓道:“我的父母是做船运的,货量比陆路上要大。陆路上都有截道的响马,何况是水上。水贼是最可恶的,每次都会赶尽杀绝。每次出航,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可是没法子,父母都是江边长大的,不做这个,其他什么都不会。”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红了。这是一段悲惨伤心的过往,他已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青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默片刻,左峰毅然道:“我想学武。如果我能学会武功,虽然不能保护父母,但我可以保护郝大叔,保护这些伙伴们,然后,还可以保护你。”

青苹看着他灼热的眼神,顿时有些抵挡不住。她是女儿身,却有一颗男儿心。她无法告诉左峰,自己只将他当做兄弟。况且此刻她应该鼓励他才对。

“嗯嗯,小峰果然很有志向。”她笑眯眯地夸赞他。

左峰的亢奋没有保持太久,很快他又垂下了脑袋,低声道:“可人家都说,穷学文,富习武。虽然我很想学成武功,可是学不起。”

他只是一个要饭的,很多事情想想就可以了。真要去做,那真是犯了痴傻了。

青苹却斩金截铁道:“凡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办法总是比困难多。我只问你,若真有习武的机会,你能否刻苦练习,坚持不懈,直到武功大成?”

左峰本来是不相信自己能习武的。但是看到青苹如此殷切地看着自己,顿时热血上涌,几乎脱口而出:“能!我一定能!”

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记住你的初心。其他的,交给我好了。”

之后的三天,青苹带着左峰,几乎跑遍了整个星耀城的武馆。左峰亲眼看到他心中最美的女神低声下气,不厌其烦地去恳求一个又一个武馆里的人。有时候甚至没有开口就被赶了出来。

左峰已经绝望了,没有钱,哪家武馆都不会收下他的。况且,他不忍心看到青苹为了自己受这么大的委屈。

然而,青苹的俏脸上,看不出一丝沮丧,刚被这家赶出来,便又走向下一家。

他们来到了一家保国武馆,里头几十个少年正在练拳,教他们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他看到门口进来两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不由眉头一皱,让少年们自行练习。自己则来到他们俩面前。

“走开!我们这不欢迎叫花子!”

但当他看清青苹的容貌时,不禁露出了惊艳之色。

青苹微笑道:“这位大爷,先别赶我们走。我们不是来乞讨的。你看,这是我兄弟,他挺结实的,也有把子力气。想在贵馆做个打杂的小厮。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

她经历了前几次的失败后,便只说左峰是来武馆打杂的,连工钱都不要了,管饭就成。

那中年人略想了想,便道:“你们跟我进来谈。”

青苹一看他没拒绝,大喜之下,拉着左峰便跟了过去。

那中年人打开一间厢房,对左峰道:“你先在门口等着,我有些事要和你姐聊聊。”

左峰一听,便看了看青苹。她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谈好了便会出来。”

左峰无奈地点点头。

青苹和那中年人走进厢房,谁知他转身将门闩上了。

青苹有些意外,问道:“您这是?”

他淡淡道:“你兄弟不懂规矩,别一会跑进来打岔。我时间有限,没功夫跟你们扯别的。”说完往里厢走去。

青苹想了想,能让她进来谈的就只有这家武馆了,她不想放弃。于是仍旧跟了进去。

里头是间卧房,桌椅也俱全。中年人大马金刀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

青苹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他开腔。

他直截了当道:“我们这不缺打杂的。你兄弟想进武馆,得交学费。”

青苹垂下头道:“我们没钱。能否通融一下。我兄弟可以干很多活的。”

他摇摇头道:“这是规矩,武馆不是善堂。哪有白白让人进来学拳的道理?不过嘛……”

他之前话说的很死,就在青苹觉得没有希望时,最后却又给了个转折。

她问道:“可是还有法子?”

他没有说话,只拿眼神往她身上扫,说不出的(淫整改)。

青苹心里一紧,便道:“不行便算了,就此告辞。啊!”

最后一声惊呼是因为那个中年人突然一探手,搂住她的纤腰便拉了过来。

“(整改),你装什么清纯?没钱还想进武馆,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漂亮么?打一进武馆你就在勾引我,把老子的火气都勾出来了。现在老子就成全你!啧啧,看不出你的身材居然那么好,(整改)”

青苹奋力挣扎:“我没有!快放开我!不要这样!”

那中年人能开武馆,身体较一般男人更粗壮,力气自然也更大。青苹这样的弱女子,如何敌得过他?双手被他扭到背后,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整改)

外面的左峰先是听到了青萍的惊呼,然后是她的挣扎声。

他大吼道:“苹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个畜牲在欺负你?”

里面只传来她“不要”“放开我”等断断续续的声音。但他听得出,她的气力已然不济。

他愤怒地去推门,门纹丝不动。然后又发了疯一般去撞门,肩膀一阵剧痛,他却恍若未觉,仍然不断地去撞击。

“咔喇”一声,门闩竟然奇迹般的被他撞断。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去,入眼是自己最爱的的女神正在被那个中年男人摁在桌上(整改),接下来他就准备(整改)

他怒吼一声:“放开她!”,然后冲上去,一把推开那个男人。他来的太快,那中年男人一个没防备,被他一把推到墙上。背部一阵疼痛,不由怒火中烧:“你这臭要饭的居然敢打老子?”

左峰才将青苹扶起来,就被那人从后面一拳打中,顿时被打翻在地。随后那人便骑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的重拳砸了下来,打的他眼前发黑,金星直冒。

这种有功夫在身的人,一旦放开了打,真的是会打死人的。

青苹喘息着站直身体,她如今虽然身体无力,但怎可眼睁睁地看着左峰被人打死?

她的视线落在了窗边上的一个花瓶上面,然后走过去将花瓶抱起。

她虽身体孱弱,但毕竟曾是武学高手。对人体的要害熟悉异常。她将花瓶高高举起,跑到那人身后,对准他头顶的百会穴猛然砸去。

花瓶顿时碎裂开来,那人先是身子一震,然后满头是血的歪倒在地。

青苹拉起左峰,大声喊道:“快走!”

然后两人用奋力逃出厢房,来到前厅。那些少年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这两个叫花子又跑了出去,只道是被师傅赶走了,所以不以为意。

不一会功夫,他们的师傅才满头是血,气急败坏地跑出来,破口大骂道:“那两个臭要饭的人呢。别让我戴住他们!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第29章 两片天空

青苹和左峰两人奋力跑出很远,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左峰被打得不轻,半边脸都肿了。他忍着疼痛想去扶青苹起来,却发现她正哭泣着整理着衣服。目睹春光的左峰先是一阵头晕目眩,随后他愤怒起来,挣扎着起身道:“我要去杀了那个畜牲!”

正想回去时,被青苹一把拽住:“小峰!不要!”

左峰大吼道:“那个畜牲想侮辱你,我非杀了他不可!”

青苹虽然流着眼泪,头脑却清楚,抽噎着说道:“他是开武馆的,武艺高强,手下还有一众徒弟,你怎是他的对手?”

左峰心有不甘道:“难道就让他白白地欺负你?”

青苹擦了擦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前被侮辱的景象再次回到她的脑海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屈辱和怒火。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男人强迫了,可恨她每次都无力抵抗。

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站直身体对左峰道:“小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家保国武馆,我们将来是一定要回去讨个公道的!”

左峰跟着青苹回到山神庙,突然低声道:“苹姐,我们明天不去找武馆了,好吗?”

青苹身子一顿,随即淡淡地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你为了我去求别人。更不想让你再遇到那种畜牲。”

青苹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很多时候,我们都会遇到困难。这时候放弃总是比坚持要容易。可只有每次都坚持下来的人,才能最终获得成功!小峰,我希望你有一天武功大成,可以保护山神庙里的这些孩子们,可以保护我!这也是你的理想,对不对!”

