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剑仙_作者_爱丽丝威震天
摘要
《妖剑仙》讲述了一位罹患渐冻症的孤儿白想,在濒临死亡的边缘意外重生,醒来时竟发现自己换上了一具美丽少女的躯体。故事从白想在一间简陋的学生寝室中醒来开始,他敏锐地察觉到身体的微妙变化——“一双白净的手”、“纯白长发”、“妖异的金黄眼瞳”,这些细节映射着身份转换带来的巨大冲击。在经历了对身体和记忆的重启之后,白想逐渐回忆起自己在神鸣剑道的修行生活、那位严厉而慈爱的师长白盛举的训导,以及曾在禅院中学习“识我、养神、铸剑”的艰辛历程。小说充满了剑道传承与师徒情谊,也展现了白想从孤儿到踏上异世界剑道之路的蜕变,其内心充溢着对生命抗争、命运重塑以及对过去绝望时刻的深刻回忆。文中不乏“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之类的诗意描写,交织着校园生活、异世界冒险、以及绝症重生后的全新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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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 Plain Tex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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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5-04-23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爱丽丝威震天 |
Region | 中国大陆 |
Date | 未知 |
Tags | 性转, 变身, 剑道, 绝症, 重生, 异世界, 校园, 孤儿, 记忆唤醒, 师承, 励志, 心灵治愈, 存在主义, 意象派, 梦幻现实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妖剑仙
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简介:
妖剑仙
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简介:
纵死侠骨香, 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 白首太玄经。
瘫痪绝症重生异世界砍翻一切问剑天下的故事。
Ps:变身1v1。
前言
妖剑仙
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简介:
纵死侠骨香, 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 白首太玄经。
瘫痪绝症重生异世界砍翻一切问剑天下的故事。
Ps:变身1v1。
第一卷 思下思下须弥山
第一章 今生识我
白想是被一阵杂音吵醒的。
就是那种旧时代,学校校园里的劣质广播,还在调试时发出的那种刺耳的杂音。直接钻进他的大脑,逼迫他再次睁开眼睛。
入目所及是一片阴影,他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躺在一张双层床的下铺,阴影则是上铺的挡板。
稍微扭过头,在昏暗的环境里看了半天,白想判断这应该是一间学生寝室。
双人床靠着角落摆放,自己双脚对着的位置是一张桌子,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光源来自桌子正对着的窗帘缝隙,依稀能看到桌上摆有一些书和杂物。
稍微脱力,让脑袋自然陷回枕头,白想心中有些茫然。
因为这不是他应该置身的地方。
作为一个因为眼疾而始终未被领养的孤儿,作为一个在床榻和轮椅上和病魔抗争了10年的渐冻症患者,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他应该已经完蛋了才对。
渐冻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名词。哪怕偶尔听过也并不完全了解它的可怕。
这种临床上又被称为“肌萎缩侧索硬化”的疾病会在发病后短短数年内让一个人出现肌肉软化、肌肉萎缩、延髓麻痹等症状,致使他全身瘫痪或者死亡。
它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无法被治愈,一经确诊便等于拿到了一张几年后就能产生效力的死亡通知书。
白想曾经听护士们偷偷交谈,说……一些渐冻症病患与其说是死于病症不如说是死于抑郁,死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沦落为瘫痪的废人的痛苦和绝望。
这一切白想都经历过,他想说,上述形容并不夸张。
相较于寻常渐冻症患者3-5年的预期寿命,他这个10年称得上是鹤立鸡群。
他经历的煎熬更久,体悟更深。
所以可想而知,当白想终于反应过来:本该死亡的自己在一个陌生房间里睁开双眼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内心深处涌现的情绪是多么癫狂。
但这种癫狂只持续不到一秒,他就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万一,猜错了呢。
万一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可能,不是穿越,不是借体重生,而只是有人打断了他最后的“死亡仪式”,甚至截取了他的“尸体”呢。
首先分析一下,我应该没有让歹徒铤而走险的价值。
一个孤儿,没什么财产,社会资源几乎为零,后续几年的医疗费用来自医院资助——来自对他为什么还没有完全瘫痪,为什么能完成最低限度的“自理”的好奇。
这样的人,就算尸体和器官有价值,其价值也没有大到足以让歹徒冲进医院强夺的程度。
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恶作剧……更不可能。他也没有丝毫被恶作剧的资格与价值。
而最重要的证据,莫过于他能感觉到身体的不同。
他的思想像无线电流,他能感觉到这些微小的电流从大脑出发,顺着脊椎骨,顺着神经顺着血管一直流动到指尖和脚尖。
他居然又能清晰感觉到手指和脚趾了。
他坐了起来,第一时间抬起双手。
一双白净的手映入眼帘。
十指修长,指甲圆润,除了手心依稀能辨认出几处薄茧,这是一双完美的手。
他又身体前倾,在覆盖着的被褥前端看到了延伸出来的白皙脚背。
心思一动,十根圆润的脚趾便交错起来,指甲盖反射晶莹微光。
在尝试了盘腿,收腿等动作之后,他已经确定了——这不是他原来的身体。
证据?
也许科学的发达可以解释绝症和义体,但胸口的鼓胀感和跨间的空旷感却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至少,白想认知里的科学解释不了。
三分钟后,控制这具新身体站在洗手台前,白想微微陷入沉思。
洗手台上有一面半身镜,镜子里是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短裤、身形瘦弱,披散着一头纯白长发的漂亮女孩。
十七八岁的年纪,莫约168-170公分左右的身高。虽然看起来瘦,但衬衫下的发育情况不说天赋异禀,至少也超出了大多同龄人,和一马平川这种词沾不上联系。
脸型很完美,既有西方人种的高挺鼻梁,又有东亚人种的温婉秀气,二者在一起互相调和,使得她的眼窝看起来不至于陷的太深,让英气反过来喧宾夺主。
白发微微带点蜷曲,眉毛和睫毛也是白的,眼睛很大,眼珠却是异于常人的金黄色——就像黑猫的眼睛,乍一看很亮眼,但越是盯着看就越感觉从中透出一股妖异。
“确实是女孩……”
白想蹙眉。
这一点,自己刚才已经确认过了。
思衬稍许,白想在镜子前闭上眼睛。
她还是怕。
怕是个梦。
怕当她再次睁开眼睛,镜子里的人就会换一福样子,人生回落到无底深渊。
是的,对于一个品尝过那种程度的绝望的人来说,身体上的些许变化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她不在乎自己的第三人称代词要用哪个,她只在乎这是不是一具健全的身体,她是不是可以借助这具新的身体去体验、去呼吸、去拥抱曾经被她错失的一切。
一秒。
五秒。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想睁眼。看到镜子里的少女还在。
“那么。”
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起来,落入那双妖异的黄瞳。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
说完这句话,白想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虚空中仿佛有什么玄妙之物在这里重叠,她只是瞬间恍惚的功夫,却觉得对自身,甚至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力、掌控力都上升了不止一筹。
最重要的,她的脑海里开始涌入一些断断续续的东西。
它们的名字,叫做记忆。
……
“赤龙一中,高三(1)班。”
“而且……也叫‘白想’?”
重新坐在双人床的下铺位置,白想盯着手里的书。
《历史必修5》是它封面的印名,但她其实更在意封面下面的手写字,因为她首先要确认自己的身份。
刚才她已经把房间大致翻弄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别人在此居住的痕迹。
虽然坐的是一张双层床,但上铺却只用来堆砌纸箱。
享受单间特权的高三考生么。
白想沉吟。
必修5,按照一学期换一册来算,这应该是第五学期,那就是高三上,距离大考还有不到一年。
是的,大考,而非高考。
这并不是她熟知的世界,书中历史和她印象中有不少错差,虽然这里的学生也要分试科,但却不只是分文试和理试,在此额外还有个剑试。
剑试,只考剑道。
白想不由拿开书,看向置于膝上的,刚刚从墙上拿下来的一把黑底白色云纹木剑。
尽管是木制,但雕琢的也相当精细,而且也不知这是什么木材,略薄的剑刃居然还兼具不错的弹性。
平举剑身,看着微微颤动的剑刃,白想闭眼,心里涌现出一段回忆画面。
空旷室内,一群只有几岁的稚龄孩童身穿纯白右衽的练功服,正襟危坐,正在聆听前方老者严厉的教诲。
“剑!不只是兵器!”
“妖力凶悍驳杂蚀心,人理清明克己守正!”
“自1600年前太祖开国,我大虞硬是在群狼环伺、妖邪四起的乱世中创出如此宏伟景业,靠的正是这煌煌大道——以人理驭妖力,封‘妖潭’入剑,凡人之力可以通神!”
“今天,你们入我神鸣剑道,我要先教你们守正之法。”
“练剑先练人!”
“这是你们的第一课!参剑禅!”
“跟我念——养志者,心气之思有不达也……”
回忆场景切换,又变成了一名气质典雅的西装美妇,正在讲台上用粉笔板书。
“识我、养神、铸剑,是道初三境,又称铸剑三境。”
“其中最关键的第一步就是‘识我’入道,也就是通过长时间的,持之以恒的念诵人理,参剑禅,来觉醒你们本我的心相。”
“觉醒了心相,才能‘养神’,以精神力量反哺身体,提高身体的协调韧性。”
“等到你们养神有成,才有资格尝试‘铸剑’。”
“铸剑时纳妖潭入凡铁,以人理心相压制妖力,便有机会化妖潭之邪力为己用,在心相的基础上炼成外相。”
“这把容纳外相的宝剑便是你们的成道之基,是另一个你们,乃身外化身。”
回忆结束,白想回神。
她已经接受了不少信息,除了那所谓的剑道体系外,还包括这具身体的身世。
此身和她前世一样也是孤儿,婴孩时期便被舍弃,丢在步行街隐灵寺的禅院门口。
回忆中的严厉老者叫‘白盛举’,盛的读法是盛世的盛,乃是‘神鸣剑道’的第八任道主。
彼时白盛举正在禅院内和隐灵寺住持谈佛论禅,得知此事后思衬一番,决定收养这个孩子。
白想便就此入了道场,在白家第四代里算排头的师姐。
至于这道场么,听起来厉害,但要知道以大虞剑道之兴盛——大虞九州三十六道,光自身所在的赤龙道就有大小剑道一百多个,这些剑道实际上在社会上的地位就和前世有点名气的武馆仿佛。
只是靠着一些祖辈的余荫,尽量招人维持生计,实际上却没有煌煌大道,门下弟子就连道初三境第一境的‘识我’也只能靠运气达成。
但这也不能怪神鸣剑道,天下剑道几乎皆是如此。
它们多创立于乱世战时,第一任道主自然是有真本事的,可随着时间推移,要么是妖灾,要么是人祸,诸多剑道的道统失传,别说成道最根本最关键的‘妖潭观想图’了,有些剑道破落式微,就连自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都搞不清了。
剑道的名字没有乱取的,通常都和传承息息相关。
神鸣剑道还算好的,至少还有一些剑法把式传承下来,至少守了古礼,每隔几年还能出一个‘识我’的弟子,在诸多剑道中算是中档。
至于上档,那就只有受天承封的‘九道七十二路’了。
九道,指的是被天子敕封,坐镇九州,守镇山河的九大剑道。
七十二路,指的是受各地协会、联盟所公认的知名剑道。
这些剑道具是保留有完整的传承,掌握强大的武力和影响力。除了本家道馆外还控制有延伸的产业。
有公司,有基金会。
但最常见的,还是和名校大学展开合作。
比如赤龙道所在的齐州,最知名的齐州大学,就和九道之一的‘贲灵剑道’有合作关系,每年不知有多少剑生因此渴望考入齐大。
神鸣剑道的大师姐白想,之所以进入赤龙一中就读,就是因为自身天赋不佳,靠硬实力考取剑道名校无望,只能选择恶补文化课,想靠文化附加分搏一搏前程。
有点滑稽。
但很现实。
大虞毕竟已经是现代社会了,别说火器枪炮这种东西,就连电磁炮和激光炮都已经有了,剑道的地位在这种背景下肯定有所下降。
“想儿,你马上也要18岁成年,走纯粹剑道的路线怕是不行。正好我这里有个插班去念书的机会,你就试试走文理吧。”
回忆中的白盛举虽然一副小心的语气,但话里话外无非只有一个意思。
天赋不行,那就不要瞎折腾了。
但原身显然不甘心,从她还带着这柄云纹木剑,且剑是被她端正架在墙上就能看出。
所以‘识我’真的那么难么?
