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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巫的诱惑¥霍老大¥【完美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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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男巫的诱惑》以奇幻与超现实的笔触,描绘出一位独特男巫——祝云台的传奇冒险。他虽身着巫女装,以女性形象示人,却展现出男性那份坚毅与不羁的气魄。故事背景设定在南疆幽静的山村,民俗与神鬼交织,村里中元节时众鬼纷至沓来,正所谓“巫女装才不是女装,是职业装”,这一转折既引发了新一轮的悬念,也悄然揭示了主角跨越性别界限的命运。小说中,祝云台以独门秘术和精湛烹饪之技,既平息了贪婪的混沌大鬼,也化解了村中因大鬼来袭引发的纷争;同时,其与各路妖怪、鬼怪之间的交锋,又呈现出一幅充满武侠色彩与超现实戏剧冲突的江湖画卷。读者在跟随祝云台从宁静到激战的旅程中,将体会到跨性别身份带来的种种矛盾与魅惑,以及一个人与妖魔鬼怪共存世界中暗藏的情感纠葛与命运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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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Plain Text
Size 3278489 bytes
MD5 40e902929bc886a3f877133df152ee25
Archived Date 2025-03-11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霍老大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2018-09-11
Tags 伪娘, 变身, 跨性别, 性转, 妖怪, 巫女, 奇幻, 武侠, 恐怖, 冒险, 民俗, 灵异, 惊悚, 血腥, 荒诞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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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信息〗:

━━━━━━━━━

「书名:男巫的诱惑」

「作者:霍老大/著」

「创建:2018-09-11 11:47:16」

「字数:1007521」

「章节总数:418」

「Tag:妖怪,绅士,爽文,无敌」

「更新时间:2020-11-11 18:29:43」

「总点击:23859093」

「简介:这是一个人与妖魔鬼怪共存的江湖世界。

一个穿越人士在这里从事着巫女的工作。

这里有聊斋的浪漫、武侠的奔放、玄幻的热血、仙侠的潇洒……

(PS:新文(我夺舍了绿茶)已上传。)」

书籍链接:

第1节 第1章 巫女装才不是女装,是职业装

南疆,十万大山绵延无尽。

南疆东部有几个郡城,至中部已是人烟稀少的蛮荒地带,只有零星山镇、村寨散布其间。

哀牢山下哀牢镇,镇外西北方向七八里远处有个南塔村,坐落着五十多户人家,石屋与木楼颇有点中州建筑的风格,几处亭台楼榭虽不雅致,但格外清幽。

日落时分,村民们早早吃过晚饭,在门外摆上香案和水果供品,然后回家紧闭门窗,村里一片寂静。

村口牌坊左侧十几米远的竹林有个石阶路口,石阶向着山坡上延伸五十米处,同样有一个古朴的杉木牌坊,上刻三个大字——后土庙。

后土是十二巫神之一,南疆山民多有信奉十二巫神的,山村百里内必有巫神庙。

南塔村的后土庙香火不错,这时依然有淡淡青烟袅袅升空。

庙宇建筑也是中州风格的阁楼,一共两栋木楼、三个竹棚,占地百尺见方,很旧,但干净、整洁。

祝云台坐在主楼走廊的木地板上,怀里撸着一只不足一岁的驺虞兽,恬淡而满足。

撸熊猫真的好过瘾啊!

这世界人们管大熊猫叫驺虞兽。

落日融融,暗夜将至,他不得不放下熊猫,拍了一下它的小屁屁,轻笑道:“回去吧,天黑就该回家。”

小熊猫“吱吱”一声,一扭一扭地爬向屋边的竹林。

祝云台轻轻掸去白衣上的泥印子,站起来走向厨房。

他下了一扎挂面,放几个浸泡过的香菇,撒一把豆芽……片刻后捞起两碗面条,用托盘捧着从外楼梯走上神楼的二楼。

二楼是他起居的地方,宽敞得略显空旷,冷清。

客厅被改成了修行道场,尽头的角落里摆着香案,案上摆着一个香炉、一个红色雕花神龛。

祝云台将一碗面和筷子摆在香案上,伸手敲了敲神龛的门户,淡然道:“八爷,今天中元了,祝你节日快乐,还有,别捣乱。”

他自己端着另一碗面走到走廊上,看了一眼山边缓缓升起的绯红之月,随即默默吃面。

他回屋收拾时,发现神龛前的瓷碗已经空空如也,案上落了几滴汤水。

祝云台收拾了碗筷,站在山岗上看了一眼村西头的方向,然后回房换上工作服。

“巫”一般又叫“巫女”、“巫祝”,是能够沟通神鬼的人。

据说只有最圣洁的女子才有可能成为巫。

祝云台不是女子,但长得很漂亮,而且天生就能看见鬼怪,由巫婆婆抚养长大。

如今巫婆婆不在,他得独自完成今年的中元节祭鬼任务。

工作服很简单,洁白的双襟长衫搭配鲜红的裙子,红色腰带打个蝴蝶结,将一头乌黑秀发拢成一束,系上红丝带,再穿上鲜红的布鞋。

他的皮肤很白嫩,脸颊像新剥的熟鸡蛋,轮廓不失阳刚,玉面朱唇却显柔美,腿长腰细,钟灵毓秀,气质优雅绝俗,如果不穿巫女装,也许人们还会怀疑一下他的性别。

但巫女装造已是一个女性象征。

他已颇为习惯这样的装束,稍作整理就出门,来到村口牌坊下。

牌坊旁边也备上了香案,还有一口铁锅、三个封盖的水桶、一堆干柴、一个土灶。

他先在土灶里生火,然后架上铁锅,将水桶里泡好的香菇、竹笋、白萝卜舀到铁锅里煮。

不多时,三鲜汤的香气飘散开来,缓缓随风弥漫村寨。

夜风微拂,天上的绯月蒙上了一层薄纱。

一个浑身漆黑的长舌鬼自南边走来,祝云台舀一碗三鲜汤递给它。

长舌鬼的大舌头一卷,碗里便空空如也。

它咕噜吞咽,眯上眼睛发出享受的声音,一会才道:“好呲!”

云台笑笑,又给它盛了一碗。

他当下煮的香菇是干货,香气比刚采摘的鲜菇浓郁许多,竹笋也是经过焯水后浸泡去了苦味的,加上本就气味强烈的白萝卜,这一锅汤虽然简单,但也十分鲜美。

这是一个人与妖魔鬼怪共存的世界,地广人稀,生产力水平低下,对吃食的讲究远远不如他的家乡。

中元节时鬼怪能脱离束缚且鬼力大增,得给它们面子,这天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摆上供品招待它们,而祝云台作为村寨唯一的巫祝,肩负着维持秩序的责任。

东边飘来一颗头颅,大叫着“美女”便撞向云台,被他手里的勺子一抄,将头颅丢进土灶里烧了,发出“嘎嘎”怪叫声。

四周传来“嘶嘶”的吸气声,好几个鬼怪现了身形。

“白痴,落头鬼居然敢袭击巫女!”

“应该是新鬼。”

“真香!”

“敲凶!鬼节也敢杀鬼。”

……

浑身湿漉漉、头顶一大蓬水草的水鬼气势汹汹地走到香案前,喝问:“胡烙!李介糸不给鬼面子!”头顶的水草立即张牙舞爪起来。

云台盛了一碗三鲜汤给它,水鬼气势一滞,犹豫着接过三鲜汤,也是一口闷,立即陶醉地“唔”一声,一下下嚼着嘴里的食材,半响才一砸碗,鬼叫:“害要!”浑然忘记了问罪的事情。

牌坊外跳来一个山童,它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单足山鬼,披着蓑衣,也有鼻子和嘴巴,但只有一个竖目,它跳到香案前,伸出右手,小手里有两个金裸子。

祝云台有点意外,“给我的呀?”

山童点头,云台就接过金裸子,给它盛一碗材料满满的三鲜汤。

山童跳到旁边吃汤,村尾走来一个伥鬼,口里念叨着“来追我呀来追我呀……”

一个负尸从地面爬来,一路嚷嚷:“谁来背背我老人渣,老人渣迷路辣……”

月上中天时,鬼怪已经在祝云台的香案前排成了两列十几米长的队伍,其中几个还是他前几年见过的熟客。

云台已经煮掉了一大桶食材,转头看了看村子,感觉还算安静,村民们应该睡得很安稳,他也觉得欣慰。

就在这时,村尾传来连续的“轰隆”闷响,疫小牛拖着一支鱼叉飞奔而来,口中大叫:“猪猪救命啊,河边来了个只混沌大鬼!”

众鬼一听,轰然作鸟兽散,几乎慌不择路。

混沌大鬼是逮到什么就吃什么的恶鬼,毫无理性。

疫小牛形如童子,额上长着两只小牛角,口中两颗尖牙,似鬼又似妖。

她是南塔村西边石拱桥桥头供奉的土地神,本来是只疫鬼,十二年前来村里偷鸡吃,被巫婆婆降服,却又霸占了村西头的土地神龛,赖着不走。

她身后的黑暗里,一个巨大的阴影迅速浮现,原来是一只一丈多高的鳄鱼头臃肿大鬼。

祝云台从腰间摄出一沓白符奔向大鬼,一声轻斥,白符如刀片飞射,扎在大鬼身上立即炸开,烈火熊熊。

“吼——”

大鬼驻足咆哮,一掌扫向云台,鬼风呼啸。

他回旋飞踢,红鞋稳稳踢中大鬼掌心,右足微陷,衣裙猎猎。

跑到香案前的疫小牛眼冒金星,“这就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了吧,美……”

祝云台蹬一下大鬼的掌心,身体后翻落地,再一蹬地面,身形如炮弹般射向大鬼的颈脖,一拳击出。

噗!

大鬼的脖子被洞穿一个窟窿,云台再凌空扫腿,红影如刀,瞬间切断它的头颅。

他飘然落地,却有些狐疑,感觉这种强度的混沌鬼并不是小牛的对手,转身却见疫小牛举着铁锅飞奔而去。

“这一锅都是我的啦,哈哈哈哈……”她得意而张狂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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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2章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甲子年的鬼节,南塔村人畜无害,村民们一早就去巫神庙拜谢巫神、感谢巫女,除了给巫神添上新鲜的供品,也带了些米面杂货给巫女。

但忙碌了一夜的巫女似乎还在休息,村长陶大山帮忙收纳了杂货,将村民劝了回去,他又将正殿稍作打扫才离开。

太阳很猛烈,山林里也渐渐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陶大山站在神庙牌坊下眺望烈日,满脸忧色地喃喃:“再不下雨,大伙一定会要求祭天祁雨……”他回头看了看阁楼,“这小子……能行吗?”

当下的禾苗正是最吃水的时候,但天气反常,夏播结束以来近两个月滴水未下,据说方圆百里的水田都已经开始干涸,有些地方的山泉水都快不够人们生活所需了,再没有雨水,今年必然收成惨淡。

“但愿巫婆婆是对的。”陶大山叼着烟杆离开。

午后的阳光更是毒辣,知了不要命地叫。

威震天和孟初雪步履蹒跚地来到村口。

威震天拄着一段树杈,要死不活的样子,孟初雪的抱着长剑,虽然站的还算笔直,但也汗湿衣襟,神色疲惫。

“妈耶,还好有个村子……”威震天长出一口气,一边解下腰间的铁算盘一边对师妹说道:“看到了吧,罗盘神算是不会错的,我已经感应到圣祖的气息了。”

孟初雪:“你这话已经说了八百次了。”她走进村子,只想先讨碗水喝。

威震天一瘸一瘸地跟上,嚷嚷:“你不信罗盘神算也要相信逻辑啊,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李红豆那个臭女人自命不凡,这很符合她的行事风格,圣祖一定就是被封印在祖庭附近。”

他们走到竹林边,忽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飞奔而来,在几米外转进了竹林石路,边跑边叫:“小主持!小主持快救我阿妈,我阿妈中邪了!”

两人走到路口,见石阶路的尽头有个后土庙,威震天眼珠子一转,指着神庙道:“说不定圣祖就被封印那里。”

孟初雪依旧无动于衷,“你这话也说了八百次了。”

“总……总之,先去喝水。”他抖擞精神往石阶上走,走到一半见刚才的小孩领着一个白衫红裙的巫女匆匆下来。

威震天如遭雷击,目光定在巫女的身上。

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而圣洁的少女。

她肤如白瓷,吹弹可破,眉似弯月目如繁星,琼鼻朱唇,乌黑漂亮的秀发像两道小瀑布般倾泻在她刀削似的香肩处,朴素的装束更突显那清雅圣洁的气息,嫣红的裙带流动着人间的热情。

巫女从他身边走过,淡淡的茶花香气弥留在鼻端,令他不自觉地转身,痴痴看着那优美的背影。

孟初雪一脚踹翻他。

威震天惨叫着在竹林里滚了两滚,嚎道:“师妹!这次你一定要信我,圣祖肯定在这个庙里!”

祝云台跟着二狗子来到六婶家,见门外颇为骚乱,六婶正发癫,神情痴呆,死死抱着村长不放,口中喃喃道:“大志,我翠芬啊,大志,大志……”

陶大志是她丈夫,年初和村民一起去哀牢镇赶集,回来的路上去了一下小树林解手,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村民们都颇为害怕,议论纷纷。

“一定是大志哥的鬼魂昨晚回来了。”

“大志的尸首都找不到,没法去轮回吧,唉……”

“这样也不行啊,六婶要是被大志勾了魂,那二狗子可怎么办哟!”

“小主持来了,大家快让开!”

祝云台却不理会门外的六婶和村民,直接挎着药箱进屋,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不见什么阴邪的气息,这才招呼村民将六婶架进屋,让几人按着她,他给六婶把脉。

“小主持怎么总是不施法,就知道郎中那一套,拖拖沓沓的!”

“就是,咱们哪有那么多钱去买药啊!”

“小主持毕竟年轻,法力不够,要是巫婆婆还在就好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要不是小主持留在咱们这,昨晚还不知道得疯几个呢!”

……

云台无视门外的议论,对二狗子说:“端一碗温水来。”孩子匆忙而去。

云台打开布袋,拿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伏龙肝,将其捏成粉末溶在温水里,叫陶大山等人给六婶灌下去。

服下药汤后,六婶依然迷迷糊糊的样子,云台叫三婶带她回房休息,又叫二狗子拿水桶去庙里的厨房提半桶冰块回来。

村长陶大山担忧道:“小祝,真的是大志回来了吗?”

云台摇头,“不是,六婶忧郁过度,损伤心脾,加上最近太过闷热,痰热蒙心,所以引发这恶疾,导致心智失常,先服伏龙肝祛火,一天三次,冰桶放在屋里减少暑气,等她恢复清醒后,大家多多开导她,教她解开心结才行。”

“可大志……至今连尸首都找不到,这要怎么开解翠芬哟?”陶大山满脸苦涩。

不多时,二狗子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满面风尘的少女,她手里提着二狗子的冰桶,她颇为惊讶地瞥了祝云台一眼——这么酷热的天气,这家伙的厨房里竟然有一缸冰块!

莫非庙里有雪女?但雪女在这种地方没法活的……

祝云台摸了摸二狗子的脑袋,微微叹息道:“你要听你阿妈的话,要时刻陪着你阿妈,知道吗?”

这世界人口失踪十分常见,陶大志失踪后,云台也去事发地点找过,却也没发现异常。

二狗子重重点头,“我阿妈会好起来吗?”

祝云台:“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二狗子小脸稍松。

云台留下五颗伏龙肝就挎着布袋回庙,却见牌坊后站着两人,其中之一正是之前帮二狗子提冰桶的少女。

威震天深深作揖道:“在下威震天,见过主持,这位是我师妹孟初雪,我们是龙门郡龙门镖局的镖师,奉命来查探商路,还请巫女行个方便,容我们在庙里歇脚。”

孟初雪双目圆睁地看着师兄,似乎不认识他了。

这白痴居然懂礼貌了?

祝云台有点意外,威震天?萌出血?但立即收敛神色道:“休息片刻无妨,但庙里不宿女客。”

孟初雪:“这是为何?”说着上下打量祝云台,那目光分明在说:“你自己就是个女的啊!”

祝云台:“附近有一个很厉害的淫鬼,我也只能自保。”

孟初雪一推手上的长剑,凛然道:“我的宝剑开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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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3章 魔教余孽

云台不是个多话的人,不再劝那自信满满的少女,收了他们一两银子后请他们自便。

客楼有上下两层共十二个通铺房间和一个饭厅,像是一个客栈。

威震天四处看了看,拉着师妹小声道:“你看看,这后土庙建了这么大一栋宿舍楼,说明曾经很辉煌,这巫女也不简单,超尘脱俗,比龙门郡的那些大叔好太多了啊,可她却出现在这偏僻的山村,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里封印着咱们的圣祖!”

孟初雪甩开他,冷笑道:“大叔?你敢当着太叔希月的面这么叫她吗?”对于封印着圣祖什么的,她不予置评,因为那些明显都是鬼话。

不过孟初雪这几天赶路也身心俱疲,昨晚还被一群色鬼纠缠了半宿,当下很需要休息。

武师一般看不见鬼怪,但有真气护体,寻常小鬼也害不了他们,而武师一旦达到浑圆如意的抱丹境界,就能凭着对气的感知而发现身边的鬼怪,但也只能感知而无法看清。

孟初雪去厨房喝了一大碗冰水,然后冲个澡,再到厨房弄吃的。

巫门吃斋,祝云台的厨房里只有米面杂粮和一些山货,还有村民们早上送来的蔬菜。

孟初雪决定煮面,生起火之后考虑着加点什么青菜,忽见角落里摆着封盖的大酒坛。

难道有酒?她喜滋滋地打开坛子,被一股酸味呛得咳嗽,原来坛子里装的是腌菜。

“咸菜?”她撕了一片菜叶子放嘴里嚼,又酸又脆,不禁低呼:“好吃!”

立即胃口大开,拿了一颗酸菜出来切碎,煮面。

不多时,她端着一大碗酸菜面走出厨房,见威震天也洗漱过了,他换上了那套崭新的青衫,头戴方巾,拿着青竹箫在主楼下一边抠造型一边吟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孟初雪吸溜一口酸菜汤,走到师兄身边小声说道:“巫女都是向天地契下大宏愿,终生侍奉神鬼的圣女,你想打人家巫女的主意,抹脖子自杀去做鬼也许比现在有出息,说不定巫女会豢养你。”

威震天大恼,“我堂堂圣教第八任……啊!”话没说完就被师妹一脚踹翻了。

孟初雪捧着面条扬长而去,威震天骨碌碌跑到厨房,往锅里一瞧,只剩面汤……

“好歹我也是教主,我不要面子的啊?”威震天心酸又委屈,嘀嘀咕咕地重新生火煮面,当他捧着面条走出厨房时,见巫女在屋檐下逗弄着一只驺虞兽,瞬间就被治愈了。

驺虞兽抱着巫女的纤秀长腿又爬又啃,而巫女搂着它又亲又揉,笑面如花。

多么和谐的画面,多么纯真无暇的笑容嗬!

威震天看得有点痴,直到一只成年驺虞兽从身边经过才惊醒他。

大驺虞从厨房里搂了一大块冰出来,走到旁边的草地上抱着冰块睡觉。

祝云台发现威震天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有点难为情,恋恋不舍地放开小熊猫,上楼去了。

夜幕降临时,云台才下楼做晚饭,只是煮了点小米粥,然后切一碟黄瓜片伴着秘制的酱料吃。

他在楼上吃粥,忽见疫小牛头顶一口铁锅落在阳台上,她笑哈哈道:“猪猪,我来还锅辣!”

祝云台挥挥手,“那是三叔公家的锅,拿走。”

她踮着脚看了看云台碗里的东西,撇撇嘴,转身又顶着锅走了。

客楼上的师兄妹两人就见一口铁锅飞来又飞走,一愣一愣的。

威震天:“背锅鬼?有这个品种吗?”

孟初雪心里微凛——原来这附近真的有鬼!

孟初雪对祝云台颇为不满,“她就不怕淫鬼去村里祸害村民吗?这肯定不是个正经的巫女,也罢,既然我来了,今晚就是那淫鬼的末日!”

她有心杀鬼,回客房抱着剑装睡,但立即困意上涌,差点就真睡了过去。

“不行,这几天太累了,恐怕坚持不住。”

“要不……还是明晚再杀鬼吧?对,今天先养足精神,明晚再杀鬼。”她坐起来拍了拍脸蛋让自己清醒一些,从包袱里拿出两件鸳鸯肚兜,然后走出门,敲了敲威震天的房门,轻唤道:“师兄,师兄?”

无人应答,她推门进屋,见威震天睡得像只死猪一样。

孟初雪拔剑,挑开威震天身上的被单,将他翻过身去趴着睡,然后将他的头发全拨到一边,露出还算白皙的后颈,再将两件肚兜扔在他的背上。

威震天挺瘦的,这么看真有点像女子的背影,散落的肚兜给房里添了两分春艳。

“哎,我教没落,连教主都这么瘦,悲哀。”孟初雪微微叹息,出门后用木炭在门上写上一个大大的“女”字,再在自己的房门上写“男”字,然后回屋蒙头大睡。

子夜时分,已经睡下的祝云台忽闻铃铛响起,有些无奈地坐起来,光着脚,拢着双手走到阳台上,见一缕黑烟钻进客楼里。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皎月,喃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呐,我要怎么做才能度化这魔头哦。”

他打算让那女镖师吃点苦头再将魔头拘回来,忽闻客楼里传来穿云破雾的尖叫。

“啊——鬼啊——”

云台微怔——这惨叫有点似曾相识呢。

大魔头撞见他站着小解时也曾这样尖叫过……

下一刻,一股黑烟滚滚而来,在祝云台身前化作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他面目扭曲地谩骂道:“臭小子!死妖怪!居然还雇人来坑你大爷,啊啊啊啊!”他像是紧箍咒发作的孙猴子,痛苦得在空中打滚,“又是男人,而且还是那么丑的男人!他奶奶个熊!啊啊啊!我要疯了,我的手……我要剁手,我要剁手啊啊啊啊!”

“王八蛋巫央央!你不是人——”

“……”云台穿上木屐匆匆来到客楼,见了楼梯旁的两间客房房门上的字,略微犹豫后推门走进“男”字房,见中间的席面上蜷着一个人包,旁边有把长剑。

他立即就明白了,眼前的是孟初雪,而大魔王令狐初八刚刚进了“女”字房,显然是他非礼了威震天,然后发现那是男子,于是就炸了。

“有意思。”

云台失笑,摇了摇头后走出客房,见令狐初八还在主楼的房顶上癫狂打滚,估计他没几天缓不过劲来,于是安心回房睡觉了。

破晓时分,孟初雪醒来,先是检查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不见有异样,大松一口气。

接着来到威震天房里,却见他被单凌乱,席子都明显挪了位置,他的长衫还敞开了,袒胸露 乳状。

“阿妈耶!”孟初雪大惊。

连忙收拾了自己的肚兜,就要出门,却见威震天霍然坐起。

初雪脚步一顿,扭头看师兄,见他揉了揉眼睛,傻笑着喃喃自语:“怎么在庙里做春梦了?这多不好意思哦。”

孟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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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4章 一……一击巫女?

鸡鸣时分,祝云台起床练功。

他在二楼阳台上吞吐晨气,调整呼吸,随即开始熊经鸟伸,练《五禽戏》。

前世中华武术很多,但云台认可的只有军方武术和医生的养生术,至于民间那些螳螂拳、八卦拳、形意拳什么的,他认为假大空的东西太多。

在那民不聊生的三国时代,华佗活到六十五岁依然身轻体健、耳聪目明,而他的弟子樊阿活到了一百多岁,可见《五禽戏》应该是很不错的,而在这个世界,《五禽戏》竟然能灵武双修。

就是姿势比较“撩人”,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鹿戏者,引项反顾,左三右二……熊戏者,正仰以两手抱膝下……猿戏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下一七……鸟戏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扬眉鼓力……任力为之,以汗出为度。

云台练了大半个小时,微微出汗才停下,收功时却见令狐初八盘腿飘在他身后,以右手支着太阳穴看着云台。

这大魔头也算相貌堂堂,身材擎长,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穿一袭黑色锦袍,头戴方冠,人模狗样的。

云台边拿手帕擦汗边道:“又想偷学我的神功啊?”

大魔王十分不屑地“嘁”一声,“辣一辣眼睛转移注意力。”说完化作黑烟钻回神龛里。

“……”云台不想理他。

这老中二怎么看都不像是《巫神箴》中预言的灭世之子,但巫婆婆说了,云台度化他时就可以不用再从事巫女这个职业。

二十一年前,巫婆婆去中州参加夏王朝的封禅大典,准备在回来的路上找个传人,却意外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了襁褓中的祝云台。

巫婆婆发现云台能看见鬼神后,干脆就将他当成衣钵传人来培养了,为了他将来能成功召唤神鬼,训练他以女孩的声线说话,还要求他具备圣女的气质,煞费苦心。

云台在楼上淋浴完毕才下楼,见两位客人在地堂上……应该是在练功吧,威震天挥着个算盘跳来跳去,孟初雪只是别着剑,就要拔剑的样子,可就是不拔,一动不动地站着。

威震天见了云台立即潇洒收功,笑呵呵道:“主持早上好。”

云台微笑,“昨晚睡得好吗?”

威震天脸一红,扭捏道:“挺……挺好的。”

远处孟初雪一个趔趄,身上的精气神全泄了。

云台更加肯定孟初雪坑了她师兄,觉得好笑。

吃过早饭后,云台先去六婶家看了看,见六婶已经恢复了心智,只是依然郁郁寡欢的样子。

云台给二狗子留了半斤硝石粉末,鼓励了他几句便离开。

硝石是给二狗子制冰的,这是他教给村民们的方法。

云台随后回庙里收拾了竹箩和小药锄等物,就要出门采药,不料威震天死皮赖脸道:“在下正要好好考察南塔村的周边环境,为将来行镖做好准备,恳请与主持同行。”

云台:“南塔村周边都是高山密林,一无匪窝、二无鬼窟,没什么好考察的。”

威震天讪讪道:“眼见为实嘛,我路上可以保护你啊。”

云台不再理他,直向村尾而去,片刻后来到石拱桥边,见疫小牛杵着鱼叉站在河岸上,背影像个闰土。

小牛回头见了云台,立即奔过来嚷嚷:“猪猪你看,河都快干了,热得要命,我快受不了了,你就想想办法吧!”

河里的石子已经裸露了大半,只剩中间一条小小的水渠在流淌。

云台不语,直接走过。

身后传来小疫鬼的声音,“猪猪,你不要担心,我一直都坚信的哦,神鬼肯定会喜欢你的!肯定比喜欢别的巫女更更更喜欢你!”

所以,神鬼都是hentai吗?

云台一点都不觉得热,凉凉的……

“哎呀,这边的路果然崎岖啊,大宗货物是没法运送咯。”威震天跟在祝云台身后,拿着个本子煞有介事地记录着考察内容。

“主持我跟你嗦,最近南疆的翡翠在中原十分流行,龙门郡的郡王都不惜耗费人力物力去深山里开采翡翠,极品翡翠比黄金还贵呐,有些游侠自恃武艺高强,也深入百万大山寻找矿脉,这南疆一下子热闹不少呢。”

“就哀牢山南边啊,也发现了一个中型翡翠矿,听说中原六大派为此派了一群弟子来历练,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瓜分矿脉。”

“话说五十年前,中原六大派血拼诛天魔教,在哀牢山里打了半个月,血流成河,最终以六大派惨胜落幕,魔教弟子几乎死伤殆尽,六大派还在哀牢镇设立了联盟分部,长期派弟子驻守,以防止魔教死灰复燃,本来绵延几百里的哀牢山也不是他们六大派的地产,他们也不在乎,但现在不同啦,发现了翡翠矿脉,谁敢跟他们抢哦。”

“不过主持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找翡翠的,最近西凉道上出现一伙很厉害的妖怪,很多商人和镖局都被劫了货,我们总镖头就想看看能不能绕过去。”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曰觱发,二之曰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

威震天一路上喋喋不休,不知不觉已近中午,走到一处水洼旁,祝云台解下腰间的竹筒要去装水。

忽然,水洼对面的芦苇丛里冲出来一只体型庞大野猪,看模样得有千斤重,浑身鬃毛如刺,嘴中獠牙五寸长,狂奔之下气势凶悍无比,似能推山倒岳。

“小心!”威震天骇然惊呼,身如电闪,疾冲至祝云台身边,手中铁算盘全力一推。

砰!

野猪身形一顿,威震天却被撞飞两丈,踉跄后退,却不忘沉喝道:“主持快跑!”

却见云台一动不动,似乎被吓傻了。

“嗷——”野猪再次咆哮着扑向祝云台。

“不……”威震天惨叫到一半,忽见祝云台一拳击在野猪的两眼之间。

那上千斤的野猪“轰”地一声砸落地面,发出“吱咩”一声怪叫,接着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不……啊……”威震天懵逼,“啊咧?”

祝云台拍拍手,扬袖拂去身边的灰尘,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扭头看向威震天,淡然道:“山里很危险的,你还是尽快下山去的好。”

威震天:“……”

干!这个巫女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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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5章 这一定是假的圣祖

孟初雪在庙里无所事事,正要去村里走一走,忽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托着两块白豆腐来庙里。

孟初雪大感惊奇,问道:“小姑娘,你那托盘上的是豆腐吗?”这可是郡里今年最时兴的美食,龙门客栈卖八钱银子一碟依然很多顾客排队抢着吃,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也有豆腐?

小莉点头道:“对啊,我阿妈刚做的,不过这是给小主持的,客人你不能偷吃哦。”

孟初雪凑过去摁了一下豆腐,“你阿妈会做豆腐?”

小莉:“大家都会做啊,小主持教的。大牛家还去镇上开豆腐店了呢!”

“哦?”孟初雪若有所思,小莉端着豆腐进去厨房,离开时还嘱咐客人不要偷吃。

孟初雪抬头看着阁楼,喃喃:“这主持有点奇怪哈,治病不用巫术,会制冰,还会做豆腐,还有……她明知道有淫鬼出没,早上不问我睡得好不好,反而问师兄,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知道淫鬼非礼了师兄?”

“难道她是个养鬼为祸的邪巫?”这念头一诞生,女镖师越想越觉得对头,“那淫鬼应该就是她养的,吸人精气然后反哺于她,哦!难怪她那么好看,原来是人鬼采补,噫……”

“不行!我堂堂圣教左护法,怎么能坐视淫鬼淫巫害人呢?”

女镖师精神饱满,自信能杀鬼,于是紧握手里的宝剑,左右看了看,不见有人,于是鬼鬼祟祟地摸上阁楼,咻地一下滚进道场,又将落地门拉起。

道场里空荡荡的,她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神龛,不过料定那是陷阱,于是小心翼翼地往各个房间里钻。

卧室,倒也简单,衣柜里全是红白两色的衣物,不过她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想才意识到没有肚兜……

“就算平胸也不能不穿肚兜啊,噫!果然是淫邪之人!”女护法“呸呸”两声,继续搜查其它房间。

书房,两个书架上塞满了书,墙边两口箱子里也装满了书,孟初雪迅速浏览了一下,发现大部分都是医学、地理、风俗之类的资料书,倒也没什么特别。

嗯?那家伙居然还在楼上建茅房!虽然很干净,也不臭,但是……不觉得晦气吗!

杂物房……没发现。

片刻后,女镖师终于找到了邪巫的罪证——炼药房!

好诡异的炼药房,除了常见的药鼎和锅碗瓢盆之类的,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陈列架上摆着很多琉璃器皿,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各种物质,一看就觉得很邪恶。

“这么多毒药,被我发现了吧,哼哼……”孟初雪颇有成就感,心想捣毁这些毒药就相当于拯救了成千上万的人呐,这是多大的义举啊!

不过还是没有找到淫鬼的藏身之地,于是继续搜查,顺着楼梯往下走。

玄关走廊上飘着的令狐初八饶有兴致地看着女镖师的背影,“哪来的笨蛋小偷,不知道巫神庙里会有鬼怪神侍的吗?虽然这个庙比较特殊,本大爷也不是神侍,但也可以吓唬人啊,嘿嘿嘿……这可不算是在帮那臭小子看家,只是本大爷找乐子而已,美女,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大爷我就不客气咯,哎嘿嘿……”

孟初雪搜查了楼梯底,也不见异物,于是往正殿而去,在三头八臂的后土神象后面找暗格,忽觉屁股蛋儿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向前一滚,宝剑出鞘,“锵”地一剑挥出。

寒芒闪过,一道弯月剑气飞射,将猝不及防的令狐初八劈成两半,剑气依然飞射,落在坚硬的杉木柱子上,竟留下半寸深的剑痕。

令狐初八:“……”

低估了这妞的实力。

再看孟初雪,见她气喘吁吁地拄着剑,似乎这一剑用尽了她的力量。

“原来她修炼的是拔剑术。”令狐初八恍然,灵体扭曲几下就恢复了过来,立即又露出得意而猥琐的笑容,一双爪子一张一合地伸向孟初雪。

“噢噢噢!久违的乃子哦!噢噢噢……”淫鬼兴奋得颤抖,忽见孟初雪的下巴往下一戳,杏目圆睁,惊呼:“圣祖?”

淫鬼骤然一顿,“圣祖”这个称呼,比乃子更久违。

孟初雪的心里是崩溃的,眼前满脸淫 笑的男鬼,跟她在秘密基地里看过的圣祖画像一毛一样!

圣祖?

所以,威震天的铁盘神算真的算对了?

圣祖是淫鬼?

圣祖……生前确实是个渣男来着……

令狐初八怔道:“你能看见我?”

孟初雪立即又醒悟一事,退后两步才怪叫道:“你真的是圣祖?”

鬼怪不显形的话,一般人是看不见它们的,但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之间有微小概率能看得见亡者的鬼魂,而孟初雪很清楚她不具备见鬼的才能,可如今却看见了鬼魂,而这个鬼魂又跟圣祖长得一模一样……

那不就是她的曾曾曾……曾外公嘛!诛天教的创教始祖——令狐灭天!