左峰眼眶发红,半晌他才说道:“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不要为了我们,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好不好?”

青苹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多年之后,左峰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可是青苹,却没能守住对他的承诺。

又过了两日,青苹还是带着左峰去别的武馆不停地询问。这次他们来到了振武堂。主事人居然是一个黑黝黝的青年汉子。

“我叫刘辉,是师傅的大弟子。师傅有事出远门了,这里目前由我来负责。”

虽然面对两个乞丐,刘辉还是很客气地向他们介绍了自己。

青苹把来意又说了一遍,左峰这次还拿起了扫帚卖力地打扫起来。

刘辉对青苹道:“要说你们来得也巧。昨日负责清扫工作的戚伯辞职回老家了。我还没来得及再招一个,你们就来了。这样吧,我们这只包吃,不包住。先让你弟弟试上几天,如果表现不错,便留下吧。”

青苹大喜过望,拉过左峰来向刘辉道谢。刘辉笑笑道:“师傅常说穷苦人过得颇为不易,然后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不过他毕竟没交学费,我不会负责教他。每天地工作完成后,他可以来看我们练武。至于能学会多少,便要看他的造化了。”

青苹又是一阵千恩万谢,便留下左峰让他熟悉环境。

等青苹告辞准备离开时,左峰喊了一声:“苹姐!”

她回过头看着他,这几天他似乎长高了许多。

他大声对青苹道:“我一定会好好干活,努力学武,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青苹笑了笑,向他挥手道别。

等她走后,刘辉带着左峰,将他的主要工作说明了一下。左峰一一记下了。最后刘辉对他说:“你姐对你可真好。看得出,她很关心你。”

左峰忍不住道:“苹姐是世上最善良的女子。将来我一定会报答她的!”

刘辉似乎听出了些什么,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可要努力哦。”

努力什么?是努力工作,还是努力学武,还是努力地追求她?也许这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

郝大叔也为张连城和戚衡找到了活干。一来他们年纪较大,已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二来他们有各自的特长,张连城自小跟着父母,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做生意上的技能,郝大叔为他找了家南北货行做杂务。戚衡书香门第,四书五经基础扎实,郝大叔为他找到了一家富户,为家里的公子哥做伴读。

虽然郝大叔没有说是如何找到的,但其中所花费的辛苦大家又岂能不知?

无论如何,一下子有了三个孩子可以自食其力,对于郝大叔和青苹来说,绝对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都说万事开头难,可为孩子们争取前程这事,总体还算顺利。

按说可以安身立命,总比四处乞讨,遭人白眼要好。可对于曾元来说,却是不那么热衷。青苹找他聊过,被他嘻嘻哈哈地把话岔开了。

如今三个大孩子有了各自安排,而年纪最大的曾元就成了郝大叔和青苹最操心的对象。

这天青苹又和曾元结伙一起上街。中午休息时,她再次询问起曾元的意向。

这次曾元倒没有回避,直接回复青苹道:“苹姐,我和他们三个不一样。他们多少都有些底子,我很早就出来要饭,混了这些年,可以说什么都不会。现在就是给人去打杂,人家也未必要我。”

青苹道:“你年纪还小,只要肯学,有什么学不会呢?”

曾元摇了摇头道:“苹姐,你上次跟我说时,曾道:若不是自己喜欢的事,不必勉强。”

青苹点头道:“的确是说过。那你喜欢做什么事呢?”

曾元道:“苹姐,你来星耀城没多久,对这座城市可能了解不多。”

青苹心中升起一阵荒谬的感觉。她从小在星耀城长大,可是曾元竟然说她对这座城市了解不多。

她只能笑了笑道:“那就请曾大爷给小女子介绍介绍。”

曾元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星耀城有两片天空。白天属于当今天子,晚上属于各股暗黑势力。”

这个说法青苹倒是不知,问道:“什么是暗黑势力?”

曾元解释道:“就是各个帮派,说好听点,都是江湖好汉,说难听点,就是黑帮地痞。明面上,朝廷管辖着这座城市,但是很多事情,衙门都不管。这时候就需要民间势力代替他们管。”

这话曾元说的很清楚,如今的朝廷是派系林立,官场斗争每天都在进行。衙门办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是便造成了在很多事上公权力索性退出,留下一片真空地带,结果被这些帮派占领。

青苹听到这里,忽然道:“这些帮派地背后,恐怕也还是有朝廷官员的影子吧。”

曾元愣了愣道:“的确有这种说法,但是并无证据。”

青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势力无论初衷如何,总是窃取了朝廷的权力,待太子登基后,是一定会处理他们的。不过这是比较遥远的事了。

曾元又道:“城南目前由一些零散的小势力共管,但是这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

青苹忽然道:“你想加入黑帮组织么?”

曾元笑了笑道:“我想,成立自己的帮会。”

青苹静静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表面上嘻嘻哈哈的曾元,竟然有这么“宏大”的理想。

曾元突然又嬉皮笑脸起来:“苹姐你别这么看着我。不是你一直问我理想是什么嘛。我一直在江湖上混,你现在让我上岸,去做正经行当,也要看我是不是那块料啊。”

青苹问道:“大叔知道你的想法吗?”

曾元低下脑袋道:“我不敢跟他说。大叔是好人,他会不会支持我的。如果我坚持,会伤大叔的心的。”

青苹想了想道:“人总该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只是这条路极不好走,弄不好还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我和大叔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就这样你还是不愿改变想法吗?”

曾元沉默片刻道:“对不起,苹姐。我还是这么想。”

青苹拍了拍他道:“你长大了,自己的路自己走。苹姐不支持,也不反对你。”

曾元笑了笑道:“就知道苹姐最好了。”

他这些年看惯了星耀城各方势力的所作所为,也知道郝大叔为孩子们建立的这份乐土若没有一方势力庇护,是不能长久的。

只是他无法开口对大叔和青苹说这些,他们俩已经很努力地让大家过上正常日子,好日子。他不想打击他们。如果可以,他想掌握一股帮会势力,然后才能保护好大叔和苹姐。

这条路是不好走,可大叔和苹姐的路难道就会轻松吗?

第30章 潮涨潮落

他们俩来到了城南的集市,星耀城平时只开放两个集市,城北和城南。城南集市以贩卖食品为主,城北集市里的商品更多一些,这和居民的购买力相关联。

一般当天生意还不错的商贩,如果有乞丐说几句好听的,还是能给点菜叶子肉沫子杀的,运气好还能给上一两文钱。

今日可能是生意不太好做,他们转悠了一圈,只拿了几片菜叶子。

曾元叹气道:“看来今晚又要少吃了。”

青苹只笑笑不语。

忽听身后有人喊道:“那个要饭的漂亮妞,等一下老子。”

曾元有些错愕,这人的言辞粗鲁不堪,漂亮妞,应该指的是青苹吧。

青苹秀眉一蹙,只装作没有听到,拉着曾元快步向前。只是后面的脚步声逐渐追近,这人还边追边喊:“小妞,你跑什么?老子可是有件好事,你要不要听?”

说话间,他竟跑到了两人前面,将他们截住。

曾元一看,这人他也算认识,是集市上卖肉的屠夫,外号郑屠子的。这人身材肥胖,样貌丑陋,年过四十还是个单身汉。且他无论生意好坏,都不会给乞丐施舍,因此孩子们每次来集市,都不会去他的摊子,反正去了也是白去。曾元忍不住讽刺他道:“这不是郑老板么?平时老让我们别妨碍你做生意,怎么今天会追着我们跑?还说有好事,你会有什么好事?”