心思一动,白想瞬时改换了坐姿。乃是左脚蜷曲横置于床沿,脚心向天,右腿压左脚踝垂落地面,双手捏印决于膝,手腕横托云纹木剑。
参剑禅。
名字玄乎,其实就是靠念诵经文道理来坚定信念,让自己明白自己是人,是讲道理,守礼法的高等动物。
这动作也没什么玄妙之处,之所以立刻摆了出来,纯粹是身体肌肉记忆。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觉醒‘识我’真正需要的其实是,纯粹意义上的精神强大。
念诵经文不过是为了强化精神,坚定意志,增加这方面的成功率罢了。
那我其实……
心思只是微微转动,甚至没来及默念传承的经文,白想便感到一股清流从大脑蔓延向四肢百骸,悄无声息的渗透进入五脏六腑。
她睁开眼睛,在房间中巡视,竟能看清那些细小的尘埃。
眼、手,身。
力气虽然没有增加,但整个身体的控制力、协调力和先前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这就是‘识我’?
再次拿起云纹木剑。
这一次,白想手很稳,剑刃被她平举在半空,竟然没有一丝颤动。
我天赋不行……?
转头看向身边的书堆,白想站起来,把其他教科书丢回桌上,只留下那本《历史必修5》,坐回床上翻看起来。
第二章 剑道和妖潭
既然已经‘识我’,入道成功,按照回忆中西装美妇的说法,是觉醒出了自己的‘心相’,真正有了求索大道的可能,那白想肯定不会再考虑补文化课。
和喜好无关,而是补文化课收益太低。
自己确实继承到了原本的记忆,但显然没有记忆完全,大部分记忆需要想到那个地方才会浮现出来。
而她刚才默默测试了一下,在涉及到文化课的内容时,脑袋里除了一些古代传说、地方志、或是历史常识、简单的算数题等等简直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显然,即使被白盛举送来插班读书,原身也没有花多少精力在文化课上。
她真正的想法,还是练剑。
这种情况下,补文化课的效益就太低了。既然已经觉醒了心相,那不如就利用最后这不到一年时间好好练剑。
一中是赤龙道最好的高中,能让她到这里来当插班生,白盛举的能量可见一斑。
所以先练剑。
实在不行,还可以托家里关系复读一年。
就是有一点白想暂时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只有剑道而无刀道或枪道?
这种基础知识,《必修5》里是没有的。白想翻完整本书,只了解到一些大虞国在近代的发展史,其他方面一无所获。
努力回想,记忆里面也没人提。
似乎在大虞,这就是理所应当的现象。就好像前世没人问为什么大多用筷子吃饭,这已经成了默认的规矩。
想了想,白想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抽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只手机。
这是一只老式的“诺基亚”,具体什么牌子不认识。
操作方法记忆里有,她很熟练的启动机器,第一眼看到的是2053年9月13日17点36分的时间数字,随后便看向背景图里那名身穿白色练功服的持剑女子。
女子站在高台上,一头黑发披散下来,两侧似乎坐满了观众,远方的夜空背景上则是她的脸部特写。
挺漂亮。
但很傲。
这是白想对她的第一感受。
本身面相就是偏冷,眉毛还特意修剪成剑眉,一副俯瞰的姿态,使得观看这张图的人就像在接受她的蔑视。
女子的身份在这时候也想起来了,名叫柴萱,出身代州,乃忠安道人,在去年从默默无闻的状态突然崛起,文试剑试双第一,是大虞去年的全国状元。
当时可谓惊爆一地眼球,热点到现在也不算过。
毕竟从6月到9月也才三个月不到,柴萱的热度没下去多久,最近关于她现身齐大剑院的报道又开始堆砌的铺天盖地。
但这都不是关键的地方。
关键是,柴萱,白想见过。
此人在今年寒假曾经和其父柴敬元来神鸣道馆做客,白盛举看到柴敬元便拉人到后院聊天去了,显然应该是陈年旧识。
原身对这人本来没什么印象,直到其高中状元才重视起来。
想了想,白想找到相册,把存下来的柴萱背景全部删掉。然后从系统壁纸里选了一张纯黑图片作为背景。
她也没忘自己找手机是干什么的,点开浏览器,试了试有网,便生涩的打字:为什么……大虞……剑道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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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想一条条看,逐渐对剑道的历史渊源有了真正的了解。
简单来说,这和国情,以及历史文化背景有关。
刀枪剑戟,大虞古代有很多种兵器。剑劈砍不如刀,戳刺不如枪,远攻不如箭,按理来说不该获得今天的地位,但偏偏现如今遍地都是剑道场馆,其他门类的武馆几近于无。
这是因为,在大虞,只有剑形成了自己的文化。
它既是兵器,又是礼器。从被士兵握持拼杀,再到被士人佩带在朝堂上对峙,剑,承载着大虞1600年的起起伏伏,承载着山河1600年的风雨飘摇。
历史上,大虞的国统有三次最危急的断绝风险。分别是646年、938年、1375年。
这三次危机都导致天下战乱,其中有些是‘妖灾’引起,有些是纯粹的‘人祸’互伐,但每一次终结纷争的象征,都是剑。
646年武丘妖狐乱国。人皇‘辛’不惜跋涉覆险,寻到仙妖‘玄鸟’的妖潭,封妖潭入剑,铸人皇剑‘玄歌’斩妖狐以正。
938年定北道洛氏、黄氏篡国。九州烽火,天下三分。又是天家后人‘耀’持神剑‘赤霄’搅动天象,降下陨星定鼎江山。
1375年北境妖国复苏。大虞境内妖潭四起怪谲遍地,整个荒州代州近乎十室九空,数十万天子禁卫全军覆没。又有异人‘道空禅师’横空出世,单人只剑斩尽妖谲,其佩剑更是因此得天子敕封,享名‘镇元’。
至于其他例子那就更多了,正是这些林林总总的例子汇聚起来,让世人相信——剑,就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只有用剑作为妖潭的封印物才是最理想的。
只有剑和人理交汇诞生的剑道,才能镇压狂暴的妖力,将其化为己用,产生种种神奇的效果。
倒也不是说用别的武器作为封印物就一定不行,而是——
当一个大虞武生开始铸造自己的‘外相’兵器时,如果他选剑,脑海中霎时就能想起无数名剑的神话和传说,想起剑的文化,剑的历史,通过剑道想到人理,想到那些道家学说,道藏经典。
但如果他选刀、枪、弓呢。
这方面的引导,就少得多了。
剑道开局是道初三境,其中第一境‘识我’在典籍里的描述,是‘种下一枚精神种子’,是‘心相觉醒’,是‘以虚拟的心相掌控现实的身体’,‘以心相之力挖掘肉身潜能’。
这是一种很玄妙,很形而上的说明。白想将其理解为‘需要精神力、意志力、集中力格外强大’才能领悟入道。
也就是说,剑道,其实非常重视精神力量。
不光入道识我需要精神强大,后面铸剑时‘封妖潭入剑’,也要精神强大,以‘防止被妖力反噬’。
这样看,剑道文化,确实能在超凡进境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与其说它是单纯的兵器,不如说是一种精神图腾。
镇压人心。
也镇压妖潭。
“妖潭……”
想到这里,白想再次搜索妖潭,开始配合记忆观看跳出的结果。
妖潭,是一切妖邪怪谲之根。
它并不是一滩水那么简单,而是可以以任意形式客观存在。
可以是一棵树。
可以是一片湖。
也可以是一栋房子、一只闹钟、一根铅笔,甚至可能是某些活物。
它们会散发出看不见、摸不着的妖气妖力,形成幻境,形成魔怪,去攻击、影响和干涉现实。
而妖潭的形成原因至今是谜。
这东西到现在都没有灭绝,哪怕现如今已经有了高楼大厦,钢铁城墙,电磁武器,城市中也时不时会有妖潭的传说。
闹鬼。
怪谈。
如果不是空穴来风,那一定是妖潭作祟。
科学无法解析妖潭,至今为止,能对妖潭起克制作用的,只有剑道。
那怪不得剑道依然有如此地位。
也怪不得,剑道需要精神力量。
白想按了半天手机,思衬自己之所以轻易‘识我’成功,很可能是源于她前世的苦难。
论磨练心志,什么道书道藏能和十年绝症相比?
那么多痛苦她都熬下来了,就连负责她的医生都奇怪为何她能坚持十年之久。她的精神、意志当然是远远超出普通人,所以才能做到刚一接管这具身体就‘识我’成功。
可为什么,我偏偏是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呢。
她又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单一个同名并不能让白想信服。她觉得哪怕是‘魂魄附体’这种神怪说法,至少也要原身本人出了比较大的问题才可能成立。
思绪停滞,白想视线在房间里扫荡,最终锁定了放在床头的一只白色水壶。
拿起水壶,打开,里面只是普通的清水。
但冥冥中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提点她:这壶清水大有问题。
这是,心相预警……
原身竟是被毒死的?
“嗡嗡——”
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白想低头,来电显示是‘陈静’。
没什么印象,但好在名字上面还有通讯录备注,显示其为同班同学。
再看一眼时间,已经快18点了。
朋友?
约晚饭吗。
心里猜测着,这第一个电话,白想没接。
手机一直震动了一分多钟才停息下来,然后没过多久就又开始震动。
这次白想没多等,按下按钮接了起来。
“想儿——!!!你终于接了!!!”
声音很脆,虽然语气相当急促但听起来却不显得尖锐,反倒有种鸟雀叽叽喳喳唱歌的感觉。
听到声音后,回忆终于发挥了作用,帮助白想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扎着双马尾发型、有着婴儿肥脸蛋的可爱型女生。
陈静,是她插班后被安排的同桌。
性格外向,自来熟,诧异这边的白头发和白睫毛,在得知那不是染的也不是隐形眼镜后多次追问这边是不是混血。
咋咋呼呼的小女生。
白想立下对她的定义。
同桌确实是最有机会下手的……
会是她吗?
神鸣剑道在赤龙诸多剑道里也就中游,为什么,这样的小角色也值得谋害?
“我一整个下午都没看到你来上课!”陈静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为下毒嫌疑人,还在那边大呼小叫,“而且我听周涛他们说你也没去剑道馆!那你现在是在宿舍?要我过去看看你么?要不要我给你带饭?”
“……可以。”电话里传来低沉的女声,带一点沙哑,“但不要来宿舍,你先去学校门口的牛肉汤馆,我一会就到。”
第三章 借题发挥
赤龙一中位于闹市区,西、南两个校门口都有不少摊贩生意。
学校有食堂,但总有不差钱的学生出来下馆子解馋,再加上不少接送学生的家长也可能会选择就地解决,每到饭点两条街的生意都是异常火爆。
白想提到的店全名叫‘张发牛肉汤’,老板姓牛,是个不苟言笑的黑肤中年人。店里只有他和牛嫂支撑经营,据说是前年才搬来,然后迅速用一手醇香料足的牛油辣汤征服了全校,就连老师们有时也会上门,今年已经包了二楼进行扩建。
时间过了晚上6点,秋天有点早黑的感觉了。整个天色阴沉晦暗,路上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水坑反射五彩霓虹。
汤敏也是高三(1)班的学生,从校门出来后直奔张发牛肉汤的二楼,时不时在摸脸上的口罩。
作为班长的她今年加入了学生会,在几个致辞场合有露过脸。这次出来,是为了参加学生会会长周佶主持的一场临时饭局。
进入门店后汤敏脚步顿了一下——她看到一楼角落有一个用橙色发带扎着双马尾的矮个子女生,正是班里的熟人,和她很不对付的艺术课代表陈静。
要是平时,汤敏肯定不会戴什么口罩。毕竟那可是学生会的饭局,整个赤龙一中谁不知道进了学生会就能跟着沾光。光这一点就足以扭转她家世的缺陷,让她俯视身边同学。
但这次不行。
会里指派的任务有些过于敏感了。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让陈静知道自己来过。
所以她装作一副路人做派,没再看陈静,跟着前面的客人上了楼梯。
找到包间,会里一些人已经在了。
“敏敏。”
赤龙一中学生会会长周佶,高大挺拔的身形,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原本坐在沙发上和两名女生谈笑,看到汤敏进来后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起身,拉着她出门到逃生通道。
包厢里的其他学生见此情景后愣了一下,互相看看,无论男女都流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然而周佶却完全没有那些心思,确定通道里没人偷听后急切问道:“怎么样?有把东西放进去吗?”