可是……这圣祖……好猥琐啊啊啊啊!

令狐也意识到可能遇上子孙后代了,连忙收敛神色,背负着双手,衣袂飘飘状,沉声道:“你是何人?”

孟初雪:“……我……是……诶,还是先确定你是何人吧?”

淫鬼气昂昂雄赳赳道:“本座令狐……令狐灭天!”差点想不起来以前的名字。

孟初雪有点头晕,扶着剑摇摇欲坠,干脆一屁股坐地上。

“如果你没说谎的话,我……我应该是你的九代曾外孙……孟初雪。”

令狐初八眨眨眼睛,微笑道:“你拿个碗跟我来。”说完转身飘出门。

“嗯嗯嗯?难道圣祖要传授我绝世神功?”孟初雪骨碌爬起来,跑去厨房拿了个瓷碗紧跟在圣祖身后,心想:“淫鬼就淫鬼吧,我可是来救他的,他总不至于害我吧。”

走进一片竹林里,圣祖指着一节竹子道:“你在这挖个洞,一会用碗接住竹子里流出来的东西。”

孟初雪有些疑惑,但还是提剑在竹子上钻了个口子,果然有液体流出,霎时酒香弥漫。

琥珀色的酒液落在瓷碗里,香气扑鼻,孟初雪不禁吸溜了一下鼻子,“好香!”

来不及想竹子里怎么会有酒,忽见不远处一只大驺虞龇牙咧嘴地狂奔而来。

“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挡住那只大熊猫,哦,大驺虞。”令狐一把夺过孟初雪手里的瓷碗。

孟初雪:“……”疑问三连冒出来。

不是要传授我武功啊?

这是在偷酒吧?

这只鬼真的是圣祖?

“吱咩!吱咩!”愤怒的大驺虞扑向孟初雪,后者惊叫一声躲开,提着剑踉跄逃跑,驺虞紧追而去。

一人一兽在竹林里上蹿下跳。

令狐初八轻轻倚靠着竹子,啜一口碗里的美酒,陶醉得呻 吟一声,“真香!”

竹林里回荡着孟初雪的惨叫,“啊啊啊!圣祖救命啊!我的功力还没恢复,不要追我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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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6章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孟初雪跑了半个时辰才摆脱那只大驺虞,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拄着一根树杈回到庙里,见那个罪魁祸首在阁楼上朝她招手。

女镖师怒极,丢掉树杈,气势汹汹上楼,就要拔剑砍过去,混蛋却悠然道:“恭喜你,你通过了本座的考验。”

嗯嗯嗯?孟初雪握剑的手顿住,心想:“原来是考验啊,所以,接下来要传授我神功了么?”

令狐初八眯眼看了看这个九代曾外孙,微吁一口气,招呼她坐下。

“不用着急,那个臭……臭巫婆去采药要落日时分才回来的,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所以我才有闲暇设计刚刚的考验,一是看你会不会在危急关头对我不敬,二是观察你的功夫底子。”

令狐初八好不容易编得有理有据的样子,但孟初雪一门心思都在神功上,忽然一脑门砸在木地板上,喝道:“请圣祖传授我绝世神功!”

令狐:“……”骗这种笨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这个瓜娃子一看就知道不靠谱,令狐咳嗽一声说道:“你……不考虑先帮本座解开封印吗?”

孟初雪猛地一怔,抬头道:“对哦!圣祖一定是被困在鬼幡里了吧,鬼幡在哪里?我去砍了它!”

令狐初八抬头看着山下,语气唏嘘道:“鬼幡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困得住本座?当年啊,李红豆用一把柴刀将我剥皮抽筋,还拘了我的元神去火烧雷劈,折磨了我十八个月,然后联合巫门岳青青锻造了八层地狱塔,她们将数万厉鬼收进塔里群殴我,唉……”

孟初雪双目圆睁,咽一下口水,惊骇道:“李红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呢?”

“……”

“哦,对……对不起,我不是希望李红豆杀了你,我的意思是……她为什么那么恨你捏?”

令狐初八抽了抽嘴皮,“总之,现在只有祝云台能解开我的封印。”

诶?怎么突然就“总之”了呢?孟初雪兴致昂昂地追问:“李红豆为什么那么恨你啊?”

令狐初八的脑门都皱起来了,压抑着怒气道:“我可以指点你修炼,但不能让祝云台知道你能看见我,只有我们里应外合,才有机会逼祝云台替我解开封印。”

孟初雪一听到武功就不再八卦了,连道:“好好好!”忽又纳闷,“我现在的武功也能对付那个巫女啊,只要她身边没有鬼怪,我一巴掌就能打死她。”

令狐初八冷哼一声,“那你的巴掌会被震成麻花。”

孟初雪大惊,“你说震?不是被鬼怪拧成麻花?”

“没错,是震,你别看他细胳膊小腿的,其实他七八岁大的时候就经常跟竹林里的大驺虞掰手腕,没输过!”

“好幼稚!”

“呔!幼稚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他的实力,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他全力出手了。”

“我懂,巫武双修嘛,那咱们可以用毒啊?”

“他的医术也很优秀,嗅觉比狗还灵敏,舌头比食神更挑剔,以你智商肯定是毒不到他的。”

孟初雪惊叹:“那她也太厉害了吧!”

令狐初八:“……”

“那她有什么亲戚朋友吗?我们可以捉人质要挟他啊!”

“你……你就不要费脑筋了吧,一切听我安排就好。”

“对对对,请圣祖传授我绝世神功!”

“这个……问题不大,你再去装两碗竹子酒回来。”

“……”

“好吧好吧,我先告诉你一个惊天秘密。”圣祖勾了勾手指示意九代曾外孙附耳过去,小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祝云台是男子身。”

“男……男的?”孟初雪先是发愣,随即震惊,接着脸上浮现两坨红晕,眼睛在发亮。

这是要犯花痴啊!

令狐大呼不妙,连忙说:“开玩笑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是男子身呢?女的,女人中的女人!”心里怒骂:“狗日的死妖怪,男女通吃啊!”

“嘁!”孟初雪很不满地坐回去,忽又意识到这态度不太端正,连忙正襟危坐俯首听教状。

令狐初八忽然抬头,有点紧张地小声说:“小牛鬼来了,你得假装看不见我,切记切记!”说完往屋里飞去。

孟初雪娇躯一震,随即抱头打滚,惊惶大叫:“不要过来,不要搞我,啊啊啊,不要搞我啊——”

演技相当浮夸。

屋里的令狐初八一脑门的黑线。

疫小牛落在阳台上,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小八你又犯戒!我一定告诉猪猪,你就等着享受火烧雷劈的滋味吧,哈哈哈……”

令狐淫鬼皱眉道:“如果我说那姑娘是在演戏,你信吗?”

疫小牛看了看壮烈滚下楼梯的孟初雪,目露怜悯,转而鱼叉一指令狐,怒道:“把人害得那么惨还想狡辩,我叉死你!”说着就一叉疾刺,撵着淫鬼叉个不停。

疫小牛耍了一通威风就雄赳赳地离开。

某圣祖威风尽丧,在九代曾外孙的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很是尴尬。

“本座只是……只是不打小孩,你看不见她所以不知道,其实她比二狗子还矮小一点。”

“哦。”女镖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俨然已经失望透顶。

“咳,咳,那么,我们说正事,武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大成的,这个我会慢慢指点你,现在我们要先揭穿祝云台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

“那就是……他根本无法召唤神鬼!”

“你确定?”

“当然,因为他是……他以前偷偷试过。”

……

下午时分,孟初雪在南塔村里晃荡,逢人就嚷嚷天气反常呀、巫女再不祁雨就要死人啦、田里的稻谷要绝收咯等等,嚷得村民们心里发慌。

黄昏时分,祝云台从村口绕了回来,背上满满一箩矿物质、草药,他的发丝有点凌乱,但一身略显宽松的白衣纤尘不染,微微出汗,显得肌肤更加白嫩。

威震天远远跟在后面,蓬头垢面的,累得像死狗一样,他几乎是用爬的回到神庙的牌坊下,倚着柱子奄奄一息状。

孟初雪深深看了几眼祝云台的背影,不动声色地过去问教主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威震天口干舌燥道:“主持……太厉害了,唉,师妹啊,我……我看圣祖不在这,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吧。”

孟初雪目光闪烁,“你不追求主持了?”

威震天叹息道:“我……我这辈子大概是够不着她了。”说着有些哽咽,两行浊泪流下面颊。

“那可不行,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嗯?”威震天意外地看着师妹,“你支持我?”

“必须的呀!一世人两兄妹,我当然支持你啊!”师妹坚定点头。

威震天十分感动,搂着师妹哭道:“师妹,谢谢你,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以前都误会你了,对不起啊师妹,呜呜……”

阁楼上的令狐初八喃喃:“诛天教现在都剩些什么玩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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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7章 来呀!互相伤害呀!

祝云台简单洗了一把脸就开始做晚饭,酸菜焖豆腐,再加点辣椒,也很有风味。

孟初雪在门外看着他的背影,企图以他的扭臀动作来分辩他的性别,然而不得要领,只觉得这巫女的屁股蛋儿也很好看。

祝云台转身时见了她,意外道:“孟姑娘有事吗?”

孟初雪收敛目光道:“我来讨点豆腐,可以吗?”

云台觉得两块豆腐挺多的,不介意分她一半,答应下来,孟初雪又问道:“主持去过龙门郡吗?”

云台:“没。”

“那这豆腐是主持你发明的?”

“不是,在书里看来的。”

孟初雪轻“哦”一声,片刻后端着一碟酸辣豆腐去饭厅了。

云台又炒了个青菜,然后端着饭菜上阁楼慢慢享用,吃到一半见疫小牛来了,她自带了一副碗筷,坐下来就吃,边吃边道:“猪猪,小八今天又犯戒了,他非礼你这里的女房客。”

“哦?”云台半信半疑,他刚才见孟初雪的神色淡定得很,不像是被非礼过的样子。

道场里立即传来令狐初八带点惊慌的辩解,“我没有!我是在看家,那丫头走上阁楼来了,我就拍了她一巴掌而已。”

小牛哼道:“你那一巴掌拍在哪里?”

令狐不吭声,云台问道:“她上阁楼来做什么?”

令狐支支吾吾道:“好像……似乎是在看风景。”

小牛:“所以说就是你在非礼人啊!”

令狐又不吭声了。

云台觉得他的态度怪怪的,但也没多想,就当是他非礼了威震天的后遗症。

神龛地狱塔里的令狐初八正要松一口气,忽见一道雷火落在头上,霎时哔哩吧啦一顿爆炒。

“啊——”

“臭小子,我都说是看家了啊!”

云台淡然道:“连昨晚的一起罚,相当公道了。”

“我昨晚……啊啊啊啊!”

令狐回忆起了摸到大吉吉的恐惧,又癫狂了,刚刚被雷火劈都没这么惨。

疫小牛摆个胜利手势“耶”一声,满脸的幸灾乐祸,一会才对云台说道:“猪猪找两个神侍回来看管他吧,神侍平时也可以帮你干活啊。”

云台微微点头,“不过鬼幡太麻烦了,携带也不方便,等我实验的库洛……封印卡做好,我就考虑带几个鬼回来看家。”

小牛哈哈笑道:“你真是发明上瘾了,膨胀了啊猪猪,要把鬼幡改成那么小一张卡片,不可能滴!”

云台不以为然,“鬼幡的结构和咒文原理我都基本了解了,已经可以复制了哦,现在只是考虑封印卡的材质而已。”

疫小牛满脸不信任,“你就编吧,说好给我做金甲战衣的,这都几年了?战衣呢?”

云台有点脸红,“你那个是灵体金甲,是需要些时间的嘛。”

“嘁!”

……

休息片刻后,云台去找威震天师兄妹,“两位对南塔村的考察应该完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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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震天面色微变,正要说话,忽见师妹“嗝”地一下,嘴角溢血,脸色迅速苍白。

孟初雪:“主……主持,我练功出了岔子,暂时……不能走远路,还请让我们多盘桓几天。”

威震天微微一怔,师妹那基础内功还能走火入魔?莫非是……以为师妹为了帮他泡妞而自残,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握住师妹的手道:“师妹!师妹……你……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云台狐疑,给孟初雪切脉,发现她的脉象断断续续的十分紊乱,确实是内伤,还挺严重的,心想:“难道真的被八爷非礼了所以导致走火入魔?之前看她不像啊……”

云台无奈道:“那好吧,你先安心调养,一会我煎碗药汤给你。”这女镖师有问题。

孟初雪:“多……多谢主持。”

云台离开后,威震天立即感动道:“师妹,你对我太好了。”

孟初雪深沉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叹息道:“谁让你是我师兄呢?”

威震天“哇”地一声哭出来,大嚎:“师妹,师妹……”

楼下的云台纳闷扭头,有点羡慕地想:“他们感情真好啊!”

这就显得八爷太可恶了,云台默默结个手印,道场里立即传出令狐初八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

孟初雪听见了老祖宗的惨叫,想起自己白天被大驺虞追杀的惨状,顿时觉得老祖宗的哀嚎很动听。

此时,南塔村祠堂里,几位族老和村长正在开会,二叔公激动道:“现在的禾苗正要长穗,水分不足,能长出又大又饱满的穗来吗?咱们河里那点水远远不够,再不下雨,今年至少减产三成,如果未来一个月都不下雨,那就得颗粒无收,今年还怎么过冬?”

五叔公附和道:“还有山地上的豆子,现在都快枯死了啊!”

六叔公:“如果巫婆婆在,我肯定赞成祁雨,但小主持毕竟年轻,如果她法力不够,惹恼了神鬼,那可就火上加油了。”

村长陶大山犹豫道:“要不……咱们去外面请个巫女回来祁雨?”

三叔公唉声叹气道:“都一样,我前几天去镇上赶集,听说哀牢山几百里内都严重干旱,西南边有个宝树寨请了巫女祁雨,但神鬼还没出现,巫女就被一只恶鬼捉走了,也不知道是那巫女法力不济还是倒霉碰上了特别厉害的恶鬼。”

众人闻言无不皱眉,三叔公接着说道:“大石年初去镇上开豆腐店,似乎长了见识,他说这事还得郡里的巫院带头才行,巫院不祁雨,多半是有什么顾忌,宝树寨那个就是不听劝,结果真的出事了。”

五叔公惊骇道:“难道这是神鬼故意在惩罚谁?”

二叔公猛地一杵拐杖,怒道:“哪来那么多事!以前巫婆婆在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些,都是谣言!”

众人一怔,觉得不无道理,巫婆婆在南塔村三十年,祭天祈愿八次,祁雨五次,都是说干就干的。

三叔公犹豫着说道:“小主持应该是有些法力的,昨天晚上一口铁锅飞到我家,吓得我以为铁锅成精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我前天借给小主持祭鬼的那口铁锅。”

五叔公怔道:“你家的锅也有可能成精的啊!”

三叔公神色剧变,呐呐道:“不……不是小主持施法送回来的么?”

五叔公:“应该是成精了自己飞回家的。”

三叔公瑟瑟发抖,“我……我今天还用它炒菜了呐!”

二叔公抓狂,“跑题了啊!”

陶大山:“要不再等等?或者还是试试看能不能请个年长些的巫女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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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第8章 颠三倒四犯忧愁

甲子年七月十七,早晨,依然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疫小牛睡在道场地板上,姿势不雅,翻身时两只牛角压着地板有点痛,她便嘟嘟囔囔地起来了。

祝云台这时在实验室里炼金,准确地说是在制作封印卡。

巫女通常以鬼幡收容鬼怪,用作护卫或者杂役,当然也可以驱使鬼怪害人,所以巫女的武艺虽然普遍不怎么样,但这个群体颇为江湖人士所忌惮。

云台见过两次鬼幡,分别是在七岁和十一岁时,两拨途径南塔村的巫女在后土庙里挂单住宿,云台因此看见了她们的鬼幡,其中的五支鬼幡上,数以百计的鬼魂在小小的鬼幡上拥挤、甚至彼此撕咬,那模样像是沸腾了的化粪池,鬼魂们痛苦不堪。

密集恐惧症兼轻微洁癖的祝云台对那些鬼幡有着深深的厌恶。

巫婆婆也没有鬼幡,云台从没见过她养鬼,但毫无疑问巫婆婆比他见过的那些巫女强大得多。

但婆婆带回来的典籍里有介绍鬼幡的制作方法,她也鼓励云台制作鬼幡,毕竟不是每个巫女都能像她那么强大,婆婆如是说。

云台不喜欢鬼幡,但对它的原理很感兴趣,研究了十二年,最近试着制作库洛……封印卡。

是封印卡!

这世界虽然有妖魔鬼怪,但它们依然是很神秘的存在,对于鬼,也就中原的天师道和南疆的巫门有些研究,但云台着手后发现这些研究和炼丹一样存在很多误区和很大的偶然性。

比如制作鬼幡,成功的都可以说是偶然,因为方法本来就是错误的。

云台姑且将这世界的真气、灵气、鬼气之类的都看做是暗物质、思能等,同样利用上辈子的科学方法对它们进行研究,得到很多惊人的结论,有些成果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但他对这个世界依然非常陌生,可不敢贸然向人推广自己的成果。

人心复杂啊,而云台是个连女朋友提问的“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都应付不来的人。

如今他要将脸盆大的鬼幡做成扑克牌大小的封印卡,正小心描摹巫文,忽然听见村长陶大山在楼下呼喊,不得已,放下活计,来到阳台上。

陶大山走上阳台,拿张凳子坐着,一口一口抽着旱烟,看了几眼侧楼走廊上颇为好奇的威震天和孟初雪,小声对云台道:“他们什么时候走?”

云台:“女镖师受伤了,过三四天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吧。”

陶大山又低头抽了几口烟才说道:“村里让我来问你,有把握祁雨吗?”

云台颇为无奈,良久才回答:“没有。”

陶大山微微吁一口气,有点失望但也释然,倒轻松不少,却又听云台说道:“我试一试吧。”

他见过巫婆婆祁雨,那时乡民们都在远处跪着叩拜天地,只有他看得详细,婆婆安排起来一套一套的,但祁雨时就是朝天空打个响指,说来雨就来雨。

陶大山却神色微变,“胡闹,这种事情能试的吗?不说神鬼迁怒,四方的恶鬼也会对巫女虎视眈眈,就前几天,在宝树寨祁雨的巫女就被恶鬼捉走了。”

这世界的鬼怪包括神鬼也会衰老,直至烟消云散,所以神鬼需要巫女的三昧血来奉养,那是巫女以自身的鲜血、灵力、誓愿融合而成的血药,对人没什么作用,对鬼怪却是超级大补药。

巫女祁雨就是以三昧血和神鬼做交易,当然,恶鬼同样会觊觎巫女,哪怕得不到三昧血,直接吃掉巫女也是不错的选择,消灭一个敌人还能顺便小补一番呢。

云台是有灵力的,但也没有把握制作符合神鬼要求的三昧血,毕竟是男儿身。

他为那个被掳走的巫女默哀了三秒钟,反问陶大山道:“那要怎么办呢?”

“……”陶大山语滞。

村里是想让祝云台试一试的,去外面请巫女那得花一大笔钱,祁雨成了还好说,如果失败,那他们连过冬的买粮钱也没有了,也许只能向夏王朝迁徙,去给那些大老爷做牛做马才能有一线生机。

既然请巫女的风险同样很大,那还不如相信自家的小主持呢。

可村民们不知道祝云台是男子身,陶大山知道,因为云台就是吃他老婆的奶水长大的,算是陶大山半边儿子。

“巫婆婆……怎么就走了呢……”陶大山一口一口抽着旱烟。

云台也不禁微微叹息。

去年中秋,婆婆撂下一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然后骑着一只大乌鸦飞走了。

良久,云台道:“让大家来搬东西去布置,还在西边桥头的大榕树前,五天后我去祁雨。”

陶大山抬头时,云台已经走进屋里了。

疫小牛杵着鱼叉,郑重其事道:“猪猪不怕,有我给你护法,保证恶鬼退散!”

神龛里传出八爷幸灾乐祸的声音,“年轻人,我看好你哟。”

云台面无表情,回炼药房继续制作封印卡。

此时,侧楼客房里,威震天盘腿坐在窗前,晒着太阳。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算盘、一个罗盘、一本书。

他嘴里念念有词,十指时而掐算,时而拨弄算盘,时而摆弄罗盘,时而翻书念卦辞,折腾了半个多时辰,算得一个水雷屯,不由得面色微变。

威震天拿着书到隔壁找师妹,“师妹,祸事了!祸事了!”

却见师妹在房里盘坐,他有点疑惑,“师妹你在修炼基础内功?”她一直都看不上那玩意的。

“我……我没有在练功啊。”孟初雪有点心虚,立即转移话题道:“什么祸事?”

说到祸事,威震天立即将一丝疑惑抛诸脑后,激动道:“我刚刚给主持算卦,所得卦象相叠,下震上坎,震为雷,喻动,坎为雨,喻险,雷雨交加,险象丛生,正是——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从款来左顺遂,急促反惹不自由。”

孟初雪大惊——师兄居然算准了!

难道老祖的下落真不是碰巧?

她心里盘算:“村长刚刚应该是和主持商量祁雨的事情,那么,雷雨交加是有可能的,但老祖明显是要趁机搞一搞那主持的,所以她险象丛生?”却对师兄说:“那你应该高兴,你的卦就没准过,说明主持安全得很。”

“……”威震天想反驳,但想到如果自己真算准了,主持反而有危险,心里也七上八下,悻悻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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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第9章 我养你啊

陶大山回村里告知小主持的的决定,并不说有没有把握这种事,众人自然欢喜,立即去村西头收拾地方,掏家二叔公则领几个青壮去庙里搬东西。

二叔公帮巫婆婆布置过三次祁雨祭坛,要用到什么物品、怎么布置他都一清二楚。

客楼里的威震天见状,出来问话,得知是要祁雨,神色微变,喃喃:“雷雨交加,险象丛生……”

他想去告诫巫女,但又想起师妹的吐槽,顿时犹豫不决起来。

他的铁盘神算只有一年前算自己什么时候会肚子饿的那次算准了,答案是——两个时辰后。

威震天最终还是没去找祝云台。

中午,二叔公顺便叫人帮云台把午饭也准备了,云台吃过饭后,背起竹箩向后山而去。

巫门吃素,但不禁酒,所以云台进入竹林后先去找些竹筒酒。

那都是他亲手制作的竹筒酒,从他五岁开始,每年初春时就将一些高浓度的蒸馏酒灌入一些大竹笋里,竹笋生长很快,不用一个月,竹子就完全愈合起来,这样过得两三年,竹筒里的酒液经过复次发酵,又吸收了竹子的露水,融合了竹子的香气,酒液色如琥珀,又香又醇。

有时候他还会把取出来的竹筒酒再次注入别的竹笋,有些酒经过了三四次反复操作,那就更美味了。

他记得还有好几节十年以上的酒,不知道有没有被大熊猫干掉,顺着标志找了片刻,却发现了一个新的取酒口子,取的居然是十三年份的酒。

“这个口子明显是人为的,难道是村里的小子又来偷酒了?他们不知道标志,怎么就偷中这仅剩的一节十三年的美酒了呢?”云台若有所思。

这时大驺虞一扭一扭地过来蹭大腿,云台无奈,砍了旁边的两根竹子,将其中有酒的六节竹筒切下来交给它,大家伙抱着竹筒回窝去了。

云台又砍一根六年份的竹子,取了两节有酒的竹筒,然后优哉游哉地上山去。

他已经制作好了三张封印卡,要去找鬼怪试一试效果。

经过云台的整理和研究,他认为鬼这种生命体是依靠一个“奇点”而存在的,或者可以看作是灵魂印记,只要奇点不坏,鬼就无法被消灭。

疫小牛的奇点就在它身上,但对于很多野外的鬼怪来说,奇点很可能并不属于它们本身。

比如水鬼,它受困于特定水域,得有人替死它才能脱困,因为它的奇点是和水域合而为一的。

又比如伥鬼,被妖虎吃掉的人有微小概率变成伥鬼,它们的奇点在妖虎身上,所以也要引诱行人去给妖虎吃掉,它们才能脱困。

虽然中元节那天云台见到了很多鬼怪,但其实南塔村周边几乎已经不存在恶鬼和替死鬼,只是那天的太阴星阴气普照,世间的鬼怪都能短暂脱离束缚而游荡天地,而人的阳气受到很大压制,天师道的道士也不敢在这天随便招惹鬼怪,反而是巫女在这天能得到强化,因为巫女也是以太阴之气修炼,她们的灵力与神鬼非常相似。

作为一个拥有灵力的男巫,云台对自己的体质也很好奇,反正典籍上找不到同类型的例子。

也许这就是穿越福利……吧?

他两岁以前的记忆非常模糊,毕竟婴儿的大脑还没长开,无力思考,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在睡觉,不睡觉时也是浑浑噩噩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想起少量极度模糊的画面。

为什么会被遗弃?

是不是和这奇怪的体质有关?

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男巫就男巫吧。

云台记得翻过五个山头之后的山谷里有一片芦苇荡的,那里有一只水鬼,以前湖水充足,水鬼在湖里游弋,云台压根找不到它的奇点,也就无力超度它,但如今持续干旱,如果芦苇荡大面积干涸的话,正好以它试一试封印卡。

云台健步如飞,一个时辰就翻过三座大山,路上遇见药材和矿石就顺手将其收拾起来。

忽觉背后微有凉意,云台心里警觉,又走了几步才转身,没发现什么异样,但心有猜测,原地踏步,几步后见一个奇怪的小脑袋自大树后探出,立即又躲了回去。

但云台已经看清楚了,惊喜道:“小山童,我看见你了,出来。”

山童是非常善良的山鬼,它力气很大,经常偷偷躲在山民的身后帮他们干活,比如推车、扛柴、搬石头,如果是懂事的人,暗地里放下一张烧饼给它吃,它干起活来就会更加卖力,但胆子小,山民一旦回头,它就会躲起来。

“小山童,你前天晚上还拿金裸子换我的三鲜汤呢。”

云台呼唤了几次,山童反而越躲越远了,他灵机一动,拿起腰间的竹筒打开,吹一口气,浓浓酒香顿时弥漫而去。

云台静静等待着,时不时喝一口酒,片刻之后,披着蓑衣的山童终于跳到面前,它伸手,给了云台两颗银裸子。

云台失笑道:“不要钱,请你喝。”说完将手里的竹筒递给它。

山童犹豫了好一会才接过竹筒,只喝了一口,额上的竖眼立即闪闪发亮,几口就将酒喝完了,舌头舔着嘴巴,意犹未尽。

看着脸颊浮现酡红的山童,云台微笑道:“我养你啊。”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拐骗儿童……

山童一愣一愣的,一会看竹筒,一会看云台,好半响才点了点头。

云台拿出一张封印卡道:“我要将你收进去,对你有好处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用,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喊,我将卡片折断就没事了,听懂了喊一声。”

山童“啊”了一声,声音像乌鸦。

云台两指夹着银色封印卡,灵力注入,将其伸到山童面前,吸力顿生,将它吸进了卡片里。

银色卡面上浮现山童醉态可掬的形象。

云台接住落下的竹筒,等了几秒钟也没听到山童的声音,指尖在卡面上划了个“开机密码”,灵力一带,将山童带了出来,问道:“还可以吗?”

山童惘然四顾,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云台见它没有损伤,也就放下心来,再次将醉醺醺的小家伙收进卡里,干脆就打道回府了。

他急迫地想通过山童的感受验证自己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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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第10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落日时分,残阳如血,一人一马缓缓走向天际线。

他们的影子很长。

那是一个身材伟岸的道士,虎背熊腰,浓眉大眼,腰间别着一捆短棍,满面风尘。

他牵着一匹又老又瘦的黄鬃马,这是利用天师道外门弟子的身份在哀牢镇上讹来的。

也就是在这种穷乡僻壤还能讹到一匹马,如果是在中原,天师道外门弟子这个身份最多只能骗一骗小孩子手里的糖人。

离家十年,总得带点像样的东西回去,瘦马好歹也是马。

“唉……”陶火龙叹息着抹一把脸,越是靠近南塔村,心里越怯。

“阿爸阿妈应该还好吧?”

“小祝……”

那个家伙长成什么样了呢?会笑我吗?

一幕幕童年浮现在脑海,恍如昨日。

十年前,梳着总角的小云台也是在这样的融融落日里告诉他。

“三哥,我是男的……”

那时,小火龙沉默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摔破了云台送给他的陶罐,带着陶罐里的两百文钱离开了南塔村。

那两百文钱,他存了一年多,本来是要继续存钱的,直到娶云台时给“她”置办最美丽的嫁妆。

他一度觉得自己可以说服云台和巫婆婆,不让云台做巫女,然而,云台是男的。

这就没办法了……

十年前他不辞而别,当时想啊,没什么,这不是逃避,我早就想去闯荡江湖的啦,仗剑天涯,英雄救美,路上的风景肯定很灿烂。

总有一天,成为绝代大侠,带着娇妻美眷回来南塔村,这样阿爸阿妈才不会笑他。

不然呢?

“啊哈哈哈,就你还想当大侠呢,真是蠢笨到家了,和小祝玩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他是男子身,你要笑死阿爸吗?”

“混小子!你笨也就算了,心还大,小祝以后是要做巫女的,巫女不能嫁人你知不知道?嗯……好像哪里怪怪的……哦!就算小祝能嫁人也不能嫁给你啊!那可不就兄弟相残了吗?阿妈绝对不答应!”

陶火龙觉得回到家里很有可能要面对这样的阿爸阿妈。

世道艰难啊,他混了十年才在天师道外门找了份杂役工作,好丢脸,本来没有回家的打算,但不知道那个混蛋在哀牢山南部发现了一个翡翠矿,六大派都派了精英弟子来哀牢镇监督采矿事宜,而他因为是南疆人,被挑选随行杂役的李英奇选中,不得以回到了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乡。

在镇上待了几天,纠结了几天,还是决定回家看一看。

大火龙心中忐忑,磨磨蹭蹭地走,终于在最后一丝落日余晖里回到村口。

他抬头看着牌坊上斑驳的字——南塔村。

忽觉远处山边出现一道白影,他定睛看去,不禁熊躯一颤。

祝云台背着竹箩,脚步有点匆忙,微微出汗,几缕青丝粘在白皙的脸颊上。

他刚从山里绕出来,也立即注意到了牌坊下的陶火龙,微微一怔,随即快步走过去。

“三哥,你做道士了?”他问。

“嗯?啊!”陶火龙惊醒,意外地不再忐忑了,之前的种种扭捏都烟消云散,似乎一切都还是十年前的模样,自然而然地昂首挺胸,哈哈大笑道:“天师道,厉害吧!”

云台莞尔,很高兴三哥还是这么中气充足,又说道:“怎么不是苍穹门?”

陶火龙小时候最崇拜苍穹门的萧衍了。

陶火龙:“当时我想,等我学有所成,我回来保护村子,你就不用做巫女了,娶妻生子去吧。”

其实是走投无路时刚好看到天师道在招杂役,安定下来之后才有点这个心思。

“你小点声,走吧。”云台笑了笑,去牵马,当先走进村寨。

大火龙龙行虎步,威风八面状,“婆婆还好吗?”

“她去云游了。”

“嗯?”陶火龙猛地拉住云台,“这么说,你已经祭告天地,成为正式的巫女了?”

云台点头。

“你爸的咧!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你!”火龙有些气恼,“那我学这一身道术有何用?”又拍了拍腰间的棍子,“我要着铁棒有何用?”

云台:“你可以行侠仗义啊!”

“好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陶火龙大笑,习惯性地想拍一下云台的屁股蛋儿,但云台已经先一步避开了。

陶火龙立即悻悻然,虽然小时候也没得手过,但看着眼前清水出芙蓉一般的大云台,他自己反而害怕得手了——万一上瘾了怎么办?

这些年在中原也见过不少美女,但在气质上能比肩云台的,一个都没有。

陶火龙的心结打开,忽然仰脖子一声大吼:“小火龙我回来啦——”

前面端着一碗饭菜的强子走出路口看了一眼,立即转身回去,惊恐地嚷嚷:“阿珍,咱家的鸡都回来了吗?快锁起来,嘘,嘘……”

阿珍是强子的媳妇。

陶火龙:“……”

走到神庙路口,撞见威震天,他双眼一瞪,目光在云台在和陶火龙之间游弋。

陶火龙也皱眉,用肩膀推了一下云台,问道:“这人是谁?”

云台:“路过的。”说完将缰绳还给他,“你先回家吧。”

陶火龙笑哈哈地答应一声,牵马去了,他当然不会邀请云台一起回家吃饭,因为云台吃素。

可走了没几步,听后面的威震天说道:“主持,那是天师道的杂役弟子。”

陶火龙:“……”加快脚步。

他娘的咧!怎么南塔村会有外面的江湖人士啊?

明天召集兄弟们打死他,混蛋!!

云台看了看三哥有点狼狈的背影,微笑道:“他是未来的一代巨侠。”说完上坡而去。

“哈?”威震天满脸不服气,天师道的杂役弟子也能成为一代巨侠?那本教主岂不是要成为通天大圣?

祝云台刚收拾好竹箩里的药物,疫小牛就来了,在地堂上笑得满地打滚。

“那个白痴回来了啊,猪猪!哈哈哈哈……他当年要存钱娶你做媳妇来着,你不怕他吗?啊哈哈哈,当年他那认真劲……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要娶猪猪做媳妇……”

云台往腰带里一抹,一张白符甩过去。

霹雳!

疫小牛被雷焦,只剩一双眼睛在一眨一眨。

楼上飘出来的八爷正要跟着她嘲笑云台呢,见状连忙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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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第11章 兄弟依旧在

晚饭之后,道场里点了六盏油灯,八爷和小牛都在围观山童,而山童在打量着四周,眼神有点不安。

“啧啧,真的做出封印卡来了,猪猪果然是鬼才啊,在下服辣!”

“不过尔尔,这小山鬼只有一条腿啊,你说这是公的还是母的?”

“呔,死变态,我就是母的,你想咋滴?”