那郑屠子一瞪眼道:“谁和你这臭小子说话了?你给老子滚一边去。老子有事和这个小妞谈。”

青苹淡淡道:“郑老板,我不觉得和你有什么可谈的。而且,你最好对我的同伴客气些。”

郑屠子怪眼一翻:“乖乖,你这小妞脾气倒不小。不过老子喜欢。”

青苹强忍着心中的不舒服,冷冷道:“郑老板,有话请直说。我们不想耽误你做生意。”

郑屠子嘿嘿一笑道:“小妞,你整日乞讨,又能挣得多少?不如陪老子睡一觉,老子给你一两银子!”

原来这郑屠子因为吝啬丑陋等一堆缺点,乡里乡亲们没人肯把女儿嫁给他,导致他年过四十仍是光棍一条。可他又是个极好色的,平时憋忍不住,便会去妓院发泄。

当他第一次在集市上看到青苹时,顿时被她的美貌给震慑住了,脑袋里轰隆隆的,半晌反应不过来。后来又陆续见到她几次,越发心痒难耐。

今日他再次见到她时,(整改)燃烧到了极点。连生意都不做了,直接跑出来追她。

看着郑屠子猥琐的表情和眼中的(整改),青苹几乎想扇他一巴掌。

曾元在一边怒道:“你说什么?你这个淫贼!看我不揍死你!”

一向玩世不恭的他,竟然也愤怒了,因为郑屠子侮辱的是苹姐。在他们所有人心目中,苹姐是最完美的女人,美丽,善良且高贵。绝对容不得任何人去侮辱她。虽然郑屠子身材高胖,但曾元仍然义愤填膺地想要教训他。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青苹拦住了。她向前跨了一步,挡在曾元的身前,抬起头对郑屠子说道:“郑老板,我想你找错人了。想泄火,你可以去(整改),而不是找一个叫花子。告辞。”

郑屠子见她要走,忍不住道:“小妞别急着走啊,你是嫌少么?这样吧,睡一次,老子给你二两银子!如何?”

青苹拽着快要爆发的曾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郑屠子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装什么装,你还让老子去(整改)?你自己不就是个(整改)么!一个臭要饭的装什么清纯?老子看你早就被男人(整改)”

青苹没有回头,却眯了一下眼睛。这是她心口永远的痛。她根本没有准备好去做一个女人,然而却遭遇了女人最难以忍受的耻辱。

虽然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还是被一旁的曾元看到了。曾元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去杀了郑屠子,因为他侮辱了自己的女神。可是青苹一直紧紧地拽着他,他明白,这是苹姐不想自己为了她而去闯祸。她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女人,始终是先为了身边的人着想,哪怕自己忍受着痛苦。

回去后他们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此事。作为叫花子,每天都会受到很多的侮辱。因为太多了,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忘记。可是真的那么容易忘记吗?

左峰在山神庙后面的空地上蹲着马步练拳。这是所有学武者必须练习的基础,但是这种练习会非常的枯燥。随着身体疲劳的加剧,他变得越来越心浮气躁。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你的腰太高了,马步要蹲下去。出拳速度太快了,这样会毫无力度,每一拳的力量都是一样的,并且你要旋转着拳头打出去。”

他愕然回头,看见青苹正向他走来。她的表情严肃,脸上没有一贯的柔和笑容。

“继续练,不许停。精神要高度专注,舍弃一切杂念,用心去感受你身体的每一处变化,慢慢的调整它们。”

左峰从最初看到青苹的激动中恢复过来,慢慢地按照青苹地指示去操作,精神也高度集中起来。

青苹略点了点头,作为初学者,左峰无疑是很有天赋的,只要他肯沉下心来吃苦,那么武功大成也只是时间问题。因为在练习基础时,专注和毅力反而是更重要的。振武堂不教他也可以,因为她,曾经的大晋双星,武学奇才,是可以指导他的。

“你需要找到一种节奏,不是你身体的节奏,而是大自然的。收拳时好似潮汐入海,出拳时犹如惊涛拍岸。接你一拳者,犹挡巨浪乎?”

她美妙的声音本身就具有特别的魔力。在她的帮助下左峰渐渐感知和追寻到那种奇异的节奏,自己的身体渐渐的消失,只剩满月之下的潮涨潮落。他大喝一声,挥出最后一拳。青苹不由得赞了一声;“好!”

这一拳几乎毫无瑕疵,让左峰也觉得非常满意。他兴奋地对青苹道:“苹姐,你看到了吗?我竟能打出这样的一拳。”

青苹微笑着点头道:“看到啦,小峰你真棒。”

左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忽然问道:“苹姐,你是不是会武功?”

青苹眼里一阵黯然,她曾经试图苦练内劲,然而这具身体不知怎么了,无论怎么练,丹田气海中都空空如也。也尝试过练习外家拳,可是身体过于孱弱,打出来的都不过是花拳绣腿。好看是好看,但是速度和力量上根本不行。

她淡淡一笑道:“我不会,但是我从前见人家练过。”

左峰道:“那这个人一定很厉害吧?”

青苹恍惚了一下,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跨马横枪的自己,随即点点头道:“是啊,很厉害。”

左峰还沉浸在自己刚才取得突破的兴奋上,并未注意到青苹的落寞。

他能够感受的是青苹对他的深深期许。只是他无法感知的是在这份期许中,有着她梦想破裂时的淡淡悲伤。

第31章 悲痛欲绝

日子一晃而过,今日便是除夕。大家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期待着新的一年会过的更好些。

郝大叔今日也是非常高兴,出庙之前他一边收拾一边对青苹道:“记得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守岁。”

青苹点了点头,她是初冬时来到山神庙的,如今却快到春天了。短短三个月已经有三个孩子找到了活干,所以对于明年,他们自然是怀揣着更美好的希望。

“大叔。路上小心。”她甜甜地嘱咐道。

诸葛勋待他们兄弟很严厉,他们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李大叔沉默寡言,并不擅长表达自己。青苹和他们其实并没有更多的交流。

但是郝大叔不是这样,他心思很细,也很健谈。虽然没念过书,说出话来却条理分明。青苹在最低谷时,便是被他开导过来的。所以她对郝大叔有着一种特别的依赖。

其实他们的相处模式,才真正像一对父女。只是两人都还没有觉察到这一点而已。

郝大叔笑呵呵地答应了,待要出门,却回过头低声道:“阿苹,其实明天是我的生辰,你说这日子好不好记?”

大年初一,新春伊始。怎么不好记?而且这是郝大叔第一次叫她阿苹,以前一直姑娘姑娘的,喊得她烦得不行。

青苹开心的笑道:“大叔,明天我们好好地给你庆祝。”

郝大叔摇头道:“你知道就好啦,只要不过生辰,我就一直四十五岁。”

她跺着小脚道:“大叔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他摆了摆手,笑呵呵地出去了。

青苹突然觉得一阵心悸,身子也开始颤抖。她之前吃得太少,使得她营养极度不良。

曾元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赶紧过来扶住她道:“苹姐,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走!一起上街去。”

曾元道:“你身体这般虚弱,今天还是别上街了。”

青苹低声道:“明天是大叔的生辰,我们一定要好好给他庆祝一下。所以今天一定要多讨一些东西回来。”

曾元讶异道:“我跟了大叔那么久,都不知道他哪天生辰。苹姐你居然会知道。”

她笑道:“因为我长得好看呀。”

曾元虽看不惯她臭屁的样子,可这句话实在无法反驳。只好悻悻道:“我看大叔是把你当做他的亲生女儿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都是大叔的孩子。打起精神来,走,我们出发。”

因为是除夕,百姓家里多少有点年货,他们挨家挨户地敲门,说吉利话,收获果然不少。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似乎每个人都变得友善起来。

青苹正喜气洋洋地抱着一个大包袱,和曾元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前方突然跑来一个鼻青脸肿的孩子,青苹一眼便认出他是徐亮,也是山神庙里的小乞丐,今年不过十岁。

他哭喊着朝他们跑过来:“苹姐,元哥!不好了,大叔出事了!”