“我是放了,但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喝。”汤敏摘掉口罩深深呼吸了一口,咬紧嘴唇看着他:“你答应我的事能办到吗?”
“我问了周涛,他说她下午没去道馆!”周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表情看上去非常不满,“你放都放了,就该看着她喝下去!万无一失!”
“……我不能在场!”汤敏呼吸急促起来。
“有用?”周佶笑了,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你们班只有你有教室钥匙,真查起来肯定第一个问你。”
“而且水壶里的水就是证据,还有监控,你怎么样都跑不掉的。”
汤敏脸色彻底白了:“你事先不是这么讲的!”
“先给我确认宿舍的情况。”周佶平静下来盯着她,“不要逼我说第二遍。”
汤敏白着脸,用颤抖的动作取出手机,当着周佶的面打了个电话,联系的是一名下午翘课在寝室的女生。
“……所以她确实把自己关在宿舍?一个下午都没出来么?”
“好……好……我知道了……”
“很好。”周佶已经从对话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松了松领带,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别皱着脸了。”他伸手搂住汤敏的腰。
“厉害点的泻药而已。”
“最多做检讨,通报批评。回头我找人把你档案调出来,连记录都不会留下。”
“还有你不是想去齐大么?”
“等风头过去,你去我家武馆挂名,只要考监还是赤龙道人,多少都会给面子的。”
安抚下来,汤敏脸色恢复了许多。
通道里的两个人都没注意,旁边落地窗所照出的行道,正有一个拉起兜帽的白衣人缓缓走来。
穿着一件白色卫衣,还有一件略显紧身的黑色长裤,脚踩一双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白想推门进入门店一楼。
姓牛的老板正在给旁边桌子的客人端菜,听到风铃声习惯性的看了眼门口,然后瞳孔微微一缩。
为的却不是放下兜帽后露出来的那张脸,而是被她拿捏在手里,已经收在鞘中的一柄长剑。
在大虞,只有考取剑士证的人能负真剑而行。
剑士剑的剑鞘中段有梅花标记方便辨认,眼前的剑鞘虽然没有梅花标,但也刻有三道白线。
这是一柄高中三年级的剑生木剑。
不敢轻慢,牛老板放下菜盘后立刻迎了上去,摆出笑脸问白想:“请问几位?”
“两位。”
“那您可以先……”
“不用,我朋友已经在等我了。”
支开老板,白想径直从走道过去。引起不少人抬头观望。
白发已经很显眼了,更不要说身段相貌具是不俗,这样的女孩没人注意才不正常。
而陈静就更惊讶了!
在她眼中,这位才认识没几天的插班生就这样拎着长剑迈步走来,一路上没有理睬任何目光,给人的感觉是她全不在意。
但她之前不这样啊?
虽然乍一看还是那副清冷气质,但之前被人围观的时候,这位姐姐可是有流露出很明显的不自在的。
高老师给大家介绍的时候说她性格孤僻有些内向,陈静还想着要多给这位同桌温暖关怀呢,这怎么一天没见就大变样啦?
白想当然也注意到陈静的惊讶,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入座后先把长剑横在大腿上,更长的一端塞进里座,然后用那双黄瞳看来。
“先点菜吧。”
“哦……哦!”
陈静这才如梦初醒,拿出菜单比划起来。
“这个……这顿我请吧!想儿姐要吃什么?”
“只要量足,我都可以。”
“……???”
狐疑的抬眼看了半天,陈静也不回话,默默点完菜,这就开始自顾自说话。
“看到你好好的,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她盯着白想缓缓说道,“你刚来可能不太懂,就是……哪怕真想考齐大剑院,这种事也不用当着别人面说出来的。”
白想目光微微波动,直接问她:“我怎么说的。”
“哎?呃……我就记得你说你肯定是报剑试,一定能考上之类的,后面的你也没说啥了。”
陈静垮起脸,耷拉着眉毛抱怨起来:“你当时是没看到,汤敏脸色有多难看……”
说完她小心观察了下白想的表情,又补充道:“不过你也不要太怪她了,她家里条件不太好,又是认准了这条路从小练剑练上来的,自然很在意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
白想又问:“剑生的竞争很激烈吗。”
“当然激烈了!”陈静瞪眼,很惊讶她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就拿我们赤龙道说,每届大考五万人报名,其中十分之一都是剑生!光我们学校就有好几百人!”
“几百人……都入道了吗。”
识我境一般不直接称呼,都是说入道,比较含蓄。
“怎么可能!入道的都能考上972了!不过是名次多少的问题!”
“972……?”
“九道七十二路的意思啦……想儿姐你真的不要紧吗?怎么感觉你有点变了?”
“我没变。”白想神色如常的撒谎,“你想多了。”
顿了下,她继续和陈静聊大考和剑试。了解到即使是在赤龙一中,识我境也是很稀缺的。
一个学校几千名学生,入道识我的也才二十多个,分摊下来每个班就一两人,高三(1)班更是只有一个叫‘周涛’的男生有此成就。
“唉,人心不古呀~”陈静晃动两根马尾辫点评起来,“要是放在几十年前,高三入道的得多十倍!真就是和平久了,科技什么也起来了,没有那么多人走这条路了……”
白想见她如此惋惜,便问她道:“那你是剑生吗。”
陈静理直气壮:“我当然不是!”
白想微微翘起嘴角。
“不过我是打算走‘剑道历史研究’的!”陈静被她笑的有些羞恼,一拍桌子,“不像有些没天赋的!考不上还硬要考!钻牛角尖!”
“这些人大抵都能捞到剑院去上,但是哪里的剑院可就说不定了。”陈静开始喋喋不休,一副很为他人考虑的样子,“972的剑院是剑院,不入流的剑院也是剑院。是人肯定都想上好的,能考上自然就跃龙门了。但如果考不上好的,出来后要么去当道馆的陪练,要么就是给人当安保和护卫,这可不是我要的未来……”
“胡说什么?”
楼梯那传来一道呵斥,声音之严厉,把陈静吓的抖了抖身子。
一扭头,赫然是个高大的男生站在那里,他左手戴着学生会的蓝白袖章,和一个耳上挂着口罩的女生站在一起,两人手里都拿着成捆的饮料。
“剑道不光可以强身健体,更是可以修身养性!”
眼见不少客人朝这边看来,男生的声音更洪亮了,居然一副要对陈静说教的架势。
“我大虞以剑道立国,剑术即国术!剑道即国道!且不说近的就有柴以萱学姐历经刻苦一鸣惊人,纵使功败垂成又怎么样?难道求索的勇气不值得称赞?难道怯懦退缩才是光荣?”
“在我看来,就算有些同学受制于天赋无法求成煌煌大道,至少他们努力过!尝试过!这可不是你有资格去评价的!”
“我……”
“好!!!”
陈静刚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厅堂里就有一中的学生带头叫好,更有人鼓掌跺脚,朝这里起哄叫嚣起来。
“说的太对了!”
“没天赋就不能练啦?谁规定的?”
“都说笑志不笑穷,别人有志向也要多管闲事,这女的谁啊?”
“让她道歉!”
“道歉!”
陈静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苦闷和委屈说不出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周佶则是享受着被同学们拥护的感觉。
调动气氛么,他最擅长做这种事了。只要有这种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只是他站的角度有问题,恰好看不到被陈静挡住的另一个人,也没注意到汤敏脸色不太对劲,颤抖着开始往后面退。
直到白想站起来,他一眼看到她独特的外貌,这才微微有些变脸。
她没事?
她怎会没事?
白想盯着周佶的脸,又调转目光,看到汤敏低下脑袋,避免了和她做直接对视。
这心虚的未免太明显了,白想立刻产生怀疑。
汤敏……
陈静刚才提到过,她看我不爽。
倒是可以借题发挥一下。
就算猜错了也没什么损失。
“联系高老师。”
一边缓缓从鞘中抽出木剑,白想一边对陈静吩咐。
“就说这里有惊喜大礼。”
第四章 横压全场
“白想?你干什么?”
目睹白发少女拔剑的动作,周佶终于深蹙起眉。
他瞪着白想:“我说的有哪里不对?你也是剑生,她侮辱你的道,你还为她出头?”
打死周佶也不相信,自己的阴谋已败露了。
中午才下药,她又没喝那壶水!就算她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做鉴定,查监控难道不要时间?
他不认为白想是专门为泻药事件找他兴师问罪来的,只把她的选择当做是为朋友打抱不平。
那些还在起哄的人群眼见事情有闹大的趋势,多数也都闭上了嘴,只有一些愣头青——或是认识周佶,知道他的身份和能量,还在旁边帮着声辩:“怎么?道理说不过就要打人了?”
白想原本正在朝周佶走去,听到这话立马侧身,盯住刚才叫喊的男生:“你说什么?”
“我说你道理讲不过!恼羞成怒!想打人!”
那男生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呼的一下站起来,挑衅的在白想身上四处打量:“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我也是剑生,要不要咱俩先来练练?”
“来不来?按照剑生武斗的规矩!可别说我欺负人啊……”
话音刚落,周围学生都咧开嘴,明显是听出这个“练练”带有某种特殊意味。
大虞尚武,剑生武斗允许一定程度的伤残和流血。输的那方为了颜面,通常也不会过分追究。
因为考剑士证是要算道德分的。
风评有污,不可为‘士’!
但看看这白发女孩单薄的身子。
拿着柄木剑就敢装高手,她很快就要下不来台了。
“嘭!”
但还没等他们再起哄呢,一道黑影便凭空扫出,正正抽在男生脸上,叫他身形半转一圈,“呼啦”一下砸翻了桌子。
“王焱!”
男生也是有同伴的,旁边坐着的三人见此情景顿时大怒,其中一个距离最近的抄起椅子就朝白想砸来,另外几个也都朝这边包了过来,一副要和她拼命的架势。
闹大了!
眼见是真的动起了手,不少人才知道害怕。胆小的顿时起身往店外跑,还有些人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也不知道是报警还是在通知学校。
而白想面对砸来的椅子,那风声和轨迹在她眼里却显得缓慢。
‘识我’以后,精神种子反哺肉身,在灵台内景中形成了名为‘心相’的存在。
心相确实可以在长时间的温养中提升身体的基础素质,提高身体的强度、耐受力、反应力,但要说最本质的区别,其实还是在手眼控制。
为什么‘识我’才算入道?
你身体能打出十分力,但因为你对肌肉的控制太拙劣,你姿势摆的不合理,你的出力最多只有六分。
你的眼睛能看到东西朝你飞来,你发挥好的时候能躲过去,但有时候你又像个木头,只能傻站在原地等着撞击。
这说明——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你根本不认识自己的身体!
你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的时候发挥好有的时候发挥不好,你全身的肌肉、骨骼、组织就像散兵游勇,想在竞赛比赛中获得好成绩除了努力训练外全看心态运气!
但入道不同。
‘心相’即是个人意志的化身,它的力量顺着思绪流遍全身每一条神经,就像一个总站统筹调动,让白想能稳定掌控自己的身体。
如果现在她去参加一些体育比赛,可能因为身体还没怎么温养的缘故比不过那些专业运动员。
但她的发挥会非常稳定!
只要她能看清,她就一定能反应过来。
只她要不脱力,她就能保证每次出力都是在压榨身体极限,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根本不会有状态起伏,也不会犯错!
落在其他人眼中,他们看到的就是白想上身微微晃动了一下,也没看清她是怎么扭的,居然已经和砸来的椅子擦身而过。
看着对方一副没反应过来,略微带点茫然的表情,白想轻轻眯起眼睛。
冲出去的瞬间,她就已经把握了男生此时的状态。
从他抓起椅子投掷,再到自己躲过椅子,这中间的过程太快,快到他的发力姿势还没收回来,依然是左腿在前当支撑腿,右腿不受力微微抬起的状态。
换句话来说,此人看着比她高比她壮,正儿八经掰手腕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因为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姿势,导致他现在全身的体重有大半都压在左腿骨上。
那就抱歉了。
左腿猛地趟出一步以定住重心,白想抬起修长的右腿,带着她这一下前冲的力,就像鞭子般狠狠抽中其左腿膝盖!
“咔嚓!”
清晰的脆响,大半个一楼都能听见。
被踢中的男生先是趔趄倒下,然后才看到自己的左腿已经反向弯曲成了一个L,剧痛和恐惧在此时疯狂灌进他的大脑,让他不受控制的惨叫出来。
“啊——!”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李锦浩?”