“好奇而已,纯熟好奇。”

……

云台在案几前书写,在封印卡上画了三颗星星,然后在背面写道:“童小山,山鬼科童子属,力大无匹,十分善良,移居于甲子年七月十七——祝云台。”

八爷嗤笑,“你这名字也太敷衍了,我看十个山童得有九个会叫这个名字。”

云台无视他,心想哪来那么多山童,很宝贵的好吧!

小牛好奇地问:“为什么要画三颗星星?”

云台抬头,理直气壮道:“好看。”

“嘁!”小牛撇嘴,冲山童嚷嚷道:“来来来,咱们来比一比谁的力气大。”

正在实验室门口探望的山童扭头看了看,不想理她。

云台也想看一看山童的力气,招呼道:“小山别怕,就跟她掰一下手腕好了。”

于是清理一下案几上的东西,两个童子鬼相对而坐,八爷向小山说明了规则之后,一声令下。

“啊呀——”小牛一声沉喝,奋起全力,绷得满脸通红。

但小山的手臂有如老树盘根,岿然不动,等小牛挣扎了片刻,小山“啪”地一下将她的手腕压在案几上。

“啊啊啊啊……”疫小牛懊恼得在地上打滚,以此掩饰尴尬。

云台也有些吃惊,小牛虽然是疫鬼,但年龄不小的,修炼了很多年,她的实力比一般的大鬼更厉害一些,可在力气上完全不是小山的对手啊。

看起来,小山还没怎么出力呢。

八爷脸色微变,十分郁闷——本来有个疫小牛时不时来监视他就已经很烦人了,如今还多了个山童,还是这么厉害的山童。

八爷:“哎,你那个什么卡,干脆把我也移进去吧。”

云台摇头,下楼去了。

养鬼的封印卡怎么能跟地狱塔比拘禁之力呢?那可是两百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李红豆与巫门神话岳青青联手打造的神器,云台也没少研究它,但收获有限。

“臭小子,老是无视我,等我脱困,一定将你按在地上摩擦!”八爷恶狠狠地冲云台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云台到厨房拿柴刀去竹林里砍了两株竹子,得了六节竹筒酒,打算庆祝一下山童入宅和三哥归家。

客楼上的威震天和孟初雪都在走廊上看着,后者想起竹筒里的美酒,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威震天好奇道:“主持抱那么多竹筒上楼去做什么?”

孟初雪不语,威震天又道:“看来主持也是养了鬼的嘛,他屋里好像很热闹的样子,真想去同乐一番啊。”

孟初雪:“你不是说来了一个天师道外门弟子么,去问他要点柳叶水就能见鬼了啊。”

“柳叶水”是常人开鬼眼的主要方法,会道术的人才能制作,一般取两片青绿细长的柳叶置于瓷瓶之内,用清明时节破晓时分坟墓旁边的露水浸泡,再以道术采天地灵气蕴养,七七四十九天后才成“柳叶水”,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捻起瓷瓶里的柳叶擦眼皮,再滴一滴水珠入眼,就能看见鬼。

威震天满脸不屑,“我看那家伙穷的要命,他肯定没有柳叶水。”

柳叶水价格不菲,是天师道的主要财源之一。

就在这时,忽闻坡下传来怒喝,“小祝!祝云台——”

声音未落,陶火龙已经冲过牌坊,直接走上阁楼而去。

刚走到阳台的云台转身笑道:“喝酒。”

陶火龙瞥了一眼他怀里的竹筒,怒道:“你还有心思喝酒呢?”

云台笑了笑,转身走进屋里。

陶火龙大恼,甩掉鞋子跟进去,喝道:“你要祁雨?”

威震天双眼一瞪,抓着师妹的衣袖怒道:“他他他……他进门去了……”

孟初雪饶有兴致道:“也许是青梅竹马哦。”

“个屁!”威震天被气得浑身颤抖。

而道场里,因为陶火龙的闯入,童小山一溜烟躲到实验室去了,疫小牛倒是一个劲在陶火龙面前做鬼脸。

云台在三哥的逼视下好整以暇道:“试一试无妨,寻常恶鬼倒也伤不了我。”

陶火龙一时气结,忽然拢起地上的竹筒就要走。

八爷和小牛顿时大怒,陶火龙但觉背脊一寒,怔了怔,弱弱地放下两个竹筒,看了看云台,再放下一个,随即恼怒道:“这些我都带走,去给你请个帮手回来,我没回来前,不准你开坛。”

云台:“时间已经约好了,不开坛不行。”

“你爸的!”陶火龙气咻咻地出门。

“傻小子把酒放下!”八爷和小牛都要扑过去,被云台一瞪眼,齐齐顿住。

云台走到阳台上,三哥已经下了楼,他忙问道:“你要去哪?”

陶火龙头也不回,“去镇上!”

“护身符呢?”

“带着呢!”

火龙的声音袅袅回荡在夜空里。

屋里喝着酒的疫小牛感慨道:“傻是傻了点,不过还是这么关心猪猪呢。”

八爷满脸恶寒,“瘪说了,好恶心啊!”

云台沉着脸回到屋里,见他们一人一节竹筒,已经喝起来了,但另一节竹筒却不知所踪。

云台作势结印,小牛连忙求饶,去神台后面将竹筒拿了出来。

云台却也不喝,招呼小山过来,在竹筒上戳了窟窿再将给他,小山鬼很快就喝得东倒西歪起来。

“嘁,猪猪喜新厌旧,花心大萝卜!”小牛不怀好意地盯着山鬼。

“语境不当!”云台淡然评价一句,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客楼上的威震天此时还在抽抽,哭道:“师妹,我们还是走吧,我觉得我是够不上主持的了……呜呜呜……”

孟初雪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别……别灰心啊,你想想,如果他们之间有私情,主持也不会做巫女了啊,所以,他们应该……应该是纯洁的。”

威震天闻言,稍稍冷静,“是这样吗?”

孟初雪:“你能反驳我吗?”

威震天想了想,“不能。”

孟初雪:“那就一定是这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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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第12章 诡秘

云台洗漱完毕后就将醉醺醺的童小山拎到实验室做实验。

封印卡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他得根据小山的感受来进行实验。

第二天也是在实验中度过,七月十九日的鸡啼时分,云台先在道场香炉里点一支众妙香才开始练功。

虽然巫婆婆祭天前从不讲究焚香沐浴之类的规矩,但云台可不敢托大(也没资格啊),只得按照典籍记载规规矩矩地操作。

巫女祭天前的三天就要开始焚香沐浴,室内点众妙香,每天以五蕴七香汤沐浴,据说这样香喷喷的能有利于扩散灵力,云台也是第一次尝试,不明原理。

但这些香料价值不菲,幸亏南疆地方本就盛产各类香料,云台也算小有积蓄,不然这三天下来就得问村民们要好几十两银子。

练功完毕后,又从书房里拿出九环手铃,将其擦拭干净。

九环手铃是跳祁雨舞的必须法器,模样跟唐僧那个九环锡杖的头部差不多,是由黄铜制成,重六斤六两,环上挂着十八个小铃铛,轻轻一摇便能声传四野。

云台下楼煮了一碗清汤面吃,然后回到道场练习祁雨舞。

祁雨舞的动作并不复杂,慢悠悠的颇为优雅,哪怕要举着六斤六两重的手铃,也比跳极乐净土之类的容易很多,但云台没有施展灵力。

如果一切顺利,在祭坛上跳这套祁雨舞,巫女的灵力会转化成一种特殊的能量波动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它能唤醒沉睡的布雨神鬼,同样也会吸引邪鬼、恶鬼,因为祁雨舞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否则,灵力会反噬巫女,这就给了恶鬼可乘之机。

云台练习几遍舞蹈后,见疫小牛趴在阳台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云台坐下来休息,“小牛,你也见过婆婆祁雨,有什么诀窍告诉我吗?”

小牛脸色微变,好一会才讪讪说道:“婆婆走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那家伙养着一个神鬼呢。”

云台虽然也想过这种可能,但闻言还是有些惊异。

神鬼啊,在云台的认知里,那已经是这个世界金字塔顶尖的存在了。

八爷却在神龛里嚷嚷:“神鬼个屁,那就是个邪鬼,地狱塔里的八万厉鬼就是被它吃掉的。”

小牛喏喏不语,云台扭头道:“要不我再捉些厉鬼来陪你?”

八爷忙道不用,声音都打颤。

云台准备去村尾看看祭坛布置得如何,下楼却只见孟初雪在吃面,问道:“孟姑娘伤势如何了,令师兄呢?”

孟初雪吸溜一口酸菜汤才回答:“我还得调养两天,师兄去哀牢镇考察了,两天后回来接我。”

云台点点头便下坡而去。

孟初雪见主持走远了,冲楼上低声呼唤:“老祖宗,老祖宗……”

半响之后,令狐初八出现在阳台上,没好气地骂道:“不是说了先不要联系吗?你嚷嚷什么啊?”

孟初雪左右看了看才道:“你教的那个《屠巫剑经》,我有些地方不明白呐。”

八爷不耐烦道:“你嗦。”

孟初雪喜道:“假若天机迅发,妙识玄通,成谋虽属乎生知,标格亦资于治训,未尝有行不由送,这句是什么意思?”

八爷生气道:“你要联系上下文嘛,接着是‘阴极在六,逢七归元太素,太素西方金德,阴之清纯,寒之渊源’,这意思不就很明显了嘛。”

孟初雪头晕脑胀,“这哪里就明显了?咦,不对啊!接着的是‘刻意研精,探微索隐,或识契真要,则目牛无全。’什么阴极在六,我没听过啊!”

八爷微微发愣,不自觉地嘀咕出声:“又混淆了?”但这是断断不能承认的,忽然惊呼一声:“小牛鬼来了,没事别来找我。”然后钻回屋里。

孟初雪:“……”

老祖宗记错秘籍了?妈呀!那还要不要练啊啊啊啊——

刚走到村尾大榕树下的云台见疫小牛从背后飞来,她撕掉肚子上的白符说道:“猪猪你猜对了,那个孟初雪果然能看见小八,小八还教她什么《屠巫剑经》呢。”

云台呵呵一笑,“孟姑娘被鬼非礼了也不赶紧离开,这一点就已经很可疑了啊。”

疫小牛雀跃道:“小八不老实,还是杀死他算了吧。”

云台失笑,“这么凶残的吗?你昨天还跟人斗地主呢。”童小山来了之后,三只鬼刚好够斗地主。

疫小牛恶狠狠道:“就是因为昨天输得太惨了,欠了他三十两银子。”

云台:“……”

阳阳高照,暑气升腾。

人心也燥热。

玉门郡的郡王府,后院的荷花池已经干涸,满池枯黄败叶。

池边阳光里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妙龄少女,她的身上却盖着一张雪山白熊皮,脚边还生了火炉,两名侍女正在朝火炉扇火。

侍女都热得满头大汗,但躺椅里的少女却呼吸着寒气,半醒半睡着。

远处回廊下,郡王夏启双拳紧握,默默走远了才一脚踢翻一个千斤石墩,怒喝:“废物,什么神医,什么巫女,都是废物!”

侍卫无不噤若寒蝉。

夏启忽又一拳击裂身边石桌,喃喃:“孤的好皇兄,孤都避得这么远了,你还是不放心么,以为孤的剑真的够不着你么?”

这时,王府管家来报,龙门郡巫院的傅院正携弟子太叔希月应邀来到。

夏启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先带她们去荷花园。”

管家领命而去。

同时,陶火龙正气喘吁吁地在矿区里奔波。

大火龙前天连夜赶路,午夜时进入哀牢镇,却被告知李英奇去了矿区,因为矿区上闹鬼。

那时他也不敢贸然前往矿区,毕竟中元节才过去两天而已,夜里走山路还是很危险的,南塔村至哀牢镇这一段他不怕,可哀牢镇至翡翠矿区这一段他就不敢走了。

于是休息了一晚,破晓时分带着竹筒酒,偷了师门驻地的快马直奔矿区,半天后抵达,依旧不见李英奇,内门的师兄说矿区内有一个很厉害的恶鬼在捣乱,李英奇正到处追杀它。

“她爸爸的!”大火龙恼恨,只得在附近寻找内门大师姐,可一天一夜了也愣是不见她的踪影,气得跳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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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第13章 女装(划掉)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夏王朝广政六年,南疆甲子年七月二十二,云台要祁雨。

经过三天的焚香沐浴,云台觉得自己可能比唐僧更受妖怪的欢迎,香喷喷的,疫小牛看着他都时不时咽口水。

祁雨要在午时三刻进行,因为那时阳气最盛,小鬼小妖不敢出来作怪。

但云台在破晓时分就来到祭坛上,先在香炉里点一支六尺高的众妙香,然后在祭坛周围的十二面铜镜上写巫文。

这个世界,道士普遍修阳法,画符用朱砂,而巫女修阴法,画符用乌沙。

巫女信奉十二巫神,相传那是上古时代的十二位神鬼首领,也有人说是巫道圣人所奉养的神鬼,更有人说是杜撰的。

反正千百年来,巫女祭天也是祭祀十二巫神,老百姓们喜欢说在铜镜上画上对应的巫文之后,祭天时,十二巫神就能通过铜镜看见现场的的情景,会派神鬼前来救济。

但事实上,连巫婆婆都不确定巫神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但曾有巫道圣人说,十二巫神在上古时代活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而后归虚。

归虚跟和尚说的圆寂、道士说的兵解是一个意思,巫女喜欢说归虚,老百姓最实际,就说死掉了、挂了。

云台在画巫文时,已经有些村民闻讯前来围观,有些调皮的小孩挣脱父母而跑到云台身边观望。

云台一时玩心起,在小莉的脸颊上画了一笔,吓得小萝莉哇哇大哭地往回跑,完了还被她阿妈打屁股。

云台怪不好意思的。

一切准备就绪,云台回庙,陶大山则叫三个青壮守着祭坛,免得小孩或者家畜跑来捣乱。

众妙香的白烟袅袅升天。

天空依旧晴朗得过分,炎阳滚滚,忽来几缕微风吹散了烟路。

午时一刻,云台稍稍整理仪容,然后拿着九环手铃出门。

威震天和孟初雪远远地跟着。

疫小牛劝云台先撵走那两个家伙,云台却无动于衷,只说道:“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他们也许能帮点忙。”

来到祭坛,他扬手射出四张封印卡,卡片分别插在一根旗幡上,入木半寸。

他扭头对小牛说道:“如有鬼怪来犯,你使劲些,也许就能收集足够的鬼气给你制作一套金甲战衣。”

疫小牛双眼一亮,迫不及待道:“那感情好啊,快开始吧。”

云台又唤出童小山,可它见了远处的一大票人,“咻”地一下躲到神台下面去了,显然指望不上。

接着又在祭坛周围贴了一些白符,然后盘坐在祭坛中央,静等时辰降临。

远处,二叔公等人组织村民们下跪祈祷,威震天和孟初雪也跪了,但威震天暗搓搓地怀里拿出来一个瓷瓶,小声说道:“师妹,这可是我缠了天师道那些牛鼻子两天才高价买来的柳叶水,只剩半瓶了,回去后你得还十两银子给我。”

“行!”孟初雪鄙视他,“不就十两银子吗。”劈手夺过瓷瓶,就要打开,却被威震天按住。

威震天:“时效只有一刻间的,等主持开始跳舞再用。”

“你这也太吝啬了!”孟初雪深感无语。

威震天恼怒,“你根本不知道我为此受了多大的屈辱!”

“哦?多大?”

威震天双手比划一个圆,道:“这么大。”

孟初雪:“……”

这时,祭台上的祝云台站了起来,缓缓走向神台。

日晷的竖尺影子落在午时三刻的刻度上。

云台微微吸一口气,右手紧握手铃,将其举起,轻轻一震。

铃铛铃铛铃铛……

清脆的声音传向四野。

他缓缓旋身,张开左臂,踮脚画圆,身如樱花飘零,晃晃悠悠。

叮铃,叮铃……

铃声如清风拂过山谷。

云台只跳了六步,体内灵力就如下山猛虎一般汹汹而去,和着铃声,似乎与旗幡上的图腾产生了化学反应,化作一股陌生的力量向四面八方荡漾而去,像涟漪。

同时,异香弥漫天地,村民们都闻到了,但他们不敢抬头,一直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上。

威震天和孟初雪自然没有那么安分,偷偷滴了柳叶水后就撅着屁股抬头观望,只见一个黄衣童子杵着鱼叉站在祭坛外。

“那就是小牛鬼了吧。”孟初雪喃喃一句,转头看师兄,却见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始终盯着祝云台优雅起舞的身姿。

孟初雪懒得理会这发情的白痴,微微扭头看向神庙,心想:“老祖宗会怎么做呢?”

“我什么也不用做。”令狐初八背负着双手站在阁楼上,凭栏望着村西头,眉间尽是得意。

“肯定不会下雨滴,他一个假巫女怎么可能召唤到神鬼嘛,从此,南塔村的人不会再相信他,那时……好吧,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反正要跟他作对就是了,嘿嘿嘿……”

忽然,一股狂风刮过,差点将令狐初八吹飞。

轰隆!

天上传来一声闷雷。

“什么?”八爷紧紧抓着栏杆,抬头一看,天上竟有乌云迅速聚拢而来。

“emmm?”八爷傻眼了,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怒骂:“我干!他的祁雨舞还没跳到一半呢,这怎么回事啊!!”

他抓狂得一头撞在栏杆上。

一般而言,巫女要跳完祁雨舞才有可能召唤到神鬼,然后谈交易,完了神鬼才会布雨。

可当下,云台的舞还没跳完,就开始刮风打雷了……

“我干!这跟祁雨无关吧,这就是天要下雨吧?怎么会这样?我恨啊啊啊啊啊——”八爷悲愤欲绝,惨嚎着狂甩头发。

同时,玉门郡巫院,十二层高的望气楼是整个郡城的最高建筑,巍峨矗立,顶层门窗四开,屋内的水龙仪忽然吐珠,“噹”的一声轻响,玉珠落在铜盘里。

门外守候的执事巫女进屋一看,脸色剧变,匆匆下楼直奔院正阁楼而去。

“禀告院正,西北方向三百里内有巫女祁雨。”巫女恭恭敬敬地在门外朗声说道。

恰逢两位巫司也联袂而至,神色都颇为焦急。

暴躁的黎巫司远远的就开始喝骂,“怎么办事的?都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严令各方巫女不准祁雨了吗?上个月才出现一个曹丫头,怎么还有不长眼的东西?都不要命了吗,以为夏启的剑杀不了鬼吗?”

楼里传出院正颇为无奈的叹息,“此人灵力波动不弱,但患鬼已经向那里去了,且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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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第14章 人人都爱小主持

祝云台也十分意外——祁雨舞才跳了不到一半,居然就刮风打雷了?

撞大运了?

有人暗中相助?

好神奇啊!

两米外的疫小牛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猪猪最可爱了,神鬼肯定会喜欢猪猪的啦,喔喔喔喔——”

话音未落,空中又是一声闷雷,乌云聚拢得更快了。

云台既欣慰又紧张,欣慰的是总算要下雨了,紧张的是——咱这是报假警啊!

如果待会真的有神鬼前来,却见大雨滂沱,会误会这祈雨仪式是在耍它的吧?会发脾气的吧?

但此时灵力如山洪倾泻,云台也不敢停下来了。

远处人群里的孟初雪也很懵,“老祖宗不是说主持召唤不到神鬼吗?这……神鬼没来,可雨来了呀!”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得村民们颤抖,兴奋得颤抖。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小主持好样的!”

“加油,小主持加油,再多下一些。”

“下雨咯,下雨咯!”

……

村民们感激涕零地不停叩拜,不安分的小孩也被家长们按着脑袋叩拜。

雨势迅猛,几声闷雷之后就呼啦啦地下成一片,在狂风中摇摆。

叮铃,叮铃——云台衣衫尽湿,发丝淌水,白衣红裙飞舞时洒出一片一片水珠,手铃的声音依旧清晰而悠远。

铃声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雷雨里交舞着变,白色的是柔软,红色的是希望,他天真、庄严,是梦中期待的红花白藕。

看着那雨中起舞的身影,不仅威震天痴了,孟初雪、疫小牛、小莉、二狗子……都痴了,或感受到了心灵的洗涤,天上的甘霖似乎浸入了心扉。

云台对自己的美丽没什么自知之明,一直注意着气息的变化,忽然一声清喝,“小牛,来了!”

疫小牛猛地抬头,见远处峡口外涌来数以百计的魑魅魍魉。

“怎么这么多?”她迅速环视,发现四周的山头上也冒出来一些鬼怪。

大雨天,正是鬼怪出行的好天气。

“嘎嘎嘎嘎——”

“美吕,美吕!”

“好奇怪的灵力,先吃了再说!”

“挡我者死!”

恶鬼蜂拥而至,其中大部分都是凭着本能行事的孤魂野鬼,小部分是具备一定思维能力的行鬼。

“啊叉——”小牛沉喝一声,跳起来一叉横扫,鱼叉像切豆腐一样将一圈鬼怪切成两半。

“啾啾啾啾啾……”她单脚落在云台的手铃上,鱼叉连点,每一击都点灭一只鬼怪。

祭坛上顿时鬼气缭绕,四周旗幡上的封印卡光芒一闪,忽生吸力,将纷乱的鬼气吸纳而去。

叮铃,叮铃,云台镇定自若,依然翩翩而舞,小牛在他身边腾挪,身如蛟龙穿梭,也是舞。

一人一鬼,一个静如处子,一个动若疯兔,既惊险刺激而又赏心悦目。

“难怪老祖宗会忌惮这个小牛鬼,果然厉害!”孟初雪心中惴惴,开始思考要怎么才能突破那小牛鬼从而擒下祝云台。

忽然一声怪异兽吼传来,河边百鬼竟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吞了个干净,接着,鬼气沸腾,一条怪物冲上桥头。

它像龙又像猪,短小肥胖,沿路扑食鬼怪撞向祭坛。

云台一眼便认出这东西的来历,乃是《百鬼志》之中记载的猪婆龙,它能横着飞行,初时沿河岸扑食鸡鸭,招惹之则会带来风浪,久而久之,它什么都能吃。

而能一口吞噬百鬼的猪婆龙实力堪比巨鬼。

猪婆龙即将撞上祭坛时,小牛“啊叉”一声,一叉击中它的额头,但鱼叉只扎入半寸,猪婆龙顿了一顿,随即再次奋起,来势更加凶猛。

就在威震天等人惊呼之际,神台下钻出一个单足童子,它一拳击中猪婆龙的的猪鼻子,“轰隆”一声,肥龙怪物被击飞三丈,跌落在泥泞里翻滚。

童小山打完一拳,扭头朝云台咧嘴一笑,然后又看见了远处的人群,笑容瞬间消失,再次“咻”地一下钻回神台底下去了。

“喔!小山干得漂亮!”小牛赞叹一声,趁猪婆龙还没稳住身形,扑过去照着它的菊花补了十几叉,将它捅了个稀巴烂。

猪婆龙头铁,但菊花不铁。

这时,天上忽来数以百计的黑色小刀,全扑云台而去。

“啊——”威震天被吓得跳了起来,却见云台旋身一撩手铃,虽然是个舞蹈动作,但铃声震颤间,黑色小刀全然顿住,随即被暴雨打落尘埃,原来都是羽毛。

疫小牛护法失责,大怒,“敢试我鱼叉锋利否?”

一叉掷射,正中空中一团黑影,“叮”地一声,黑影倏然张开,原来是一只庞大鬼鸟,它的爪子拍落了鱼叉,怪叫着向云台扑去,如离弦之箭。

云台张口一吹,一道水箭疾射而出,竟将成年土狗大小的鬼鸟击得在空中顿了一顿,下一瞬,小牛已经扑至,一屁股跨坐在怪鸟的脖子上,两腿夹着它的脖子一扭,鬼鸟惨鸣,双爪乱抓,却够不着疫小牛,又被她掐住脖子一把砸在地上,接着一脚踩着它,双手用力一扯,恶狠狠地将鬼鸟扯成两段。

四周剩余的零星鬼怪惊恐万状般作鸟兽散。

轰隆,叮铃,雷鸣与铃声交错,狂风骤雨呼啸。

祝云台终于完成最后一个舞蹈动作,缓缓收势,仃立在雨幕里,微微吁一口气,转身对乡亲们朗声道:“大家回去吧。”

“叩谢巫女,叩谢神鬼。”二叔公领着众人三拜九叩,然后欢天喜地地先回家去了。

陶大山夫妇笑呵呵地看了一会云台才离开。

威震天和孟初雪也避到远处屋檐下,师兄满脸兴奋,师妹眼神闪烁。

云台又转身看向田野,看向远处的峡口,忐忑道:“神鬼会不会来呢?”

小牛仰脖子看天,“神鬼不是在天上布雨了吗?”

云台也很迷茫……

等了片刻,忽见远处飞来一物,等看清楚了,云台和小牛都不禁脸色微变。

来者身高两丈,头上一对牛角,青色的眼睛,眸子闪亮,背后垂着一条牛尾巴,扛着一柄九环大刀,浑身鬼气缭绕,雨水不能近。

这不是神鬼,也不是什么牛魔王,而是《百鬼志》中记载的化形患鬼,是由监狱里的郁结、怨气、淫邪、仇恨等诸多负面能量结合而诞生的厉鬼。

患鬼铜铃大的牛眼注视着云台,淫邪光芒闪烁,淫 笑道:“这次来得迟了,回去定然受罚,但遇着这么漂亮的巫女,倒也不亏,嗟嗟嗟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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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第15章 疫小牛的鱼叉

听患鬼的意思,竟是有人派它来的,云台颇为震惊,问道:“谁派你来的?”

患鬼目中凶光一闪,喝道:“本王赶时间,一会边做边跟你说。”说完一手探向云台。

“我呸!”疫小牛暴怒,鱼叉横扫。

患鬼不敢大意,缩回手掌,愤然一刀劈向小牛,后者横杆格挡,“叮”地一声震响,小牛双臂鬼力溃散,半截身体被砸进大地里。

患鬼的大刀顺势滑向祝云台。

云台微微蹙眉,他的灵力因为祁雨舞消耗大半,而真气对鬼怪的伤害很微弱,觉得有些麻烦,他脚尖一踮,身形倏退间,自腰带里摸出一叠白符,双臂一张,白符横空,灵力喷薄,巧妙无比地形成一个淡黑色巫文盾牌。

大刀砍在盾牌上,气劲轰然迸射,云台借力再退,患鬼的身形也微微一晃。

“嗷——”暴怒的小牛仰天咆哮,嘴里两颗尖牙瞬间长成獠牙,身上涌出青绿色鬼气,乃是毒气。

她是疫鬼,疫者,瘟疫也!

疫小牛暴窜而起,张口一呼,青绿毒气如水柱击向患鬼。

“滚!”患鬼同样怒吼,声震天地,左掌一拍,雨幕倒卷,毒气溃散。

疫小牛复挺叉攻至,速度暴涨,眨眼间已连攻十三叉,患鬼的敏捷略逊一筹,只得旋刀格挡,一时被逼退数步。

云台见机,凝聚全身灵力一掌击在患鬼背上。

患鬼浑身一颤,又被疫小牛刺中会阴。

“吼——”患鬼怒极咆哮,体型倏然膨胀一倍,一脚将疫小牛踩扁,又转身去捞祝云台,巨掌过处,风雨逆势。

云台面无表情,轻轻旋身,却是童小山自他身后跳出,小巴掌拍中那巨掌的边缘。

轰隆——

童小山被扫飞数丈,患鬼也一时失去平衡,立身不稳。

云台抄起手铃,一跳三丈多高,奋力一铃砸在患鬼的脑门上,疫小牛同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一叉刺入患鬼的菊花。

患鬼依然不死,巨刀一扫,飓风呼啸,将云台和小牛都荡开,再一脚踩向云台。

“啊啊啊啊——”威震天挺着一支旗幡冲向患鬼,才跑了几步,忽见一道半月形剑光自身边闪过,直没入患鬼的大脚掌里,虽然完全没用,但这剑光还是吓了威震天一跳,扭头便见孟初雪杵着剑气喘如牛状。

患鬼的巨足依然踩落,云台避无可避,掌上各贴一张白符,奋起全身功力向上一推。

轰隆!地陷三尺。

“主持!”威震天骇然惊叫。

却见巨鬼踉跄一步后退,露出泥坑里的祝云台来,他依旧屹立不倒,微微一蹬,身形射起,一掌刺向巨鬼的咽喉。

同时,疫小牛一叉劈向巨鬼的右臂。

“吼——”患鬼再次咆哮,浓烈鬼气逼得云台身形翻飞。

就在这时,一道红芒射入患鬼的额头,砰然一炸。

患鬼浑身一僵,舞动的巨刀连着右臂被疫小牛劈下。

嘶鸣传来,一匹神骏白马飞驰而过,马背的道人身形腾起,一剑割下患鬼的大脑袋。

云台微微一怔,便听身后传来陶火龙的呼喊,“云台,云台……”

云台转身,见陶火龙策马而来,又笑又恼的样子。

“啊叉!啊叉!”暴怒的疫小牛将患鬼大卸几十块,直至其化作鬼气消散。

云台又转身去看杀了患鬼的人,发现对方也正在打量他。

来者是一个女道士,道袍已经湿透了,可辨身材婀娜,肌肤白得不太健康的样子,没有血色,瓜子脸,下巴尖尖,眉清目秀,右手提着桃木剑,神色三分慵懒三分好奇,还有四分……虎视眈眈。

这时陶火龙来到身边,跳下马说道:“还好赶上了。”

“多亏三哥。”云台笑了笑,然后向马背上的女道士行礼道:“在下祝云台,多谢道长。”

女道士将木剑插在腰带里,趴在马脖子上,带着几分轻佻说道:“我听说你有好酒,特来讨酒喝,不过你这巫女好生奇怪,既然祁雨成功,应该是见过了神鬼才对,为何还跟厉鬼厮杀?”

云台微微摇头,“我也不清楚祁雨成功了没。”

仙姑抬手托着豆大的雨滴,愕然道:“这还不算成功?”

陶火龙连忙岔开话题,向云台介绍这位道长。

原来她名叫李英奇,乃是当代天师道内门大弟子,地位仅次于掌门和长老,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女天师,不过看大火龙支支吾吾的样子,估计这大师姐的名声不怎么好听。

她爱喝酒,所以大火龙带了竹筒酒去请她来帮忙,还向她透露了云台这里有更好的酒。

云台请三哥先带李英奇回庙,他收拾了散落的封印卡、手铃等事物,才领着两个童子鬼回去。

天上依旧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万物滋润。

南塔村的村民们纷纷开始杀鸡宰羊,只等雨后再去向神鬼还愿。

可两百多里外的玉门郡巫院,此时却人心惶惶。

院正沙溪和两位巫司并肩站在望气楼顶层的走廊上,遥望西北方向,都神色凝重。

目光穿过西北群山的缝隙,隐约可见一道黑线横断天际,时有微光闪烁。

沙溪头发灰白,面色却红润,微显富态,身穿五彩苗服,神色郁结,微微叹息。

黎巫司愤怒不已,一掌击断面前的栏杆,骂道:“下雨了!还是下雨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玉门郡内的天气必然会有所转变,也许几天之内,附近也会下雨,那时,夏启一剑斩来,我们如何抵挡?”

沙溪:“这场雨颇为蹊跷,似乎下得太快了,患鬼察觉祁雨舞灵力波动时,声称祁雨舞才进行了一半,以它本来的速度加上神行符,理应赶在神鬼之前抵达目的地,结果却还是下雨了。”

褚巫司叹息道:“龙门郡的傅采梦和她那个宝贝徒弟在三天前入了王府,现在倒是希望她们能有所建树了。”

黎巫司越发觉得憋屈,喝道:“我去那边看一看,究竟是谁,敢无视巫院的禁令。”

褚巫司忙道:“不妨等患鬼回来禀明情况再说。”

“我等不了!”黎巫司挥袖下楼而去,还一边骂道:“就算那巫女死了,尸体被患鬼钉在棺材里,我也要将她挖出来,用腐心噬骨刀将她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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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第16章 搬山道人

李英奇不顾大雨,嚷嚷着要喝竹筒酒,陶火龙见云台还没回来,就去他的实验室拿了个香囊,然后陪李英奇去后山竹林。

威震天和孟初雪也跟去,十分好奇的样子。

大火龙边走边说道:“竹林里以前有一窝熊猫,哦,也就是驺虞兽,云台喜欢叫他们熊猫或者滚滚,倒是更形象些,这些熊猫也爱喝竹筒酒,所以很排斥外人进入竹林,就怕人家偷酒。”

李英奇大怒,“畜生懂什么酒?一会宰咯!”

火龙忙道:“可别,云台最宝贝它们了,谁杀他的熊猫,他就要拘谁的魂魄,说是要让凶手把牢底坐穿才行。”

“这……这也太浪费了吧,真是……败家娘们!”李英奇痛心疾首状。

大火龙小声道:“一会咱们多弄些,匀两筒给熊猫就算了。”

李英奇双眼一亮,拍着陶火龙的肩膀道:“你小子不错哦,挺上道的嘛,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有才呢。”

后面的威震天满脸不服气地嘀咕:“这叫慷他人之慨,果然有才,呸!”

孟初雪:“我倒是有点好奇他要怎么应付那只大驺虞而又不伤害它。”

威震天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是一只大驺虞?哦对了,你刚刚的剑气怎么肥事?厉害了那么多!”

孟初雪得意道:“我进步了呗,你也进步了啊,你的铁盘卦居然算准了,真的是雷雨交加险象丛生呢,虽然我觉得那祝云台还有些余力的样子。”

说到卦象,威震天立即忘了师妹的剑气,眉飞色舞道:“是啊,是啊,也许这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上苍一定是感受到了我对主持的深情,所以给出天机提示。”

这时,前面的李英奇开始砍竹子了,她用的是桃木剑,可一剑砍下去,竟也将小腿粗的竹子一剑两断,切口非常整齐。

“咩——”山坡上传来一声怪叫,随即,一头大驺虞冒雨狂奔而下,龇牙咧嘴,气势汹汹。

“好像是熊二?”陶火龙上前两步,抱臂而立,一派宗师风范。

孟初雪颇为惊异——难道这傻大个要正面上?