青苹身子一震,包袱从手中滑落,几个精美的糕点从里面滚了出来。

她快步走上前,拉着徐亮问道:“快说,大叔出什么事了?”

徐亮啜泣道:“苹姐你快去看看吧,大叔被人捅了一刀,现在已走不动路了!”

她听了这话,脸色顿时苍白如雪,颤声道:“大叔在哪里?快带我去!”

他们跟着徐亮,飞也似的跑了过去,在一个巷子里,发现郝大叔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而另一个孩子周冰正坐在那里大声哭泣。

青苹蹲下身子,用颤抖的手去寻找伤口,才发现是胸口中刀,伤口还很深。这样的伤势,神仙也难挽回。

她泪如雨下,心痛如绞,转过身问徐亮:“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徐亮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经过。原来他和周冰照常来到这条街上乞讨,一开始也是收获不少。谁知后来来了四五个大乞丐,硬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让徐周二人滚蛋,他们自然不服,说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从来也没见过他们。那几人听了,便开始动手打他们俩。他们毕竟是小孩,如何是这些大乞丐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倒在地,哭爹喊娘起来。正在此时,郝大叔路过这里,见孩子们挨打,便过来拦阻。那几人种竟有有一个拔出了一把匕首,一刀刺中郝大叔的胸口。后来一看伤了人,结果呼啦一声全跑了,只剩下两个孩子和血流如注的郝大叔。一开始大叔还有意识,让徐亮去找青苹和曾元来,可说不了几句,大叔便昏迷了过去。徐亮又急又怕,便四处寻找青苹他们,方才终于遇上了。

曾元也哭泣着将郝大叔的身子扶起,靠着自己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地上。他喃喃道:“大叔,你醒醒啊!我们不能没有你啊!苹姐,大叔流了很多血。我们该怎么办啊?”

青苹忍住悲伤,强行冷静下来。她对三个孩子道:“徐亮,你和我回去拿钱,我们去请大夫过来。曾元,周冰,你们在这里照顾大叔,别让他再着凉了。”

她正要离开时,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襟。

“阿苹……回来。”

那是大叔的声音,虚弱却坚定。青苹转过身,看见郝大叔半张着眼睛,嘴角流着血沫子,气息奄奄地在和她说话。

她蹲下身子,看着郝大叔那张被死气笼罩的脸庞,轻声道:“大叔,我去给你找大夫,你先撑着点,我马上回来。”

郝大叔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不花这冤枉钱。我自己知道,我已是不成的了。”

青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大叔,不会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郝大叔惨然一笑:“阿苹,你知道什么是回光返照吗?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已没有多少时间了,很快我就会和地下的孩子,还有孩子他娘见面了。所以,我想在临死前,拜托你一件事,请你答应我,替我照顾好这些孩子,给他们找个好前程。我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青苹此刻心如刀绞,她怎会不知大叔的强势有多严重?她又怎会不知此刻大叔醒来,便是回光返照?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她总想去做些什么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大叔一点一点地死去。

她哭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大叔的声音越发微弱:“阿苹……阿苹……”

青苹哭道:“大叔,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可是求求你不要死。曾元早上还说你待我像亲生女儿。你的女儿明天还要给你庆祝生辰呢!我今天讨到了好多好吃的糕点,真的很好吃……可是我没能拿来,都掉在半路上了,呜呜呜……大叔,我们说好要一起照顾他们的,你别丢下我们,你千万别死……”

大叔伸手想触摸她的脸庞,却总是抬不起来。青苹抓着他的手,靠再自己打俏脸之上。

郝大叔笑了笑道:“如果我有你这样漂亮的女儿,那该多好……”

然后便再无声息了。

青苹抱着郝大叔的遗体,悲痛欲绝地大哭起来,另外三个孩子亦是泣不成声。

天空愈加阴霾,北风呼啸之下,今年的最后一场大雪终于落下,街上,屋顶,逐渐斑白。

大叔的身体逐渐冷却,白雪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也不化去。那道可怖的刀疤也被雪花遮住,他神态安详,嘴角含笑,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是乞丐,但他又不仅仅是个乞丐。他没能救得了自己的孩子,却救了很多别的孩子,其中就包括青苹。他也改变了他们,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今年四十五岁,明日是他的生辰。大年初一,非常好记。然而他说他不想庆祝生辰,因为那样他又会老了一岁。于是他的生命定格在了四十五岁的最后一日,

然而在这天地之间,终究还是少了一个好人。

第32章 披麻戴孝

大年三十,阖家团圆。山神庙里,却是一片凄风苦雨。大叔,青苹,曾元,这些人都没有回来。有的只是哭个不停的徐亮和周冰。左峰今日也提早从武馆回来,他问了徐亮半天,才明白了两件事:一,大叔被人杀害了。二,青苹,曾元去报案了。

他眼前一黑,几欲晕倒。

青苹来到了衙门,但是大门紧闭。她上去敲了半晌,无人来应。她看到了门口的鸣冤鼓,便跑了过去,取下鼓槌,奋力击鼓。

然而门里面还是毫无反应。

她身后看护着郝大叔遗体的曾元忍不住道:“苹姐,没用的。今天是除夕,衙门不办公的。”

青苹充耳未闻,依旧一槌又一槌地敲击着。她是了解朝廷制度的,即便是大年三十,也还是会留下值班的人。如果等到明天,凶手早就逃跑了,叫人如何去抓?

当她敲了近两百下鼓的时候,门终于吱呀一声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衙役,怀里还揣着一个手炉。他怒气冲冲的走向青苹,从她的手里抢下了鼓槌,大声说道:“你个臭要饭的,敲什么敲,吵死人了,知道不知道?”

青苹指着郝大叔的遗体道:“衙差大哥,方才发生了命案,我的大叔被人无故杀死。请你们尽快签发捕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那个衙役扫了一眼大叔的遗体和抱着他的曾元,冷笑道:“一个叫花子,死了就是死了,还来报什么案?平时也许还会给你处理一下,可你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别打搅本大爷休息,赶快拖着这具尸体给我滚开。”

说完他便往里走。青苹一把扯住他的衣襟道:“你怎可如此罔顾人命?况你拿了朝廷的俸禄,就什么都不管吗?”

那衙役被她说得恼羞成怒,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犹自不解气,又蹬了她一脚,姜青苹踢翻。

“死叫花子,谁给你的胆,竟敢骂本大爷。告诉你们,像你们这样要饭的,全都死光了,朝廷都不会管。赶紧给我滚蛋!”

说完便走了进去,将大门再次重重的关上。

曾元赶紧跑过来将青苹扶起,见她疼的脸色苍白,气得大骂道:“什么东西!凶手不去抓,就会欺负我们!苹姐你没事吧?”

青苹流泪道:“我好没用,抓不到凶手,都不能为郝大叔报仇。”

曾元摇头道:“苹姐,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这帮吃皇粮的不作为,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正说话间,左峰也已经赶了过来。他看见青苹捂着小腹被曾元扶着,便急跑过来问:“苹姐,你怎么了?”