和平年代的学生可没几个见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另外两个跟着冲的男生顿时怕了,身形顿住想要退缩。
但白想压根没考虑停手,她再次借着冲撞的力又跨出一步,先是挥剑拍中左边男生的脸,又把木剑再拉回来,狠狠抽在右边那人的腮帮子上。
嗯,还没忘在爬起来的‘王焱’脸上又踹了一脚,让他彻底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白想!你住手——”
周佶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他简直是又惊又怒——居然当着他这个学生会长的面出手打人!这未免也太嚣张了!
他也是剑生,而且也是入了道的!此时顾不上自己穿的是不方便发力的皮鞋,手头也没带剑生木剑,拎起两个拳头就跳下楼梯朝白想冲去。
身后传来破空声,白想侧身举剑斜挡。
“砰!”
拳头击打在木剑中段,她稍微被击退,双脚钉在瓷砖上滑行了一截。
周佶比她入道早,心相觉醒早的优势就是身体已经被温养过,无论是力量还是反应力都大大超出。
他仗着身体优势不断逼迫白想用木剑抵挡他的拳头,每次击中都能逼得她往后滑行。
就这种程度?
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周佶心头稍微放松,看来她只是刚刚入道而已。
但在又一次拳头命中木剑之后,他的表情顿时一变。
怎么回事?
和上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实际上也确实不同,因为很明显的,这一次白想滑行的距离要更远一些。
她在控制自己的受力?
第二次、第三次追击依然能感觉到这种细微变化,周佶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只有在正面交击的一瞬间,同时控制全身以及脚下的受力和出力才能做到这种效果。
让他来他都不敢说自己每一次都能稳稳成功,她白想,区区一个破落剑道的继承人……她凭什么?
他倒是想一鼓作气把白想打倒,但对方受力屡屡变化,这就让他极为难受。
“砰!”
拳剑再相接,这一次周佶彻底变脸。
明明应该是打中了,但剑身却完全没有受力的迹象,被白想手腕一抖一绕,化作一条蜿蜒毒蛇捅了过来。
周佶被迫停止前冲侧身躲避,他没忘记用余光观察白想的动作,依稀看到她顺势前冲,对着自己的支撑腿踹出了一脚。
太狠毒了!
周佶想躲,但留给他的时间太短,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也是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白想为什么每次受力都不愿意抬脚离地——她就是为了能加快攻防转换的速率!
哪怕只快零点几秒也好,就是这零点几秒决定了胜负!
“嘭!!!”
周佶到底是练过的,眼见躲不掉,他干脆彻底卸力,试图保住一条支撑腿。
但白想中途又再次变招,改捅腿为飞踹,一式窝心脚将他踹飞两米多远,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收腿并足,白想走过去,一脚踩在周佶脸上,倒提木剑环视全场。
“现在谁来回答我。”
“练剑到底要不要天赋?”
第五章 我也报案
太嚣张了。
这结果,这场景,这台词……别说那些店客和学生心里面是如何五味杂陈,就连“自己人”陈静都看愣了。
整个事件的发展从头到脚她都可以说是在浑浑噩噩中渡过。
她的想儿姐,简直是为她编织了一场只为出气才有的魔幻梦境……
但是……
很快回神,陈静脸色又不好了。
校外打架,断腿伤残,这些,以白想能插班读一中的家里关系,只要和学校商量好,套用剑生武斗的说辞强行抹过去,也不是不行。
但其中有个是周佶。
陈静不知道周佶家里到底是什么背景,只听说他是青牙系,家里和‘青牙剑道’关系很深。
否则怎么能轮到他当学生会长。
哪怕高中的学生会履历并不值钱,但涉及剑道,没有特殊之处可服不了众。
现在说什么也太迟了,她能做的就是赶紧掏出手机拨打高三1班班主任高峰的电话。
但是对方占线。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人在通报了。
……
高峰只用了三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这个一班的负责人是个光头,四十岁年纪,脸型瘦长像一枚鹅蛋,长相在有头发的时候其实是不错的,没头发后不知道怎么就显得比之前凶神恶煞。
别说学生怕他,就连他自己平常过马路,十次里都要有那么一到两次,是要被督查叫过去问履历的。
高峰分开人群,率先看到地面上有一摊血迹。
是那个断了腿的学生‘李景浩’留下来的。
一中过了马路就是三院,那么重的伤,自然不可能傻傻打电话等救护来,和伤者相识的学生在高峰到场前就把人抬过去了,现在的流程应该是在等督检司过来。
麻烦了。
高峰皱眉。
这是想都不要想的。
又不是校内冲突,只牵扯学生。就算卷进来的学生不报警,路人老板也肯定要报警。
“高老师!”
“高老师你总算来了!”
“高峰!你到底怎么教的学生!”
“高老师那个转学生一定要开除……”
周围人一看到他,顿时七嘴八舌围了上去,其中还有一个他班的女老师,义愤填膺的在为受伤的学生打抱不平。
你有牢骚不冲人发,跑来找我?
高峰扬眉,视线从人群缝隙中穿透过去,一眼就看到一层的顶角那正坐着两伙人。
其中一伙自然是学生会的,汤敏和他们坐在一起,一大帮十几个人把周佶拱卫护在中间,正用忌惮的眼神看向对面。
而对面嘛,那就是两个女学生了。
陈静。
还有个背对这边的白头发,不用问是那个插班生了。
有意思的是,从桌上摆的餐具和她肩膀抖动的情况来看,这孩子现在正在吃面。
吃面?
高峰看的目瞪口呆。
高中生惹出这么大的事,不反思不后怕,居然还惦记着解决口腹之欲?
不过别说,这两边这样,场景气氛还挺滑稽的……
明明左边人更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男生,但就是一副无比忌惮右边的样子。
别说正常情况下肯定会有的“打架打输了放狠话”环节了,就是私底下交头接耳、偷偷议论都没有一个。
这是……怂了?
被打怕了?
不至于吧?
高峰好歹也做了十几年老师,心思一转就反应过来——这个白想,她的剑道水平很有问题!
周佶是谁?
他可是高二上学期就入了道,温养身体已经差不多一年。身体的力量、反应速度已经拔高到超出寻常标准的程度,是一中下届大考的重点关照帮扶对象。
不出意外妥妥能进齐大剑院的苗子,虽然电话里听说是没用剑,但怎么会打不过白想?
心思攒动,高峰稍微糊弄了一下,分开人群就要过去。
而白想,她确实在吃面,但却是一边吃面一边思考刚才的战斗。
她先是回想第一下自己挥剑的动作,再到躲开椅子踹断对面的腿,到打倒两人,终于逼到周佶动手,中间所有的片段、细节、发力动作就像电影在她脑中回放。
接第二拳的时候就可以反击了。
但那时我还不懂怎么更精细的变化受力。
陈静刚才说周佶大概是一年前入道,那他应该在‘养神’了,这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力量。
他在一中剑生里可不算弱者。
但我明显能感觉到,他对身体的控制,远不如我……
想着想着,白想思绪有些走偏,低头朝自己胸前看了一眼。
她可是换了一副身体。
一般人像她这样变换身体,不可能像她这么快适应。
比如倘若此人是戴眼镜的,当其习惯性抬手去推眼镜,那肯定反应不过来,手腕会在抬起的中途碰到胸前障碍。
但她呢?
所有的动作都自然避开了这些障碍,所有的发力姿势也都调整的恰到好处。
这才是‘识我’。
精神和肉体,圆润如一。
白想在这想事情,陈静就在对面看着她吃。
出了这么大的事,走道对面还有一大伙“敌人”虎视眈眈,这,反正陈静是吃不下去。
她也真的是佩服白想,难道她早就想好要怎么解释?
高峰过来可以说是救了陈静了,她赶忙站起来喊了声老师,顺带也把白想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事情的大概经过,他们已经跟我讲过了。”
高峰一上来就拿出师长的架势,指着周佶一群人挥了挥手,“你们分几个,把周佶带到对面医院去看看。”
“其他人散了,尤其是你,汤敏……还不赶紧给我回学校去!”
“高老师。”
周佶皱眉,看向对面的白发少女,“那她呢?”
周佶知道,自己和白想算结仇了。
那一脚踹的着实不轻,他当时怕白想踩断他的支撑腿,下意识吓出一身冷汗,不自觉的就放松了肌肉想要卸力。被蹬在小肚子上一阵剧痛。
尤其她还踩了他的脸。
当时他疼的意识模糊,还是被扶起来后别人告诉他才知道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
高峰有些不耐烦,试图在语气上做出威吓。
“那不行,老师。”周佶作势往旁边一靠,“我可是无缘无故被侮辱了,这不成,我要在这等我爸过来。”
周佶不排斥去医院,他也是明事理的,自己打不过白想,那白想肯定是隐瞒了自己的剑道水平——她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是早早就入道了,毕竟打死他也不相信,一个刚入道的人能有这种实力。
但这样一来,为了拉拢一个新发现的入道剑生,学校肯定会试图和稀泥,把这场风波掩盖下去。
他觉得这就是白想为什么有恃无恐,敢当众踩踏他的脸,如此羞辱他的原因。
学校是个小王国。
一中的背景也很深,上面铁心这么搞,只要把学生关在校园里,什么调查采访都统统推掉,他找关系都扭转不了。
所以他就故意不去医院,他要先在这等高峰过来,用自己的背景关系给他压力。
只要自己不松口,现场这些人也不回学校留下来作证,那待会等督检司过来,学校就会陷入被动。
……这滑头!
高峰瞪眼。
周佶在想什么,他自然知道。而他偏偏没什么办法。
一不是他学生,二周佶是受害者。
他能怎么办?
把人拖走?
本来没他什么事的,真这么干,青牙系的人还不把他撕了?
算算这破事我不管了……
摸出手机,高峰准备给一中校长张龙泽打电话。
你自己找的关系,往我这丢的插班生,那你去周旋,别指望我。
但一阵警笛声打断了他,只见门外传来一阵急刹噪音,学生人群自发分开,衬的一男一女两个穿黑色大衣的督查警走了进来。
“谁报的警?”
男的国字脸,女的身形娇小面相刻薄。前者看看人群问了一句,这才有个戴眼镜的男生颤巍巍举手,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
过程中没人敢插一句嘴。
这可是督查。
督检司是为天家效力,惹毛了他们,抽你一巴掌都算轻的。
“女的?”
“还是一个打五个?”
男督查韩力听完汇报,直接愣了。
他看看最里面的周佶等人又看了看另一边的白想和陈静,一双眼睛里满是惊奇。
“啰嗦那么多干什么!”
而他的搭档赵小琴就没什么耐心了,直接掏出一副“银手镯”朝白想走去。
“不是……”
高峰认识赵小琴,见状赶紧上去拦人。
“赵督查,事情其实没那么严重……”
“怎么就不严重了?”
赵小琴瞪眼,右手直接按在腰上。
“高老师,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个学生说的难道是谎话?”
“不是说是谎话,而是……”
“那不就结了!”赵小琴冷笑,“按规章办事而已,这你也要拦?一中是看不起天家的规矩?”
这话一出,高峰脸色也是难看的很。
这么大的帽子,别说一中了,就是放眼整个赤龙道,整个大虞,有谁敢接?
他已经后悔了。
早知道还不如赖在食堂吃饭……
拨开高峰,赵小琴却发现前面又拦了个双马尾女生。
“不是白想的错!”
陈静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能做出这种疯狂行径。
“都是那些人嘲笑我,侮辱我,她看不下去才动手的!”
“是吗……”赵小琴眯眼。
“是真的!”
陈静脑海中回想当时的场面,努力让眼神看起来真诚一点。
她觉得这个事情确实是她惹出来的,中间没帮上白想就算了,要是连作证说话都不敢,那还有什么脸面再当朋友?
但她不看还好,这样一看,她却注意到赵小琴和对面的周佶对视了一眼,赵小琴还对周佶点了点头。
他他们是一伙的?
陈静头皮直接炸了。
周佶的家庭……
青牙剑道……
自己也说过剑院出来不如意是当教习安保,但如果如意呢?
赤龙军!
督检司!
这女的是青牙系的人?
那我跳出来,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那你也跟着走一趟吧!”
果然,赵小琴直接捏住她的一只手,作势就要给她戴上手铐。
旁边的高峰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陈静整个人呆若木鸡,她觉得自己彻底完了,脑子里满是那些被拉到督检司监牢中的案例。
哪怕人是被冤枉的,从里面出来也得褪一层皮!
眼看冰冷的手铐就要和她的手腕亲密接触,旁边突然撩来一条剑鞘挡在中间。
“你们敢拒捕……?”