就在驺虞距离陶火龙五步之时,他横跨一步,一掌推出,掌心扣着云台的香囊。

大驺虞骤然顿住,嗅了嗅香囊,居然很亲昵地舔了两下陶火龙的手掌。

“啥?”后方的孟初雪自然看不见香囊,震惊道:“这是什么掌法,居然可以降服大驺虞?”

“嘁!”威震天整一副“你是笨蛋吗”的表情鄙视师妹,淡然道:“很明显啊,他们原本就认识。”

孟初雪觉得有理,“哦”一声。

陶火龙指点李英奇将竹子底部的三节大竹筒砍下来,他飞快收回香囊,拿了一节竹筒给大熊猫,又指点李英奇去砍第二株竹子。

此时,令狐初八在神庙楼顶上捶足顿胸,像个怨妇一样指天骂地,“苍天啊!大地啊!你下雨帮祝云台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放那小火虫回来啊!特么的败家玩意啊,居然带外人来偷自家的宝贝,天啊,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吧,来一道天雷轰死那个败家玩意吧……”

这时云台回到地堂上,抬头道:“什么败家玩意,三哥他们呢?”

八爷“咻”一下来到云台身边哀嚎:“他去偷酒了,快去阻止他,那个女道士是个酒鬼啊!她会把竹子砍光的。”

“……”云台一巴掌呼开他,心想这货真的是传说中那个令天下正道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吗?

难道是被李红豆和岳青青整坏掉了?

可疫小牛闻言大怒,骂道:“那个蠢货,不可饶恕!”就挺叉往竹林冲去。

云台直接回屋,先将手铃等事物放在神台上,然后上楼换衣服。

他换了衣服,拉开二楼阳台的落地窗,正见陶火龙一行人回来,疫小牛就要和女道士打起来的样子,陶火龙在中间劝架,倒是鼻青脸肿的了。

云台笑了笑,下楼去将疫小牛拎开,招呼众人去客楼的饭厅。

八爷这会儿倒是和山童一个样,躲起来了。

疫小牛抱了三节竹筒,云台刚好打发她上楼去。

八爷的智商虽然也不高,但相比于疫小牛,还是能把她怀里的酒给分掉的。

李英奇腰上挂了六个竹筒,孟初雪应该是趁乱捡到了一个,非常自然地将竹筒别在背后,脸上一点都没有藏东西的意思。

云台再次向李英奇行礼道谢,后者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其实就算我不来,你和那小疫鬼多支撑片刻,也能杀了那患鬼,拿你的酒是我孟浪了,不过我不白拿。”女道士直接坐地上,自布袋里拿出一个油布来打开,说道:“我这有些宝贝跟你交换,你别嫌弃。”

云台看向三哥,后者咳嗽一声别过头去。

听到宝贝,威震天和孟初雪也凑过来看,见李英奇先拿起一叠羊皮卷说道:“这是我辛苦收集的诛天教藏宝图,都给你。”

云台颇为讶异,却听威震天笑道:“这东西在中原早就烂大街啦。”见云台神色疑惑,他又解释道:“传闻诛天教创教始祖令狐灭天当年通过威逼利诱抄录了大批武林秘籍,还抢了不少神兵利器,令狐灭天被李红豆所杀,他临死前喊道,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就给你好了,去找吧!我把全世界的财富都放在那里了!这话令整个江湖躁动了一百多年,不过直到五十年前诛天教覆灭,人们也没能找到那所谓的宝藏。”

云台瞥了一眼自己的阁楼。

李英奇横了威震天一眼,又递给云台一个血色玉佩,道:“这个可宝贝啦,是你们南疆八百年前的象王的陪葬玉佩,正宗血玉哦,最近才出土的。”

血玉不是自然矿物,这世界也有含玉而葬的风俗,大户人家的老爷死后,亲人会在他的喉咙里放一个玉佩或者玉石,再以朱砂封口,下葬后,尸体腐烂、化水,玉佩浸在朱砂水里,经数百年后才有可能成为血玉。

南疆象王的事迹云台也略有耳闻,好奇地打量着手上的玉佩,威震天又说道:“应该是真的,这位李道长是闻名江湖的搬山道人。”

云台:“……”

盗墓的啊!

天师道不是名门正派嘛?还是护国三大派之一,怎么内门大师姐是个挖人祖坟的大姑娘?

李英奇浑不在意状,又递给云台一张兽皮,说道:“这个上面有巫文,也给你。”

云台忙道:“够了,够了。”

李英奇哈哈一笑,收起包裹,将一节竹筒递给云台,她依旧坐在地上,打开竹筒喝了起来,啧啧有声,陶醉无比。

孟初雪则悄悄上楼去了,云台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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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第17章 诗和远方

李英奇砍竹子的时候贪大贪长,一节竹筒得有两三斤酒液,她大喝了两节之后就开始发酒疯,没一会就趴在饭厅的桌子上睡了过去。

云台手里的一节酒液和陶火龙、威震天分着喝了,威震天意犹未尽,不敢抢李英奇的酒,只好上楼去找师妹。

云台盘坐在席子上,看了看眼神老练许多的陶火龙,然后看着屋外的大雨。

“三哥这十年过得可精彩?”

大火龙哈哈一笑,“那得看怎么定义精彩二字了,大起大落不少,荡气回肠暂时还没感受到。”

显然是过得很困难,但云台无意对此发表意见,淡然道:“《无用功》还在练吧?”

“倒是有。”火龙看着云台,“但你是不是忽悠我啊,我这都练了十几年了,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无用功》是云台小时候跟八爷交易而得,经过婆婆检查后才给陶火龙修炼的。

“也许明年就有了。”云台笑道。

“嘿!”陶火龙总是拿云台没办法,也笑道:“其实我也没别的功夫能够修炼,有时候练一下《无用功》好像还能顶饿。”

“经常挨饿吗?”

“这两年在天师道打杂,好歹能吃饱了。”

“外面那么难,还要去闯吗?”

“必须的啊!”陶火龙拍一下胸膛,豪气道:“男儿志在四方啊,我跟你说,中原真的很繁华,吃的、穿的、用的、耍的可太讲究了,比如说扬州狮子楼的佛跳墙,妈呀那个味道,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你知道两条街多长吗?这南塔村从东到西还没有人家半条街道长,还有花街柳巷的姑娘,个个都涂脂抹粉搔首弄……咳,我路过几次,怪难为情的。”

云台笑了笑。

陶火龙看了看他才接着说道:“云台你真的应该出去看一看,以你的资质、气度,肯定比我这大师姐更加引人瞩目,名动天下也易如反掌,好吧,你淡泊名利,但至少能开阔眼界啊,那些圣人、神话都是闯荡天下之后才变得厉害的啊。”

云台点头,“你是该去闯一闯,我嘛,风景倒是看过不少。”

“你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玉门郡了吧,还去过哪里?”

“玉门郡也没进去过。”

“啧,你这不就是你自己说的咸鱼了吗?”

“不一定。”他还有很多试验计划排着队呢。

看着云台油盐不进的死猪样,陶火龙有些生气,嚷嚷道:“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想做些什么事情?”

云台端起酒碗,将仅剩的一口酒喝了,慢悠悠道:“我想破碎虚空。”

轰隆一声闷雷,屋外的雨似乎小了些。

陶火龙哈哈大笑,猛拍了几下地板才止住眼泪,看着一脸淡然的祝云台,骂道:“自百家圣人布道,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了,破碎虚空依旧是个设想而已啊,两百年前的李红豆号称千年第一人,横压天下五十年无敌手,最终也只能孑然出海。”说起李红豆,大火龙的语气有些激动,眼神里有一丝狂热,“自古英雄同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可怜那李红豆既是英雄又是美人,白了头发,那得多难过啊,可她也无力破碎虚空,说是出海去寻机缘,我看不过是不想让后生晚辈们看到她的衰老无力的模样而已。”

“李红豆尚且不能破碎虚空,你躲在这小山村里逗逗熊猫祁祁雨,就能破碎虚空了?小祝,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陶火龙几乎是在咆哮了。

云台默然片刻才说道:“那就先定个小目标,达到化神境,或者包养个神鬼。”

陶火龙:“……”

化神境又叫神话的境界,当年的百家圣人也没几个能达到化神境的,千年来超过化神境的人据说只有令狐灭天和李红豆。

化神境还小目标……

如果不是祝云台长得太美,陶火龙肯定已经将他按在地板上摩擦了。

这时,二狗子披着蓑衣匆匆跑来,大声叫唤道:“小主持,火龙哥,村长说一会要在祠堂做大餐庆祝下雨,叫你们和客人们去吃饭。”

云台招手,让二狗子到走廊上避雨,他想了想才说:“你回去告诉大家,我有些累,就不去吃饭了,大家招呼好三哥和客人们就行了。”

二狗子有点为难,陶火龙说道:“他不去就不去,等做好了素菜再给他送来也一样。”

“哦,那好吧。”二狗子说完就下坡去了,显然对大餐充满了期待。

这时雨势渐小,依稀听见了吃大餐的威震天和孟初雪也下楼来,几人说了一会儿江湖趣闻,云台基本只是在听。

雨停时,陶火龙叫醒李英奇往村庄去了,云台则回到阁楼。

楼上三只鬼也也喝醉了两只,小牛和小山都在道场地板上打着呼噜,八爷在阳台前小酌,他扭头对云台说道:“我听见你说破碎虚空了,看不出来,你挺有志气的嘛。”

云台在他身边坐下,笑道:“那么,八爷有什么要指点晚辈的吗?”

八爷目露追忆,“你知道李红豆的武功是谁教的吗?”

“你?”

“不错,正是本座。”

“哦。”

“只要你放了本座,本座就将天下间最厉害的武功传授给你。”

云台起身走向实验室。

“诶,先别走啊,再商量商量嘛,就解开五六层禁制也行啊,三层,两层……臭小子!不识好歹,可恶!”

云台的背影转入实验室,八爷也就不骂了,依旧独饮着,只是脸上浮现一丝阴霾,喃喃自语着,“破碎虚空啊,李红豆,嘿……”

云台在实验室里制作疫小牛的金甲战衣,陶火龙等人在祠堂前喝酒说笑。

天气阴凉,夜幕降临时,祠堂前正式开宴,小莉和二狗子端了好些饭菜去后土庙。

醒过来的疫小牛也哇哇大叫着跑去吃大餐,云台则和小山、八爷在道场里吃素。

小山吃得欢快,八爷却满脸怨念。

“我都十几年没吃过肉了。”八爷惨兮兮地嘀咕着。

他上一会吃肉,还是抢的小火龙的鸡腿,那时小火龙带鸡腿来庙里向云台炫耀,才亮出来就被八爷一口吞了。

云台刚吃饱,忽觉气氛有异,走到阳台上,见两个破破烂烂的野鬼抬着一张藤椅从天而降,椅子上坐着一个盘髻妇人,烛光里依稀可见几缕白发,她的双眼炯炯有神,右手杵着一支鬼幡。

云台只扫了妇人一眼,目光便落在抬倚的野鬼身上,黛眉深蹙。

走在前头的野鬼是失踪了半年的陶大志,二狗子的父亲。

妇人走下藤椅,一挥鬼幡将两鬼收回幡内,幡面立即百鬼汹涌,陶大志被群鬼撕咬得惨嚎不止。

妇人抬头看了看云台,意外道:“你是此地的巫女?竟然还没死?”

云台不语,妇人笑道:“这样也好,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呢。”她左右看了看,更意外了一些,“我好像来过这里,应该是十几年前,这里的巫女似乎喜欢弹琵琶,带着个六七岁大的小丫头,你就是当年的丫头吧……”

妇人抬头看向云台,却见一个拳头在眼前迅速放大。

噗——

妇人的头颅像个西瓜一样炸裂,血雾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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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第18章 眼前的苟且

“不……”

妇人骇然,想躲却已经迟了,但作为精通养鬼炼魂的巫女,她在自己的身上也刻画了炼魂的巫文,一旦身死,残魂立即吞噬肉身气血,化鬼而出。

云台正要给她补上一脚令其灰飞烟灭,却见鬼幡之中百鬼蜂拥而出,大部分都尖叫着扑向妇人的残魂。

“不——”

妇人残魂被百鬼淹没,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这时疫小牛和李英奇先后赶来,见了地堂上的惨状,都微微吃惊。

李英奇上前捡起妇人的腰牌,说道:“这是巫院的巫司啊。”放过腰牌一看,见上面刻着“黎阿莎”。

“阿莎”是很常见的苗族女子姓名。

疫小牛:“这老巫婆来做什么的?”

云台摇头,“不知。”

李英奇愕然——你都把人打死了啊,还不知道她来干嘛的?

这时异变忽生,黎阿莎的尸壳之内蹿出一朵蓝色鬼火,随即,百鬼哀嚎,鬼气迅速凝练,数息后化作一个满身脓疮的厉鬼,面目和黎阿莎有三分相似。

“吖——”厉鬼朝云台尖声咆哮,鬼气呼啸,吹得云台衣袂猎猎。

“哦?”李英奇饶有兴致地看着,似乎期待着祝云台的手段。

云台却退后几步,朝小牛甩出一张卡片,说道:“你要的金甲战衣,正好试一试效果。”

疫小牛双眼一亮,张口将卡片吞下,霎时间金光透体,一套威风凛凛的金色战甲覆盖在身上。

“喔——”小鬼狂喜,摸摸飞檐似的肩垫,摸摸金闪闪的臂甲、腕袖,又踢了踢脚上凌波金靴,惊喜无限又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一丈外的李英奇面露惊容、疑惑。

阁楼上的八爷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吖——”厉鬼惨唳着扑向祝云台,他侧身再退,已至屋檐下,疫小牛回过神来,微微一蹬脚便蹿至云台面前,连她自己都颇为吃惊。

厉鬼一抓向她扫去,小牛不挡不躲,任凭那乌黑发亮的鬼爪划过胸甲,发出磬然刺响声。

甲衣完好无损,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哈哈!”疫小牛欢喜无限,见厉鬼再次挥爪,干脆挺着刚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让它划。

磬磬磬磬,阴火四溅,疫小牛岿然不动,厉鬼划了几十下后却气喘吁吁起来。

远处的李英奇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疫小牛觉得无趣了,鱼叉一挥将厉鬼劈成两半,再一搅,它便化作鬼气消散了。

疫小牛奔到云台面前,提着身上的金甲说道:“这真是给我的?”

云台:“要不给小山?”

“不,这就是我的!”小牛立即退后几步防着云台。

这时威震天、陶火龙等人也赶来,面面相觑。

云台转身看向放置杂物的竹棚,叹息道:“六叔,进来吧。”说完走入主殿。

陶大志虚弱的鬼魂自竹棚内走出,惊惧地看了疫小牛一眼,微微颤抖着走进主殿。

祝云台端坐在蒲团上,请陶大志在对面坐下,他凌空画符,将一段巫文打入陶大志体内,后者的鬼体立即凝实不少。

“多谢!”陶大志哽咽拜倒在地。

疫小牛凑近道:“小子你不用怕我,你以前拜的村尾土地神就是我啦,你这是怎么回事?”

陶大志抹了一把眼泪才道:“我也是死了之后才知道,刚才那人名叫黎阿莎,是玉门郡巫院的巫司,她以养蛊的方式豢养着很多厉鬼,每到月中都会派几个厉鬼外出捉些小鬼,如果谁没有完成任务就会受到折磨,那天我在赶集回来的路上,就是被一个没有没有完成任务的厉鬼捉去了,它捉不到小鬼,就将我吃了,拿了我的魂魄回去交差。”

疫小牛:“难怪我和猪猪都没在现场发现阴邪,原来厉鬼并没有当场害你,那你的尸骨现在在哪?”

陶大志哭道:“应该还在白狼山的山洞里。”

陶火龙握拳怒道:“如此邪巫,为何也能做巫院的巫司?”

李英奇嗤笑道:“南疆山民大多不入户籍、不服朝廷王法,朝廷为了有效开发南疆资源才设立巫院,将部分巫女供养起来,借此驱使山民,所以呢,巫院里若没有些贪图名利的小人、邪巫,那才不正常呢。”

陶大志又哭问将来会如何,云台答道:“不得纠缠家人,这是为他们好。”

陶大志最后的期望也被这句话击碎,抽泣半响才道:“我见过翠花便去轮回。”

轮回一事,谁也不知具体,祝云台遍观典籍也得不到像样的理论,只知鬼怪若诚心祈祷,便能感应到轮回之地,但能进不能出。

祝云台对六叔的决定感到一丝欣慰,鬼怪在人世间虽然有诸多便利,但鬼道无秩序,自然也极为凶险,何况六叔放不下家人,若是留在人间纠缠不清,反而害了他们。

陶火龙当即去将六婶和二狗子带来庙里,云台只给六婶开了鬼眼,让她在道场内与六叔话别,让陶大志带着二狗子在楼下玩纸牌。

二狗子还小,不适合面对这种艰难的死别,这也是陶大志的意思。

庙里的气氛有些沉重,凉风中隐约传来六婶的抽泣声。

残月缓缓爬上山头,云台在牌坊下看月。

李英奇走道他身边说道:“主持会制作鬼器?”

她说的是疫小牛的金甲战衣,那家伙这会儿正跟八爷炫耀呢。

云台:“最近才学会。”

其实制作鬼器的方法他很早就会,只是嫌弃那些方法制作的鬼器质量太差,所以弃而不用。

李英奇:“你这个人很有趣,灵力和真气都不算特别雄厚,但你运用得极好,跳完祁雨舞还能力敌大成患鬼,还会制作鬼器,巫院的巫司想杀便杀了,性情中人啊,有没有兴趣和我下个大穴?”

祝云台:“没空。”

“……”

很多人都拒绝过李英奇,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清新脱俗而又简单粗暴的拒绝理由。

“巫司也是朝廷的人,玉门郡的追缉很快就会到来,你还是避一避的好,单是巫院就不好应付了,何况玉门郡还有一个夏启,那是王族三大抱丹之一苍雷剑魔。”

云台淡然道:“不怕。”

李英奇彻底无语了。

这巫女……是愣还是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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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第19章 人在江湖漂呀

陶大志最后抚了抚儿子的脸颊,泪流满面,朝祝云台作揖拜别,然后转身,一步走进了虚无,消失无踪。

六婶眼睛红肿,但总算止住了眼泪,二狗子只是有些疑惑。

陶火龙送六婶母子回家。

祝云台则回到道场里,沏了一壶高山茶,眉间依然有些哀伤。

八爷出现在他对面,神色不耐烦地说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以后别搁我面前闹,晦气!”

云台半响才说道:“孟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八爷眼神微变,讪讪道:“她说是我的九代曾外孙。”

云台:“让他们离开吧。”

八爷眨眨眼睛,对此十分意外。

祝云台杀了巫院的巫司,朝廷的追缉很快就会来到,这时候下逐客令可以说是一番好心了。

但八爷还是不太放心,试探着说:“你……不会向人揭露他们是诛天教成员的身份吧?”

云台微微摇头。

据婆婆说,这令狐初八在世时干过弑父杀兄的惊世恶行,两百多年前,中原令狐家是名满天下的书香世家,八爷的爷爷是理学泰斗,万人敬仰。

四个甲子前的辛酉年,令狐家一名庶子弑祖杀父反出家门,自名令狐灭天,他疯狂刺杀天下间的理学名人,自然也被天下名门围杀堵截,三年后遁入南疆大山之中,似乎得了奇遇,在十年后创立诛天教反攻中原,掀起三十年江湖动乱,理学门人对“令狐灭天”四字可谓闻风丧胆。

直到李红豆横空出世,将令狐灭天斩于剑下,诛天教才不得不收敛起来,但李红豆杀了令狐灭天后也不再针对诛天教,直到五十年前,才发生了中原正道与诛天教的最终决战。

祝云台不喜欢理学,也不赞成八爷当年的斗争方法,更不会将历史责任强加到今人头上。

不能因为威震天和孟初雪是诛天教遗裔就得判他们生而有罪。

八爷对祝云台的态度颇为欣喜,“那我传授他们几手功夫,你不反对吧?”

云台想了想道:“随意。”

八爷更加意外了,“如果巫央央追究呢?”

云台:“我自然是听婆婆的话。”

八爷顿时纠结起来,抓头挠腮,好一会儿才奔客楼去。

威震天和孟初雪方才对陶大志的事情不甚明了,但也知道祝云台拍死了一个巫院的巫司,威震天对此既震惊又担心,和孟初雪说了几句话就回房里算卦。

孟初雪倒是有点雀跃,因为祝云台是囚禁老祖宗的敌人啊,祝云台倒霉她就高兴。

至于祁雨时出的那一剑,纯属一时冲动。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年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以她杀患鬼时的表现,恐怕镖局的大伙一起上也不是对手啊,不过现在好了,她杀了巫司,哦呵呵呵,最好她跟朝廷的人两败俱伤,然后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哦呵呵呵……”

她正做着美梦,忽见老祖宗坐在面前,被吓一跳,惊道:“老……不是说现在不宜见面么?”

八爷无奈道:“没关系。”

孟初雪正要欢喜,八爷接着道:“反正那臭小子已经知道了。”

女镖师心中一凛,随即一愣。

“臭……臭小子?”

“对,他是男子身。”

八爷紧盯这九代曾外孙的神色,心想:“如果她依旧犯花痴,那就先揍她一顿。”

不过女镖师也是有点逻辑思维的,惊呼道:“不对呀,祁雨都成功了。说明……”

八爷:“哪里成功了?他祁雨舞刚开始跳就刮风打雷了,这根本不是神鬼布雨,只是碰巧老天爷下雨了。”

“哈?”孟初雪愕然,对这么厉害的巧合感到难以置信。

但八爷不打算给她时间去回味,接着道:“他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回去安排教众转移,你以后也不能再见他们,然后独自面对巫央央的威胁;第二,我写一部……嗯……《炒豆真经》给你,你带回去给教众修炼,以后一起面对巫央央,不过我觉得你们再练一百年也打不过巫央央的。”

孟初雪的心脏一颤一颤的,“老祖宗,你老实嗦,《屠巫剑经》是不是你临时创的?”

八爷一脸“不关我事”的样子,“我怎么知道?”

孟初雪:“……”

“哦,哦。”八爷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支支吾吾道:“我看过的、创过的武学秘籍都太多了,哪部是我创的我真不记得了,反正张口就……啊不,那个,灵感一来,挡也挡不住。”

孟初雪怒道:“你是想说张口就来吧!”

八爷老神在在,“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该关注我给你的选择。”

孟初雪吭哧吭哧了片刻才问道:“巫央央是谁?”

“是养大祝云台的老巫婆。”

“老祖宗,其实我们有第三个选择的。”

“算啦,你就没必要动脑筋了吧。”

“老祖宗你没意识到你自己奇货可居吗?现在祝云台不杀我们,我们回去以后只需要转移几个人就行了,以后巫央央要是想杀我们,我们就威胁她,向全天下公布你的下落,你想啊,整个江湖都知道你有很多武功秘籍的哦,巫央央就不怕成为武林公敌吗?”

令狐初八愣住,重新打量面前的大姑娘,感慨道:“你这聪明劲有点飘忽啊!”

孟初雪柳眉一挑,正要得意,就见老祖宗张开血盘大口骂道:“你敢暴露老子的藏身之所,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干 死你?”

“呃……”九代曾孙女想起来了,这江湖上,遍地都是自家老祖宗的仇家后代啊!

令狐初八跟祝云台无冤无仇,在这只是个囚犯,万一到了别人手上,那可就惨咯。

八爷想起当年的李红豆和岳青青是怎么对待他的,真的就想把眼前的九代曾外孙给干掉,这熊孩子好危险啊!

暴怒的老祖宗终于让孟初雪想起了他曾经是个横扫天下的霸主,而不是前几天认识的老中二。

她怯怯地向后挪了挪,抱着剑,不敢吱声。

“明天你们必须走!”令狐初八撂下这话就气咻咻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陶火龙带着村民们去白狼山找陶大志的尸骨。

孟初雪背着昏迷的威震天向云台辞行,威震天昨晚算卦,算着算着就睡着了,早上起来还要算,被师妹一掌打晕过去了。

祝云台目送他们离开。

日上三竿时,一队为数十多人的马快打马而至,风尘仆仆,似乎一宿没睡。

队伍中间是一个举着鬼幡的中年巫女,她旁边还有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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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第20章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异世界的阶级也以社会地位和资产进行划分,但比祝云台前世的世界多了很多影响因素,比如武力、灵力、鬼怪,强的越强,阶级固化更加严重。

朝廷各级行政机关的执法人员绝大部分都有一定的武力基础,自然也包括玉门郡的捕快。

十几个身穿红边制服的捕快骑马出现在南塔村,威风凛凛,很多村民都目露畏惧地躲得远远的。

一行人鱼贯上坡,穿过后土庙的牌坊,在地堂上看着阁楼上端坐的巫女。

祝云台正在喝茶。

带队的赵捕头喝道:“楼上的,你是这里的巫女?”

云台答道:“是。”

“昨天是你在祁雨?”

“是。”

“你杀了巫院的巫司?”

“是。”

赵捕头很意外,“为什么?”

云台:“因为她要杀我。”

吴巫司打马走进几步,问道:“你还杀了一个使用三叉戟的患鬼?”

祝云台放下茶杯,目光扫过楼下众人,在吴巫司身上停留了两息,最后落在那个黑袍人身上,黛眉微皱。

“是。”他答道。

赵捕头喝道:“你被捕了,下来!”

云台置若罔闻,对吴巫司说道:“你是巫院的巫司?”

“是。”

“患鬼是你派来的?”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

“你们制造了干旱?”

吴巫司皱眉,但还是答道:“是。”

“为什么?”

吴巫司不答,两个捕快冲上楼去。

疫小牛从天而降,一叉撂倒两名捕快,令他们滚下楼梯。

小牛浑身金甲,杵叉站在栏杆上,迎着朝阳,像个哪吒。

赵捕头等人看不见小牛,嘿然一声便看向吴巫司,后者却紧盯着栏杆,感叹道:“难怪能杀患鬼,能杀黎巫司。”

黑袍人也微微抬头。

在众捕快期待的眼神中,吴巫司无奈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捕快们顿时愕然——大姐你可是巫司啊!还干不过一个乡下小巫女?

云台对吴巫司的话不置可否,又看向黑袍人,却听吴巫司说道:“她是龙门郡巫院的太叔希月,只是好奇谁能祁雨,于是跟来看一看,应该不会帮我。”后半句是对太叔希月说的。

黑袍人以沙哑的声音地说道:“我确实不会帮她。”这话是对祝云台说的。

众捕快面面相觑,赵捕头又喝道:“兀那巫女,你已经犯下弥天大罪,现在不束手就擒,郡里便会派大军来剿你,继时大军过境,要吃要喝,这小山村将因你蒙受灭顶之灾,你又于心何忍?”

祝云台:“我杀鬼杀人皆是自卫,何来弥天大罪?”

赵捕头:“这话你跟大老爷去辩,我是个粗人,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但我的警告绝对灵验。”

祝云台又看向吴巫司问道:“为什么制造干旱?”

吴巫司叹息道:“因为一个人,一个病人。”

吴巫司小声对赵捕头说道:“你先带人去路口守着。”

赵捕头有些犹豫,吴巫司接着道:“反正你们也打不过她。”

赵捕头泄气不已,吆喝兄弟们下坡去,守住路口。

吴巫司这才对云台说道:“你可知汝阳王?”

云台:“略有耳闻。”

汝阳王是夏王朝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少年英武,军功壮烈,据说在十年前与东海第一巨寇同归于尽,夏王朝全国为之哀悼,连这偏远的南疆山区也有他的英雄事迹在流传。

吴巫司:“汝阳王血脉只留有一女,承制为郡主,是当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最为钟爱的孩子,夏皇帝曾因为太子骂了汝阳郡主一句,便将太子调去西军喂马,两年不准太子回宫。但汝阳郡主一年前忽然身中邪毒,太医束手无策,夏皇帝下诏寻奇人异士为她诊治,半年无果,后来听天师道的牛鼻子说神鬼之力或许能救郡主,而南疆多有巫女贤者能沟通神鬼,可将郡主送去南疆求医。”

吴巫司忽然暴躁起来,咬牙骂道:“那些牛鼻子用心歹毒,实在可恨!”

“汝阳郡主那邪毒如跗骨之蛆,连化神至尊都无可奈何,境界相当的神鬼又能如何?如果神鬼是万能的,我们巫门早就雄霸天下了,哪轮得到他们天师道耀武扬威?”吴巫司满脸厌恶地呸了一声才接着说道:“郡主的症状时冷时热,每逢阴雨天气便会剧痛难当,每痛一次便衰弱一分,所以我们不敢让这片天空下雨。”

祝云台默然半响才道:“但昨天下过雨了。”

吴巫司:“是的,昨天下雨了,哀牢镇西北方向上的大部分村寨都得了大雨,河水丰沛不少,周边村寨也将因此受益,而我们巫院损失了一个大成患鬼、一个巫司,此消彼长,我们无力再维持炎热天气,要不了多久,天要下雨就会下雨。”

吴巫司顿了顿,沉声道:“那时,汝阳郡主会死,朝廷必然降罪于苍雷王爷,而暴怒的苍雷王爷只能拿我们出气,你我都要死,甚至,受过雨水恩泽的南疆山民都要死。”

“这样啊……”云台抬头望天,没有惊惧,也没有愤怒。

栏杆上的疫小牛拍了拍胸膛,哈哈笑道:“那王爷很厉害吗?”

吴巫司苦笑,“剑魔之名,可退万兵。”

疫小牛挺胸道:“我南塔土地神,专治各种妖魔!”

吴巫司:“……”

“你们稍等。”祝云台收拾茶托回屋,去实验室收拾了医药箱,特意将显微镜也拆卸了装箱子里,又回卧室收拾了两套衣服,并带上山童的封印卡。

疫小牛和八爷见状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决定,也不多说什么。

云台对小牛说道:“你看家,有危险就烧纸联系我。”

小牛垂头丧气地答应一声,八爷雀跃道:“把我带上呗,我见多识广,能帮你辩证病理。”

云台觉得有理,打开神龛,将巴掌大的地狱塔取了出来,将其包在棉布里再放进医药箱。

巫婆婆要他度化这老中二,但云台老早就觉得只是关禁闭对老中二已经没用了,也想过带他出去折腾一下,只是还有实验没做完,所以一直没有起行。

八爷欢喜得像个孩子,小牛却阴测测道:“猪猪肯定要去巫院的哦,要是被人认出地狱塔来,嘿嘿嘿……”

八爷立即懵了,脸色阴晴不定,想打退堂鼓,可云台已经走出门去。

吴巫司对祝云台的背上的箱子颇感惊讶,便听云台说道:“我去看一看那汝阳郡主。”

“你这……”

这不是自投罗网嘛,但吴巫司是欢迎祝云台去自投罗网的,所以又把话咽回去了。

祝云台走到路口,对在不远处观望的二叔公说道:“二叔公,我去郡里给人看病,村里若有巫事,可去桥头找土地神。”

“哎。”二叔公无奈地应了一声。

一行人离开后,李英奇从竹林里走出,捏着下巴喃喃自语,“这巫女……到底是愣呢还是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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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第21章 剑魔又如何?诱惑之

对于祝云台没带鬼幡,吴巫司表示好奇,祝云台却看向太叔希月说她也没带,吴巫司顿时语塞,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

一行人骑马向东南而去,其中两个捕快只能共乘一骑。

祝云台路上问了几句汝阳郡主的病情,吴巫司也说得详细了些,据诸多太医、名医和道士、巫女的诊断,基本确定郡主中了一种混合型邪毒,禹京的大内侍卫推断邪毒的来源是东海之上的鬼岛——据闻那岛上有八百万妖魔鬼怪。

一年前,汝阳王的老部下在东海之滨找到了汝阳王最后与东海巨寇决战时所用的佩剑,便将佩剑带去禹京交给郡主夏惜惜,很有可能就是那佩剑上被附了针对汝阳王的邪毒,因郡主是汝阳王血脉,接触佩剑时被邪毒入侵。

医生们大致确认了郡主体内的八钟毒素的来源,而道士和巫女们则确认了两类邪气,但这些元素互相影响,牵一发而动全身,众人想尽办法也无法破解。

这种邪毒,很可能源自鬼岛,夏皇帝已经派人前去调查。

云台闻言,想起了某本武侠小说中的七虫七花膏,两者的道理很相似。

又问邪毒与下雨的关系,吴巫司更为无奈,那夏惜惜喝水、洗漱都没事,偏偏一到下雨天就冷热交加且浑身剧痛,雨越大,情况越严重,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云台想了想才说道:“吴巫司请说详细些,下雨天也有不同情况,比如有没有打雷。”

吴巫司面露疑惑,却是太叔希月说道:“郡主一年来在雨天发病十五次,其中十次响雷,情况尤为严重,五次不响雷,情况稍轻。”

祝云台微微点头,心里已有猜测。

既然郡主的毒与水无关,与声音无关,那多半就是与气相关了,而闪电能令空气中的某些气体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导致某些气体的浓度增加或降低,这种现象在这世界非常明显。

一行人走得不快,中午来到哀牢镇,吃过午饭后继续上路,换乘了马车,旁晚在白阳县住宿,第二天落日时分才抵达玉门郡。

祝云台一直镇定自若,吴巫司倒是忐忑起来了,这两天的相处里她对云台很有好感,强大的实力、恬静的气质、优雅的举止、从容、美丽,这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巫女,着实舍不得云台就这样死在苍雷剑魔的手里。

南疆本来就是巫女的地盘,在山镇、村寨,巫女的地位就是土皇帝,但五十年前诛天教被灭后,夏王朝趁机将南疆纳入王国版图,设立巫院,通过威逼利诱将大山里的巫女纳入体制,不服从的巫女很多都下场凄惨。

所以南疆巫女对夏王朝没什么忠诚可言,吴巫司和黎巫司也没什么私交,没有报仇的想法,反而对祝云台生出爱才之心来。

“天色已晚,不若先去巫院歇息吧?”吴巫司对祝云台说道。

云台微笑道:“先去看病人。”

吴巫司无奈叹息。

赵捕头派人回衙门禀告,便也随祝云台去郡王府,名义是押送。

玉门郡是三十多年前设置的,南疆东部的一些部落老爷也搬入了郡城,为了显示地位,老爷们大多都聚居在东市旁边的白虎街,郡王府便是白虎街中段占地最大的院落,门前斜插着一柄两丈高的巨大石剑,昭示着主人家的品味。

祝云台走下马车,着赵浦头上前敲门。

片刻后,一个身穿乌黑铁甲的护卫前来带路,吴巫司又提醒云台道:“那是王爷的亲卫,百二苍雷卫天下闻名,出可破国。”

云台微微点头致谢。

绕过剑痕纵横的影壁,祝云台便见庭中矗立着一个短须男子,他身材魁梧,身穿白龙鱼服,面容刚毅,目光如剑,背负着双手,脸上怒气隐现,浑身似有磅礴气势吞吐不定,令人难以直视。

赵浦头等人纷纷低着头躬身站立在游廊里,吴巫司也只是走到影壁下便驻足。

祝云台云淡风轻,继续向夏启走近,太叔希月倒是跟在他身后。

云台在夏启身前一丈停下脚步,拱手行礼道:“南塔村后土庙主持祝云台,见过王爷。”

夏启扫视他一眼,低沉道:“祁雨的巫女是你?”