青苹咬着牙站直了身子道:“我没事。衙门不给我们报案,那个凶手现在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曾元问道:“苹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青苹想了想,然后对他们说道:“报仇的事只能先缓一缓,我们需要让大叔入土为安。这样,曾元,你去街上找点白布来,我们今晚为大叔守灵。小峰,你帮我将大叔背回山神庙。明日我们便葬了大叔。”

她如今也是心中惶然,但是大叔将孩子们托付给了她。她就是他们新的主心骨。无论心里有多么害怕,她都不能表现出来。

曾元应了一声便去找白布去了。青苹将郝大叔的遗体放到左峰的背上,自己在一边托着,两人便这样将大叔的遗体一路带回庙里。

孩子们一看见大叔的遗体,便开始大哭起来。一来,确实是伤心欲绝,二来,也是对未来的恐慌。毕竟大叔在的时候,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保护着这群孩子们。

青苹知道这时候谁也劝不住他们,况且他们的确需要发泄。便抹了抹眼泪,找了条不那么破的草席,铺再地上。然后和左峰一起将大叔的遗体放上去。又找了一些蜡烛来,挑了两根长的,放在大叔的左右两边点燃。

孩子们看着她的所作所为,哭泣声渐渐变小起来。青苹对他们道:“大叔在临走前,托我照顾你们。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也没有大叔那么能干。可只要有我一日,一定会护你们周全。大叔生前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大家都能学会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不用再靠乞讨为生。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不要让他的在天之灵感到失望,好吗?”

孩子们一边啜泣,一边抽噎着说着好。

青苹看着他们道:“今夜让我们为大叔守灵。你们都来找大叔说说话吧。大叔喜欢你们每一个人,你们和他说话,他一定很高兴……”说到后来她再也难以为继,呜呜的哭泣起来。

此时曾元也回来了,带回了一些白布。他和左峰一起,将白布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绑在每一个小孩的手臂上。轮到青苹时,她拿过两条白布,一条缠在头上,一条绑在腰间。这是为人子女才有的披麻戴孝方式。曾元和左峰顿时恍然,苹姐已经将自己看做是大叔的女儿了。

大家绑好白布,青苹和几个大孩子开始准备晚饭。本来这是一顿团圆饭,如今谁也没有心情吃,只能随便烧了一锅,大家分了。收拾好之后,大家围着大叔坐成一圈。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要和大叔讲。只有青苹一直默默地跪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其实她也想和大叔好好说说话,但是她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软弱。如今他们只能依靠她了,所以她必须给他们信心。她不可以和他们一样哭着喊着要大叔回来。

左峰和曾元当然了解此时青苹的心情,便一左一右地陪着她坐着。青苹劳累了一天,又被衙役殴打,此刻自然极其疲倦。但是她硬撑着,自始至终都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左峰忍不住道:“苹姐,你去歇一会儿吧,别太累了。我们在这里守着就好了。”

青苹摇头道:“我不累。而且……这也是目前我唯一能为大叔做的事了。”

没能抓到杀害大叔的凶手,是她心中一个无法被抹去的心结和愧疚。她能做的,就是成为大叔的女儿,为他操办后事。

左峰是了解青苹的,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温柔开朗,但她一旦决定的事,就没有人能够劝阻她。也许大叔能,但如今已经没有大叔了。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大地已是白茫茫一片。天气寒冷,青苹让孩子们躲在山神庙里不要出来,自己和曾元,左峰两人带着简陋的工具去到庙后面,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开始挖坑。由于没有趁手的工具,三个人挖了一上午才将坑挖好。然后他们将大叔用席子卷起,放入了坑中。

青苹喃喃道:“本该为你置办棺椁。但是我们没有钱买。大叔,真的很对不起你。你嘱咐我的事,我一定为你办妥。希望你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这帮孩子们。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你安心地睡吧。我会常来看你的。”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本该是豆蔻年华,青春岁月。然而却背负了太多沉重的责任。

青苹一声不吭地便接下了,她美丽的背影倔强又孤独,让曾元和左峰都不由得看痴了。

葬了郝大叔之后,山神庙里的众人仍然继续生活着。郝大叔生前做过的事,现在由美丽的苹姐代替。一开始她还有些生疏,但是日子久了,她便越做越好,更何况还有曾元和左峰辅助她。张连城和戚衡虽然没有工钱,但时不时地能带点吃的回来。左峰虽然在武馆拿不到什么吃的,可是他回来可以教大家练武,强身健体,比什么都要好。

那几个大乞丐,也许是害怕了,也许是离开星耀城了,之后再没出现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第33章 万丈深渊

自除夕夜下了大雪之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春寒料峭,竟犹胜过冬天。

如此寒冷的春天,让很多人的身体无法适应,竟生起病来。

患者会先咳嗽,然后发烧,全身乏力,严重的便会一命呜呼。而且此病传染性极强,使得整个星耀城里病倒了一大片。

薛小宝是庙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今年六岁。他甚至无法单独乞讨,总是需要跟在其他孩子身后。

昨儿个刮了一夜的大风,早上薛小宝便开始咳嗽。青苹一摸他的额头,已是灼热火烫。

小孩子身子弱,没过多久竟然烧得昏迷了过去。

她知道这病不能拖,让曾元看着薛小宝,自己取了钱袋去了最近的药铺。店里的伙计趁东家不在正在那里打盹,谁知被青苹叫醒,满脸不高兴。可等看清她的容貌,气顿时消了,笑眯眯问道:“姑娘想买什么?”

青苹问道:“可有退烧药卖?”

那伙计摇了摇头:“姑娘你来晚了,退烧药早就卖完了。我家掌柜的去进货了,你若真想要,三天后过来吧。”

青苹失望之极,小宝已危在旦夕,如何等的了三日?恐怕只一日便会丢了性命。

她说了声好吧,便转身想去别的药铺。

那伙计叫住她道:“姑娘,我劝你直接去济世药房,一来这些日子因为得病的人多,药房里的退烧药都被抢光了。二来,我也不怕告诉你,大部分药都是被济世药房高价收的去的。”

青苹一愣,问道:“他们为何要高价收药?”

那伙计叹了口气道:“他们收的价虽高,可卖出去更高。姑娘,看你也不像是有钱人家。怕是买不起。”

她脸色苍白,心里已明白这个济世药房打的什么主意。只咬着嘴唇问:“他们卖……多少钱?”

那伙计伸出两根手指头。青苹苦涩地问道:“两百文钱?”

那伙计摇了摇头道:“是二两银子!”

青苹身子一晃,自从上次她打胎后,他们又存了一些钱,如今袋中已有三十五文钱了。若是平时,也是够买药的。如今遇到这等病灾,涨价本也在预料之中。可也没涨的这么离谱的,

她嘶声道:“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伙计叹道:“要不怎么发财的都是他们有钱人呢?这心太黑了。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青苹离开了这间药铺后,又辗转去了几家,结果却是一般无二。有人可怜她,便让她去济世药房。她一咬牙直奔济世药房而去。

这个药房门面很大,如今却是人满为患。光是排队的就绕了好几个圈,一直排到大街上。青苹也心急如焚,见店里有人在维持秩序,便上前问道:“这位大哥,那么多人排队,可是买退烧药的?”

那人见她虽然破衣烂衫,但是面容娇美,于是告诉她道:“正是。如今全星耀城,就只我们这里有退烧药了。”

她又问道:“那这药多少钱一付?”

那人道:“不多不少,正好二两银子!”

青苹艰难道:“这实在是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些?”

那人道:“姑娘,这还是今天的价。明日说不定涨到四两呢。这城里有的是人想买,你也看到了吧,排着长队呢。姑娘,我劝劝你,没钱就别来了。我们打开门做的是生意,不是开善堂的。”

青苹满面通红,正想与他理论,可他也不过是个伙计,便是说赢了他又能如何?再看看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满面忧色,自然是家中有人等着药用。这济世药房的主人自然知道人命的金贵,如今他摆明就是要发国难财,普通人又能拿他如何?按说朝廷不该让这种人囤积居奇,投机倒把。可如今这家济世药房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朝廷却不闻不问,说背后没有靠山,有谁信么?这官商一结合,可不就是名正言顺地抢钱么?