目光顺着剑鞘挪到白想脸上,赵小琴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兴奋。
“和拒捕没关系。”
用另一只手拽了纸巾擦嘴,白想终于又说话了。
但这话并不是和眼前人说的。
当着赵小琴、陈静、高峰、周佶、汤敏等人的面,白想扭过半个身子,面朝国字脸的男督查。
“我要报案。”
“有人在我水壶里下毒。”
第六章 诡异发展(求收藏求票票~)
一小时后,学校靠马路的那栋楼,白想、周佶、汤敏三个主要涉案人员被带进了一间空旷教室,算是把他们关了起来。
负责他们的老师则是开始打电话确认情况。
“水壶已经拿到了?正在化验是吧,行,我知道了。”
“马老师……不就是泻药而已。”周佶满脸不耐烦,“汤敏都说了是她恶作剧,有必要搞的这么正式?我还急着去医院呢!”
“如果真的只是泻药应该不会太追究的。”
马伯岚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白想,后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完。
他是一中德育处的负责人,暂时抽过来帮忙看人,至于高峰,陪着老校长应付韩力去了。
事情曝光,两边说法各执一词。
汤敏确实承认了药是她放的,但放的只是泻药而已,动机是觉得白想当众说要考齐大剑院太嚣张了,想要“恶作剧”,“稍微给她一个教训”。
白想则坚持认为那不是泻药,而是足以致人死命的毒药。
如果这个事情是校内发生,校内曝光,学校处理起来还比较方便。但偏偏是在外面曝光的,还卷了两个督检司的督查进来。
马伯岚带过那么多学生,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事情应该是和学生会,和周佶有关。光汤敏一个人没这种胆子,即使是泻药也太恶劣了。
但他敢说吗?
他也知道周佶的背景,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妙。
所以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到走廊上把门一关,一副只要你们别出来,那就随便你们的架势。
“白想。”周佶满意的看了眼门板,目光撇到白想身上,“我没想到,你会搬出这种借口来拖延时间。”
“但是有用?”他笑了起来,“白盛举年轻的时候是很厉害,神鸣剑道在初创时也曾位列七十二路,但现在他老了,神鸣剑道也早落魄了。”
“拖延时间只对拥有足够底牌的人有用,你底牌不够看,越往后拖输的越惨。”
“周佶说的对。”汤敏也是在劝诫白想,同时还观察着周佶的表情,确定他一副受用的样子才大胆披露。
“你可能不知道周佶家里的情况,那绝对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么简单,甚至那些说法都算保守了……”
“而且你再想想,我有什么动机下毒害你?”
“那药不过是让你出丑罢了,你现在去和赵督查说你错了,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显然,这两人都以为白想是故意想把事情闹大,外加拖延时间,等白盛举过来主持公道,所以才扯谎说那是致命毒药。
“我是真的很好奇。”
白想侧身坐在第一排,闻言并没有看向两人,而是盯着门口自顾说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能让你们对一个刚入学的,甚至从来不认识的人有这种程度的恶意?”
汤敏皱眉:“那只是恶作剧……”
“是周佶要你做的吧。”白想打断她,“你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我不信你有这种魄力。”
“但即使如此也很奇怪。”她又看向周佶,“神鸣剑道的影响力现在非常小,和青牙剑道没有任何竞争关系。就算我们因为各种原因还是敌对了,前面也该有一个试探的过程。”
“尤其是……”她双眼眯起,黄瞳在黑暗中闪烁金芒,“我听说周会长是个风流的人。”
“没有来邀请过我,没有被我拒绝过就直接动手搞针对,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
“所以你也不是策划人,是另有仇家想要害我。”
她话说完,汤敏和周佶均哑口无言。
傲慢吗?
换别的人,说你周佶应该先来试着邀请我,那肯定是天大的傲慢。
从小就靠着身家背景,他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至于看到个漂亮点的就走不动路?
但白想。
她这独特的相貌特征,搭配这脸,这身段。
尤其是,她说这话时那副理所当然的,那种凛然的语气。
周佶甚至下意识的想认同她,觉得这番话还挺有道理。
她确实很特殊。
原本还在记恨被白想当众踩脸的羞辱,现在周佶却不气了。
一直以来,他都没把一中学生会给当一回事。
高中的学生会就是小打小闹,他也就是随便玩玩,心里一直鄙视那些凑上来的人,觉得她们思想幼稚,远不如家里带他见识过的上层名媛。
而白想,她做的事,她说的话,都是那些同龄女生,甚至名媛们做梦幻想都想不出的。
这样的女孩如果最终归了自己,带出去应该也会很有面子。
“我就直接说好了。”周佶眯眼往后一靠,“我爷爷是周靖安。”
周靖安。
下意识调取记忆资料,白想立刻懂了周佶的依仗。
周靖安,青牙剑道的当任道主。
青牙剑道是赤龙道唯一入选‘七十二路’的剑道武馆,而且这个格局已经在这座道市内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至少是三代人,因此才会有青牙系的说法,这个关系网不可谓不大。
周佶的爷爷是周靖安,那他可以说是青牙剑道的太子爷了。
难怪,他在一中都敢这么嚣张。
白想扫过周佶的面容,将他眼底的阴暗心思看了个清楚。
确实不再是地球了。
她心里想。
虽然科技有发展,文明也进入了现代社会,但大虞,不折不扣是个封建王朝。
封建王朝,以青牙剑道的体量对比神鸣剑道,周佶就相当于大贵族,而她最多算个商贾之女。
不光周佶是大贵族,甚至一中也属于大贵族,那些社会上的学校,公司,本质上都是王公贵族。
她白想,别说她现在才只是刚刚入道,就算她已经完成铸剑,继承神鸣道主的位子,在这些人眼中也是随意拿捏的蚂蚁,半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他们害怕的东西只有两个,一是超出规则限制的武力,二就是来自天家的制衡。
所以周佶才希望我去和韩督查解释。
天家鹰犬……
引来督检司这步棋,算走对了。
“?”
眼见白想压根不搭理自己,周佶有些恼羞成怒。
她怎么这么有把握的样子?她不知道我爷爷是谁?
但是欺骗督检司可是要治重罪的,这一点她不可能不清楚吧!
难不成那真是毒药……?
“我给你的东西,你换没换?”
猛地扭头找汤敏,周佶开始不自信了。
“啊……?”汤敏惊呆了,她不懂周佶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说!你换没换!?”
“没有!我怎么可能换!我不敢啊……!?”
汤敏委屈的不行,眼睛里已经充斥泪水。
她百分百是按照要求做的!
周佶可是能决定她今后的命运!她怎么敢私自调换他给的东西?
我也觉得你不敢换。
周佶平复呼吸,暂时克制心里的情绪。
但是这件事未免太反常了。
首先是,白想凭什么能识破水有问题?
要是刚入道,有一段短暂的‘返先天’状态,人可以凭此预知凶吉,那勉强还说得过去。
但她底子那么扎实,显然早就开始养神!怎么凑巧就给她发现了?她还倒打一耙说那是下毒?
一想到那壶水正在学校的实验室接受化验,周佶心里就觉得发虚。
“喂——?”
好死不死的,门缝里传来马伯岚接电话的动静。
过了一会,马伯岚推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周佶和汤敏。
“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两人脸色都有点发白,周佶艰难的挤出笑容道:“这……马老师,化验的结果……?”
马伯岚摇头。
“不是泻药。”
第七章 追根溯源
周、汤二人被马伯岚带走,只留白想一人在空教室里。
她的木剑没有被收走,反正吃饱喝足没事干,她便搬出一片空地,摆出参剑禅的姿势,单腿只用脚尖支地,整个身体坐于空中,将木剑横在两边膝上。
这个动作,一般人绝对做不出来。
但她维持的非常轻松,甚至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整个身体好似没有重量,像是悬浮飘在半空。
这个动作好像也不只是故弄玄虚。
白想发现了,每当她摆出这样的姿势,内景中的心相种子,其流转出来的某种东西就会加快速率在身体中窜动,也是加快了她温养身体的效率。
严格来说,我现在已经算半只脚跨入养神境了。
她心中想。
识我境其实是很短暂的,跨过门槛入了道,一直到契机合适铸剑之前,剩下的修炼工作都是‘养神’。
之所以才算半个养神,原因是她现在还不懂养神的练法。
光靠心相温养效率太慢,要内外结合,配上专门适合人体吸收的药材,再搭配练法,才能实现突飞猛进。
神鸣剑道哪怕不复昔日辉煌,连铸剑传承都弄丢了,养神境的练法也是有的。
之所以白想记忆中没有,是她之前一直入不了道,白盛举害怕过早教给她会让她急功近利,故意对她有所隐瞒。
这么说,那到底是周佶太弱,还是我太强?
睁开眼睛,白想心中有些疑惑。
养神境,心相会不断同步精神力量温养肉身。温养的越久身体素质提升越多,还包括各种打法和练法,出力以及受力的窍门,内用以及外敷的药。
以周佶的背景,早入道一年,家里在外物资源上绝对不会亏待他。使用的药也绝对是好药,是外界难以买到的珍品。
这样内外兼修,领先一年,再加上性别优势,就算不用剑,身体素质应该也是远远超过她,一拳砸过来不该那么好挡。
我的入道好像和一般人有些不太一样……
仔细把过程再次回忆一遍,白想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体素质根本不像刚入道者所应有的。
别的东西都能用反应灵敏来解释,包括后面改变受力也可以归功于悟性。却唯独周佶的第一拳,她居然是接下来了。
“精神力量的增幅么。”
识我入道,是彻底认识身体、解放身体、挖掘身体潜能的过程。正是因为狠狠挖掘出了身体的潜能,才会短暂出现‘返先天’那种神秘的状态。
什么是返先天?
入道之初,人会有一段时间感觉特别灵敏,那是‘心相种子’刚刚种下,在试图唤醒身体里沉寂多年的各种功能。
比如婴儿断指可以直接再长出来,这就是只有人小时候才有的天赋。长大了就消失掉了。
但在入道之初砍掉人的手指,人却能做到迅速再生,只是会消耗很多身体能量。
又比如神秘的‘先天胎息’……那是传说中的呼吸法,一直以来都没人掌握完全,只有那一小段时间能极其短暂的体悟一下。
正因为具备很多先天特征,这个状态被人们称为‘返先天’。持续时间则是因人而定,短的几秒,多的数百秒,都有。
佛道两派对返先天各有解释。一边说是转世显灵,一边说是重识真我。人在这个状态也会具备极强的直感,甚至能凭空感觉到不久后要发生的灾祸。
白想便是凭此察觉到水壶异常。
回到正题。
在白想的理解里,精神力量在入道过程中就像一把铲子,铲子越是坚固越是锋利,挖掘的潜能也就越多。
我的精神力量和意志肯定远远超出常人,这就相当于别人是拿铲子在挖潜能,而我是用挖掘机……
想到滑稽处,白想嘴角微微翘起。
她已经弄明白了,基本上只有这个可能。
她的精神力、意志力、集中力太强,导致她一口气挖出的潜能多的惊人,如此多的潜能瞬间又渗透进来影响了身体,导致她在入道成功的那一瞬间,身体吃到的增幅也比常人要多。
虽然还是比不上周佶,但防守需要的力气本就比进攻小。
而入道后她又能完美支配身体,导致即使力气等方面有所提升,但她还是能控制自如。
没有参照,她甚至发现不了这个事实。
就这样在黑暗中一边修持一边思索,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白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接通键。
“想儿。”
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沙哑苍老的嗓音。
白想认出声音,是白盛举。
记忆中的白盛举早已是个耄耋老人,不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就连脊背都开始坠了下去。
但他确实对原身很好,好到白家人有时候都略有微词的地步。
细细读着回忆中老人对原身的那些关照,再对比前生的离弃、背叛、孤苦伶仃,白想心中泛起波澜。
“爷爷。”
她压抑着情绪,口中挤出这两个字。
“嗯!”
白盛举却是没听出异常,继续说道:“张龙泽把情况告诉我了,那两人坦白,他们确实没想杀你,只是受人之托要教训下你。”
白想顿了顿,问:“是冲道场去的吗。”
“咦?”白盛举在手机那边有些惊讶了,“我还没说因果关系,你就猜到不是冲你去的?”