云台:“是。”

夏启:“孤欣赏你的胆色,允许你交代遗言,现在,你只剩一句话的时间。”

远处吴巫司和赵浦头等人无不额头冒汗。

祝云台却微微眯上眼睛。

夏启冷哼,便要发作,忽感那白衫红裙的巫女气息骤变,一股锋锐之气含而不发。

“剑气……”夏启微感意外,他太了解这种气息了。

祝云台身上的剑气在夏启看来并不算强烈,只能算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但两息之后,云台身上的剑气越发凝练,锋芒毕露。

下一刻,剑气冲天而起,竟发出“磬”的一声清越剑鸣。

夏启双目一瞪,竟气势暴走,将身后的苍雷卫逼退三步。

连吴巫司这种不懂剑的人都感受到了刺痛皮肤的凌厉气息,骇然退后一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祝云台的窈窕背影,心头震撼不已。

一个年轻的巫女,豢养着大成疫鬼,能祁雨,足以说明她灵力雄厚,但这个巫女的剑气竟也如此磅礴而精纯,是吴巫司生平仅见的锋芒。

“她是怎么修炼的,雪山中的圣女也不外如是了吧……”吴巫司痴痴自语。

祝云台黑发飘舞,红裙猎猎,美眸暮然一睁,剑指一划,剑吟再起,指尖竟凝聚三尺淡红色锋芒。

“剑芒!”夏启神色震惊,一步踏前,心神激荡之下,也有一股剑芒冲出天灵,虽然气势浩大,却不如祝云台指尖的气芒凝练。

祝云台挥手撤了剑芒,淡然面对夏启的滔天气势,微笑道:“想学吗?”

嗯?

闻言众人无不大愕,随即下巴一跌,眼珠子都差点滚出来。

想……想学吗?

这……这话是在哄小孩呢吧?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巫女,想教成名二十年的苍雷剑魔学剑?

太猖獗了吧!!

会被打成人肉丸子的啊!

却见那短胡子剑魔如获至宝似的问道:“你如何做到的?”

众人:“……”

祝云台:“这得从真气说起,真气在常态下是无色无味气体,熔点未明,临界温度负九十二摄氏度,液态温度是负一百五十六摄氏度,含有四种元素,化学式量未明,液态膨胀比约为一比六百,单质形态应该是内螺旋的立体圆形,但在人体内极易与有机物组合成各种形态的大分子,而剑气就是一种立体重叠的三角形结构大分子真气,剑气大分子再排列成十重以上立体三角形,就能得到比较稳定的剑芒。”

“……”

一代剑魔深深怀疑自己学了四十年的剑道是假的,他只听明白了“真气是无色无味气体”,后面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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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第22章 科学修仙

祝云台见夏启的气势泄了,心里也微微松一口气。

要是真打起来,他有把握逃走,但肯定打不赢。

他的精神力量只能排列一次剑芒,维持两秒钟左右,用于攻击的话一击即溃。

这天下的武道修炼方法众多,但气功归纳起来基本也就是那么几个阶段:纳气、炼气、抱丹、化神,而云台还处于炼气期。

但他也许比化神至尊更加了解真气的成分和结构。

他八岁时就开始研究空气成分,制作了以巫婆婆为主要动力、以深海冰晶为降温条件的活塞压缩系统,将空气压缩至液态,先取得惰性气体氮气(液态),再利用液氮的超低温进行分馏空气、压缩真气等操作,在光学显微镜下观察各种液态气体的结构。

巫婆婆的液体真气是淡蓝色的,而云台的是淡红色的,他将半年修炼所得的真气都搭进去了才压缩得到一毫升的液态真气,膨胀比约为一比六百,也就是说一单位液态真气大约相当于六百单位的气态真气,强大如巫婆婆也绝无可能在自己身体内完成这种程度的压缩。

真气有了形态和颜色,就能进行观察,虽然云台的光学显微镜只能观察到大分子真气的模糊形状,但加上巫婆婆和他的切身感受和分析,已经初步形成了微观真气、灵力、鬼气等气体的科学推论。

而这个世界的思维能量是非常神奇的,修炼真气的静功(心法)基本都是观想法,人体内奇经八脉并不像血管一样可以直接被观察,所以练功得靠观想,观想时,吸入的空气中被祝云台命名为“至尊宝”的气体就会在经脉内游走,发生一系列化学反应后生成真气大分子,而能生成灵力的气体被他命名为“紫霞”,巫婆婆对此非常满意,说是十分贴切。

而云台直接观想某一种真气大分子的结构时,发现体内的真气都在缓缓转化成同一结构,于是得到了刀气、剑气、护身气甲等多种真气结构,但他的精神力量很薄弱,目前只能用以锻炼真气的灵活变化,而巫婆婆虽然练功年久,真气结构固化严重,但还是得了不小的好处。

具体成果他当然不会轻易告诉别人,但要诱惑剑魔,跟对方谈论剑道肯定会被蔑视,于是释放剑芒,外加一通专业术语,希望能糊弄过去。

效果不错的。

那嗜剑的王爷整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气势全无,两息后才冷着脸唤来王府长史,恼羞地喝道:“给客人安排厢房,好生招待!”说完便要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巫女的剑芒,担心失态于人前。

杀是舍不得杀的,这是个宝贝啊!

云台忙道:“王爷,我是来给汝阳郡主看病的。”

“赵长史一并安排。”王爷大袖子一挥,非常霸气地走了。

吴巫司对此结果尤然不敢相信,气喘吁吁地上前问道:“祝主持,敢问尊师是哪位?”

云台:“我婆婆名讳巫央央,号琵琶仙人。”

吴巫司神色一滞——没听过呀!但这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云台也不在意她的反应,请赵长史带他去见汝阳郡主,太叔希月则径直往西苑而去。

夜幕降临时,祝云台随赵长史来到荷花园,在干涸的荷花池边见到了汝阳郡主夏惜惜。

她大概十六七岁年纪,穿紫色裙裳,身形单薄,瓜子脸,双眉修长,肌肤晶莹泛出烛光晕彩,精致却虚弱,躺在藤椅里,听着侍女念报。

赵长史小声对祝云台说道:“郡主以前在禹京办了一份《话本小说报》,她自己也曾在报上连载话本小说,中毒后已断载了大半年,但京中的报纸还会送到王府来,听丫鬟们念报是郡主最舒心的时间,祝主持不妨稍等片刻。”

云台走近几步,便听丫鬟念道:“那壁有人,咱家去来,旦回顾觑末下,末云道,道长,恰怎么仙姑现来?聪云道,休胡说,这是河中府崔相国的小姐。末云道,世间有这等女子,岂非天姿国色乎?休说那模样儿,则那一对小脚儿,价值百镒之金……”

听着像是《西厢记》之类的言情小说。

祝云台放下背上的箱子,自其中拿出一副荧光红的眼镜戴上,定神看了看那汝阳郡主,然后又观察四周。

赵长史对此十分惊异,问道:“主持这是何物?”

云台笑而不语。

这眼镜是他做实验时顺手捣鼓的副产物之一,能观察到诅咒邪气。

他轻轻踢一脚背箱,说道:“八爷,你也看一看。”

令狐初八飘出来,见了远处的郡主和丫鬟,立即两眼放光,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云台见状,捏印将他拘回地狱塔里,直接一顿雷劈,然后收拾了箱子,对赵长史说道:“可以了,明日再来。”却是没发现夏惜惜身上或者周围存在诅咒邪气或符印。

赵长史迷惑不解,但也知道巫门向来神秘而诡异,并不多问,带了祝云台去厢房安顿。

第二天一早,赵长史先带祝云台去王府医所,平时给郡主看病的人都在这里辩症,包括禹京皇宫派来的两名太医、南疆有名的蛊医万嘉福、巫院的吴巫司以及十多名应邀而来的各地名医。

祝云台白衫红裙的打扮,众人一看便知又来了个巫女,神色都颇为不屑,只有吴巫司领着一个年轻巫女过来招呼云台。

吴巫司微笑道:“恭喜祝主持,郡府衙门和巫院都认为祝主持杀死黎巫司属于自卫,不予备案。”

“多谢前辈告知。”云台对此不甚在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放下背箱,说道:“还请前辈将众人目前的研究成果给我抄录一份。”

吴巫司身后的巫女连忙说道:“不用抄,我那里有。”说完邀功似的跑去抱了一叠文牒给云台,目光里透露着崇拜。

祝云台坐下,迅速将十几本册子浏览完毕,思考片刻后便提笔在纸上写画起来。

吴巫司大奇——这就写方子了?人家都说咱们巫祝不懂医术了,你还这么随便,好歹先装一下样子啊。

远处的医生们见状,更是目露鄙视。

但祝云台并不是在写药方,而是画了一套空气压缩设备,然后让门外的侍卫唤来赵长史问道:“王府工匠能铸百炼钢吗?”

长史笑道:“王爷爱铸剑,百炼钢自然是有的。”

云台点头,将图纸交给他,“让工匠按图纸铸造物件,越快完成越好,这个气罐可以多造几个。”

“这……”赵长史满脸为难——从没听说过解毒还要打铁的,你丫的该不是利用王府的工匠给你自己做设备吧?

云台:“你禀告王爷,就说是我要求的,事关郡主性命。”

长史无奈,接了图纸去找王爷。

“呵呵呵,巫女,呵呵呵……”屋里的中年太医冷笑不止,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神色,只是没说话。

吴巫司也很尴尬,欲言又止,倒是那小巫女好奇问道:“祝姐姐,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吴巫司介绍了小巫女,云台才知原来她就是上个月祁雨不成反被恶鬼捉走的那位,名叫曹琅,幸运的是她是被吴巫司豢养的獏㺔捉走的,并没有受到实际伤害,现在是吴巫司的助手。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我先去看郡主。”祝云台背起箱子便出门,曹琅满脸好奇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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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第23章 不会讲段子的巫女不是好医生

曹琅像个小迷妹一样跟着祝云台,原因是自吴巫司那里听说了云台成功祁雨的事情。

巫女祁雨十分凶险,召唤来神鬼也未必是好事,万一制作三昧血失败,也有可能被恼怒的神鬼吃掉。

制作三昧血的三项元素里,誓愿是最难把握的,有些巫女为了祁雨成功,往往以巫文祷词向天地契下毒誓以表决心,譬如三年不抽烟不然就爆炸而亡这种,这样似乎能得到比较充足的誓愿能量。

只是云台三次观看巫婆婆祁雨都是打个响指的事情,对其中的危险远远没有巫女们的认识那么深刻。

太叔希月都去南塔村了,本来是想在祁雨巫女被杀前观摩人家一番,但祝云台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强得一批。

而曹琅以前是个野生巫女,捡了秘籍自学成才的那种,被吴巫司捉来后才知道其中的凶险。

祝云台也实在解释不通祁雨这档子事,现在跟人说那场雨跟他无关并且最后神鬼也没出现,那是没人信的,除非给人验明正身。

片刻后来到荷花园,丫鬟小绿前去通报,然后将祝云台和曹琅带到郡主的书房。

郡主又在听书,丫鬟小红在念书。

云台瞄了一眼小红手里的线装书,见封面题目是“医妃霸道:王爷,别动”。

“……”

云台见小红手里的书还有一半没念,他不想等,只好出言打断道:“郡主,我也写个故事给你看吧。”

小红横目瞪着云台,椅子里的郡主稍微坐直了些,扫了云台一眼,虚弱道:“你是何人?”

“南塔村后土庙主持,祝云台,来给郡主看病解毒,希望郡主配合。”

郡主想了想才叹息道:“我够配合的了,都知我时日无多,就请让我多听一会书吧。”

云台暗道这郡主倒是豁达,但她要死了,牵连甚大,况且医者父母心,岂有病人当面而不诊治的道理?只好劝道:“郡主,我这故事只有一句话,但既打破世俗伦理,又包含江湖门派间的多年恩怨情仇,同时情节还扣人心悬,血雨腥风呼之欲出,你若不满意再听书也不耽误。”

这话说得连曹琅都惊讶万分起来,一句话的故事能有那么多内容?

郡主笑道:“你说。”

云台却说:“这故事由我口头表达便失了想象,请允许我将它写下来。”

郡主以眼神示意小红,后者连忙放下那《医妃霸道:王爷,别动》,在书桌上铺了白纸,备好笔墨。

祝云台上前,提笔写下:“秃驴,竟敢跟贫道抢巫女!”

“呃……”小红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曹琅也上前看,“噗”一声,随即捂住嘴巴,但分明笑得脸抽筋。

郡主见状,着实好奇,又坐直了一些。

云台将宣纸调转,郡主看了故事,双眼一亮,随即哑然失笑,“确实打破世俗伦理,又包含江湖门派间的恩怨,血雨腥风呼之欲来,而且悬念十足,但你是巫女吧,这么写真的好吗?”

“搏人一乐未尝不可。”祝云台:“若郡主满意,还请配合我诊治。”

郡主笑吟吟地看着祝云台,“如果还有更刺激一些的一句话故事,我便答应你。”

于是云台再次提笔,写下:“巫婆,你竟敢跟贫道抢秃驴!”

小红站不住,神色凌乱地跌坐在凳子上,曹琅跪在地上,捶地不已。

郡主看后也抚额不止,“败给你了。”

于是祝云台给夏惜惜把脉,问了症状、感受等问题,基本都是之前的医生问过的,但医生看病时都会在再亲自确认一遍,最后提出抽血的要求,遭到了小红的强烈反对。

原来之前的太医也取过郡主的血去试药,,方法就是将毒血喂给小动物吃,再以小动物试药,但多次下来也没能研究出解药,倒是郡主有失血过多的嫌疑了。

而且这天下间有不少以血杀人的诡异咒术,所以人们对血液的保护意识也很强烈。

最后夏惜惜让祝云台答应在她的《话本小说报》投稿,才让他抽了几毫升的血液。

而云台抽血的针筒让众女颇觉新奇,太医取血是直接拿刀子划个口子放血的,虽然及时处理伤口不会留下疤痕,但远没有这个注射器方便。

倒是云台抽血时有一种芒针在背的感觉,估计是有高手在暗中保护着郡主。

祝云台抽了血便回厢房,一边组装显微镜一边拜托曹琅去医所取来相关药物。

这时却听丫鬟来报,说府外有两个天师道的道士求见,其中一个还是大名鼎鼎的李英奇,云台自然叫侍卫领人进来。

陶火龙神色焦急地走来,见祝云台安然无恙,还成了座上宾的样子,喜不自胜道:“云台果然不是莽撞的人,但你故意支开我才跟人来王府,太不够义气了!”

那日陶火龙带村民去白狼山找陶大志的尸骨,旁晚时才回到村里,听闻祝云台被带走,就要追来,但被李英奇劝下了,加上陶大志的身后事也得办理,祝云台不在,他又恰好是道士,只得留在村里为大志办了一场法事,昨日下午葬下陶大志后便快马加鞭赶来玉门郡,在白阳县换马,夜奔三百里。

云台微笑道:“天师道与巫门颇多仇怨,你跟来只会添乱。”

李英奇哈哈笑道:“我也是这么说的。”笑容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因为她也想过继承祝云台的后土庙,重要的是那片竹林。

气得陶火龙嗷嗷大叫,“把我当累赘就不能说得委婉点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两人都无视他的牢骚,李英奇问云台是怎么脱罪的,他一本正经道:“王爷想学我的剑法吧。”

“……”李英奇上下打量云台,整一副“你骗鬼呢”的脸色。

云台:“我无恙,你们先离开吧,免得一会碰见吴巫司得打起来。”

陶火龙虽然郁闷,但也无奈,只好先去城里找客栈休息。

幸好抱上了内门大师姐的大腿啊,不然他这会儿应该得在矿山搬石头。

祝云台则回屋里用显微镜观察夏惜惜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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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第24章 天谴

吴巫司和曹琅整理的郡主“病历”上列举了很多名医的诊治结果和药方,还有两位太医的试药结果。

医生们对八种毒物和两类邪气基本认同,但不甚清楚药物之间的反应机制,配药时只能连蒙带猜,这可是十个元素的排列组合问题,最大理论是A(10,10)=1098765432*1=3628800种可能,试一百年也未必试得出来啊。

当然,医生懂药理,有些药物反应是能确定的,云台看了研究结果后,便知道他们大概得试五万多种组合,郡主才没有那么多血给他们试呢。

祝云台有光学显微镜,他自己估计的放大倍数大概是1500倍,在穿越前的属于比较大众化的东西,但这边条件简陋,这种规格的透镜也得是巫婆婆协助才能打磨出来。

他叫曹琅将八种毒物和相关解药都带到厢房,先是观察郡主血液中的细胞组成,与医生们推断的毒物一一对比,结果发现有一项毒素不符,而且其中蛰伏的毒菌其实是九项。

医生推断的是黑荚果,味苦,性寒,毒性中等,成人误吃会腹泻不止,吃多了才会致命。

但根据祝云台的观察,郡主的血液里并没有黑荚果毒素,除了医生推断的另外七项毒素之外,还有一种红色球状杂菌、一种青色杆状杂菌,都是祝云台的《本草世界》里没有的。

“医生们很厉害啊,仅凭症状和排泄物就能推断出七种毒素来源,经验丰富啊。”

云台对医生们很是佩服,抬头却见曹琅满脸好奇地凑过来打量显微镜,“祝姐姐,这是何物?”

“以后叫我祝主持或者姓名都可以,至于这个东西,是我的宝贝,未经我允许,谁也不能碰。”

“哦。”曹琅弱弱地退后两步。

“医所里可有医学典籍?”

“有啊,为了给郡主解毒,全国各地的医学典籍都给抄录来了,包括很多民间偏方。”

“你去找一找有没有毒性与黑荚果相似的事物,如果找到,尽量都带来给我,等郡主好了,我给你报功。”

曹琅乐呵呵地去了,祝云台却将令狐初八唤出来,指着十几册研究文牒说道:“你见多识广,看完说一说意见。”

八爷眨眨眼,好整以暇道:“你答应带我去青楼,我就帮你。”

云台:“带你到青楼门口。”

八爷双眼一亮,“也行。”说完乐呵呵地工作起来,他翻完文牒,沉吟了片刻才说:“这跟我我知道的一种毒药有些相似,不过毒性弱很多。”

云台静静看着他。

八爷:“当年我闯荡东洋鬼岛时听过一种邪毒名叫‘天谴’,中毒者总是在雷雨天暴毙,像是被雷劈死的,因此得名。”

云台微喜,这个线索和大内侍卫的推断很契合啊。

邪毒本来是针对汝阳王的,却在十年之后才落在汝阳王的女儿身上,药效减弱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于是问道:“关于天谴,你还知道些什么?”

八爷双手一摊,“没了,鬼岛又穷又无聊,我杀了几个人就离开了。”

云台无奈,也只好去医所查阅典籍,好歹有个方向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是有道理的啊。

祝云台在医所专门查阅与鬼岛相关的典籍,完了还向赵长史提出紧急派人去东部沿海收集相关资料。

医所众人无不惊叹这巫女胆大包天,已经准备为“她”默哀,不料赵长史真的去衙门要了五百里加急文书,当天就去驿馆发消息了。

这巫女好使啊!

不过众人看祝云台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而祝云台回厢房配解药做实验,观察解药与郡主血液内毒素的反应。

三天后,赵长史禀告说他让工匠铸造的东西已经做好了,云台出门看了看天色,道:“郡主运气不错。”

赵长史神色古怪道:“祝主持何出此言?”

云台:“天还没下雨,一会设备没问题的话,郡主就可以暂时避免雷雨天的折磨了。”

赵长史叹息,“正要告知祝主持,蛊医万嘉福先生早上说三天内必有天雨,建议尽快将郡主送走,但郡主的身体那么虚弱,又能去得了哪里?唉……”

南疆很多人养蛊,云台也知道其中有些厉害的蛊虫能预测天气变化,自然界里很多动物都有这种本领。

但郡主估计是走不成的。

“我先去工坊,还请长史去请王爷,一会还得王爷帮忙。”云台说完便叫侍卫领他的去工坊。

赵长史的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去找王爷,因为这是王爷吩咐的——务必满足祝主持的一切要求。

而夏启这三天都在练功房里参悟祝云台的剑法秘笈。

“这得从真气说起,真气在常态下是无色无味气体,融点未明,废点是负一百五六摄式度,含有两种元素,画穴式量未明,夜态膨胀比约为一比六百,单质形态应该是……”

他瞅着自己默写的“秘笈”,看了几千遍也看不懂,但也不打算立即跑去向那年轻巫女请教,免得被“她”看轻。

王爷就这么烦躁了三天,忽闻赵长史说道:“王爷,祝主持请……”

“好!”王爷大喜,心道虽然“她”没有亲自上门,但总算是“她”先来找孤的,孤的面子还是有的,立即大步往外走。

赵长史一愣一愣的,深深怀疑自家王爷看上那个小巫女了,心里骂道:“无耻!下流!”一转身见王爷是往西苑去的,连忙跑出去喊道:“王爷,走错啦,祝主持在工坊。”

王爷转身怒道:“孤这是去牵马。”

“……”赵长史低头,心想王爷化解尴尬的招数还是这么……尴尬。

夏启果然又嚷嚷一声“算了”,然后往东边工坊而去,走得比马快多了。

来到工坊区,便见祝云台正指挥着工人们摆弄一些钢铁,夏启迫不及待道:“祝主持请孤来所为何事啊?”

云台微微作辑行礼才道:“借王爷神力一用。”他面前是一套占地两米多长的活塞压缩系统,他指着系统末端的摇杆说道:“请王爷全力摇杆,直至无以为继。”

王爷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奇怪系统,疑惑道:“为何?”

祝云台:“将尽量多的空气压缩到气罐里,以供汝阳郡主呼吸。”

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

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装空气?

这可都是上好的百炼钢和复合橡皮筋啊!

这个巫女闲得蛋疼吗?哦,巫女没蛋……

还要王爷摇“风箱”?

这也太荒唐了吧!

赵长史忍无可忍地喝道:“祝主持,你不要得寸进尺!”

祝云台只看着目光不善的夏启说道:“王爷,蛊医万嘉福先生说三天内必有雨,若下雨时证明我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能缓解郡主的痛苦,王爷再处置我也不迟,三天而已,我也跑不了。”

夏启:“若孤要你交出剑法秘笈呢?”

云台:“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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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第25章 科学是指认识世界的实践方法

空气压缩机与水泵构造类似,多数是旋转叶片或旋转螺杆的往复活塞式,但人工动力做不到机械动力的高速和持久,所以祝云台设计的这个压缩系统也远远达不到上辈子实验室用的空气压缩机的效果,如果夏启给力些,也许能有十分之一的效果。

所以云台设计的储气罐比另一个世界的潜水用空气瓶大了好几倍,每个都有一百多斤重,这样就能多装些空气,反正又不是拿去潜水用的。

夏启答应了“摇风箱”,云台却先唤出了童小山,让它先摇。

众人便见那摇杆自己快速旋转起来,纷纷退避三舍。

等童小山开始喘气了,云台再让夏启接力。

这短胡子王爷暴喝一声,单手握住摇杆疯狂摇啊摇,左手累了换右手,摇了片刻,感觉阻力越来越大,速度变慢,快要无以为继时,祝云台喊停并迅速关上了储气罐的阀门。

云台叫工人们将气罐从坑里抬起来,工人们惊奇地发现气罐竟重了一些。

祝云台朝微微喘气的王爷微笑道:“王爷好神力,令我大开眼界。”

其实巫婆婆比这王爷厉害多了。

夏启哈哈笑道:“举手之劳,哈哈!”

云台:“还请王爷把剩下的九个气罐都摇满了吧。”

王爷微微哆嗦一下,“几个?”

“还有九个。”

“……”

当天晚上,向来把宝剑当做妻子的苍雷王难得和王妃恩爱了一回,府中仆人都说王爷向王妃撒娇,要王妃喂他吃饭。

而祝云台要王爷摇风箱的壮举也传遍了王府,莫名滋生出一股暧昧气氛来。

但云台很少在府中走动,叫人将空气灌送去荷花园后他便回厢房继续做实验。

没有经过离心分离处理的血液制品不易保存,三五天也就彻底坏掉了,但祝云台根据血液样品中的毒素密度大概估算了毒药的配制比例,除了那青色球状菌和红色杆状菌之外,其余七项毒素他都提炼了出来,配制了一份毒药,再取些猪血模拟人体血液的环境对其进行反应实验。

天气越发的闷热起来,连云台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七月二十八,中午时分忽然刮起了大风,天空乌云聚集。

玉门郡在炎热了三个多月后,终于要下雨了,全城百姓欢声雷动,走上大街小巷准备接受甘霖的洗礼。

而郡王府里却一片压抑。

祝云台来到荷花园时,见夏启和医所众人都在郡主屋外的走廊下,个个神色凝重,或焦躁。

吴巫司身边站着一个身穿苗服、手握龙头拐杖的老年巫女,看向祝云台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擦觉的仇恨。

吴巫司说那是巫院的院正,名叫沙溪。

而太叔希月身边也站着一个同样手握龙头拐杖的中年巫女,是龙门郡巫院的院正——傅采梦。

中年太医臧玉书冷哼道:“祝主持,你若无法缓解郡主的痛楚,请不要耽误我的施针时间!”

祝云台不理他,叫侍卫一起进屋,将偏房里的储气罐搬了一个去郡主的闺房。

床上的夏惜惜此时面色苍白,身上已经冒着寒气,娇躯微微颤抖,小红小绿等侍女捣鼓着火盆,急得泪珠滚滚。

储气罐被倒置在床边,云台在阀门上接上橡皮气管,小心打开一点阀门,以手指感觉气流速度,调节好了流量在将气管一端的橡皮漏斗递给郡主,说道:“郡主请将它含在嘴里,之后只能用嘴巴吸气,呼气时无所谓,但切记只能用嘴巴吸气。”

众人面面相觑,夏惜惜犹豫了两息,便依言将小漏斗含在嘴里,橡皮在她嘴里撑开,有微风涌入喉咙里。

轰隆,窗外天雷炸响,狂风呼啸。

屋里众人无不神色一紧。

夏惜惜娇躯颤抖,黛眉紧皱,片刻后却双眼一亮,面露喜色。

小红惊喜道:“郡主的疼痛减弱了!”

众人无不惊异。

夏惜惜似要开口说话,祝云台忙劝道:“郡主不可乱了呼吸,嘴巴吸气,鼻子呼气。”

夏惜惜微微颔首,再过片刻,身上的寒气竟也减弱不少,便坐了起来,以手势示意小红去那笔墨纸砚。

轰隆,霹雳……屋外天雷滚滚,大雨终倾盆而下,沙沙一片。

夏惜惜怔怔看着窗户,美眸里留下清泪。

她以前喜欢听雨,但怎能料到天雨会成催命符?已经一年不曾仔细听过雨声了,本以为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现在,她又听到了沙沙的雨乐。

小红拿来笔墨之后,她写了两个字给祝云台——谢谢。

祝云台欣慰道:“郡主无事便好。”

郡主又写道:“能开窗看雨吗?”

云台:“还是别了,但郡主也不要着急,我对如何解毒已经有些头绪。”

夏惜惜:“我相信你。”

旁边的老太医李圣杰忍无可忍,焦急道:“祝主持,这铁罐里是何物?”

祝云台浇灭了床边的火盆才答道:“灌里是空气,王爷亲手制作的。”

众人惊诧不已,齐齐看向夏启。

王爷心情复杂啊,侄女不用受苦,于公于私他都高兴,但也失去了向巫女讨要剑法秘笈的机会,此时见众人看来,倒是觉得很有面子,微笑道:“不错,是孤亲手所制。”手臂现在都还酸痛着呢,没见一直背负着呢嘛。

李圣杰又说道:“这……这是何道理?”

将空气装到罐子里再呼吸有什么不同?

祝云台解释道:“空气属于混合物,约含七成多氮气、两成多氧气、百分之一至尊宝、百分之一紫霞、百分之一青霞以及二氧化碳、一氧化碳、氢气等若干气体,雷雨天时,闪电能令空气的某些稀有元素和灰尘等物质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造成气体比例的变化,根据我的研究,空气中至尊宝的浓度降低,青霞的浓度会明显增大,但郡主身上的邪毒跟这两种气体无关,应该是与另外一些我还没能掌握的稀有气体有关。而昨天天气晴朗,郡主的邪毒也没有发作,现在郡主呼吸的正是昨天的空气,所以无恙。”

“……”众人全都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她”在说什么?

苍雷王爷对此有些经验,最快回过神来,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就是将昨天的空气保存起来,今天再用嘛,明白,完全明白!”

众人满脸钦佩地看向王爷。

祝云台:“王爷英明。”

王爷“嗯”一声,又听祝云台说道:“这些气罐一个能用半个时辰左右,雨后还得将空的罐子再装满以防下一场雨,那时还请王爷不吝神力。”

“呃……”王爷的嘴角抽了抽,觉得两条手臂好痛。

夏惜惜也目露感激地写道:“多谢皇叔。”

夏启默默看向窗户,心道:“狗日的大雨!”

PS:山竹来了,门窗砰砰砰的,附近应该是有电缆被吹断了,很不方便,今天只有这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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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第26章 要死就一起死

三个多月以来的第一场大雨,下了两个多时辰,万物滋润,仿佛天地回春。

祝云台在王府里名声大噪,走到哪里人们都会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问好。

他制作的空气灌让郡主不再发病,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啊,朝廷的赏赐不说,成了汝阳郡主的救命恩人就意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汝阳郡主虽然无权无势,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的话很多时候比苍雷王都好使得多。

大家都知道,祝云台前途无量。

但臧玉书是不服气的,觉得祝云台只是恰巧猜对了空气对郡主邪毒的影响,将晴天的空气保存起来,到雨天再拿来用,也只是个巧妙的心思而已,跟医学一点关系都没有。

巫女就是巫女,懂个屁的医术。

而傅采梦、吴巫司等人着实恭维了祝云台一番,真是涨了巫门的脸面啊,吴巫司尤其高兴,因为暂时不用面对王爷的怒火了。

毕竟下雨这个事情,本来就是祝云台惹出来的,也算是巫院失责,而祝云台似乎因为剑气而得到了王爷的青睐,可巫院没有啊,暴躁的王爷真的会一剑灭乐巫院众人的。

这危机总算暂时压下去了。

院正沙溪也跟祝云台客套了几句,倒是看不出情绪来。

祝云台下午再去医所查阅典籍时,发现那些名医、蛊医看向他的眼神由鄙夷变成了嫉妒,依然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

在很多人看来,“将晴天的空气保存起来到雨天再拿来用”真的太简单了,他们只是懊恼自己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办法,凭白被一个巫女占了功劳。

倒是老太医李圣杰对云台颇为改观,主动找云台问道:“祝主持也研究了多日,可有发现?”心里暗暗祈祷这巫女千万不要说出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来,那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云台想了想才说:“郡主体内并没有诸位前辈推断的黑荚果毒素,应该是另一种毒性相似的物质,也许是青色的,还请李太医指教。”至于另一种红色杆状菌,他也找不到毒素相似之物,推断那是某种化学反应的产物或者是来自鬼岛的特产。

这世界人们配制毒药基本没有考虑系统的化学反应,就是将一些毒素混合在一起,然后根据试用结果不断改变剂量和比例,其中的原理连制毒者也未必明白。

李圣杰惊道:“主持如何得知?”

云台:“猜的。”

这个答案最省事。

李圣杰:“……”

这时曹琅嚷嚷道:“有了,祝主持有了。”

云台恶寒,走过去看才知道她从一本鬼岛游记里发现了与黑荚果相似之物,游记作者写道:“六日至沼津,吃拉面,味道浓香,一配菜名为绿珠,形似中原黑荚果,但果肉绿中带青,多吃也会腹泻不止(别问我如何得知),只取两瓣果肉调味则无妨,味道辣中带甘,能清湿毒。”

“绿珠?”云台连忙找赵长史寻找绿珠。

——

玉门郡向北六百余里,是设郡更早一些的龙门郡,因为是中原与西漠之间的贸易枢纽,市井十分繁华,同时镖局林立。

龙门镖局有一百多年历史,初创时龙门郡还只是个龙门镇,曾经是龙门郡三大镖局之一,但最近二三十年缓缓衰落,已经彻底跌出前十。

最近更是生意惨淡,因为镖局最重要的西凉商道上冒出来一伙拦路的妖怪,镖局曾经派人去交涉,但对方狮子大开口,一直没能谈拢,眼见这条商路是保不住了。

于是镖局里又走了一批镖师,越发的冷清起来。

外出查探圣祖下落兼商路的大当家和三当家在三天前回来,似乎闹了矛盾,也不说有没有找到能走货的绕路办法、需绕路多远之类的,两人一见面就互相瞪眼。

镖局都这样了,两位当家还这么儿戏,实在让伙计们很没有信心,于是又走了一批人。

如今只剩下十来个老伙计了,还有几批老马。

二当家和总镖头都是烟袋子,两人经常一起抽烟,尤其是郁闷的时候。

二当家孟俊彦是三当家孟初雪的老爹,在镖局做了几十年的二当家,所以人称孟老二。

而总镖头名为吕忠全,也在镖局做了几十年的总镖头,人称吕老总。

这两人从不升职,也没人挖得走,因为他们都是忠诚的诛天教成员。

两人坐在庭中阶梯上吞云吐雾,好一会儿,吕老总才说道:“老二啊,你家丫头的气功进步很大,你弄清楚怎么回事了?”