她买不起药,茫然地往回走。前方的路忽然被拦了起来,远处还传来了鞭炮齐鸣,两边都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青苹不知发生何事,正巧身边有人也在问:“这位大嫂,请问为何这般热闹,还将路都拦了起来?”

那个大嫂惊讶道:“怎么你是外地来的吗?今天是公主殿下出嫁呀?青鸾公主美若天仙,心地还善良,我们大家都是来凑凑殿下的喜气的。”

问的那人喜道:“我今日才来星耀城,想不到就遇上这等大事。这份喜气,我也得凑凑。”

他们说的热闹,听在青苹耳里却犹如一个又一个的炸雷。

公主殿下……要嫁人了吗?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曾经的甜蜜场景,最后画面定格在陈月鸾在马车里与她的诀别一吻上。

她曾经希望公主忘了自己,可为什么如今自己的内心会是那么难受?

她低下头,从另一条路绕了回去。然后开始笑起来,是大声地笑。

“她该是知道我死了。即便不知道又如何?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就算她愿意等我,我如今又是什么样子?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去娶她了!诸葛平啊诸葛平!你到底在难受什么?无法给她幸福,却还妄想霸占着她,你想让她给你守寡么?你真是一个自私又懦弱的男人!不,你连个男人都不是!你就是一个鼠肚鸡肠的小妇人!”

她骂自己越来越狠,每一句都直指内心最柔软最痛楚的地方,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变形,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她昏沉沉地回到山神庙里,曾元正想问她有没有买到药,但看到她面色疲惫,眼睛红肿,便知没有了。

他低声道:“苹姐?去看看小宝吧。他方才醒了。”

青苹点了点头,走到小宝身边。这孩子烧得满面通红,神志也有些不清,却还能认得青苹。

他喃喃道:“苹姐,我好难受!”

青苹忍着悲伤,安慰他道:“小宝不要怕,苹姐给你倒碗水。”

她将小宝扶起来,将一碗水喂他喝了下去。

小宝重重地喘着气,问道:“苹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青苹鼻子一酸,摇头道:“不会的,小宝。你只要休息几天就能好。”

小宝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我才六岁,还没活够呢。可是我活得又不好,所以还是死了算了。”

青苹听得越发难过,忍不住抽泣道:“不会的,小宝一定不会有事的。”

“苹姐。你知道吗?你长得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我有时候会想……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你。可是我大概是长不大了。苹姐,我要去找大叔了。大叔会不会不记得我了?应该不会的吧……我会告诉大叔,苹姐对我们可好了,我们大家都喜欢苹姐……”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最后轻不可闻。

青苹用颤抖地手去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不曾停止。这个可怜的孩子,正在和死神作着斗争,而青苹自己,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小宝死去?

二两银子,上哪里可以弄到二两银子呢?

突然,她的身子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她很犹豫,内心不断地在挣扎,斗争。这时徐亮和周冰刚从外面回来,他们来到薛小宝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徐亮便问青苹:“苹姐,小宝他……会好起来的吧。”

周冰道:“不用担心,有苹姐在,一定不会让小宝有事的。”

青苹定了定神,对他们道:“小宝这病会传染,你们年纪还小,别太靠近了。”

他们点点头,双双后退了几步。青苹把曾元叫过来,道:“我再出去想想办法,这里你帮忙照顾一下。”

曾元点头道:“苹姐你去办事吧,我会照顾好小宝的。”

青苹点了点头,又和徐亮,周冰打了个招呼,便又离开山神庙,往集市走来。

每靠近集市一步,她的脚步便沉重一分,步履也似乎蹒跚起来。

小宝可爱的小脸在她眼前出现,这个最小的孩子曾是大叔最疼爱的孩子。大叔死后,他变得沉默寡言,木讷了许多。此次生病,也说不定和心情低落有关。

想起大叔临终前,握着自己的手说的那番话,想起自己对大叔的承诺。

她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她继续向前走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第34章 一别两宽

最近生意不太好,所以郑屠子心情也不好。加上他很久没有。

他正准备关了店铺去逛时,发现铺子前站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容貌极美……的女人。

“小……小妞你怎么……来了?”他有些吃惊,说话不禁口吃起来。

青苹站在郑屠子的肉铺前,脸上毫无表情,眼里满是悲凉。

“郑老板。”她缓缓开口道:“上次你和我说的话,可还算数?”

郑屠子的眼睛正在,突然被她问起上次说过的话,一时居然满脑都是空白。

“啊……这个……那个……”

他正在回想自己上次究竟和这个绝色美人说过什么时,青苹的脸色微红,露出羞恼之色。

“既然郑老板不记得了,那么当我没来过好了。”

她正想离开时,郑屠子一拍脑袋道:“你看我这记性!小妞,老子上次跟你说了,只要……”

再次听到他说这么粗俗不堪的话,青苹眼中的恼意更甚,面颊更是绯红。看得郑屠子满眼放光。他今日本来就想……,如今看到青苹生气的样子,却是更加美艳了。

青苹见了他如此丑态,心中更是厌恶。但她却不能拂袖而去,因为小宝还在等着她买药回去救命。

她低下头,轻声道:“我需要钱。你给我二两银子,我……”

说到后来,无论如何也是说不下去了,泪水充盈了她美丽的大眼睛。她从来一身正气,如今又怎能说出如此下贱的话语?

郑屠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小美人上次还严词拒绝了他,怎想的到今日。

等明白过来后,他大喜过望,走出来拉住青苹的小手,道:“当然,大爷我可是一诺千金的人。”

青苹甩开他的手道:“我自己会走!”然后独自向里走去。

郑屠子心里骂道:你装什么……?一会……

可现在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于是他耐住性子,将肉铺打烊关门,然后也走了进去。

他一个单身汉,家里头也不收拾,里头乱得像个垃圾堆,散发着一股子霉烂和肉腥味,让人极不舒服。

青苹几乎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她只能俏生生地站在墙角的一处空地上,美丽的脸上有些倔强又有些茫然。

为了拯救小宝,她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准则。但她恪守这些准则多年,即使是做出了决定,仍在不断地被自己的内心激烈地反对和谴责。

所以她如今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又会怎么去面对。

看到郑屠子走进屋子,她不禁紧张起来。

他心里乐开了花,把地上的杂物随意踢向一边,然后过去……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且慢!”

郑屠子有些不高兴道:“怎么着,小妞你想反悔?”

她眼里一片清明,一字字道:“先拿银子来。”

郑屠子一听并非是反悔,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讽刺道:“老话说……”

青苹只盯着他不说话。

郑屠子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一阵心虚,松开手道:“好啦,好啦。老子是守信的人,现在就拿给你便是。”

他去床下搬开一块青砖,从里头拿出一个盒子来。他不放心地回头去看青苹。她压根没看他,只低着头默默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屠子并不关心她的想法,他憋了太久,哪怕对方是个普通……更何况是青苹这样的……?