“在青牙剑道眼里,我不过是个没有天赋的废人。”白想说出自己的分析,“我不值得他们针对。”
“你很清醒。”白盛举沉默了一会,“确实不是冲你来的。”
白想没说话,她在等白盛举告诉她实情。
“……应该是柴萱,或者柴敬元做的。”
白盛举开始娓娓道来。
“神鸣剑道丢了传承,年轻时的我不甘心被困在这里,曾经外出拜师学艺,柴敬元曾和我拜过同一个老师,算是那位老师膝下最小的弟子。”
“那天他带着女儿突然到访,让我想起了不少以前的事,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不对,我们的交情并没有深厚到能让他从代州赶到齐州看望的程度。”
“我怀疑他是在图谋道场里的某件东西,期间一直盯着他们,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他女儿高中状元的消息传来,我才意识到,他确实在我这里得到了好处。”
“爷爷。”白想沉吟,“你的意思是,柴萱是因为柴敬元偷取到了道场的宝物才能进境神速。”
“我看过那个女孩的根骨,还算可以,但短短半年从养神三段冲到铸剑,我从未听闻有这种事。”
“所以爷爷托关系调查了他们。”
“我怀疑就是我的调查惊动了柴敬元。”白盛举重重哼了一声,“我本身只是怀疑而已,但他做贼心虚,选择对你下手来警告我,那应该就是我想的那样。”
警告吗。
白想思索。
确实,如果她真的吃了泻药,白盛举听到消息后查一下细节,肯定会奇怪为什么青牙剑道要针对她。
两家可以说无冤无仇,那他就会顺势想最近是否得罪了谁,对方是不是和青牙剑道存在交情。
“我打听到消息,柴萱已拜齐大剑院的梁秋生为师。”
白盛举语气越发不善。
“梁秋生拜入贲灵剑道前就是赤龙道青牙系出身,一脉相承的关系,我想不怀疑他们都难!”
“那么爷爷打算怎么办。”白想追问,“要报复吗。”
这一问,白盛举半天没有回答。
报复?
柴敬元为什么敢做这种事,为什么敢警告他?
还不是因为觉得攀上了梁秋生,攀上了七十二路的青牙剑道,攀上了九大之一的贲灵剑道,觉得小小的神鸣剑道不值一提!
让你知道又怎么样!
没有证据,说出去谁信?
“想儿……”
再开口,白盛举声音又沙哑了几分。
“我知你入道不易,你能击败周佶足以说明过去是我看走眼了,你很优秀……厚积薄发……是我神鸣道场最优秀的弟子!”
“但此事不宜深究。”
“柴家之女气候已成,我会让你大叔停止对柴敬元的调查,我们暂且不管他们。”
“接下来,爷爷希望你这个周末回家一趟,我想好好看看你,顺带给你研究一下今后的路。”
短短几句话,却将隐忍、谋划和关怀都包含在内。
“好。”
白想答应,老人语气立马宽松许多。
“再谈谈你处理这个事情……张龙泽答应给你一个交代,但你其实有点锋芒太盛了。”
犹豫了一下,他决定稍微敲打下这个孩子。
白想在暑假里入道肯定是好事,但这么早就暴露出去,可能会引来更多针对。
“我不这么想。”
白想反驳。
“哦?那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爷爷让我来一中读书,应该花了不少人情分吧。”
白盛举不说话,算是默认。
神鸣剑道在赤龙是没有人情分的。
这是白盛举个人的人情,还有白家走政商路线的亲戚拉来的人情。
“神鸣道场和青牙系哪个更重要,一中肯定是知道的。”白想稳稳描述内心的想法,“我不想把‘公正’的假设提前套在一中头上,所以我要让他们看清我的价值。”
“……看来让你前段时间搬出去单独住是对的。”白盛举想了想,叹息说道,“这才一个暑假的功夫,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入道数月就能击败老牌剑生,白想考名校已经十拿九稳。
张龙泽在此事上能处理的如此公正,白想的天赋肯定也有不小影响。
白盛举已经很感慨了,但他并不知道他还是把白想想简单了。
他完全没想到白想并不是暑假入道的,而是今天刚刚识我。
还有白想不相信一中的高层会客观公正,故意打人把督检司招来,用‘天家鹰犬’来制衡‘贵族’。
这些内幕,他知道了恐怕会怀疑人生。
“张校长没说那个毒药是怎么回事吗。”
白想转而问起化验的另一重结果。
毕竟柴家找青牙剑道的关系弄她是一回事。
泻药无端变成毒药,是另一回事。
“没有说。”
提及毒水,白盛举语气变得严肃。
“此事诡异。”
“我建议你今晚搬出去住。”
第八章 童年梦魇(求收藏求票票~)
结束了和白盛举的通话,白想略微有些出神。
原来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
确实是,好久没有体验到了。
白盛举一把年纪,见识阅历那是没的说的。按照他的猜测想法,他觉得下毒肯定不是柴家的意愿。
柴敬元大概率只是想警告他而已,所求不过是把盖子捂死。而下毒毒死白想只会让督检司介入,到时候事情闹大丑闻曝光,无论民众相信哪边,柴萱的履历都会沾上污点。
威胁是要引而不发才算威胁的。
我威胁你,说我有杀死你亲人的能力,你才会忌惮,才会投鼠忌器。
但如果我直接把人杀了?那你不得跟我拼命?
因此,柴家没有害人的动机。
“三种可能。”白盛举的话在耳边回荡。
“第一种,恰好有另一伙人想要投毒,周佶是以类似快递包裹的形式收的泻药,然后收东西的时候和对方的包裹混淆拿错了。”
“这种可能性很低,除非一中还藏了什么重要人物,否则这种发展太荒谬了,这个概率很低很低。”
“第二种就是有人专门盯着周佶等人,故意调换了药粉想害他坐牢。”
“这种也很低,因为有能耐的没必要这么干,哪怕强行解释为仇家报复——那为什么不直接给周佶下毒?”
“而第三种……”
“想儿,你还记得南坪路,经贸大厦的撞机案吗。”
经贸大厦。
白想沉下心,仔细回想事件脉络。
这件事并不需要她如何费力的调取记忆,因为它其实刻录的非常清晰,不少细节都包含在内。
齐州位于大虞国境的最南部,属西南角,三面环山。
赤龙道在齐州四道里排名第二,仅次于齐州道府齐云道,本身在经济上也有很多开放政策,最繁华的南部市区高楼林立,多用来建设综合广场和写字楼。
南坪路经贸大厦就是写字楼中最高的一栋,有68层,算是赤龙道市的地标建筑。
在白想印象中,这具身体8岁的时候,南坪路,连着经贸大厦的金花广场,是整座道市内最最繁华和拥挤的地方。
但如今那里已经没那么热闹了。
无论道路司配合商家怎么打广告怎么宣传,那里的人气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去的人也有,节假日看着人也多,但和原先相比称得上是被多次腰斩,原因就是白盛举口中的‘撞机事件’。
白想8岁那年夏天,一架搭载4人,归属道路司官方电台的直升飞机在夜色中径直撞进了这栋大楼,造成共计203人遇难,而且没有伤者幸存下来。
这件事报道后引起哗然,因为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别说像经贸大厦这种超过60层的超级高楼了,就算只有十几二十层,大楼上也要安装警示灯,用来在夜色中示警飞机,指引方向。
就是那种黑暗里一闪一闪的红灯,楼顶和中段都有分布。
按理来说,有警示灯,飞机是不可能撞上去的。
道路司找了最专业的检修人员,在白天进入大厦修缮检查,确定楼顶和中段的警示灯情况良好,并不存在失灵情况。
因为这个事情确实诡异,民间各种谣传成风,对金花广场的人流量造成了一定影响,所以道路司就决定再派一批记者,让他们搭乘一架新的直升机飞过经贸大厦,整个过程全市直播。
8岁的白想正好目睹了那次直播事故。
一开始,一切正常。
靓丽的女记者一会把镜头对准自己,一会把镜头朝向外面,展示夜色下的城市霓虹,看起来令人炫目神迷。
经贸大厦就像一栋巨影屹立在那里,顶部和中段老老实实的闪烁红灯。
可以说只要不是瞎子,都不可能驾驶飞机往上面撞。
但是意外就是发生了。
直升机突然失去了控制,直播画面开始剧烈震颤以及旋转。
夹杂着女记者的惊声尖叫,整个画面先是充斥大量的雪花点,之后又重新恢复清晰。
所有正在收看直播的人都能辨识出来,那个画面……说明飞机已经撞进了楼体内部。
距离楼顶并不远,他们甚至能看到近处有一只半人高的大警示灯,每隔一段时间就亮一下。
但问题在于,拍摄的画面太清晰了。
有不少人,他们在事后信誓旦旦,和没看直播的人进行讲解。
他们说,那不是警示灯。
他们说他们非常确信——每当红光亮起,他们看到的都是一枚无比巨大的、足足有半人高的、外泡凸起的生物眼球……
此事最终被定性为妖潭作祟。
道路司请来了‘青牙剑圣’周靖安,请他出手斩杀了怪谲,这才让风波平息下来。
只是人心中的恐惧却因为直播事故而难以拔除,时至今日,经贸大厦闹鬼的传说依然在民间流传不息,深远影响了写字楼的经营情况。
白想知道白盛举是什么意思。
经贸大厦撞机案算是她从小到大,亲身经历/目睹过的最严重,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妖潭事件。
白盛举希望用这个例子,让她对这次的下毒事件提高警惕。
也就是说。
他怀疑这次也是妖潭作祟。
“妖潭……”
解除坐姿,白想轻轻抚摸剑鞘。
由于前世尝遍人情冷暖,她处理一些事情确实远比同龄人成熟。
但妖潭,因为前世没经历过,如果白盛举不主动提,她一时半会是想不到的。
白盛举年轻时曾经外出拜师学剑,足迹踏遍几州河山,早已养成了“一遇到什么奇诡事件就假设那是妖潭”的习惯。
这可不是冤枉妖潭。
为什么这样的习惯能延续至今?
因为白盛举……靠着这样的习惯苟了好几次命。
“听爷爷的。”
白想决定了,等此间事了,今晚去外面找旅馆住。
而与此同时,实验室的一楼走廊,一中校长张龙泽正在接打电话。
“对……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
“靖安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啊……但也请你体量体量我,那毕竟是把督检司给引来了嘛……”
“你现在非要我处理,啊……我实话跟你讲我也是没办法的。一中这边只能跟着督检司的意思来,啊……你非要搞的话也不该来找我,你得去问张督监,好不好啦?”
“什么?你说什么哟……我这边根本听不清啊~”
“应该是雨太大信号干扰了吧?啊……要不我们先这样吧?”
“我还是建议你去问张督监,啊……然后我们凑到一起再商量一下~”
“那就这样吧?我挂啦啊!”
“滴!”
随手掐掉红话筒,张龙泽表情恢复正常。
“校长……”
高峰盯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算你走运。”张龙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有督查管,学校肯定是要秉公处理的,算是给你白捡一个入道苗子。”
“那不也算校长的功绩嘛~”高峰脸都笑开花了,凑上去跟在张龙泽身边,形态架势活像个太监。
“老牛的店赔偿好了?”
“好了,加起来也没几个钱。”
“那些学生呢?”
“除了断腿的其他伤的都不重,医药费也谈好了,按剑生武斗的规矩来,大部分都是自己承担。”
“做的不错。”
张龙泽对此非常满意。
“行了,就让周靖安和张道明慢慢谈,你陪我见见那个学生。”
“滴滴滴——”
就在这时,张龙泽的手机又开始响了。
他接起来听了一会,脸色迅速由晴转阴。
第九章 血骷髅
罗宇是高三(10)班的化学老师,刚满28岁,性格开朗,外形俊秀戴金丝眼镜,在老师和学生间都很受欢迎。
这很合理,因为不管是谁,只要找到他请求解决问题,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肯定会尽量帮忙做好。
这次就是学校临时找他化验东西,他匆忙扒了几口饭就从宿舍赶来,这才知道化验目标是一壶水。
一壶水——无论看起来还是闻上去都没有异常。
罗宇没有掉以轻心,他采用了最专业最严谨的检验技术,最终给出一份报告文件,确定水里蕴含一种很是陌生的神经性剧毒。
“真是剧毒?”
他还记得拿报告单的女老师当时表情是多么震惊:“不是泻药?你没搞错?”
“我有可能搞错分量,但不可能和泻药混淆。”罗宇很生气,他觉得对方在质疑自己的专业水平。
然后对方才悄悄告诉他,是学校里有人疑似下毒,有个女学生把泻药投放到了另一个女生的水壶里——就是他台子上摆着的白色水壶。
罗宇听完非常震惊,然后表示了自己的质疑。
连他都觉得陌生的神经毒素,这在大虞任何道市内都算管制物品,学生怎么可能轻易搞到?