孟老二:“她说找到圣祖了,圣祖还传授了她一套《屠巫剑经》。”

老总愕然看向孟老二,咽一下口水才说道:“那是好事啊!”

孟老二叹息,“她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会被囚禁圣祖魂魄的化神至尊追杀。”

“化神至尊?”吕老总神色剧变,随即同情道:“那你真是可怜,又被你丫头坑了。”

孟老二怔怔看着吕老总,后者这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我干——”

孟老二往烟斗里加了些烟叶,吸一口才叹息道:“事情也许还有转机,大当家说那个化神至尊去云游了,目前看守圣祖的人是个很年轻的巫女。”

吕老总大喜,“这是好事啊!”

孟老二:“可他们说,那年轻巫女也很厉害,我们一起上也不是对手。”

吕老总:“……狗日的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孟老二:“我说的转机就是……哦,这是大当家主张的,去把那个小巫女请回来,咱们给她当牛做马,以图苟全于世。”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吕老总毫无节操地认可这种办法,孟老二对此毫不惊讶,又说:“可我闺女又说那是个假巫女,其实是个男人。”

吕老总:“男人……为什么要扮巫女?”

孟老二:“所以大当家说那就是巫女,人家还成功祁雨了,你说这么离奇的事情,我要不要信呢?”

“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那你陪他们去吧。”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没钱。”

“……”

此时,大当家房里,威震天悲仓看着面前的卦象,面筋抽搐。

风火卦,下离上巽,象曰:“一朵鲜花镜中开,看着极好取不来,劝君休把镜花恋,卦若逢之主可怪。”

“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啊啊啊……”

魔教教主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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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第27章 现实比段子精彩

八月初的南疆跟春天差不多模样,尤其是在一场大雨之后。

祝云台的医学研究暂时停滞了,因为绿珠果还没找到,而那红色杆状菌的来源也未能找到,他也不忍心继续从郡主身上抽血研究,打算等下一批与鬼岛相关的书籍运来玉门郡后再视情况而定。

绿珠的消息是有的,据说东海之滨也有出产这种东西,眼下正是结果时期,几天后就能和书籍一起被带来玉门郡。

一时无从研究,令狐初八便嚷嚷着要去青楼,云台无奈,只得将地狱塔装小布袋里挂在腰带上,便带它出门。

云台疏了个简单的高马尾,换一身白衣,俊俏至极,加上举止优雅气质圣洁,走在街上简直是个超级电灯泡,光芒耀目,许多路人都无法直视他。

这公子哥儿先去陶火龙落脚的客栈,看得陶火龙心惊肉跳,心道:“我错了,我不该怂恿云台出来闯荡的,太耀眼了,恐怕天妒英才啊。”

云台在房里坐下,尝了一杯茶水,说道:“你那大师姐呢?”

陶火龙面露喜色,颇为振奋道:“哀牢镇似乎发生了些纠纷,大师姐前天就去处理了,现在见你没事,我也打算明天回去,大师姐说可以提拔我做正式弟子,你觉得怎么样?”

云台微笑道:“很好啊。”

天师道、明圣书院、藏兵山是夏王朝护国三大派,很有前途的。

陶火龙嘿嘿笑道:“做了正式弟子就可以摆脱大部分杂务,至少可以学习武功,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行侠仗义啦。”

修炼道术对体质有特殊要求,天师道的大部分内门弟子也只是学了些简单的道术,高深的部分有人教也极难学得会,所以陶火龙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学会多少道术,但天师道的武学也是极高明的。

祝云台莞尔,“不要忘了练习《无用功》。”

陶火龙郁闷道:“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神功?我都练了十三年了,连纳气期都不算,应该还是气感阶段。”

“等你过了气感阶段应该就很厉害了。”

“没骗我?”

“不骗你。”

陶火龙颇感无语,他闯荡江湖十年了,也逐渐认识到巫婆婆和云台的强大,虽然坚信云台不会忽悠他,但那破心法练了十三年,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不过想到这次回南疆,虽然在老家丢脸了,但结果还算不错,可以做天师道正式弟子了呢,前途一片光明,陶火龙也喜滋滋喝着茶水,忽闻云台说道:“三哥,咱们去青楼吧。”

噗——

陶火龙猛烈喷茶,满脸震惊地看向祝云台,好一会才哆嗦着说:“云台,你……你那啥,寂寞了?”他想到面前这纯净无暇的“巫女”在青楼女人的肚皮上翻滚的情景,感觉五脏六腑都翻滚起来。

令人崩溃……

祝云台摇头,“我已经能将肾水炼化为真气,不会有生理寂寞。”

武道修炼到了这个阶段,男子不会再遗精,女子也不会再有天葵,因为那是极大的浪费,肾水可是孕育生命的精华啊。

陶火龙大松一口气,奇道:“那你去青楼做什么?”

“去门口看一看,开开眼界。”

“……为什么要叫上我?”

“有个伴不会太尴尬。”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来到城中最大的青楼……对面的“正宗河东大饼”烧饼摊。

陶火龙一路行来感受到了诸多异样目光,他就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发型乱了吗?腰带不干净?我走路姿势不文雅?啊,我皮肤好黑的,眉毛也不好看……我就不该答应云台!

在祝云台太阳一样的光芒之下,陶火龙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处毛病都无所遁形,满身污秽被人看得真真切切,那感觉太他爸爸的酸爽了。

祝云台在烧饼摊坐下,腰间布袋微微一晃,令狐初八便飘了出来,鬼叫一声直扑对面青楼。

为了履行承诺,祝云台暂时给他解开了一层禁锢,让他可以去得远些,但也断定他进不了对面那席桐楼——南疆这地方的青楼都带着浓浓的民族气息啊。

城里但凡有些规模的酒楼、钱庄、青楼一般都会请高人布阵,等闲小鬼小怪是无法捣乱的。

果然,八爷才冲进门内,忽见里面一道红光射来,吓得他就地一个赖驴倒滚才避了开去,直接滚落楼梯。

八爷大怒,冲回云台身边喝道:“换一家。”

云台不为所动,淡然道:“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

“我干!你……”八爷气得直哆嗦。

云台:“你只有半柱香时间。”

“臭小子,你有种!”

这时,席桐楼里出来三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拉扯客人,八爷双眼一亮,恶狗扑食似的冲过去,照着姑娘们的屁股几巴掌下去,得意地“桀桀”怪笑。

陶火龙见云台对着空气说话,小声道:“是八爷?”

云台点头,“去玩了。”

陶火龙嘿然。

忽然,一束金光自东方射来,正中令狐初八鬼体,他立即浑身剧颤,似乎不能动弹。

金光裹着八爷而去,云台黛眉微蹙,捏个手印,腰间地狱塔射出一缕银丝,后发先至,同样缠住八爷鬼体,倏忽间将其拘回了地狱塔之内。

金光破碎,传来一声轻咦,云台循声望去,见一个白面和尚也正看来。

那和尚看起来二三十岁,身穿白色僧袍,手握九环锡杖,穿一双草鞋,满面风尘也难掩英俊相貌,双目深邃,身上似乎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无形力量。

和尚走到摊位前,单手行礼道:“贫僧慧空,敢问施主为何维护那邪鬼?”

云台:“那是我的鬼。”

陶火龙忽然跳起来,惊呼道:“慧空?你就是那个跑去鬼岛弘扬佛法还活着回来的慧空?”

和尚看了一眼身穿道袍的陶火龙,也行礼道:“贫僧确实去过鬼岛。”

云台闻言,倒是对这和尚有了些兴趣,便见他又转过脸来说道:“这位施主,何故养鬼为祸?”

这个解释起来真的有一匹布那么长,云台只好说道:“只是一时失察让他跑了出来。”

和尚皱眉道:“此鬼不良,需得超度,还请施主暂时将鬼器交给贫僧。”

祝云台:“我拒绝。”

慧空的眉头皱得更深,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动手,陶火龙察言观色,暗呼不妙,拔出腰间铁棒喝道:“呔!秃驴,你敢动贫道的……朋友?”

祝云台:“……”这话好熟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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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第28章 和尚也不放过

慧空和尚忽然眯起眼睛,直接念起了心经。

祝云台颇感无奈,招呼三哥起身离开。

慧空却颇为执拗,一直跟在身后念经。

陶火龙小声道:“这秃驴很厉害,堪称中原禅宗后起第一秃驴,你能应付?”

云台淡然点头。

陶火龙笑道:“南疆毕竟是巫门的地盘,刚才要不是你在,我也不敢吼他,哈哈。”

祝云台若有所思,猜测这和尚也是王府请来给郡主看病的,毕竟南疆不是什么动乱之地,而且百里之内必有巫神庙,无论是和尚或者道士,跑来传教几乎都是寸步难行的。

云台在客栈与掏火龙作别,回到王府时转身看了慧空一眼,见他目露讶异。

这和尚果然是王府的客人,门房只通禀了一声,赵长史便亲自前来迎接。

既然都入了王府,祝云台也不急于片刻,先回厢房。

却听后面的慧空问道:“赵长史,前面那位施主是何人?”

赵长史道:“那是来自哀牢镇的后土庙祝云台主持,医术……应该很高明……吧。”

慧空惊咦一声,显得十分意外。

祝云台回到房里,便见童小山从封印卡里跳出来,双手比划着咿咿呀呀,云台大概能明白,它是说有两个人先后进房来搜查东西,一个背负着双手大模大样进来的,大概是赵长史,另一个是有点驼背的人,云台只想到了蛊医万嘉福。

赵长史的行为很好理解,大概是王爷叫他来找剑法秘籍什么的,万嘉福就颇令人费解了。

云台将路上买的一包甜橘打赏给小山,入内间换了衣服,出来便见八爷正和小山抢吃,玩味道:“八爷方才有何感想?”

八爷没好气地横云台一眼,“你说呢?”

祝云台悠然坐在摇椅里,随手拿起一本医术翻阅起来。

另一边,慧空和尚去了医所,和祝云台受到的待遇截然相反,医生们似乎都听过慧空的大名,对他非常欢迎,而吴巫司和曹琅则冷哼连连,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佛、道、巫三家的业务和群众基础都有很大的重叠,数百年竞争之下,擦枪走火是在所难免的,着实是三个冤家。

这也是朝廷和其它江湖门派乐意看到的局面,这三家要是和睦共处了,朝廷和某些野心家必然寝食难安,非得想方设法破坏三家的团结不可。

慧空和尚也精通医术,和医生们讨论片刻后便要去看望郡主,臧玉书很热情地领着和尚往荷花园去。

到了园内,又逢郡主在荷花池边听书,侍女小绿将两人拦在远处。

荷花池如今恢复了水量,夏惜惜命人将几十尾锦鲤放养在池中,她一边听书一边朝池里扔点鱼饵逗弄锦鲤,好不惬意。

慧空见状颇为意外,对臧玉书问道:“据贫僧路上所观,玉门郡几天前应该下过大雨,本以为郡主定然十分虚弱,但现在看来,郡主气色不错,这是何故?”

臧玉书轻哼道:“这是那个巫女的功劳,她确实有些巧妙心思,能想到将晴天的空气储存起来备用,暂时延缓了邪毒的发作。”随即将祝云台制作空气灌的事情简单交代,慧空不禁赞道:“确实心思玲珑。”

臧玉书:“但巫门终究不擅医术,要不是郡主身份尊贵,说不定她们又会用些符水来害人。”

慧空对此不置一词,佛门作为巫门的老冤家,对巫门也很了解,深知她们的符水其实是治疗邪气的绝佳手段,但也确实有部分巫女太过依赖符水,导致了不少悲剧,但医家队伍里又何尝没有庸医?实不该一言蔽之。

二人等了顿饭时间,念书的小红才过来将他们领到郡主面前。

夏惜惜打量了慧空几眼,微笑道:“久闻大师慈悲,颇为神往,今日一见,我心甚慰。”

慧空选了一声佛号才道:“贫僧为郡主身上邪毒而来,但愿能有所帮助。”

“那便有劳大师了。”夏惜惜将手腕搭在茶几上让慧空把脉,慧空也循例问了一些疑点。

把脉完毕,慧空皱眉沉思,郡主却好奇道:“听说大师去过鬼岛,那上面真的遍布妖魔鬼怪吗?”

慧空微微摇头,“没有传言的那么夸张,那里确实正法式微,颇多妖怪行走,但也有良善神怪,别有秩序。”

旁边小红忽然惊呼道:“大师去过鬼岛,不妨找祝主持辩症,她最近一直在查阅关于鬼岛事物的资料呢。”

慧空讶异道:“祝主持有何发现?”

小红:“她说可能是一种叫做天谴的邪毒,但看了许多典籍,却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天谴……”慧空神色微变,立即表示要去拜访祝云台,便向郡主告退。

出了荷花园,臧玉书奇道:“大师真在鬼岛听过天谴邪毒?莫不是那巫女胡编乱造的?”

慧空神色凝重道:“贫僧确实听过,此乃出云鬼城秘制邪毒,在鬼岛也十分隐秘,此毒现世至少有三百年历史,似乎……连出云鬼城也没有解药。”

臧玉书神色一变,不再多言。

三百年历史,如果真的连制毒者本身都没有解药,汝阳郡主……恐怕是救不回来的了,他这个随行太医极有可能得陪葬。

太医绝对是高危职业啊。

说不得也要想一想退身之策了。

慧空在赵长史带领下来到西苑找祝云台,正见“她”斜躺在摇椅里假寐,一册医书盖在肚子上,翘着二郎腿,姿势并不端正,但也别有一番潇洒,总叫人讨厌不起来。

赵长史唤了一声,祝云台才坐起来,便见慧空双手合什道:“先前不知施主是巫门主持,冒昧僭越,还请主持见谅。”

云台指了指桌旁的凳子,“请坐。”

臧太医大怒,“这就是巫门的待客之道吗?”

客人来访,“她”的屁股都没离开摇椅,看意思,还得客人自己搬椅子过来坐,实在太无礼了!

慧空不甚在意,过去提一张凳子来祝云台面前坐下,问道:“主持知道鬼岛天谴?”

云台双眼一亮,“我听一个前辈说过,只知中毒者总在雷雨天暴毙,形似被雷击而亡,所以名为天谴,大师知道多少?”

慧空:“贫僧五年前见过出云鬼城的少城主,我们讨论医术时听他提及天谴,其言为前任城主在三百年前意外所得配方,只传给当今城主一人,此毒霸道无比,少城主曾无意间透露,最近三十年来便有三名配制此毒的药师死于此毒,贫僧推断……此毒可能无解。”

慧空言之凿凿,臧玉书的面色更是苍白,祝云台却是喜上眉梢,“大师可知出云城平时都经营些什么药物?哪些是鬼岛特有的?”

慧空微笑,自布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贫僧自鬼岛带了些特殊药物回来,两年来无甚用处,此行出发前听大内侍卫说郡主所中邪毒可能源自鬼岛,便将药物带了过来。”

祝云台微喜,接过油纸包,道一声谢便下了逐客令,气得臧玉书面色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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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第29章 快请祝主持

祝云台关起房门研究天谴,慧空只得先去拜访苍雷王,刚走到中庭,却见前方站着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怪人,沉静如渊。

慧空顿住脚步,微微皱眉。

“你是慧空?”太叔希月的声音依然沙哑。

慧空单掌行礼道:“贫僧慧空,敢问施主名讳。”

太叔希月:“龙门郡巫院玄冥一脉巫司,太叔希月。”

慧空神色凝重,“巫司修行之法……太过危险,贫僧还请巫司三思。”

太叔希月:“三天前我见过天师道的李英奇,本来也想着再去找个和尚试法,你来得正好。”话音未落,身上黑袍鼓荡,阴森鬼气汹涌而出,化作数十骷髅头袭向慧空。

臧玉书看不见鬼气,但也感受到太叔希月的气势,脸色微变连退七步。

慧空和尚目不斜视,九环锡杖连连点出,每一击都点中一个骷髅,金光闪烁,尽破鬼气。

“佛门天眼通果然不凡。”太叔希月话里赞叹,手上却不客气,十指捏印,无尽鬼气缠绕,霎时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蛇,咆哮着冲向慧空。

慧空杵杖,双掌合什,静待黑蛇奔至面门才双掌推出。

轰隆隆——

庭中飓风肆虐,臧玉书骇然退至游廊下,依然感觉阴风阵阵冰寒透骨。

慧空和尚一步踏出,身形倏然出现在太叔希月面前,身上佛文如狂风骤雨涌向巫女。

太叔希月身上同时涌出磅礴巫文,与佛文针锋相对,激烈纠缠。

两人之间只有半步距离,看似四目相对,但他们的目光都没有焦点。

暴风般的气势逐渐平息,但他们依然一动不动。

“这太叔希月竟能力敌慧空大师不成?”臧玉书心中震撼,便要过去一看究竟,方行至那两人身外半丈,忽觉一股诡异力量迎面而来,刹那间身体如坠冰窖,眼前幻象丛生。

下一刻,背上传来霸道真气,臧玉书霎时清醒,发现已退至慧空和尚的三丈之外,身边赫然是苍雷王夏启。

臧太医便要行礼,被夏启一袖子拂退两步,却是蛊医万先生扶住了他。

原来李圣杰、傅采梦、吴禾等人都已来到庭中,而慧空和太叔希月已经杵立不动,彷如石雕。

夏启嘿笑道:“听闻这小和尚是个斯文人,不想动起手来这么极端,有趣。”

傅采梦看了看自己徒弟,皱眉叹息。

众人却不明所以,李圣杰说道:“王爷,他们都是为了郡主远道而来的医者,谁有损伤都不妥,还请王爷出手化解。”

夏启饶有兴致道:“孤一剑下去倒是能分开他们,但他们不死也得变成白痴。”

臧玉书惊呼:“何至于此?”

夏启:“那丫头的修行之法十分特殊,小和尚的心经造诣更是超凡,但和尚极端,企图化去丫头一身鬼魄,已将她的精神摄入般若幻境,此举若和尚赢了,小巫女势必散功,若小巫女赢了,般若幻境化作地狱,和尚也会成为小巫女麾下的厉鬼。”

众人闻言,无不骇然失色。

世上竟有这般诡异而凶险的斗法!

夏启笑道:“若要破了他们的气场,孤也得认真花些力气才行,但孤的剑气主破坏,一剑斩下,必令他们精神错乱,身上重伤算轻的,变成白痴则无可救药,所以孤无法插手。”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傅采梦身上,臧玉书喝道:“傅院正,慧空大师不容有失,你快出手化解这局面。”

傅采梦苦笑道:“我也无能为力。”

臧玉书大怒,“太叔希月是你的弟子!”

夏启淡然道:“臧太医不用怀疑,傅院正确实无能为力,如今王府之中,唯有祝主持有一两成机会能化解这场争斗。”

众人闻言又是惊异,连王爷和傅院正都做不到的事情,那个小巫女能够做到?

当下赵长史匆匆去请祝云台,曹琅也雀跃不已地跟着,到了祝云台房门外,却见门窗紧锁,西苑侍女小琴守在门前阶梯之下,说道:“祝主持说她正在做实验,毒气诡异,为防诸人中毒,所以关闭门窗,他若不出来,任何人也不要进去,否则后果自负。”

“这……”赵长史郁闷至极,对着房门大声说明情况,又嚷嚷了好一会儿才听祝云台说道:“我这里暂时走不开,让他们斗一斗也无妨。”

“……”赵长史无语,满头大汗,跑回中庭向众人说明,众人也都惊愕不已。

斗一斗也无妨?

这个祝主持……也太儿戏了吧!

太叔希月好歹也是巫门中人啊!“她”就这样见死不救?

赵长史不满道:“王爷,派人闯门吧!”

臧玉书忽然一激灵,连忙说道:“王爷不可,那巫女极有可能是在制作邪毒,先前慧空大师和她谈过,郡主身上的邪毒极有可能源自鬼岛的出云鬼城,鬼城有配方,但最近三十年来,尚且有三名制毒师在制毒过程中死亡,确实是非常危险的邪毒。”

众人再次大惊,人家有配方的都还弄出人命来,那巫女岂不是……

李圣杰感慨道:“祝主持可为医家楷模。”

傅院正:“祝主持大爱,我所不及。”

吴巫司颇为忧虑,微微叹息。

曹琅眼里满是小星星。

夏启却冷哼一声,不再看那慧空和太叔希月,大步回到正屋,尤有怒气未消。

片刻后,苍雷卫侍卫长孟河匆匆进门,满面风尘。

夏启大喜,忙问道:“查到什么了?”

孟河:“祝主持确实来自哀牢镇南塔村,由一个名叫巫央央的巫女抚养长大,二十一年来这是第一次离开南塔村超过两天时间,而巫央央一年前外出云游了,属下搜查了后土庙,未发现任何武学秘籍,村里的人也说不清楚祝主持是否武艺高强,但自从祁雨之后,村民都认为她法力高深。”

“巫央央?”夏启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一号厉害人物。

孟河接着说道:“属下在南塔村暗访时,发现了沙院正的踪迹,她似乎正与南塔村的土地神斗法,根据吴巫司所言,那土地神多半便是后土庙的神侍。”

“沙溪?”夏启微微一愣便恍然,“听说祝云台杀了她的患鬼,她这是去找麻烦吗?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

孟河:“可要去阻止沙院正?”

夏启沉吟片刻才答道:“不用,等祝云台出关再告知她便是,我倒是想看一看那个蠢材能逼出祝云台多少实力。”

“巫央央,能教出这样的弟子不应该是无名之辈,你再加派人手去查探。”

“是,王爷。”

……

中庭,慧空和太叔希月依然杵立不动,观者无不满面忧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出尘绝俗的美丽巫女,越发的备受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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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第30章 再世岳青青

黄昏时分,祝云台的房门打开,他正要出门伸个懒腰活动一下身体,却见吴巫司、曹琅、臧玉书等人都守在门外,全都满脸焦急的样子。

“祝主持,你还好吧?”曹琅最为率性,几步奔到云台身前问道。

“挺好。”祝云台笑了笑,估计她是在担心中毒的问题,看来慧空已经将情况向众人说明了呢,想到慧空,他隐约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便听臧玉书喝道:“还请祝主持快去化解慧空大师与太叔希月的争斗。”

“哦!”祝云台醒悟,便向中庭走去,一边说道:“傅院正和沙院正两人联手也足够拉开太叔希月了,怎么僵持到了现在?”

吴巫司无奈道:“沙院正有事外出,如今不在玉门郡。”

云台点点头,片刻后来到中庭,绕着争斗二人走了一圈,面露赞叹,随即一步步走近。

围观众人无不紧张,苍雷王夏启也来了,兴致勃勃的样子。

祝云台行至两人半丈之外,便觉气浪袭身,精神瞬间恍惚,竟觉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天空中金龙盘绕、佛陀诵经,地面上却枯骨遍野、群鬼哀嚎。

他立身于天地之间,如石缝中的含苞待放的红莲,自有清明。

骤然面对这样的诡异而震撼的世界,还能保持灵台清明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但云台还有闲暇观察这天地,没有恐惧,只有惊叹。

“思能果然神奇,我要怎么做才能捕捉到这种能量呢?”

耳边回响着佛颂和鬼唳,放目尽是纠缠厮杀的佛陀与巨鬼,祝云台发现地狱世界渐渐不支,而他的身体也感受到了一股热力,似乎地狱之中即将喷薄另一种力量。

他在后土庙第一眼接触到太叔希月时就对她身上的力量有所感应,隐约能猜到隐藏在地狱深处的是何种力量,也担心眼前局面不可收拾,只得先放下观察的心思,稳定心神,自幻境之中脱离。

远处众人见祝云台也仃立原地,久久不动,一时各有心思,便听臧玉书恼怒道:“她失败了!”

话音刚落,祝云台再次向前迈步。

夏启哈哈大笑道:“祝主持果然境界超然,破了心障,她的机会已有六七成。”

李圣杰抚着胡子微笑道:“大爱无惧。”

便见祝云台行至慧空与太叔希月身旁,衣裙微拂,他一手搭在太叔希月的肩膀上,纯净而活跃的太阴灵力渡入她的体内,霎时令气场失衡,鬼气滔天。

下一刻,祝云台止住灵力,左臂衣袖一拂,一股柔软真气将慧空和尚推出半丈。

慧空惊醒,脚下连退三步,看了一眼祝云台与太叔希月,神色颇为复杂。

太叔希月同样退后一步挣脱祝云台,冷哼一声。

一场殊死搏斗就此化解,看祝云台的样子,轻松得很。

“哈哈哈,祝主持用劲之巧妙更在孤的意料之上,这般修为和手段,我看岳钦天与你一般年纪时也不外如是了吧。”

夏启对祝云台的评价令人震惊,但无人反驳,无法反驳。

“岳钦天”指的是两百年前的巫门神话岳青青,因为她年轻游历天下时,曾到夏王朝担任过钦天监,故而人称岳钦天,后来这么称呼则是极高的赞誉,因为“钦”字有至高无上的意思。

一千多年以来巫门神话倒也有十几个,但武道、巫道均修行至神话境界的巫女,只有一个岳青青。

再世岳钦天啊!

由此可见夏启对祝云台的赞誉实在已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今天之后,祝云台必然名声大噪,又两颗江湖新星冉冉升起——另一颗是太叔希月。

祝云台淡然对夏启到了一声谬赞,便对慧空说道:“幸亏大师提供药物,郡主的邪毒可解,大师当属首功。”随即又转身对太叔希月说道:“稍后还需太叔巫司协助。”

众人闻言更是又惊又喜,李圣杰激动问道:“祝主持已经研制出解药了?”

祝云台:“大概。”

众人:“……”

臧玉书喝道:“你想让郡主试药?”

云台理所当然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说完便向西苑而去。

臧玉书还要喝话,忽然灵机一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某些医生其实巴不得别人给郡主试药呢,毒死了郡主他们也就解脱了,也不需要承担主要责任,倒霉的大概只是试药的医生和夏启。

太叔希月对慧空抱拳道:“和尚你确实厉害,今日是我输了,多谢赐教。”说完便先向荷花园而去。

慧空叹息,也随众人跟在祝云台身后。

云台回房收拾了药剂,背着箱子来到荷花园,郡主和小红等人都已经得知了消息,看向他的目光十分热切。

小红颤声问道:“祝主持有多少把握?”

云台:“七八成吧,初次试药,用量不大,还得看过效果再做判断。”

夏惜惜:“那便有劳主持了。”

祝云台请太叔希月做好准备提取郡主体内的邪气,这事虽然他和吴巫司、傅院正等人也能做到,但肯定不如太叔希月方便。

经过刚才的接触,他十分确定太叔希月拥有传言中的冥土体质,她的身体就是一个地狱世界,能饲养鬼怪,而她就是地狱的主宰,但又不仅仅是冥土体质,地狱之下还隐藏着一股灼热的力量,危险无比。

祝云台若要提取夏惜惜体内的邪气,也得小心翼翼以防被邪气所伤,但太叔希月本身就是个邪气集合体,她吸收邪气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郡主,打针后会有轻微的肌肉萎缩,也许还会有恶心的感觉,还请郡主忍耐。”云台自药箱里拿出装着药剂的注射器,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为郡主进行静脉注射。

药剂注射完毕,夏惜惜身上立即冒出了寒气,数息后又转为热气,一缕缕邪气随着虚汗渗透肌肤而出。

太叔希月一掌按在夏惜惜的小腹上,掌上自生一股诡异吸力,将混乱邪气引导了过去。

夏惜惜娇躯轻颤,连连痛哼,但自小接受的皇家礼仪令她咬牙忍受着蚁噬般的酸痛,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得满地打滚了。

云台很清楚,这种感觉不至于很痛,但绝对难受。

夏启、李圣杰等众人无不紧张万状。

足有顿饭功夫后,夏惜惜渐渐平静下来,汗湿香襟,面色苍白。

李圣杰连忙上前把脉,惊喜道:“郡主的脉象虽然虚弱,但顺滑了许多。”

在场众人无不惊叹,给郡主把过脉的都知道李太医的意思,脉象顺滑表示她体内的毒素被化解了许多,而虚弱多半是气血问题,慢慢进补便可调理回来。

慧空向祝云台合什一拜,赞道:“祝主持医术通神,贫僧万分佩服。”

屋内众人看向祝云台的眼神各种羡慕妒忌恨,曹琅吐气扬眉道:“我祝姐姐可不只是有些巧思而已,谁说巫女就不可以精通医术了?”

诸多名医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悻悻然不语。

祝云台欣慰道:“我只是在诸位前辈的研究结果上前进了一小步而已,若论医术,着实不如前辈们。”

夏启哈哈笑道:“祝主持不用太谦虚,孤收回方才的说话,其实,就算岳钦天再世也不如你了!”

云台黛眉微皱——这个王爷一直在为我造名,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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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第31章 南疆有巫女,可为太常

确认郡主的情况稳定之后,众人离开荷花园,李圣杰立即对祝云台抱拳问道:“还请祝主持为我等解惑。”

云台自医箱之中拿出一个琉璃小瓶子说道:“只要往瓶中加入罔象和产鬼的邪气,便是郡主所中的邪毒,名为天谴,据慧空大师言,此毒来自鬼岛出云鬼城。”

众人闻言,大多就下意识退后了半步,生怕自己中毒。

李太医小心接过瓶子摇了摇,见其中有些淡蓝色的液体晃动。

祝云台:“诸位前辈推断的八项毒素基本正确,只有其中的黑荚果毒素错了,其实是东海之滨的绿珠果毒素,另外,前辈们没能发现第九项毒素,那是鬼岛特产七味子和狗膝混合所生成的红色杆状菌,这九项毒素加两项邪气按固定比例混合即为天谴,郡主中毒不深,每逢雷雨天,空气中的稀有元素先与邪气反应从而诱发毒素之间的吸热反应,所以郡主会发冷,但部分反应是可逆的,雷雨过去后,毒素又发生放热反应,导致郡主发热。若是中毒太深,只吸热反应时就会令人严重脱水,浑身被冻焦,外形看起来就像被天雷劈了一样,天谴这个名字多半便是因此而来。”

众人虽然对“红色杆状菌”和“吸热反应”不甚明了,但大概意思还是听懂了,祝云台说得有理有据,他们也愿意相信。

臧玉书急道:“你如何得知毒素比例和作用顺序?”

祝云台:“猜的。”说完收拾药箱回房去。

众人无不莞尔,都知道这巫女胡说八道,但那是人家的学问,这么贸然打听实在不太礼貌。

云台回到厢房,刚放下药箱便听王府侍卫长孟河前来求见,他说王府的密探发现沙溪去了南塔村,但王府不方便插手地方事务,所以特意来告知祝云台,请他小心提防云云。

孟河离开后,云台自背箱暗格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见瓶中的红色小蛆虫和纸片都在,便放下心来。

那米粒大小的红色小蛆是南疆颇为流行的“连心蛊”中的公虫,南疆有些女子自小便会饲养一对连心蛊,遇到意中人时便将公虫种在意中人身上,将母虫种在自己身上,是否心心相印云台不得而知,但能同生共死,无论公虫还是母虫死亡,另一只必然自 焚而亡。

云台却将连心虫当成一种传讯工具,去镇上收购了几对,平时养在玻璃瓶里,隔几天喂点小虫子或者药物就行,如果疫小牛那边遇险,杀死母虫,云台手上的公虫则自 焚而亡,便是险讯。

“沙溪,就算还有一个大成患鬼,也不是小牛的对手了,但小牛心思单纯,我还是快些回去才好。”

云台主意刚定,又闻慧空和尚在门外求见,忙请他进门说道:“正要找大师,我庙中生变,不能久留,我这就将天谴的配方和解药一并写给大师,郡主的后续治疗便请大师和李太医代劳了。”说完便走到书桌后磨墨书写起来。

慧空面色讶异,“实不相瞒,贫僧正是为了解药而来,有此解药,贫僧再渡鬼岛时便多几分把握,对弘扬佛法大有助益,祝主持愿赠与解药配方,功德无量,贫僧拜谢。”说完合什鞠躬,才接着说道:“但郡主之症,万望祝主持继续治疗,贫僧愿意代为处理庙中事故。”

云台微笑道:“巫院的院正似乎去我庙里捣乱了,我要去杀了她,大师愿意代劳吗?”

“……”慧空十分无语,这巫女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开口就是“杀了院正”这种大事?说时还一脸笑意……

祝云台笔下不停,接着说道:“大师愿意我也是信不过你的,你是和尚,我庙里的神侍却是个调皮的小鬼,你若一时爱心泛滥,将我家小鬼超度了去,我还得去杀了你,这就不太和谐了。”

慧空:“……”

惹不起惹不起。

祝云台虽然说得轻飘飘的,但慧空无比确信“她”真的会那么做。

这巫女心志超凡,绝不是听几篇佛经就会改变主意的人。

门外却响起太叔希月沙哑的声音,“那可信得过我?”

祝云台顿笔,抬头便见太叔希月走了进来,她凛然说道:“我去帮你杀了沙溪,算是还了今日的人情,如何?”

“也好。”祝云台将桌面的童小山封印卡掷给太叔希月,说道:“你和我家小鬼见过面,再有此卡片为证,她会相信你。”

太叔希月转身便走。

云台继续书写,片刻后将纸张交给慧空,说道:“这便是天谴的配方和解药。”

“谢祝主持成全。”和尚合什拜道。

此时荷花园之中,夏惜惜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却见皇叔夏启站在窗前看着夜色,颇为奇怪地唤了一声。

夏启走到床前,关怀问道:“惜惜感觉如何?”