他掏出二两银子,放回盒子,然后将银子塞到青苹手里。

他发现拿到银子的青苹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喜色,而且眼中的痛苦和决绝更加深刻。

可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减少她的美丽。

二两银子是不少,可别说整个星耀城没有像她这么……,便是有……。

所以郑屠子很清楚,自己是捡到宝了。他嘿嘿笑道:“小妞,银子可是给你了……”

青苹很干脆地回答道:“不会。”

郑屠子也不生气,笑道:“你是想……看不出……”

她咬紧嘴唇不说话,只是眼里越发羞恼,脸上更添嫣红。

郑屠子看得……

青苹只觉得……她的声音甜美中略带沙哑,

郑屠子志得意满地……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二两银子,这是她如今唯一可以说服自己的东西。

郑屠子……

她看到砧板上有一条白色的蛆虫在蠕动,目标是嵌在裂缝里的一丝烂肉。

她觉得郑屠子就是这条蛆虫,丑陋而恶心。自己就是那丝烂肉。又烂又臭,除了被蛆虫当做大餐吃掉,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不想再看那虫子的丑态,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又响起了鞭炮声和唢呐声。

“今日是公主大婚之日啊。”“公主美丽善良,人人称颂呢!”“那我们可要一起沾沾喜气呢!”……

“咦,这个女人是谁啊?”“真是的,又脏又臭,是个叫花子。”“什么呀,你们不知道,她就是一个……”“哎呀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公主和她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她因为疼痛,已经意识模糊,思维紊乱。那些辱骂她的话,其实都是来自于她自己的内心深处。

她的眼在流泪,她的心在滴血。

“月鸾……月鸾……”她在心底呼唤公主的名字。

陈月鸾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身火红的嫁衣,美丽高贵,让人不敢直视。但是却冷漠地看着她。然后公主走过来,一把抓起青苹的头发,大声道:“告诉本宫你的名字!”

她流着泪,诸葛平三个字却总也无法说出口。公主冷笑道:“你也知道你不配拥有这个名字啊!”

青苹低下头,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卑,只能无声地啜泣着。

公主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阿平,你知道么?我要嫁人了。毕竟,我们无法一直活在过去对不对?更何况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阿平,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再见了。”

青苹猛一抬头时,公主已然消失不见了。

她哀恸至极,发出凄婉的哀鸣声。与此同时……

星耀城的某处大宅院里,陈月鸾正好听到唱官主持喊到:夫妻对拜!

她脑海中出现了诸葛平英俊的脸庞,泪水不禁从眼眶里盈出。

她喃喃道:“阿平,再见了。”

唱官主持喜气洋洋的声音:“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第35章 倾吐悲伤

青苹面无表情地……,一旁的郑屠子不停地……,却仍依依不舍地盯着……。由于他刚才过于兴奋,本来还想……

但他并不觉得亏,只是略有些遗憾。见青苹收拾好准备离开,便开口道:“小妞,你可真……。下次要是……,你还……,绝对有保障!”

青苹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不知是在嘲笑郑屠子,还是在嘲笑自己。

她终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离开了。她也想严词拒绝这个可恶至极的杀猪匹夫,只可惜自已然没有了这个立场和资格。

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再次来到济世药房。此时排队的人已少了很多,她一路跟随着队伍,犹如行尸走肉。

曾元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小宝,心里一片悲凉。苹姐出去很久了,还是没有回来。刘福贵方才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市面上的退烧药都已卖完。而唯一有卖的济世药房却开价二两银子一副药,很多穷人家都买不起,已因此死了很多人。曾元这才知道为何先前苹姐回来时会那般的失望和疲惫。二两银子对他们这群以要饭为生的乞丐们来说,是一辈子都不敢去奢望的巨款。

可是,苹姐为何后来又出去了?她应该没有钱买药才对啊。

突然,曾元身子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他的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开始颤抖。和青苹一起在集市上曾遇到过的事情,再一次进入到他的记忆中。

苹姐她,该不会是……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忽然,他看到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庙门口,走的很慢,腿也迈不开,似乎每一步都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天啊,是苹姐!他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将她扶住。

“苹姐!你怎么了?”

青苹虚弱地笑了笑,问道:“小宝没事吧。”

曾元摇了摇头道:“他没事。”

青苹将手里的退烧药交给曾元:“赶紧煎了,给小宝服下。”

曾元接过药,双手开始颤抖。他很想问一声青苹,是不是去找了郑屠子?可是看着她那张憔悴之极的俏脸,竟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青苹摆了摆手道:“快去煎药吧。我很累,想一个人歇歇。”

说完继续蹒跚着向里头走去。

曾元心中五味杂陈,他已不用再问了,发生了什么,其实一目了然。他只是很恨,恨这个世道不公,也恨自己的无能。他甚至无法去安慰苹姐,因为那样只会再次伤害到她。

青苹穿过后门,径直走向郝大叔的坟。她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那个丑陋的男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是她的精神支柱。

来到坟前,她一路之上勉力支撑的坚强终于全线崩溃。再无力站着,半跪半坐在冰冷的泥土上,刹那间已是泪如泉涌。

“大叔!我觉得自己真的……虽说我是没的选,可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他把……。我觉得自己和他摊子上的猪肉没什么区别。要说有,那就是我……!他还说以后让我再去找他,我听了都不能骂他。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去找他。呜呜呜……”

她哭泣着倾吐着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无奈,对着大叔坟前立着的一块木牌,是她亲手刻上的字:大叔郝东川之墓。

她用手抚摸着木牌,仿佛又看到了郝大叔那悲天悯人的双眼。

“大叔,今天月鸾她……她嫁人了。我本该为她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可我真的好想她,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我知道如今自己已什么都给不了她,月鸾也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我只是……只是……好想再见她一面。远远的,哪怕只看一眼便好……”

左峰回到庙里时,小宝已经喝下了汤药,体温也神奇般下降了很多。曾元欣慰地替他捻紧被子,知道这孩子的命是捡回来了。

左峰问他:“小宝的病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多亏苹姐买到了退烧药。如今已经退烧了。”

左峰点点头,又问:“那苹姐呢?”

曾元往庙后看了看道:“她应该在大叔那里。”

左峰道:“我去看看她。”

曾元毅然道:“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一起走出后门,往郝大叔的坟前走去。

青苹仍是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她如今已是疲倦之极……。

然而他们两人还是听到她喃喃说道:“大叔,你为何要离开我们。你知道吗?有你在的时候,再苦再累,我也不会怕。我好想再听你说那些安慰我,鼓励我的话。可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大叔,我会努力撑下去的。孩子们需要我,我不可以在这里倒下的……”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身子一歪,竟然晕了过去。

整整一天,她都在外头奔走,且水米未进。还被……。她虽然坚强,毕竟是弱质女流,撑到庙里时,已是油尽灯枯。

后面的两人大惊,赶紧上前将她扶起,带回庙里。

左峰看着青苹憔悴的面容和干裂的嘴唇,不禁问曾元道:“阿元,这是怎么回事?苹姐为何会变成这样?”

曾元心痛地看着青苹,缓缓对左峰道:“小峰,请你答应我,一会苹姐醒过来后,你什么也别问她,好不好?”

左峰迷惑不解道:“为什么?”

曾元转过脸来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苹姐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女人。她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你明白了吗?”

他说得很隐晦,但是只要是熟悉青苹性格的人,就听得懂。

左峰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曾元的眼里露出了痛苦之色:“小峰,大叔不在了,我们也该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让苹姐一个人扛。那会压垮她的。”

左峰握紧了拳头,一根根青筋爆起。

青苹醒来时,看到左峰正坐在她身旁。她勉强笑了笑道:“小峰回来啦。”

左峰点点头,告诉她道:“小宝已经退烧了,如今已无大碍。”

她不禁露出欣慰之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去看看他。”

却被左峰按住:“苹姐,小宝睡着了。等他醒了再去看他吧。”

青苹也确实无力起身,便点了点头道:“哦,那好吧。”

左峰很少看到她如此乖巧柔弱的一面,心中热血翻涌,又夹杂着怜爱和酸楚。

她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灼热的眼神,而是再次陷入到昏迷前的伤痛情绪中去。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坐在一起。

半晌,青苹忽然问道:“小峰?你会不会觉得苹姐很脏,很贱?”