他觉得自己能理解女老师了,确实,学生之间,怎么看都是泻药符合常理。
“我怎么知道?”女老师急着走,拿着报告单就跑去楼道,嘴里小声嘀咕着:“报告不是你出的吗?”
是啊。
罗宇沉默。
报告单是他出的,神经剧毒的结论是他一步一步亲手验证,然后亲眼看着得出来的。
他向来对自己的专业水平是很自信的,但毕竟事态诡异,他强忍着腹中饥饿,关上实验室的门,又走了一遍化验流程。
然后,奇迹出现了。
这一次虽然也是剧毒,但剧毒的品种却从神经类变成了分解类。
详细解释:第一次化验出的剧毒可以让人在睡梦中死亡,它只伤害精神,对肉身的伤害非常有限。
但第二次的分解类剧毒,如果报告单上的数据没有出错的话,那则意味着只要有人喝一小口毒水,他全身的肌肉将在十几分钟内被溶解软烂,快速从骨架上脱落下来!
这怎么可能呢……
罗宇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揉了好几遍才确定数字没错。
怎么可能两遍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呢?
真要是出错了,他也就认了。但哪怕是错,也不可能两次结果差这么多啊?
神经类跳到分解类,后者还需要和血液中的一种酶产生反应,这是绝对不可能在第一次检测中被忽略的,他无法理解第一次怎么没检测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边浏览报告单,一边透过镜片盯着电脑屏幕,罗宇摇头,最终将视线落在白色水壶上面。
半小时后,他挂上电话,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申请了今晚实验室的电力供应。
今晚不回宿舍睡了,非要把这壶水的秘密弄清不可。
脱下白大褂,罗宇打算先去食堂买点吃的。
毕竟还有一整夜的时间留给他使用,先去找点能量补充,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下楼的时候,一名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朝他走来。
“罗老师。”女生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道化验结果……?”
“嗯?”罗宇看看她,眉头舒展,“你是马老师叫来问情况的?唔……我只能说还得等一会,还不能完全钉死结论。”
女生“哦”了一声,让开路目送罗宇离去。
路上,罗宇不断在脑子里想两份报告单的差异问题。
他之所以对这个事情这么上心,除了职业素养以外,还有就是他联想到了前段时间电视报道的一起凶案。
那是一起群体投毒案,使用的正是一种未被登记的神经毒素,药粉融于白水后几乎无色无味,只要一小口就能致人死亡。
没记错是发生在泽州的案子,一共导致12人死亡。
泽州和齐州上下相邻,此事在齐州也掀起波澜,搞的好多人自来水都不敢喝了,天天跑去超市买桶装水。
罗宇的大学同学毕业后进了一家药企工作,他在一次饭局上偷偷告诉罗宇,泽州当时找了他们公司好多专家,还有其他药企的专家医生去看那个毒素,没有一个能解析出来。
“怎么会解析不出来呢?”
罗宇当时特别不解。
人解不出来,还有各种高精仪器呢。
汇聚了业内如此多的尖端力量,解析个毒素解析不出来,这在他听来不亚于高中生不会用显微镜。
“就是解不出来!”
同学醉了,大着舌头唏嘘说道。
“你呀,是不知道……”
“那个东西,它会变吶!”
彼时的罗宇只当同学是喝多胡说。
现在回想,可不就是他手里的这壶水嘛!
他怀疑当时引发两州轰动的那个神秘毒素,就是他现在遭遇的这个。
同学好像提起过,不少公司都针对神秘毒素在招职司大厅挂了悬赏。
谁能帮助他们解决问题,报酬,百万起步。
想到悬赏,罗宇心头有几分火热。
当老师,28岁还算年轻,但其实也老大不小了。
家里一直在催他解决人生大事,但他这个专业毕业就是晚,晚进社会意味着少工作少拿钱,手里一直没什么积蓄。
没钱怎么结婚?
一中的工作确实很好,每月工资也算富足,但那是细水长流的生意,没法一口气汇聚起来帮他应急。
他想着反正试一试也没啥成本。
要是真解出来了,名利双收不说,人生大事也能解决啦……
脑海中想到幸福的画面,罗宇老是忍不住笑。
提着饭菜从食堂回来,一路大雨都浇不灭那团热火。
倒是没再看到那女学生了,是去给马伯岚汇报去了?
正好,省的我再打电话了。
上楼进入实验室走道,罗宇掏出钥匙开门。
中途不断有雨水从雨衣兜帽上滴落下来,淋的手和钥匙都湿漉漉的。
真是晦气……
他微微蹙眉。
6点的时候才毛毛雨,7点多就下这么大了?
鬼老天,你有本事发洪水得了。
钥匙插入锁孔,一扭一转,罗宇用力把大门拉开。
微微一怔。
因为他赫然看到,有另一个自己正坐在电脑桌前。
也是戴着金丝眼镜,也是他最习惯的坐姿,正扭头朝着这边看来,脸上写满了惊奇诧异。
“你是谁?”
门外的罗宇下意识问道。
“我是你啊?”
门内的罗宇突然笑了。
“你已经死了。”
“你不知道吗……”
罗宇愣了。
拎着的饭菜从半空滑落,裹着空荡荡的雨衣摔在地上。
过了一会。
一只黑猫路过门口,先是低头嗅了嗅饭菜。
再看向室内。
电脑桌前只有一具正在往下流淌肉块的,歪着头的血腥骷髅。
第十章 白想的道(求收藏求票票~~)
“付叔。”
坐进轿车的副驾驶,周佶对司机叫了一声。
那是个皮肤发黑,头发全白的中年人,看起来身形有些萎缩,笑起来也慈眉善目。
但周佶可不敢小看他,他可是亲眼见过‘付叔’厉害的。
十几个接近铸剑的护卫一拥而上,被‘付叔’用一根细竹子尽数击败……周佶猜测付叔至少也是走完道初三境的高手,而从他几乎不使用剑器来看,付叔甚至可能拥有自己的名剑。
“我不理解……”周佶稍微偏头看向窗外,盯着一中正门口汹涌的人潮。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受人之托教训个人,平白挨了一顿羞辱不说,事情还被他给搞砸了。到最后下毒的屎盆子扣在头顶,周佶真是觉得百口难辨,心气和精神都沉到谷底。
不过那都是十几分钟前的状态。
被那位韩督查严厉呵斥了一顿,又被马伯岚等人教导规劝,周佶都以为接下来肯定是把自己和汤敏带回督检司下狱等待上庭了,结果没成想韩力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带着赵小琴就直接溜了。
马伯岚也接了个电话,周佶注意到马伯岚当时表情非常凝重,接完后马伯岚直接挥手让二人离去,并且特地叮嘱他们不要回宿舍,今晚直接去校外住。
再结合学校直接开启两个大门往外疏散,周佶就是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可能是学校里另外出了事端。
“你收买的那个女学生呢。”
付叔发动了汽车,顺势问他。
“汤敏?我给了她点钱,让她去对面住店去了。”
周佶语气轻松的道。
汤敏是跟他一起出来的,付叔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边上。
这女生肯定是猜到了什么,出来时还试图求他带上自己。
但周佶可不乐意,他在这方面分的向来非常清楚。
平时在外面玩一玩可以,但要是给老爹周略知道他敢带这种女孩上车,回家之后铁定是要屁股开花。
“态度错了。”付叔幽幽叹息一声。
“用女人做事是不能单单以利许之的,你要在利益的基础上让人动情才行。”
“如果是换赢行来做,他确实也不会让那女孩上车,但一定会给她多得多的钱,分开时还会对她嘘寒问暖,叮嘱她一定要找一个安全的酒店。”
“付叔——”周佶不耐烦的拉长音调,“别提他了行吗?我知道你在这等我肯定是提前收到风声了,赶紧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的大概,我已经从道主那听说了。”
付叔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但并未点燃,只是时不时嘬嘬滤嘴。
“你答应柴家女去警告白盛举,用的泻药,但泻药莫名变成了剧毒,现在因为督检司也被卷了进来,张龙泽明哲保身不敢下场……我总结的可对?”
“太对了!”周佶咬牙,然后瞪眼,“那他们怎么突然一下就不追究了?”
“不追究,当然是因为出了更重要的事。”付叔嘿嘿笑了一声,继续道:“你知道泽州那起投毒案吗。”
“有点印象……”周佶想了想,“好像是,用的毒素查不出来?”
他觉得好笑。
那么多专家医生堆在一起,对小小的毒素无可奈何。
这岂不是等于高中生不会用显微镜吗?
“当然查不出来。”付叔点头,“因为那就不是毒,是妖潭怪谲。”
“……真的?”
周佶愣了下,然后猛地坐直身体。
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他今天遇到的事情如此诡异,会不会也是妖潭作祟?
“是妖潭?”他瞪眼问道,“有人驱使妖潭伪造投毒?这是为了嫁祸给我?”
“不是一般的妖潭。”付叔又点头,叹息说道,“从张龙泽立刻开始疏散人群来看,影响范围还挺大的。”
“之前在泽州的投毒案可能只是为了实验,而现在则是正式动手。”
“……为什么??”周佶先是发呆,然后质疑。
“是针对谁?”
“谁干的?”
“妖仙道?”
“正我道?”
“金蝉寺?”
“还是……玄朝余孽?”
“针对的谁不清楚,但应该不是玄朝余孽和金蝉寺。”付叔分析,“他们眼鼻子能高到天上,都以为自己是名门正统,不可能用这种手段。”
范围型的妖潭,为了实验甚至不惜滥杀无辜。
周佶稍微打了个冷战,也认可不是这两个势力。
“那就是妖仙道之流的妖道了。”他喃喃说,“没想到现在齐州也有了……”
“不管是谁干的,他们都打算嫁祸到青牙头上。”
付叔一边开车一边总结。
“所以你父亲要我开车来接你。”
“在此事尘埃落定之前,你就不要再露面了。”
……
不太对劲。
黑暗中,白想缓缓睁开双眼。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19点30,也就是晚间七点半了。
那位马老师把周佶和汤敏叫走后居然把她晾在这这么久,至今也没人来通知下她能不能走,这个发展不太正常。
哪怕学校不想管她,那位韩力韩督查也该来找她做笔录了。
能同时让学校和督检司两方忽略掉她,白想立刻意识到外面可能是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
她也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拉开教室门进入走廊,从栏杆探头往下面看。
大雨倾盆,红、紫、蓝、黄……各种颜色的雨衣雨伞堆砌在一起,挤在楼下发出喧哗,缓缓流动着通过大门。
出事了。
白想终于肯定。
这个时间点疏散学生,爷爷的担忧居然应验了么……
“白想!你怎么还在这!”
马伯岚突然从拐道窜出来,看到白想后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语气陡然又严厉起来:“刚才的广播你没听到?”
白想回头看教室门。
马伯岚跟着往里面看,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学校最老的那批教室,现在早就废弃掉了,广播根本传不过来。
他有些尴尬,伸手想要去拉这个学生。
“那你现在知道了!别在这站着了,赶紧下楼!”
“马老师。”
白想抬手躲过他,微微蹙眉。
“我能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马伯岚沉默,然后说道:“你那壶水……不是一般的水那么简单。”
“源头是实验楼吗。”
“是。”马伯岚点头,“有可能是妖潭显形……韩督查和赵督查已经过去维持情况了,还有剑道馆的几位教习……别说那么多了!你跟我走!”
“马老师。”
白想后退一步,再次躲开他抓来的手。
“我想知道,我的同学,陈静,是否也在实验楼里。”
嗯?
马伯岚愕然。
这么晚还有学生在实验楼?
他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但白想记得很清楚,陈静是跟着高峰一起走的,到现在她短信电话都没来一个,不符合她咋呼的个性。
有不小的可能,她是偷偷跟着取走水壶的老师们去实验楼了。
想到这里,白想绕过马伯岚,面朝和实验楼连接的走廊方向。
“白想?”
马伯岚怒吼,此时正好有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将他狰狞的面容短暂映照出来。
“你想干嘛?”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
“就算真是……韩督查他们也会把陈同学带回来的!”
“你听到没有!”
“白想!!!”