“轻松了不少,多谢皇叔关心。”

夏启面露不悦,“你我叔侄,有什么好谢的?孤与英弟自小脾气相投,感情最好,见你受苦,孤也深感愧对英弟啊。”

夏惜惜静静看着自家叔叔。

夏启老脸一红,迅速转移话题道:“你觉得祝主持此人如何?”

夏惜惜赞赏道:“她能祁雨,说明心有大爱,杀了黎巫司还孤身前来王府,有担当,医术高超连李太医都自愧不如,为人谦逊有礼,实在是世间少有的奇才。”

夏启微笑点头,“我想向朝廷举荐她去太常寺任职。”

太常寺是夏王朝处理江湖门派和宗教事务的最高行政机构,太常寺卿是最高长官,一百多年来都由出自天师道的国师兼任,也负责配合礼部主持王朝的祭祀事宜。

夏惜惜觉得皇叔这提议有些突然,微愕道:“这是祝主持的意思吗?”

夏启:“祝主持如何想孤还不得而知,但正如惜惜你说的,她通神鬼,能祁雨,医术高超,如此人才留在南塔村那小地方着实太可惜了啊,孤听闻太皇太后的身体也不是很好,若祝主持在京中任职,你回京后也可以带她去看望太皇太后,岂不是两全其美?”

夏惜惜有些意动,犹豫着问道:“皇叔要我做些什么?”

夏启:“你给宫中写信时多称赞祝主持几句,稍微暗示这个意思便可,孤和张知府联名上一道奏疏向皇兄举荐祝主持。”

夏惜惜答应了,夏启便离开荷花园,遥望着禹京方向冷笑道:“张子陵,这是孤回敬你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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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第32章 王爷求剑,巫女求道

八月初三,天清气爽,祝云台早上与李太医一同给汝阳郡主复诊,郡主的药物反应不似昨天那么激烈,很快便恢复过来,却留了祝云台说话。

待小绿端上香茶和茶点后,夏惜惜才说道:“我想请祝主持去京中任职,太医院、太常寺都是很合适的,主持意下如何?”

云台微感意外,十分干脆地说道:“我拒绝。”

夏惜惜不以为忤,微笑道:“你可以考虑嘛,反正我去信宫中,向皇祖母暗示了此事,可能不久之后便会有朝廷征辟的诏书来请你,那时你若还是不愿意,回绝了便是。”

“朝廷不会降罪吗?”

“当然不会,十年前朝廷征辟明圣书院的孙宗师为吏部尚书,下了八道诏书孙宗师才答应呢。当然,朝廷也要面子,一般而言,征辟一两次不成也便作罢了,只是孙宗师确实值得朝廷的脸面。”

云台释然,“明白了,多谢郡主心意。”

夏惜惜微叹道:“见过了主持这般高洁而风趣的人,便觉得禹京也少了一分颜色,若以后不能时常看见主持,殊为遗憾。”

祝云台:“郡主言重了。”面对热情的女孩子,他总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夏惜惜不再劝说,改变话题道:“主持答应我的故事文稿呢?”

云台颇觉为难,“我读的书少,写了恐怕郡主不给刊登,刊登了恐怕坠了郡主的名声,还是不写的好。”

夏惜惜佯怒道:“主持要食言而肥吗?”

“好吧,我回去再想一想,不过我庙里发生了些事情,只是因为需要观察郡主的药物反应才没有立即回去,但最多两天后,我便回去庙里,文稿只得写好后再差人送来了。”

“庙里的事情十分紧要吗?”

“太叔巫司已先行一步代为处理,但没有消息传来之前,代表事情还在僵持吧。”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郡主脸现疲惫,祝云台便告退了。

他有点郁闷,来给人看病还得给病人写小说,做个好医生真难,回到房里见令狐初八大模大样地躺在摇椅里吃香蕉,对于写什么故事倒是有个大胆的想法。

这时李太医和慧空和尚联袂而来,三人讨论医学,直说了大半天,云台也获益良多。

祝云台对药物的认识十分深刻,但对脉象和经络的理解远远不如李圣杰,而慧空和尚的五行生克理论也别出机杼,彼此都颇为钦佩,

李圣杰也邀请云台到禹京太医院任职,当然也被拒绝了。

接下来的两天,郡主的治疗反应越趋轻微,代表体内毒素已经十去其九,也没有出现不良反应,祝云台放下心来,同样将天谴的配方和解药交给李圣杰后便向郡主辞行。

随后回房收拾了背箱,正要去向夏启辞行,才走到中庭,便见夏启持剑而立,肃然说道:“祝主持,你初来时便问孤想不想学你的剑法,孤当日回答了你,自然是想的,孤一生求剑,就算是三岁孩童,只要能教孤剑法,孤也待他如上宾,但主持当日的话实在太过艰涩,孤参悟不了,特来请主持指点。”

倒是个不耻下问的好学汉子,云台想道。

他拍了拍背上的箱子,令狐初八便蹿了出来。

云台对那好学大汉说道:“请王爷用剑。”

夏启嘿然一声,身形如雷霆暴蹿,一剑向祝云台斩下。

磬——

刺耳剑鸣回荡四方,淡淡的青辉压至祝云台额头,将他发际线上的细绒吹向两边。

高洁优雅的男巫此刻有爆粗口的冲动——特么的这些人真的不怕手滑的吗?马勒戈壁!

夏启收剑后退两步,哈哈笑道:“主持果然境界超凡。”

云台:“……”

夏启又抱剑道:“请主持指点。”

令狐初八笑嘻嘻道:“看在大个子吓唬某人的份上,本座便赠他几句,他的剑势初具雏形,应该还处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你便跟告诉他,无厚入有间,以我之锋击敌之罅,既持枢破罅,他的剑道其实重势,剑势可以徧狭入大道,以庶民逞英雄为剑道始,以诸侯争王之势为剑道中,然大道无形大音稀声,遂以藏剑乃至无剑为王道剑势,即庶民之剑,诸侯之剑,王者之剑,这是他的剑道。”

云台颇有深意地看了八爷一眼,才将他的说话转述,“我身边有个剑道淫鬼,他说……”

“剑道……淫鬼?”夏启起初有些愕然,但随后听得神色振奋,眼中光彩夺目。

“剑势,剑势……庶民之剑,诸侯之剑,王者之剑,庶民逞英雄为剑道始,藏剑乃至于无剑,妙啊,妙啊!”夏启击掌赞叹,回过神时却不见了祝云台,询问侍卫才知道人已经走了。

夏启忽然有些后悔,舍不得将这个巫女推去禹京,但和张知府等人的联名荐书昨日已经送出。

他叫来孟河,吩咐他立即带人点送百两黄金和十匹绸缎追上祝云台,务必沿途照料“她”回到南塔村。

云台出了王府后,叫了一辆马车出城,没走多远却听见曹琅的呼唤声,忙令车夫停下,掀起帘子,果然见曹琅背着个包袱骑马来到车厢旁,她跳下马恳求道:“请祝主持收我为徒!”

云台:“我已经让郡主给你报功,赏赐很快就会到达,说不定会直接封你做个巫司,这样不好吗?”

曹琅噘嘴道:“我不要做巫司,我只要做受人尊敬的巫女。”

“两者并无冲突。”

“但巫院里的风气很不好,而且院里只有我是共工一脉,吴巫司也说教不了我,让我来寻你。”

祝云台沉吟数息才道:“你可以跟我回去,我尽量指点你修行,但你不要叫我师傅,叫老师。”

曹琅疑惑道:“有什么区别吗?”

“个人喜好。”

“是,老师!”

半个时辰后,孟河和三个苍雷卫带着王爷的赏赐追了上来。

对于赏赐,云台多多笑纳。

一行人旁晚时分到了白阳县,在城中的白阳客栈投宿,祝云台叫小二做了素菜端到房里。

因为关系的变化,曹琅大半天来在祝云台面前显得有些拘谨,但此时总算适应了气氛,见了饭菜便狼吞虎咽起来。

祝云台吃了一口菘菜后却微微皱眉,但不动声色,也慢吞细嚼地吃了一些。

夜深人静时,客栈外传来幽咽的乐声,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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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第33章 送死

祝云台推开窗户,见一个略微佝偻的人影立身于斜对面的屋脊上,手中捏着一张奇异的草叶吹出呜呜咽咽的乐声。

那是蛊医万嘉福。

云台目光扫视,见僻静的街道上爬满了蜈蚣、蜘蛛、毒蛇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小虫子,它们正向着窗口涌动而来。

他抓住窗楹往外一个后空翻,飘然落在客栈屋顶上,又见头顶满是飞虫与飞萤,发出吵耳的嗡嗡声,或荧光闪烁。

毒虫大军,布下了天罗地网。

万嘉福放下嘴边的叶子,阴笑道:“祝主持,可知老朽为何要为难你?”

云台:“与沙溪有关?”

万嘉福几天前偷入他的房间,却没偷走任何财物,他不知道显微镜的神奇,也不知道童小山封印卡的价值,没看上别的东西倒也正常,但祝云台得知沙溪去了南塔村后便有了联想,感觉这老怪物是去他房里查探虚实的,多半是想找出他的鬼幡。

但云台没有鬼幡。

万嘉福怪笑两声,戏虐道:“丫头确实冰雪聪明,那你再猜一猜,老朽为何不急着动手了?”

祝云台以手抚额,无奈道:“老先生,我好心告诉你,你再不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哈哈哈……”万嘉福仰天大笑,嚣张道:“地上爬的,天上飞全都是老朽的宝贝虫儿,就算你会飞天遁地,也休想逃出老朽的掌心。”

云台:“那你告诉我吧,为什么不急着动手?”

万嘉福:“只要你交出南塔村那个小疫鬼的灵魂印记,老朽可以饶你这一次。”

“你果然是在帮沙溪,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万嘉福忽然惆怅起来,轻叹一口气才说道:“我爱她,爱了她四十年,可也被她拒绝了四十年。”

祝云台:“你现在想她吗?”

“想。”万嘉福气息一滞,随即怒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先给你插个沸莱格。”

万嘉福不耐烦道:“不要再胡言乱语,交出灵魂印记,否则死无全尸!”

云台微微一蹬,向万嘉福疾扑而去。

“愚蠢!”万嘉福怒哼,身形疾退,将叶子凑到嘴边一吹,空中飞萤自四面八方射向祝云台。

“那就去死吧!”万嘉福暴怒想道,却见飞萤扑至祝云台身周三寸便全都顿住,似乎撞在一面无形之墙上。

“气甲……”万嘉福骇然,“不,你应该中毒……”

云台无视他的震惊与疑惑,落在屋脊上再一点脚尖,身如炮弹射出,一拳击向万嘉福面门。

万嘉福仓皇格挡,闷哼一声,袖子里却射出一缕青芒。

叮!

青芒击在气甲之上,竟发出金属撞击声,祝云台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条筷子粗细的青色小蛇。

他两指闪电一夹,却夹空了,那小蛇速度奇快,撞上气甲的瞬间尾巴也抽在气甲上,借力一弹,便要激射开去,云台却化指为抓,蜂窝气甲延伸而出,如同一张大网将小蛇笼罩在内。

万嘉福转身欲逃,云台右脚一踢,一枚瓦片飞射而去,刹那穿过万嘉福的咽喉,他的身形骤然一顿,随即滚落在街道上,眨眼间便被他召唤来的毒虫啃噬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没剩下。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万嘉福天资平平,加上数十年来精研蛊道,武学修为自然高明不到哪里去,蛊阵既奈何不了祝云台便宣告了失败,却连逃也逃不了。

祝云台两指捏住青色小蛇,转身便见孟河和曹琅等人举着火把冲出客栈,正战战兢兢地驱赶着天地间的毒虫。

云台自腰带里摸出一小包药粉,将其迎风撒开,毒虫立即四散。

他飘然落在街道上,曹琅立即兴奋问道:“老师,你怎么知道那老毒物在此埋伏?”

祝云台:“我并不知道来者是谁,但晚饭的饭菜里有毒是比较明显的事情。”

曹琅惊慌失措道:“有毒?那我……我……”

祝云台抛给她一个小瓷瓶,“这是天心牛黄解毒丹,大部分的毒都能解。”

曹琅顿时笑了,“差点忘了老师是神医,嘻嘻。”

孟河好奇道:“祝主持是怎么发现饭菜里有毒的?”

“有异味。”云台说完便回房去了,曹琅、孟河等人面面相觑——我咋没觉得有什么异味呢?

令狐初八从窗户里探出身子来,看了看对面狼藉的屋顶,感慨道:“下毒果然是行不通的啊。”

就在万嘉福身死时,西北数百里外的莽莽丛林里,衣衫褴褛的沙溪仰天咆哮,声音尖锐而凄厉。

她的右臂已然消失,身上多处伤口化脓,形貌凄惨而污秽,双目之中恨意滔天。

她最近很倒霉,本想趁祝云台留在玉门郡的时间里来捉了“她”的神侍,为此伪装成过路的巫女去了南塔村,还在后土庙里落脚,当天便见到了吴巫司说的那个身穿金甲的疫鬼。

那孩子着实可爱啊,而且法力精深、武艺高强,比她以前养的丑陋患鬼可爱太多了,于是利诱之。

沙溪拿出了很多鬼怪们钟爱的香料,金栗香、清妙香、白龙涎香等,全都是其中的极品,价值千金,寻常鬼怪闻一闻就会飘飘 欲仙的,但那小疫鬼不屑一顾,反而在她的土地神神龛里拿出了一瓶香水,说道:“我这个比你那些香一百倍。”

沙溪凑近闻了闻,也觉得那香水芬芳怡人,但人与鬼怪对香气的接触程度不同,她体会不了那香水究竟具有何等的诱惑,问道:“你的香水有何特别,竟比得上我的极品白龙涎香?”

小牛眉飞色舞道:“我这香水名唤王境泽真香,猪猪说是为了纪念一个叫王境泽的人所创,香液萃取自返魂香、沉光香、龙文香、升宵灵香等十几种珍贵香料,再以清明时节的坟头香草露水调和而成,一年只能制作两瓶,是鬼香极品中的极品,就连巫婆婆那样强大的人,离开前都偷偷拿走了三瓶,你说厉害不厉害?”

沙溪暗暗心惊,却道:“我不信。”

小牛恼怒,“不信你叫只鬼来试一试,不过我提醒你,这真香浓烈无比,不是一般小鬼受得起的,仔细你的鬼被香得魂飞魄散。”

于是沙溪自鬼幡中拘了一个水鬼出来,叫它去闻那王境泽真香,结果水鬼浑身一激灵,发出一声舒服之极的呻吟,便在无限陶醉中魂飞魄散了。

疫小牛收起香水,洋洋自得。

沙溪震惊不已,见香料诱惑失败,又说她庙里有许多俊俏的男鬼,邀请小牛去她庙里做客。

小牛嘿笑道:“俊俏?有我家猪猪俊俏吗?”

沙溪疑惑道:“猪猪也是个男鬼么?”

小牛狡黠道:“不告诉你。”

沙溪利诱不成,听小牛说爱喝酒,于是去村里高价买了十几斤陈米酿,布置好符阵后再请小牛喝酒,小牛却对那些陈年米酒兴趣泛泛,还说沙溪小气,请鬼喝酒连宫藏琼浆都舍不得云云。

沙溪那个气啊,宫藏琼浆那是夏王朝的贡品御酒啊,有钱也买不到的,这小鬼怎么那么难服侍?

但小牛见了一桌子的鸡鸭鱼肉,吃了一半后来了兴致,鬼鬼祟祟地去竹棚里拿出了自己私藏的竹筒酒,炫耀似的分了沙溪半碗。

沙溪喝了那竹筒酒立即明白了这小鬼过的是怎么穷奢极侈的鬼生活,更是恨透了祝云台。

她想不明白一个乡下小巫女为何会有这样的财力物力供养小鬼,本来她还打算将小疫鬼骗回去后也好生照料,不使她坠入恶道从而破坏了形象,但此时意识到无论如何也照料不好这小鬼的了,因为她“太穷”。

于是趁小牛没有防备时悍然出手,便要将其拘进鬼幡之中,不料她身上的金甲生出一股抗力,致使沙溪功亏一篑。

疫小牛惊醒,拿起鱼叉就要打杀了眼前的老巫婆,但老巫婆祭起符阵陷阱,等小牛破阵而出时,老巫婆已经逃了。

沙溪断定小牛的灵魂印记在祝云台身上,便派了一个厉鬼去通知万嘉福,她担心疫小牛走脱,便在南塔村周围广布陷阱,与疫小牛斗法。

小鬼虽然道行高深,但心思单纯,多次中计,双方互有胜负,不料三天前来了个太叔希月,疫小牛本以为她是沙溪的帮手,见面不由分说便打了一架,直到见了童小山的封印卡才罢手。

此时童小山自封印卡里蹿出来,太叔希月也不由得微微发愣,才知祝云台也并非完全信任她,眼前两小鬼联手,她也未必占得了便宜。

小牛招呼小山去助拳,两小鬼撵得沙溪满山逃窜狼狈不堪,太叔希月冷不丁一刀斩下,卸去了沙溪的右臂,追杀之时误中陷阱才被她逃脱。

沙溪的鬼幡被毁,内外受创,尤其中了疫小牛的疫毒,命在旦夕,唯一的寄望便是万嘉福杀了祝云台,那样她还能有些生机。

但随身携带的连心蛊忽然自 焚而亡。

万嘉福死了。

沙溪愤恨滔天,在荒废的巫神庙中以鲜血画出了禁忌的召唤符阵。

“祝融巫女沙溪在此献上七大恨,恭请祖宗降临……”

山中狂风大作,一片血云浮现于高空,遮蔽了新月。

正在赶路的祝云台忽有所感,勒住胯下白马,皱眉看向西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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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第34章 荒山古庙

“哇,老总你看,月亮变红了。”孟初雪满脸惊讶地看向天空。

吕忠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深深皱眉道:“邪气笼月,有邪祟出世,而且一定很厉害,小心戒备。”

孟初雪大惊,丢掉又干又硬的馒头,看向身后那牵着马要死不活的威震天,怒道:“如果我们死了,那就是师兄害的,拖拖拉拉的,害我们错过了入城的时间,得赶夜路。”

似乎是为了附和孟初雪的话,远处传来几声怪叫,不知是妖怪还是野兽。

吕忠全吸一口烟,无奈道:“谁让你告诉他那个巫女是男子呢?小年轻失恋总是要将难过表现给大家看一看的,由他去吧。”

威震天抬头怒道:“祝主持才不是男子!”

孟初雪冷哼,“那你别拖延时间啊,咱们赶快去问清楚啊!”

威震天:“我……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

孟初雪“嘁”一声表示鄙夷。

吕忠全忽然轻咦一声,前方竟有微弱烛光。

三人走近一些,发现是一个颇为残破的巫神庙,庙前一块大石头,爬着些藤蔓,上面三个血色大字依稀可见,是“后土庙”。

门前走廊上挂着两个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后土庙啊,好有亲切感,正好可以休息一下。”威震天微喜,牵着马便要去敲门,却被吕忠全拉住,他肃然说道:“大当家,咱们行镖的,宁睡荒坟不宿古庙,你怎么忘了?”

威震天左右看了看,说道:“这里看起来是旧了点,但门上还点着灯笼呢,说明不是古庙,应该还有主持的,南疆这地方,守在深山里独自修行的巫女也不少啊,老总莫要太敏感了。”

忽然山风呼啸,空中响起一声闷雷,乌云迅速聚拢起来,便要下雨的样子。

孟初雪一溜烟跑到门前,拿出柳叶水说道:“上次师兄买的柳叶水还剩一半,咱们又是身负真气的武师,确实不用太担心,老总你看,要下雨了,无法赶路啦。”

吕忠全看了看天色,新月已经被乌云遮蔽起来,山里漆黑一片,本就不适宜赶路了,如果再下雨,情况确实会很糟糕,只好同意孟初雪敲门。

威震天的话也没错,南疆大山里确实是有些隐世巫女在独自修行的。

片刻后,大雨倾盆而下,神庙的斑驳大门也吱呀一声打开,门后一个巫女提着灯笼问道:“你们是谁?”

那巫女身材高挑,一身白衣,秀发垂肩,在烛光映照下可见面貌姣好,肌肤白皙,着实是个罕见的秀丽女子。

吕忠全和威震天都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孟初雪抱拳道:“我们是过路的镖师,要到哀牢镇去,但外面山雨骤急,难以行路,我们想在庙里歇息,天亮便走,还请主持行个方便。”

巫女提着灯笼依次往三人一马的脸上照了照,最后停在威震天面前,半响才说道:“公子,你这几天可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三人都是微微一愣,威震天忙说道:“主持如何……难……难道我中邪了?”

巫女平静道:“你背着个负尸。”

威震天浑身一僵,汗如雨下。

孟初雪连忙往双眼抹了柳叶水,定睛一看,果然见威震天背上趴着一个形貌枯槁的老婆婆,她正朝巫女咆哮,满嘴鲨鱼牙,似乎是在警告巫女莫坏了它的好事。

“妈耶!”孟初雪被吓得往后一蹦两丈远,手握剑柄。

威震天更是骇然,面色煞白。

负尸,就是喜欢趴在人背上吸人精气的鬼怪,经常佯装成老婆婆老爷爷在路边坑骗过路的好心人,要人背它们回家,等人将它背起来,也就被缠上了。

“我看看。”吕忠全一手夺过孟初雪手里的柳叶水,也开了鬼眼,吓得哆嗦一下,啧啧称奇道:“原来负尸长这样。”

“……”威震天颤抖不已。

巫女挥一挥手中的灯笼,那凶神恶煞的负尸便被打落在地,忽然化作一具白骨,猛然向巫女扑去。

“叱!”巫女剑指一划,土色灵光闪过,将负尸切成两半而消散。

“进来吧。”她径直转身,拿起门边的油纸伞走向主殿木屋,三个镖师连忙跟上。

吕忠全将老黄马牵到一个茅草屋里栓起来,到了主屋后见巫女已经将威震天和孟初雪带到二楼的一个通铺客房里,点了一盏油灯。

屋内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客房的木板床也蒙着一层灰,窗户上横七竖八钉着几块木板,风雨灌入,凉嗖嗖的,令油灯的豆火左右摇摆。

“荒山小庙,极少有客人,平时便疏于打扫,你们自便吧。”巫女说完便提着灯笼离开了。

威震天惊魂甫定,嚷嚷道:“不是说武师有真气护体,不会被鬼怪缠身的吗?为什么负尸能缠上我?”

老总沉吟道:“负尸吸食精气是个相对缓慢的过程,也许正是因此才没有引起真气的强烈对抗,所以你觉察不到。”

孟初雪离威震天远远的,略带歉意地说:“原来你真的身体不舒服啊,我还以为是借口呢。”

“是……”威震天差点就说是借口啊,好歹忍住了,又疑惑道:“我这几天没有背过老婆婆啊!”

“可能这个负尸比较聪明。”老总边说边拿抹布擦洗木板床。

威震天闻言也不再纠结了,感慨道:“幸亏遇到巫女了啊。”

老总擦干净床板,三人便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窗外风雨依旧,闷雷阵阵。

威震天忽感芳香扑鼻,脸上有点痒,睁眼一看,见一面白纱巾贴在脸上,面前依稀站着一个窈窕身影。

他伸手拿下纱巾,赫见白衫红裙的祝云台仃立在前——她是那么的美丽优雅,浑身散发着神圣而柔和的光辉。

她伸出右手,轻笑道:“公子,随我来。”

威震天心神激荡,将右手搭在她的手掌上,但觉其肌肤滑腻,心里更是荡漾。

他随着巫女一步步下楼,来到后土神像前,见香案上点着两支红蜡烛,桌面一个大大的剪纸“囍”字。

巫女的美眸里流露一丝渴望,轻启朱唇道:“公子,我们成亲可好?”

威震天浑身剧颤。

幸福来得太突然,脑袋越发的昏沉起来。

“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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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第35章 祖宗的执念是嫁人

“一拜天地。”

“二拜神鬼。”

巫女与威震天牵着手,笑意盈盈地轻唤着,满脸幸福模样。

轰隆——

屋外雷雨滂沱,雷光照亮地堂。

香案上的红烛顽强地在风中燃烧着,像两个卖力扭动腰肢的西漠舞娘。

巫女正要低唤夫妻对拜,忽闻一尖锐声音喝道:“不,我不同意!”

雨幕中飘出一缕残魂,是面目狰狞的沙溪,她对巫女喝道:“姑婆,你不能跟着他,你要为我报仇的!”

巫女猛然扭头,目中凶光一闪,忽然一声咆哮,白骨幻影向沙溪笼罩而去,便要一口吃掉她的模样。

“姑婆……”沙溪骇然,退至雨幕里。

巫女冷哼道:“要报仇你自己去,我就要嫁人,我要谈恋爱,谁敢阻我便杀了谁!”

沙溪欲哭无泪,惨嚎道:“姑婆你不能这样,我以鲜血命魂铸成七大恨才唤醒沉睡的你,又以禁忌符阵解开你的封印,我如今只剩一缕残魂,三天后便要灰飞烟灭,只是为了亲眼目睹祝云台惨死在我面前,姑婆,你不能随便跟人走,不能这样对我啊……”

沙溪也没想到家传镇魂铃里封印的祖宗居然是几十年前的姑婆,她原本以为是哪个远祖呢。

锦丰寨沙家三百多年来都是寨中的巫女之家,世世代代都只生一男一女,男子负责传宗接代,女子则修习巫文、巫术,然后继承寨中的巫神庙,在南疆南部颇有名气。

十六年前,沙溪的姑姑临死前将家传镇魂铃交给她,说其中封印着一个堕落为鬼的祖先巫女,若以七大恨召唤她,可使她为你报仇雪恨,但这位祖先生前为沙家异数,性情乖张,不是遇到家族存亡的危机,万勿召唤。

当时沙溪就想:“这有什么用,施展完七大恨我自己也死了啊,傻子才召唤她。”

如今方知姑姑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如果你无法守护沙家,那就牺牲自己,让这位异数祖先出来应付危机。

这个姑婆……完全没有帮她报仇的意思,居然忙着嫁人。

而且是随便捡了一个男的就要出嫁。

沙溪的内心是崩溃的……

那边鬼姑婆完全无视沙溪的哀嚎,与男子夫妻对拜完毕,喜滋滋的模样,伸手在面前画了个阴阳同心结,对威震天柔声道:“相公,我们在同心结上签名画押,今生今世便不会再分开了。”说完指尖闪烁红芒,在悬浮的同心结上签下“沙琪玛”三字,又按了手指印。

沙溪又怒又急,咆哮道:“姑婆!你要先给我报仇啊姑婆,我只有三天时间了啊啊啊啊……”

巫女衣袖一拂,沙溪残魂被一股狂风扫上天空。

霹雳——

一道雷霆落下,正中沙溪,她愕然一颤,便灰飞烟灭了。

巫女扭头看了看,有点意外,嘀咕:“这可不关我的事呀。”随即又美滋滋地看着威震天。

威震天目光呆滞,傻笑着抬起手来,便要咬破指尖签名画押。

轰隆,电光再闪,偏殿里忽来一道劲风将阴阳同心结切成两半。

巫女目光骤寒,冷冰冰看向偏殿,见孟初雪在飘扬的布幔之下杵剑喘气,但她目光坚定,不无得意道:“我……我的剑……开过光,呼,呼……”

“找死!”巫女历喝,右掌凌空一拍,一个巨大的黑色鬼爪向孟初雪罩下。

噗——

吕老总自布幔之后闪身出来,张口一喷,一股淡黄色水雾迎上鬼爪,竟刹那间将鬼爪燃烧殆尽。

“童子尿……”巫女大感意外,又见那老头将手中的葫芦往嘴里灌,顿感恶心不已,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吕老总得机,鼓着双腮扑向巫女,逼得巫女一退再退。

孟初雪连忙跟上,一脚将威震天踹进大雨里,喝道:“醒醒,祝主持是男的!”

威震天浑身一激灵,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孟初雪扯着往外跑。

“相公……”巫女微急,伸手去捉威震天,但吕老总仰天狂喷,童子尿无差别攻击,她连忙将手缩回来。

这陈年童子尿实在太辣了……

孟初雪拖着懵逼的威震天夺门而去,吕老总又灌了一口童子尿杵着,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弓着身体,誓要封锁女鬼的样子。

这童子尿喷雾大法到了雨里便会失去威力,所以他不敢走。

“老头,你怎么这么恶心!”巫女抓狂不已。

老头似要反驳,一张嘴却漏了尿,连忙又闭嘴,可用力过大,竟将一口黄尿“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巫女:“……”

吕老总浑身剧颤,来不及犯恶心,定定看着女鬼。

女鬼扬手要拍,他立即转身狂奔而去,口中惨叫:“救命啊,有鬼啊啊啊啊……”

“……”女鬼只是撩了一下头发,嫣然一笑,也不去追,自语道:“相公,你跑不了的。”

孟初雪三人冒着大雨一口气奔出十数里,雨水渐小,天边微微放白时,才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罗盘还在庙里呢。”威震天喘着粗气问道。

孟初雪骂道:“那个巫女是鬼,她骗婚呢,你是不是看见祝主持了?还以为自己在和祝主持拜堂?”

威震天脸一红,弱弱道:“我……我以为是在做梦。”

原来吕老总在威震天说这几天没背过老婆婆时就警觉了,推断那负尸是巫女塞在威震天背上的,但他也看不出巫女是女鬼,只好决定静观其变,没多久,房里忽然飘来异香,吕老总便装作昏倒,实则往嘴里含了一颗薄荷丸,清醒着呢,那女鬼带威震天下楼后,他才掐醒三当家孟初雪,两人抹了柳叶水才蹑手蹑脚下楼,正看见巫女和威震天拜堂成亲,殊为惊异,本来没打算阻止,还暗道大当家走了狗屎运,吕老总羡慕得不行。

直到沙溪的残魂出现,他们才知道那巫女竟然是只鬼,吕老总还算镇定,去后堂撒了一泡童子尿……

“这女鬼生前是个巫女,多半是想嫁人想疯了。”吕老总看向威震天的目光还是很不服气,感觉女鬼就是疯了才会看上大当家而没看上他的。

威震天面色发白,倒也希望女鬼看上的是吕老总。

孟初雪恢复得比较快,不一会就催促道:“快走吧,咱们的盘缠和行李都没了,趁现在还有力气,快点赶到南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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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第36章 一个大胆的想法

云台大概在五更天时回到南塔村,疫小牛听见了马蹄声,飞到村口一声欢呼,然后一叉戳向云台的胸膛。

祝云台拂手荡开鱼叉,欣慰道:“都好吧,沙溪呢?”

小牛站在马头上,威风凛凛道:“好得很,那老巫婆身受重伤逃走了,不过肯定活不了几天的。”

云台点头,牵着马回到庙里,见太叔希月站在客楼走廊下,她依然笼罩在黑袍里,不知道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也不脱那黑袍。

小山童在楼上探了一头便躲起来了。

云台叫曹琅自己去客楼选一个房间,孟河等人将黄金和绸缎搬进主殿后堂后也去休息。

太叔希月却向祝云台辞行,“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便回龙门郡去了,就此告辞。”

云台不习惯抱拳礼貌,直愣愣道:“多谢援手,后会有期。”

此时天边才微微发白,太叔希月大步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路口。

云台回屋稍作收拾,让小牛将与沙溪斗法的经过说了一遍,时不时说道她两句,但说得不重,小家伙还是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模样,对于几次中计差点被沙溪拘禁都毫不在意的样子。

云台倒也不想改变她的性格,因为鬼怪一旦阴沉起来,往往就很容易堕落,还是简单点好。

不过沙溪确实歹毒,还曾将厉鬼封印在香料里企图诱惑小牛吃鬼,一旦她吃了,也就吞下了别人的灵魂印记,便容易精神错乱甚至沦入恶鬼道,失去自我也便是另一种不得超生。

云台施展巫文驱除了小牛和山童身上的杂气,然后和小牛分头上山去将沙溪留下的符阵、陷阱都排除掉,日上三竿时才重新回到村里,村民们见了他都鼓舞鼓舞,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身心都安定下来。

云台和陶大山夫妇聊了几句便回庙,又蓬孟河等人告辞离开。

客楼澡堂里忽然传来曹琅的惊叫,祝云台立即醒悟过来,颇为懊恼地拍一下额头,便见八爷极度猥琐地自远处墙角溜上阁楼去了。

片刻后,头发湿漉漉的曹琅攥着衣服走出澡堂,恼羞不已地对云台说道:“老师,你这里的神侍是不是太放肆了啊?居然敢偷窥我洗澡,我好歹也是个巫女啊,要不要我帮老师你管理神侍?”

这态度已经相当不客气的了,换了别的师傅,估计得打她一顿。

云台淡然道:“可以的,以后你再看见他,随便教训,尽管往死里打。”

“这可是老师你说的哦。”曹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阁楼,又回澡堂继续洗澡去了。

云台上楼,沏了一壶高山茶品尝,喝舒服了才唤道:“八爷。”

八爷不为所动。

云台:“一,二……”抬手做捏印状,话音未落,八爷已经“咻”地一声出现在面前。

“我……那个,其实什么都没看到,真的……”八爷支支吾吾地说道,颇为惊惧的样子。

云台放下手,叹息道:“我发现婆婆真的对你太好了。”

令狐初八的脸色微微发白,“你什么意思,想……想虐待我吗?我平时也有看家的啊!”

云台摇头,“官府的囚犯还得发配去开山修路呢,你这囚犯只看家是不行的,这样吧,你以后负责写话本小说,至少得挣够你自己的生活费。”

八爷愕然,怪叫道:“你说什么?你让我令狐灭天去写小说?”

云台:“嗯哼。”

“嗯哼你个屁啊!不写!”八爷怒极,别过脸去,吭哧吭哧的。

祝云台定定看了他一会才道:“我先写一篇范文给你参考。”说完便起身走向书房。

“嘁,你还会写小说?”八爷冲云台的背影做个鬼脸,极度不屑。

祝云台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可恶的臭小子几乎只看工具书、只写实验记录,而且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玉门郡而已,这样的专业方向和阅历,能写小说?

死妖怪,自以为见了几个大人物就膨胀了啊!