左峰没想到青苹会这样问他,一时愣在那里。

她看起来也没想让他回答,而是自嘲地笑笑道道:“我就觉得自己又脏又贱。”

左峰急道:“不是这样的!苹姐你是世上最纯洁最高贵的女人!在我们心里,谁也比不上你。”

青苹喃喃道:“纯洁?高贵?只有月鸾才配的上吧。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我却在肮脏的……”

她突然清醒了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情绪这般不稳定?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难道自己身体变成女人后,性格也变了?

她拍了拍左峰的肩膀道:“走,让苹姐看看你的拳法有没有进步。”

左峰迟疑道:“可是,苹姐你的身体……”

她笑了笑道:“不过是有点累罢了。再说又不是我打拳。你莫不是想要偷懒不成?”

她努力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左峰看着她瘦削而孤独的背影,想起曾元说的那句话:“大叔不在了,我们也该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让苹姐一个人扛。那会压垮她的。”

而多年之后那威震全城的三人组合,应该就是从这句话埋下的种子吧。

第36章 隔条人命

曾元和几个少年躲在巷子口,盯着八仙桥下的一艘旧船。大叔走后的第三个月,徐亮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那个杀死大叔的凶手。他也算机警,跟着他们找到了落脚点,原来他们平时居住在这艘船上。

他回去后,因为青苹正好不在,便将此事告诉了曾元。

曾元在这几个月里,组织了几个少年,成立了一个简单的帮会组织雏形青龙会。

因为城南的帮会比较多,有些中间地带反而因为过于敏感而暂时处于三不管状态。

曾元的主要活动就在这些地方,加上他属于小打小闹,暂时没有引起别的帮会的重视。

他听了徐亮的陈述后,决定暂时将此事瞒着青苹。一来青苹为大家付出太多,他不想让她太过劳累。二来这种牵涉到暴力复仇的事,让一个女孩子介入总是不太好。三来他已有了自己的一套班底,这次就拿那个凶手试试刀。

一个乞丐从船里头走了出来,曾元问道:“是不是他?”

徐亮就在他的身旁,摇头道:“不是,他应该还在里面。”

曾元便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又有两个乞丐走了出来,左右并着肩,边走边说话。

徐亮跳了起来,指着其中一个道:“就是他!左边那个高个子!就是他害死的大叔!”

曾元眼里闪过仇恨的火焰,一挥手道:“跟上去!”

他们一路跟着那两个乞丐,等到了人少的地方,突然冲上去将那个凶手敲晕,再将另一个乞丐推倒在地上。

曾元指着他道:“不关你的事,给我滚蛋!”

那人见曾元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匕首,而且年纪虽不大,人数却占优。知道自己敌不过,便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曾元他们将凶手捆上装进一个大麻袋里。徐亮问道:“元哥,我们要不要去告诉苹姐?”

曾元想了想道:“之后再跟她说一声吧。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就别让她看到了。”

徐亮“哦”了一声。

曾元又道:“你年纪太小,也别跟过来了。”

徐亮摇头道:“不要。我想亲眼看着这个恶人死掉!”

曾元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这个人由我去解决。可是如果让苹姐知道你也看到了,她一定会很生气的。”

徐亮低下头,很不情愿地说了声:“哦。知道了。”

另一边,那个逃走的乞丐跑进了一家酒楼,没等伙计上来轰他,便已经跑到一个靠窗的桌子前。那张桌子上只坐着一个客人,三十岁左右的一个汉子,有些个精瘦,但是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涛哥!不好了,刘二柱刚才被人抓走了!”

那个涛哥摆了摆手,对追过来的伙计示意没事了。然后问那个乞丐道:“说清楚,是被谁抓走了?”

那个乞丐有些尴尬道:“是一帮臭小子,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

那涛哥一脚把他踹翻:“你们干什么吃的?两个人被一群小孩给治了?”

那人捂着肚子,哭丧着脸道:“他们人多,还有刀。我这不想着给涛哥报信呢嘛。”

那个涛哥站起身道:“随我过去,把二柱救回来。”

那个乞丐道:“要不要再叫几个……”话未说完又挨了一脚。

“我张涛对付几个小孩还需要叫人?以后让我在城南还怎么混?爬起来!带路!”

那乞丐不敢再说,起身带着张涛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曾元揭开麻袋,几个巴掌下去,将里头的刘二柱给扇醒。

他头上脸上皆是剧痛,看到曾元时,便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东西,敢偷袭你刘大爷……啊!”

原来是曾元一刀刺进了他的大腿,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曾元扭动了几下刀柄,让刘二柱发出高亢的惨叫声,然后才拔了出来。血淋淋的,便在刘二柱的衣服上擦干净。

刘二柱清醒了过来,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是个狠角色,便喘着气求饶道:“这位小哥,有话好好说。我是哪里得罪你们了?我道歉,我赔罪。”

曾元淡淡道:“三个月前,你杀了一个好人,然后一直逍遥法外。你觉得现在道歉会有用吗?”

刘二柱脸色煞白,他终于想起了那天的事情。他们在殴打两个小乞丐时,一个中年跛脚乞丐突然跑过来推开了他,护住了两个小孩。

他觉得失了面子,便恼羞成怒地掏出了刀捅了过去。

杀了人之后,他吓得逃跑了,也确实担惊受怕了一阵子。不过后来却发现P事没有,料想死了一个乞丐而已,谁会管这事?

谁知三个月后,竟然会有人为了此事将他抓到了这里。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前方有一座坟墓,墓前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七个字:大叔郝东川之墓。

这下他开始慌了,继续哀求道:“这是意外啊,当时我只想吓唬一下他,谁知他会撞上来啊!”

曾元突然一挥刀,刘二柱吓得赶紧躲闪,样子十分狼狈。

曾元冷冷道:“谁会往刀口上撞?你都知道躲了,大叔会不知道?”

刘二柱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了,是别人让我们占了那块地盘我们才去的,我也是受命行事啊。”

曾元看着他的表情,确定他没说谎,便道:“是谁指使你去的?”

刘二柱为了保命才口不择言,现在又有些后悔,涛哥的手段他也是见过的。只踌躇道:“这个……我也不敢说呀。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可以赔钱,赔好多钱!”

曾元摇了摇头:“你有钱还会当乞丐?我劝你老老实实说出来,不然我就一刀一刀地剐了你!”

他说话异常平静,语气和寻常聊天没什么不同,可听在刘二柱的耳朵里,却更加让他感受到恐惧。

就在他迟疑之时,背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不会说的。因为他最怕的人就是我!”

曾元迅速转身,便看到了张涛和后面负责报信的乞丐。

他眉头一皱,因为急于报仇,他没能调查清楚刘二柱的背景。如今看来,大叔的死也许不是偶然,而是某些人为了争夺利益而衍生出的后果。

他装作不经意间移到刘二柱身后,对着张涛道:“如果他真的不会说,那你为何不等等看?却反而要那么急地打断他?”

张涛瞳孔收缩,曾元这些话还是点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原来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一群小屁孩。如今看来,至少对方的头头并不那么简单。

不过他也是经过风浪的,眼神一厉道:“小子,你惹错人了。赶紧将他放了,再向我磕头道歉,我兴许还能饶了你。”

张涛十多年前加入的东海门,他身上有功夫,下手又狠,很快就成为门主程澎手下的得力干将。后来星耀城的地下势力达成了暂时的平衡,打打杀杀不再成为最重要的事后,他在门中的地位开始下降。

对此他当然不服气,并且程澎起了异心。但在东海门里,大多数人还是忠于门主的,他势单力薄,便想着从外面吸收人手。刘二柱他们恰好在此时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几个人是从外地来的流民,没有在城市里生活的技能,更没有人脉,只能以乞讨为生。于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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