八爷还想去嘲笑祝云台,也走进书房,果然见他咬着笔头眉头深锁的样子,于是在一边冷笑不止。

但片刻后,云台真的醮墨书写起来。

“装,继续装……”八爷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看了好一会也不见云台搁笔,倒是有点好奇他到底在写什么鬼东西了,正要凑过去看,云台正好写完了一页,将其晾在书桌右上角。

八爷转身去瞄,见第一行写着四个大字——妻妾成群。

这显然就是题目了,他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喔哟哟哟,臭小子终于开窍了啊,这个不错哦,哈哈哈……”

笑了片刻也不见云台看他,有点无趣,于是继续往下看,神色渐渐古怪起来。

“四太太颂莲被抬进陈家花园时候是十九岁,她是傍晚时分由四个乡下轿夫抬进花园

西侧后门的,仆人们正在井边洗旧毛线,看见那顶轿子悄悄地从月亮门里挤进来,下来一个白衣黑裙的女学生。仆人们以为是在书院读书的大小姐回家了,迎上去一看不是,是一个满脸尘土疲惫不堪的女学生。”

“那一年颂莲留着齐耳的短发,用一条天蓝色的缎带箍住,她的脸是圆圆的,不施脂粉,但显得有点苍白。颂莲钻出轿子,站在草地上茫然环顾,黑裙下面横着一只藤条箱子。在秋日的阳光下颂莲的身影单薄纤细,散发出纸人一样呆板的气息。她抬起胳膊擦着脸上的汗,仆人们注意到她擦汗不是用手帕而是用衣袖,这一点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令狐初八正看完,云台抬头问道:“感觉如何?”

八爷嗤笑一声,“画面感不错,不过语言太直白太啰嗦了。”

云台不以为然,“古人写文章力求简洁是因为成本太高和垄断知识的野心,但现在造纸技术发展得不错,纸张越来越便宜,笔墨也不在话下,认字的江湖侠士也很多,书面表达会逐渐从力求简洁过渡到力求精确的,比如武功秘籍和各种行政报告。”

八爷双眼一亮,嘿笑道:“你看问题的角度总是与众不同。”

云台微笑,“这就是我的极限水平了,是对郡主的承诺,她爱用便用,不用我也没损失。”这极限水平还是抄的呢。

云台说完便继续低头书写,心里想道:“我引导这大魔头做一个文学斗士,应该对度化他有点帮助吧。”

这是他在王府时就诞生的大胆想法。

这世界的理学虽然不算是垄断性学派,但也是官学,社会影响极大,礼教森严至磨灭人性,某些大老爷们对女性的摧残尤其令人发指,云台不喜欢,自问也无力改变,但令狐初八若能凭借笔头宣泄心中的愤怒,也许是一件好事。

云台在王府看过几份《话本小说报》,发现当前的小说题材大多是历史演义、江湖传奇、才子佳人、恐怖鬼故事之类的现实主义故事,文字艰涩而干瘪,读起来感觉比较枯燥,没有发现批判文学的影子。

要引导令狐初八做批判文学的鼻祖,也不能一开始就明目张胆地写激烈的批判言论,那样不利于传播,得先从相对隐晦的讽刺小说着手。

苏童先生的《妻妾成群》是个很好的选择。

想想未来的某一天,这只黑衣淫鬼捧着书本、挺直腰杆、正气凛然地对人们喝道:“提高妇女自身素质,增强妇女维权意识,人人争当三八红旗手!”

似乎挺滑稽的……

不过,说不定能改掉他“淫”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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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第37章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祝云台写了半天的小说,落日时倚在阳台的门楹上享受着微风,看着曹琅在楼下被抱腿狂魔追得哇哇大叫,感觉舒适又欢乐。

小山童被勒令在道场里学写字,首先就是写它自己的名字——童小山。

疫小牛估计还在神龛里睡觉,她晚上要去巡视领地,是个很称职的土地神。

令狐初八也在地狱塔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夕阳斜照在阳台上,一只归巢的鹧鸪落在栏杆上休息了片刻,然后振翅飞走。

古树微晃,竹林沙沙,风儿已经带着两分初秋的韵味。

云台这几天略微躁动的内心彻底平静下来。

微风里忽然带来一丝寒意,他稍微坐直,见楼下地堂上站着一个同样白衫红裙的巫女。

那是一只鬼,很好看的女鬼。

大熊猫和曹琅都没有觉察到她的存在,依然在嘻嘻哈哈地追逐。

女鬼轻轻将秀发撩到耳根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最终看向祝云台,微笑道:“你就是祝云台?”

云台静静看着她,答道:“是。”

女鬼点头,“我叫沙琪玛,五十年前是锦丰寨的巫女,大概是沙溪的姑婆。”

云台:“哦。”

这沙琪玛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女鬼:“沙溪让我帮她报仇。”

“她死了?”

“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曹琅这时才注意到祝云台的异状,连忙开了鬼眼,见了沙琪玛不由得神色剧变,蹬蹬蹬跑上阁楼说道:“老师,我听说沦落为鬼的巫女都是巫中异数,鬼中王者,很罕见的。”

云台点头,“我知道。”

曹琅说的沦落为鬼自然不是黎巫司那种残魂炼成的厉鬼,而是完全保留了自我的能量转化,血肉之躯和精神力量都完整化作鬼体,是巫门中的禁忌。

沙琪玛笑道:“小丫头,要说异数,你的老师才是真正的异数呢。”

曹琅警惕道:“什么意思?”

女鬼笑吟吟地看着祝云台,一字一顿说道:“我听说你是男儿身。”期待着在他脸上看出些惊慌来。

但祝云台平静如故。

曹琅怔了怔,随即捧腹大笑,捶打着地板说道:“男……男儿身?喔嚯嚯嚯……你要笑死我吗,喔嚯嚯嚯……”

云台看向学生,淡然道:“我是男儿身啊。”

曹琅的笑声逐渐低迷……消失,撅着屁股扭头看向老师,眼睛瞪得滚圆。

云台不再理会她,看向沙琪玛说道:“我很好奇,巫女沦为为鬼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整一副工科狗探讨学术问题的认真表情。

女鬼意外道:“你想试一试?”

云台:“不想,但知道这些也许可以避开修行中的危险区域。”

女鬼摇头道:“避不开的,因为爱总是不由之主。”

“爱?”

“是,我曾经爱上一只鬼。”

“然后呢?”

“我姑姑跟踪我,她捉了那只鬼,将他炼成面目全非的厉鬼,叫我杀了他,然后才告诉我,那是他。”女鬼明明在说着一件值得愤恨的事,但语气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感到不安。

“然后,我杀了姑姑,忽然间就变成了鬼,后来被我姑婆封印起来了。”

她说得简单,但祝云台已经脑补了一部大型魔幻电视连续剧,觉得很唏嘘,良久才叹道:“你动手吧。”

“你以为我要杀你?”

“你不为沙溪报仇了吗?”

“至少我现在不想杀你。”

“为什么?”

“因为我相公对你心存幻想,你得先亲口告诉他你是男儿身。”

云台也有点惊愕了,这女鬼……不是亲手杀死她爱人了吗,这应该才破封而出不久吧,又有相公了?

“我相公来了。”女鬼说完向一步迈出便走进了主殿。

云台也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当来人的身形出现在花岗岩石阶上时,他着实有些意外。

威震天?

“祝主持……”威震天鬼哭着冲过牌坊,“祝主持救命啊,我们被鬼缠上了啊!”

孟初雪和吕老总紧跟在他身后,也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眼里还带着惊慌。

祝云台定神看去,见威震天的眉心浮现一个淡黑色的鬼气符印,立即知道他被女鬼追踪了。

但他来到神庙后就迅速放松下来,似乎坚信这里是安全的,穿了几口大气就走进厨房端了两碗水出来分着喝了。

吕老总趁机抬头打量祝云台,目光接触的刹那也不禁微微失神,心里极度别扭,“这……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男孩子呢?”

孟初雪喝了水之后立即大声嚷嚷:“老祖宗,老祖宗,我来看你啦!”反正都已经被祝云台知道了,不用再藏着掖着。

令狐初八从道场里飘出来,怒道:“别叫了,我真的不想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后代!很羞耻的懂吗?”

孟初雪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忽又雀跃地看向祝云台,眼泛桃花,问道:“祝主持,我老祖宗说你是男儿身,这是真的吗?”

云台点头,坦然道:“真的。”

撅了好久屁股的曹琅“啪嗒”一声趴在地板上,双目空洞,嘴角抽筋,坏掉了。

楼下威震天浑身剧颤,脸色瞬间煞白,数息后忽然抱头怒吼一声,随即转身飞奔下坡。

云台莫名觉得那背影有点琼瑶女主角的风范。

残阳更红了,似血。

“哈哈哈哈……”疫小牛忽然出现在竹棚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又一个,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忽然一条黑龙凭空浮现,咆哮着奔向祝云台。

他早有戒备,十指飞快结印,一朵红莲自指间浮现,迎上黑龙。

轰——

鬼气肆虐,地堂上飞沙走石。

“谁?”疫小牛惊怒,挺叉扑进主殿,咿呀几声将沙琪玛逼了出来。

“嗬!”女鬼轻笑,一掌拍落,巨大鬼爪浮现,势若奔雷,竟将疫小牛的鱼叉压弯。

祝云台腾身,一脚踩下,灵力巨足如泰山压顶。

女鬼脸色微变,忽然张嘴吐出一个铃铛,那铃铛自是鬼器,迎风而涨,刹那间磨盘大小,抵住了祝云台的足印。

轰——

云台被一股巨力托起,翻身落在栏杆上,红裙飘扬,眼神依然平静。

女鬼扬袖拂去身前气浪,芊芊素手捻着铃铛,轻笑道:“真不愧是地狱塔的守护者呢!”

云台黛眉微皱,横了一眼孟初雪和那个惊恐地四处张望的猥琐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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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第38章 一神带N傻的节奏

祝云台着实想不到地狱塔的存在会以这种方式暴露,稍一思索便猜到是威震天、孟初雪等人聊天时提及了令狐灭天这个名字,刚好被沙琪玛听去了。

巫门中不少大能都知道令狐灭天被封印在岳青青制作的地狱塔里,令狐灭天的下落自然就是地狱塔的下落,撇开令狐,单是地狱塔本身便是巫门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但事已至此,云台懊恼也无用,右手捏印,道场角落里的地狱塔便撞破神龛小门飞射至他手上。

沙琪玛眼神微变,“你想收我?”

就算她生前是个天赋超凡的巫女,但现在终究是鬼,而地狱塔乃巫门至宝,神鬼之下皆可拘禁。

云台不语,便要抛出地狱塔,忽被八爷一把拽住,他神色慌张道:“别,别啊臭小子!”

云台冷冷看向令狐初八

令狐:“我是喜欢美女没错,但严格说我喜欢的是欺负美女,楼下这个我打不过啊,你还是直接打死她好了,千万别收她进塔里啊。”

云台甩开他,忽闻沙琪玛仰天大笑道:“我知道你是地狱塔的守护者却依然来了,你以为我会没有防备?一旦我消亡或者被拘禁,地狱塔和令狐灭天的下落便会被公开,那些江湖人士不说,他们毕竟无能控制地狱塔,但圣庙的使者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云台颇觉疑惑,“圣庙?”

沙琪玛:“你不知道圣庙也不算奇怪,因为地狱塔本就是圣庙所有,五十二年前,一个名为巫七七的巫女去圣庙朝拜时偷走了地狱塔,当年的朝圣者全都知道此事,你是巫七七的徒子徒孙,她当然不会告诉你这等丑事。”

云台看向曹琅,问道:“你听说过圣庙吗?”

曹琅这个野生巫女没听说过地狱塔,但乍闻老师是男子,又闻自家祖师居然跑去圣庙偷东西,曹琅的内心几近崩溃,悲仓哽咽道:“听吴巫司说过,圣庙在天僵雪山之中,是巫门传承祖庭,没有外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但每隔二十年便会有圣女外出游历,据说有神鬼庇护。”

祝云台微感讶异,看向令狐初八,后者小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当年在塔里被八万厉鬼折磨,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是巫央央的邪鬼吃了八万厉鬼,我才得以重见天日的。”

看得出来,他真是被厉鬼整出大面积心理阴影了。

云台又看向沙琪玛,“你认识巫七七?”

这语气令沙琪玛颇觉意外——有徒子徒孙这么直呼祖师名讳的吗?

“当年我也是朝圣者之一,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并不熟悉。”

沙琪玛见祝云台神色沉吟,以为他被说得迟疑了,便要继续谈判,忽见云台掌中小塔一抛。

女鬼神色剧变,转身便逃,但地狱塔斜斜一照,一束紫霞落在她身上,女鬼顿感身陷泥潭,寸步难行。

“不!你不能拘我!”她骇然喝道:“我只是想嫁人,从未伤害无辜,我苏醒时便立誓,一定要嫁给第一眼看见的男子,我要嫁人!”

远处的孟初雪忽然弱弱地说道:“你当时先看见的男子明明是这位吕老总。”

刚刚抹上了柳叶水的吕忠全也激动道:“对,明明……明明是我先的。”

女鬼:“……”

祝云台掷出一张封印卡,十指捏印,卡面生出一股吸力将女鬼收了进去,任凭她如何挣扎咆哮也无力对抗地狱塔的光芒。

云台先招手收回地狱塔,封印卡立即剧烈颤动起来,黑气溢散,其中传出女鬼的声音:“放我出去,祝云台,圣庙对地狱塔的了解远在你之上,你绝对不是圣庙使者的对手,快放我出去,我保证不泄露你的秘密。”

“你我之间没有信任基础。”祝云台伸手夹住封印卡,也不禁微微心惊——这女鬼的力量绝对能破开上等鬼幡。

封印卡的材质并不比鬼幡优秀,只是经他改进的巫文回路所构成的拘禁空间更加稳固,纵然如此,若是被她冲击得三五天,封印空间估计也得破碎。

“祝云台,你会后悔的,我联络的小鬼一定会将消息散播出去!”

“事已至此,就算不收拾你,结果也好不了多少。”云台转身走进屋里,来到实验室,将封印卡压在地狱塔下,然后配制厚德泥。

后土一脉的巫女都必须学会制作厚德泥,后土在巫门无五行之中为中央之土,也称厚土,承德载物,厚德泥顾名思义,是仁爱之物,系万物苍生之重,是镇压邪祟、净化阴地的利器。

取蒴曜根白皮二两、大黄茯苓各半两、葶苈子三两、辛夷三钱……研磨为粉末,加烧酒浸泡,以灵火煅烧,引灵刻画后土巫文三十六兽字,得厚德泥一斤二两。

云台将封印卡放在陶盆内,浇上厚德泥,沙琪玛的喝骂声顿时微弱起来。

无论是鬼幡还是封印卡,本来都有协助鬼怪修炼的功能,但浇上厚德泥后,鬼气被隔绝,封印卡就只剩下纯粹的封印功能,效果激增。

“不,这什么鬼东西,厚德泥怎么还会沿着巫文回路布阵?祝云台,你这究竟是什么禁制?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

沙琪玛歇斯底里地尖叫,但声音越发的低微起来。

祝云台默不作声,由得封印卡吸收厚德泥的“营养”,脱下手套,又洗了一把脸才走出实验室。

小山童还在道场里练字,写“童小山”三个字已经有点模样,很高兴地朝云台咧嘴笑了笑。

“乖。”云台抚了一下它的小光头,打开阳台门户。

天已经黑了,阳台上放着一个楠木食盒,云台认得这是小莉家的。

曹琅、孟初雪等人都在客楼的饭厅里,令狐初八正一脸威严地对他们训话的样子。

疫小牛则杵着鱼叉站在门外,不知是在看猴戏还是在看守犯人。

祝云台微微吁一口气,心道:“很难再安安静静做实验了呢。”

他俯身提起食盒进屋,和小山童一起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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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第39章 谁还没有几个猪队友了?

戌时三刻,云台将实验室里的沙琪玛封印卡清洗干净,发现卡面已经变成了金色,于是在道场里给它画上四颗星星,在背面写:“沙琪玛,堕落女巫,想嫁人,有点坏,封印于甲子年桂月初六,祝云台。”

刚写完,令狐初八和疫小牛回来了,曹琅也紧跟着走进道场,颇为肃穆地跪坐在祝云台面前。

“说吧。”云台搁笔,淡然道。

曹琅“砰”地一脑袋磕在地板上,沉声道:“老师不要杀我!我嘴巴很紧的,我一会就写巫文祷词向天发誓,绝对不泄露老师和地狱塔的秘密,不然就……就便秘三年!”

“哇!”八爷和小牛满脸震惊地看向她,感慨道:“真狠!”

云台挥挥手,“去吧。”

曹琅如蒙大赦,抹一把汗就去书房写祷词了。

云台看向令狐初八,后者眼神微变,凛然道:“我已经告诉那三个蠢材我叫令狐初八,并罚他们写我的名字一万遍,令狐灭天这个名字从此消失,他们刚刚听到的内容不多,对你没有威胁的。”

祝云台微微摇头。

令狐咬牙道:“我答应你写小说,每月六万字。”

云台:“十二万字。”

八爷气得跳起来,怒道:“早上明明说是六万的!”

云台:“十二万,而且我会检查,审核不通过的部分不算数。”

“我……干!”八爷气咻咻道:“那我要传授他们武功。”

“庙里不会再留他们。”

“他们会去村里寄宿。”

云台定定看着八爷,冷冷道:“如若再犯,不用等婆婆回来问罪,我一定先杀了他们。”

令狐初八曾经也是一代魔王,平时没有节操也就罢了,被祝云台这么毫不留情面地警告,倒是被激起了曾经的心气,目光如冰,杀机流露。

疫小牛觉得气氛肃杀,不由得挪了挪屁股。

云台毫不退让,一人一鬼对视片刻,令狐冷哼一声后离开了。

云台的目光落在疫小牛身上,她微微一哆嗦,忙道:“我没犯错哦,可别瞪我。”

云台收敛了气势,柔声道:“修行勤快些。”

小牛笑嘻嘻地答应一声,又道:“不过总要去找出沙琪玛联络的那些小鬼吧,要是它们真的到处散布消息,会很麻烦的哦。”

祝云台微微摇头,“那些小鬼多半是被沙琪玛的力量所胁迫的,她没回去,小鬼反而不会替她办事,这会儿肯定都逃逸了。”

小牛恍然,微微点头。

楼下,龙门镖局的三人被他们的圣祖撵走,都有些沮丧。

孟初雪嘀咕道:“真是倒霉,怎么就撞上女鬼了呢?唉,可恶的女鬼……”

威震天自从被吕老总从河边提回来后便一直木着脸,走到牌坊下时忽然转身对着阁楼大声喊道:“祝主持,你有俗家姐妹吗?”

“我干!”孟初雪和吕忠都骇然变色,将这个白痴教主按在地上打了一顿然后拖走。

与此同时,远在六千里之外的禹京,年近五旬的大夏皇帝正与太后谷氏一起用膳。

皇帝夏同刚从尚书房来到慈庆宫,晚膳还未来得及享用,此时大口扒饭吃菜,形象颇为不雅。

太后只吃了一碗甜豆花便静静等待,见皇帝吃得有七八分饱了便命宫女给他也盛了一碗豆花,感慨道:“还是惜惜最乖,受了那么多苦,远在南疆也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这是她在玉门郡尝到的新吃物,叫甜豆花,香滑可口,最适合我这种快没有牙齿的老家伙了,昨天太皇太后也尝了,喜欢得很,连续三餐都指了这豆花。”

皇帝吃豆花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些,称赞道:“确实美味,惜惜孝心可嘉,她此番大难已过,必定后福无穷。”

太后笑道:“我们是一家人,她的福气便是我们的福气,反之亦然,皇帝你说呢?”

皇帝吃豆花的动作更慢了,“当然,当然。”

太后话锋一转,“我听说启儿和那个玉门郡的知府联名举荐一个巫女,那个巫女也叫祝云台,是给惜惜治病的那个吗?”

皇帝愕然抬头道:“有这样的事吗?朕没看到奏折啊!”

太后微哼道,“莫不是那个骆连城将奏折扣起来了?”

皇帝佯作迟疑地说道:“那母后是从哪里听说的?”

太后淡定道:“启儿来信提了一句,唉,启儿也是,做事情还是没有分寸,朝廷自有抡才大典,哪轮到他操心这种事情?皇帝你就该狠狠批评他。”

皇帝正要答应,太后接着说道:“不过,他的举荐还是有些道理的。”

皇帝:“……”

太后:“惜惜信里也说了,那个巫女品行高洁,医术通神连李太医都甘拜下风,又能祁雨,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本宫也想见一见她。”

忽然就用上“本宫”了,皇帝一脸便秘状。

太后:“河内不是大旱吗?我看征辟巫女正合适。”

皇帝:“国师已在筹备祁雨,母后无需忧心。”

太后哼道:“张子陵那个老道,每次祁雨都只有两三个村庄受益,然后便累得奄奄一息从而向朝廷索要无数财宝,本宫早就说了,天师道这是胁才自重,以为朝廷没了他们不行,实则就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夏同颇为无奈地微微叹息。

太后:“皇帝,你既然知道了你弟弟和玉门郡知府的举荐奏折,准备作何处理啊?”

“朕……依母后的,一定狠狠批评启弟。”

太后眼神微冷,“巫女呢?那可是惜惜的救命恩人。”

“这……”夏同正头大,忽见小雨公公神色匆匆而来,在他身边小声禀告道:“皇上,国师与仲孙学士打起来了。”

“什么?”夏同霍然而起,喝问道:“怎么回事?”

小雨公公:“今天兵部尚书于大人嫁女,国师和诸位大人都去饮宴,似乎……似乎是仲孙学士多喝了几杯,在宴上出言无状辱及天师道,刚好被国师听见,两人便……便打起来了。”

皇帝怒极,顾不得向太后告退便大步而去,问道:“张子陵和仲孙明情况如何?”

小雨公公:“国师被学士打断右腿,学士则被国师烧掉了胡子和眼眉。”

“混账!混账!”皇帝怒得咬牙切齿。

PS:大家中秋快乐,另外帮一个老读者“萝莉控的挽歌”推一下他的作品《咸鱼战纪》,祝福取得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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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第40章 荡起涟漪

“故意的,他们肯定是故意的,混账!”

刚听完太医诊治报告的夏同被气得急赤白脸的,便要抽刀砍人的样子,下首的小雨公公和太医都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搭话。

国师张子陵和户部侍郎仲孙明的斗殴着实非常恶劣,据太医回禀,国师的右腿粉碎性骨折,内伤沉重,呕着血说无法理事,而仲孙明虽然被烧掉了胡子和眉毛,但气焰嚣张,回家后召集同僚和门客嚷嚷着要打上国师府邸去,然后被他老爹仲孙叔颖老将军一掌拍地上,太医说他的胸骨折断了八根,暂时也无法任事了。

兵部尚书于广林刚刚递了奏折弹劾国师,声称国师先动手打人,毁了他女儿的婚宴,拆了他半边府邸,总共打伤府中奴仆三十九人、猎犬两条,还将先皇御赐的知兵石给打烂了,言语之悲切、愤怒,比御史台那些家伙厉害多了。

而这个时候,内阁首辅燕华藏还在城外钓鱼……

这一切,都是因夏启和张益林的那一道举荐奏折而起。

学派之争,从前朝到当今,六百余年来一直如火如荼,本来二百年前的理学是有望统一江湖的,但被令狐灭天横扫三十年,其它学派便趁机崛起,理学从那之后便结束了一家独大的时代。

一千多年前百家争鸣时,百圣分布四方、行走天下,而当今的学派宗师,大部分都只往朝堂上抢席位。

夏启的奏折,似乎挑动了一群人的神经。

但国师的反应大大出乎夏同的预料,浸淫抱丹境三十年的张子陵居然被侄子辈的仲孙明打断了腿,还内伤沉重,骗鬼呢!

张子陵明知某些人要找个巫女来分他的权,他居然还一副主动让路的姿态,着实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皇帝挥退太医,骂了几句也便冷静下来,召大内统领顾飞白进门,问道:“夏启和那个叫祝云台的巫女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飞白:“据目前调查所得,苍雷王爷在奏折中所言一切属实。”

夏同怒道:“那他为何要如此僭越?”

顾飞白小心翼翼道:“下官猜测,可能是为了报复国师,国师半年前提倡送汝阳郡主去南疆求医,此举令苍雷王爷震怒,半年来多次传出报复言辞。”

谁都知道这是皇帝要整他弟弟,但谁也不会说破,夏启不会,顾飞白更不会。

塞个巫女来禹京固然是报复张子陵,但何尝不是在报复皇帝?

夏同沉吟片刻,挥退顾飞白,又命人传太子前来,问道:“太子可听说于府之事了?”

太子夏直年已三十,身躯挺拔,宽面大耳,下巴上留着须巾,颇有些军人气势,闻言答道:“听说了。”

这么羞耻的事情,想不知道也难啊!

夏同:“你怎么想的?”

夏直沉吟道:“近一百多年来,天师道极为团结,在民间已有百万信徒,大人们有些担心是在所难免的。”

夏同颇为欣慰地打量了儿子几眼,试探道:“惜惜是不是给你写信了?”

夏直满脸讶异,反问道:“她又说我什么了?”

夏同莞尔,也挥退了太子,又召来钦天监问道:“河内大旱还会持续多久?”

钦天监答道:“若无外力干涉,一个月内无雨,一个月后尚未可知。”

夏同颇为烦躁,挥退钦天监,问小雨公公道:“可有澜雪峰的下落?”

小雨为难道:“奴婢无能。”心想:“那澜道长指不定又在哪处深山老林里闭关呢,天地这么大,叫我怎么找?”

但小雨公公很理解自家主子此时想念澜雪峰的心情,那澜雪峰只是天师道俗家弟子,却是天下四大化神至尊之一,道法修为还胜过张子陵。

如今张子陵“打断自己的腿”,显然是不会去祁雨的了,他率领的天师道当然也以他马首是瞻,没有道士会去祁雨的。

如果这时能找到澜雪峰,皇帝便能轻松许多。

夏同无奈,在房里来回踱步,片刻后将夏启与张益林的联名奏折翻出来看了看,喃喃道:“丫头好心待人,却是太天真,这是送羊入虎口啊,嗬!”

而此时,国师府邸之内,内伤沉重的国师正在花园里赏月吃瓜,手上拿着内门大弟子李英奇的来信,一会儿嘿嘿笑,一会儿哈哈笑,远处奴仆们都怀疑着国师被仲孙明给气疯了。

八月初七,云台依然在鸡啼时分便起床做修行晨课,下楼做早餐时见曹琅趴在在客楼走廊上像条蛇一样扭来扭去,过去问道:“你在蜕皮吗?”

曹琅扭头说道:“这是共工一脉的晨练之法啊。”

云台颇感无语,但这事情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于是先去做早餐了。

共工是巫门五行的北方之水,据传是蟒头人身、身披黑鳞、脚踏黑龙、手缠青蟒的无上神鬼,总之从头到脚都有蛇,也许人们便是因此创造了蛇行修炼法。

难怪曹琅的胸那么平……

曹琅见老师走进厨房,倒是很懂事地表示要帮忙,但云台只是让她在一边观看学习。

他做的是菜包,自家实验室生产的少量纯碱用来发面,包子松软可口,加上木耳和酸菜做的馅儿,再搭配一碗小米粥,营养又美味,曹琅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奢侈”的早餐,差点把牙齿都吞下肚了。

吃过早餐后,祝云台进书房拿了一本小册子给曹琅,说道:“这是我早些年总结的灵力修行心得,你先拿去看熟了,有不懂的便来问我。”

曹琅大喜,如获至宝般捧着册子回房去了。

祝云台复端坐在道场里,拿出沙琪玛的封印卡,施印解开封印空间的链扣,沙琪玛立即蹿出,尖声咆哮,一个箩筐大的骷髅头向祝云台笼罩而下。

他指上灵力贯入封印卡,沙琪玛顿时如遭雷击,骷髅头刹那间崩溃,身影落在半丈之外,咬牙切齿道:“解开封印,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云台淡然道:“我想了解圣庙。”

沙琪玛:“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的机会不多,自己想一想我凭什么。”云台说完便将她重新封印起来,然后去书房继续写《妻妾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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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第41章 这个巫女有点拽

《妻妾成群》全文七万多字,云台在记得大概内容的前提下也写了六天时间,但比霍老大厉害多了。

这篇作品通过描写一个“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女学生颂莲,无奈嫁入到高墙深院秩序井然的封建家族陈府,起初受到公主般的待遇,最终却在“妻妾成群”的明争暗斗中走向精神崩溃的悲惨命运,艺术化地再现了封建礼教吞噬人性的恐怖景象。

女主角颂莲疯了,三太太梅姗死了,大太太一直在佛堂敲经念佛逃避现实,二太太卓云自以为是胜利者,然而,陈老爷却接回来一个五太太文竹……

全文没有令人神往的江湖传奇,也没有令人好奇的豪门恩怨,只是一座宅院之内几个平凡女子围绕着陈老爷展开的平凡生活,但苏童先生的笔触非常细腻,或者说冷漠,娓娓道来,不憎不恨。

却能令读者心寒。

令狐初八也终于理解云台所说的“书面表达从力求简洁到力求精确”的意义,祝云台这篇文读起来流畅无比,一气呵成,也是因为这样,画面感非常强烈,情绪感染力极强,那个宅院、夕阳、水井边洗衣服的婢女、代表着荣耀的红灯笼……颂莲的一颦一笑,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

看到结尾,令狐便觉得心慌气闷——明明都是错的,为何那些人就能那么理所当然?

颂莲令他想起了他的娘亲,那个传闻中曾风靡整个禹京的才女,嫁入令狐家后也逐渐失去了灵性,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那天,令狐初八忽悠曹琅给他送了一坛米酒,喝得酩酊大醉,泪流满面。

通过颂莲,他似乎了解了那个万人爱慕的才女是怎么沦落为可悲的玩物的,当年的恨,当年的痛,又潮水般席卷全身。

祝云台和疫小牛都是第一次见他喝醉,小牛担心道:“他输了很多钱吗?”

云台叹息,“也许……他输了自己的娘亲。”

小牛惊诧道:“还能赌娘亲?那我倒是想赢一个娘亲回来。”

云台不语,摸了摸小牛的头顶。

这小疫鬼诞生于一场瘟疫,凭她额上的一对小牛角看来,也许是是牛尸腹中的胎儿所化,也许是怨灵集合而成,她没有娘亲。

云台偶尔也会想一想自己的娘亲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家里是不是有几百亿财产等着他去继承……她为什么要抛弃孩子?

只是偶尔想一想。

八月十三日中午,云台将《妻妾成群》封在油纸袋里,将其交给村里的强子,让他第二天去镇上赶集时去一趟驿站将信寄出去。

他刚回到神庙路口,便见十几骑锦衣人员来到,当先带路的赫然是玉门郡的赵捕头。

赵捕头见了祝云台,连忙跳下马来行礼,说道:“恭喜祝主持。”

云台立即明白了,心道:“还真的来了呀。”

便见一红袍官员下马说道:“阁下可是后土庙主持祝云台?”

云台:“我是。”

大红袍等了数息也不见云台反问他的身份,拿眼神示意赵捕头,赵捕头却也是一脸懵逼的傻样,他只得郁闷道:“本官乃玉门郡知府同知,此来是因为朝廷下了征辟诏书,征你去京中出任太常寺太祝令一职,你且收拾些随身之物,先随我回玉门郡,过几天与汝阳郡主一同去京中履职吧。”

太祝令是太常寺属官,七品,秩五百石,与太常博士同班,主理神祠、祭祀。

当今天下,祭祀可是极重要的职务,下可收拢民心,上可直达天听,这太祝令虽然只有七品,却是许多势力组织抢得头破血流的岗位。

但祝云台毫无兴趣,也不伸手去接诏书,直愣愣道:“我拒绝。”

同知大人神色一滞,愕然道:“你拒绝?”

“我拒绝。”云台说完便走上石阶而去,王同知忙喝道:“你知道这是多大的恩赐吗?”

祝云台脚步不停,王同知恼怒道:“你好歹给个理由,本官也好回去复命!”

云台驻足,扭头道:“没空,没兴趣,做不来。”

说完便上坡去了。

一群大老爷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没空,没兴趣,做不来……

从未见过这么干净利落而又简单粗暴的拒官言辞。

“这……”王同知被气得浑身发抖,急赤白脸道:“无礼!狂妄!不知好歹!”

旁边随从脸色微变,小声劝道:“大人,神庙当前,还是先忍一忍吧。”

王同知甩手就一个巴掌呼过去,但也瞄了一眼石阶尽头的牌坊,不敢骂祝云台了,气哼哼地上马往回走,出了村寨才骂道:“郡中传闻此人大爱无疆,任事至诚,是再世岳钦天重生覆雪姬,我呸!就是长得漂亮一点而已,一看就知道是个卖弄姿色故作贞洁的骚货,呸!”

他身边随员也附和道:“大人说得在理,大人风尘仆仆赶来请她,到了庙门口,她连一碗清水也不给,根本连乡野村夫的礼貌都没有,这种人也敢和覆雪姬相提并论,真是污我的耳朵!”

赵捕头闻言神色剧变,勒紧马头,故意落在队伍最后方,朝来路拜了拜,默念“冤有头债有主”。

他刚刚也觉得祝云台没有礼貌,但再往深想了想,也没人向“她”要情水喝啊,只怕王同知要的也不是清水。

一路无事,王同知紧赶慢赶,第二天下午回到玉门郡,对张知府道:“那巫女不识好歹,目无朝廷,我们实应参她一本,劝皇上和诸位大人撤了这道任命。”

张益林听了“没空、没兴趣、做不来”这八字理由,也是惊愕不已,沉吟半响才说道:“这是王爷和朝中的事情,我们只要按章办事就好了,你亲自去向王爷和汝阳郡主说明此事,我这边如实回禀朝廷,切不可节外生枝。”

王同知气哼哼地去了,不料苍雷王闻后哈哈大笑道:“祝主持果有岳钦天风范,哈哈哈,孤倒是想看看朝中那些老家伙的脸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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