他是德育处的老师不假,但他不修剑道,只是凡身。
白想非要走,他管不了她。
轰隆隆……
白想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过了两条走廊的接口,她原地站定。
裹挟着雷声,狂风把雨滴斜扫进来,淋湿了地面,也浸湿了她的白色卫衣。
“马老师。”
白想侧脸。
“我印象中,古代的妖乱远比现代猖獗。很多村落、镇子都因妖谲覆灭。”
“那个时候,只要是剑生,只要入了道,所有人但凡听说险情,没有一个不义愤填膺,拔剑赶赴去支援的。”
“而现在,一中剑生入道者二十余众。”
“我想问问。”
“我不会是唯一面朝这个方向的吧。”
这……
马伯岚瞪眼,哑口无言。
“是吗。”
白想闭眼。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确实是很明智的选择。”
“不过……”
咔嚓!
又一道闪电划过雨幕,照亮剑生睁开的金瞳。
“这不是我想要的道。”
第十一章 齐州牧
另一边,拿着周佶给的钱,汤敏在马路对面的快捷旅馆开了个房间。
简单用水冲了把脸,她听到走廊传来不少脚步来回落错的动静,不由庆幸自己跟着周佶出来的早。
这个时间点旅馆肯定是有空房的,但一中可是有几千个学生,乍一下都疏散出来,周边的旅店一定会被挤爆。
“也不知道学校里出了什么事情……”
站在窗边看向马路对面,盯着赤龙一中高悬的牌匾,汤敏心里有些不安。
她是从村镇上来的学生,从小没少听妖谲传说。但那些传说没有一个是能引起这么大动静的,她也就没往这方面想,还在担忧自己投毒被抓包会被怎么处置。
周佶已经被接回去了,以他家的关系,就算证据都指向他,督检司也只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而自己可就不一定了。
她有什么筹码要求周佶一定要保她呢?
孤身一人坐在床上,汤敏终于切实感到后悔和害怕。
她甚至没有一部手机能和同班同学打听消息,唯一和外界联系的渠道是放在钱包里的电话卡,而且余额也已经快见底了。
“算了。”
“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在聚会上就没怎么吃,汤敏打电话叫了一份标准晚餐,强迫自己别去多想。
但还是……
等待过程中,白发少女手持木剑,踩在周佶脸上质问全场的画面不断在她心头浮现。
“白想……”
“柴萱学姐高中状元,考入齐大一飞冲天,她俯视我,我就认了。”
“但你区区一个破烂剑道的弟子,在那些人眼里出身比我好不到哪去,你凭什么……凭什么能比我更早入道?”
咬紧牙关,汤敏心里嫉妒的发狂。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开门,是一名长相甜美的女服务员。
对方推着一架餐车,巧笑嫣然的对汤敏道:“您的餐到了,不知方便送进去吗?”
“不用了。”汤敏看到她的笑容就烦,“把餐盘给我,我自己能拿!”
“砰!”
从对方手中几乎可以说是将盘子夺走,汤敏用力把门关上。
而在她关门后,美女服务员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真想吃了她……”
“不过看在她帮忙投放‘神离’的份上,暂且不和她过多计较。”
听着附近落错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服务员咧嘴,唇齿之间微微张大。
这个时候如果凑近仔细看,就会发现在她表面那排洁白平整的牙齿后面还隐藏有另一幅牙齿。
另一幅,尖锐如同鲨鱼的牙齿。
[我是让你找地方观察大门的,不是让你去打猎的。]
耳机里传来一个极富磁性的男人声音。
[速度点,你可是外面唯一的岗哨!]
“知道了知道了……”
服务员嘴里嘀咕着,推着餐车又往前走,敲开了尽头房间的门。
“您的餐到了~”
她尽力展示明媚的笑容。
“不知方便给您送进去吗?”
这次的房客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先是盯着服务员的脸看了看,然后又看向她腿上包裹的黑丝裤袜。
“进来吧。”
推推眼镜,他拉开门,在服务员进门后迅速把门关上。
但没过几秒,门内就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
“你是什么东西?”
“别过来……唔——”
然后又是一阵低沉的“嘎吱嘎吱”的动静传来,有点类似于人在吃肉的时候咀嚼骨头。
“总算舒服了~”
“不过中年男人的肉有股臭味。”
“能选的话,还是想吃孩子的肉啊……”
伸手从嘴里扯出一只占满血的布片,服务员浑身猩红的来到窗边,探头看向马路对面。
“敖临。”
[我在。]
“目前还没有那些牌照的车子过来,你们还要再等一等。”
男人沉吟,继续说道:[杨兴刚才跟我汇报了,学校里面一切顺利。]
[妖潭已经在扩散了,妖气围住了整栋大楼,相连的路段、食堂那边也有波及,基本不可能突围出去。]
“过程和计划的有点偏差,但好在他们拖堂了。”
服务员笑的越发灿烂了,“真好奇,他们看到方家贵女那凄惨的尸体时会是什么反应。”
[不用操心那么多。]
耳机里的声音顿了顿。
[我们只是来拿玉凰剑的。]
“然后嫁祸给青牙剑道。”服务员眯眼,“……方孝淳真的会相信吗?”
[周靖安觊觎玉凰剑都快三十年了,当初玉凰剑出土,他就尝试过半路截道。]
男人声音中透出笑意,以及某种强烈的自信。
[而且他和玉明剑道的人本就不对付,也有勾结正我道的黑历史。]
[谁让方孝淳那么爱女儿呢……]
[这是明策,应该够他们折腾一段时间。]
……
与此同时,白想已经在马伯岚陪同下来到实验楼外面。
驻足仰望,整栋楼都被一层淡淡的雾瘴包裹了起来。有不少雨伞都顾不上打的老师和安保们正在外围安放警戒线。
无人交谈,只听到雨幕哗哗冲刷地面。
脚步声传来,白想转头,看到一个精瘦挺拔、颧骨高耸的中年男人正在高峰陪同下朝自己走来。
“校长。”马伯岚对男人点头,“我把白想给带来了。”
“嗯。”张龙泽发出一声鼻音,抬眼仔细盯着白想,眼神之犀利,仿佛要把她的形象表情刻到自己眼里一样。
白想不说话,任由他看。
“韩督查已经带人进去了。”
看了一会,张龙泽点头,叹息一声。
“剑生入道者二十余众,在没有紧急征兆的情况下,仅有一人仗剑来援……”
“我知道各有各的苦衷,但还是,心里滋味不太好受……”
“扯远了。”他表情一正,对着白想露出笑容。
“白老哥的为人我向来佩服,他教出的弟子,果然也有侠道风范。”
“张校长很缺人手。”
白想看着他。
“是因为妖潭的危害不一般吗。”
“我也不瞒着了。”张龙泽摇头,“妖潭不会无缘无故被调包投到学校里来,这背后是有人策划,他们很有可能是想要谋害一名学生。”
“实验楼的学生?”
几位老师听的具是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实验班的学生吗?”
一中一个年级有10个班,但在10个班外还有一个实验班,教学进度完全独立。
这个班就和剑生武道没关系了,走的是文理竞赛的路子,平时上课的地点也不在教学楼,而是藏在实验楼里。
这么复杂?
白想皱眉。
她向来是谋而后动。
妖潭的克星是剑道意志,是人体内景中觉醒的心相。
她的心相明显异于常人,再加上有韩力赵小琴两名正印督查顶在前面,她才觉得有所把握。
但如果背后还有人策划……
很难说,除了妖潭外是否还要面对其他危险。
“是什么人知道吗。”马伯岚问。
张龙泽摇头。
“有多少人呢?”
还是摇头。
“这都不知道?你就敢让韩督查他们进去了?”马伯岚觉得自己要疯,“不是应该先报警等更多人到吗?”
他不理解,这也要不了十几分钟吧?
“因为情况比较紧急。”
张龙泽语气越发低沉。
“那个学生叫方文雅。”
“她父亲的名字,是方孝淳。”
这一下,所有听众都哑然了。
包括白想。
因为她也是有印象的,这个名字曾多次出现在新闻里。
方孝淳,字显章,乃大虞京州玉京道人。
此人在两年多前千里迢迢从玉京至齐云。
承天受印。
任齐州牧。
第十二章 实验楼内(求收藏求票票~)
穿上从剑道馆搬运来的黑色防刺服,白想尝试着舒展身体。
防刺服的样式和卫衣差不多,也有兜帽,摸起来类似那种防水布料。
穿上后觉得行动无碍,白想这就准备动身。
是的,思索一番,她依然决定进实验楼看看。
一方面是得到确切情报,陈静正是在实验楼失踪的学生之一。
另一方面,如果能顺带救下方家贵女,神鸣剑道目前面临的一些困境,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风险和收益是呈正比的。
有人帮忙打头阵,这要是她还畏缩不前,那她这一世还练什么剑?
“等等!”
张龙泽在后面叫住她。
白想回头,却瞥见高峰一路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黑布布条。
张龙泽拿过布条,把布剥开,露出一柄藏在鞘中的二尺短剑。
“此剑名为‘定波’,算不得名剑,但却是我刚来一中时受赠的礼物。”
张龙泽将短剑递来。
“你要做的事太危险,非要去的话,带上这个。”
白想低头看向此剑。
青黑色的护手,连着剑镗,剑首雕刻有醒狮图纹。
剑鞘也是青黑色,宽约4厘米,长约60厘米,整体散发出一种古朴气息。
她接过剑,感觉比云纹木剑要沉重许多。
拔出剑刃,确认剑体是开了锋的,白想收剑回鞘,将其倒插在防刺服背后专门纳剑的卡扣上,对张龙泽等人点了点头,迈步走入前方的雨幕。
“为数不多能做的了。”
看着她就这样走进实验楼大厅,张龙泽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电话都打了。”马伯岚走到他身边进行汇报,“有不少人……知道内情后都改了说法。”
“配上督检司那边来人,最起码能有五十个入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张龙泽重重哼了一声。
“那方孝淳最恨趋炎附势之徒,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让女儿隐瞒身份在赤龙就读?”
“校长……”高峰对这件事颇有微词,“你为什么……”
“出事后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那女孩的身份。”张龙泽黑着脸,“这个方显章啊……”
“现在只能希望他女儿身边也有人保护,加上韩督查还有白想他们,能拖延到支援赶来。”
“否则要是出了事情,整个赤龙道,甚至整个齐州,恐怕都得翻一翻身了……”
另一边,实验室的一楼大厅,白想背着‘定波剑’,手持自己的云纹木剑,正在一边打量一楼的情况一边回想校方提供给她的妖潭情报。
张龙泽无疑是最先收到噩耗的人,根据他的描述,妖潭最先影响的是负责化验毒水的老师,名叫罗宇。
实验楼一共七层,罗宇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四楼的化学实验室里。
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而且死状非常凄惨,乃是全身皮肉仿佛溶解一般脱落下来,只剩一具血腥骷髅坐在桌前。
但诡异的是,在此之前有不止一个目击者提供信息,说看到罗宇身穿雨衣去食堂购物。
罗宇身死的现场,那个实验室的门口恰好也有一件雨衣落在地上,而且旁边有三个饭盒,饭菜散落的到处都是。
“在那之后,所有说见过罗宇的人,包括食堂给他打菜的员工,这些人里有超过一半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也就是,莫名其妙的被发现变成血腥骷髅躺在路边,但同时被雨水淋湿的若干衣服——又出现在附近别的的地方。”
妖潭表现出诡异且强烈的传播特性。
这就是为什么,一中要迅速果决的疏散人群。
爷爷当初说了三个可能,并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妖潭作祟。他肯定没想到三个猜测能中两个。
一中,还真藏了一个重要人物。
一边思衬,白想一边靠墙根坐下。
她一直在谨慎观察四周,同时快速脱了鞋袜,用力拧干净袜里的水,又把鞋子里的水分控干。
鞋底是防滑的。
关键时刻,她不希望自己的脚在鞋子里打滑。
“如果不是我穿越过来,原身将安静的死在单间寝室里,消息也就不会传递出去。”
“这样等方文雅晚上回宿舍,整栋宿舍楼恐怕早已化作鬼蜮。”
“即使原身发现问题,时间也是在中午和下午。水壶必然是第一时间被送来化验,方文雅那时正在这上课,大概率还是难逃一劫。”
“想的真周到……”
“不惜把这么多人卷进来,就只为了杀一个人。”
“应该是冲着州牧,或者干脆就是冲着天家去的。”
尝试梳理事件脉络,白想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是不当心卷入了一起……针对大虞官宦的斗争里去了。
暂时不想那么多。
重新穿上拧干的棉袜,白想穿鞋走了两步,看向一楼大厅的中间电梯。
……
与此同时,实验楼的六楼,另一侧楼道,正有加起来十几个人,在排头两名黑衣督查带领下跌跌撞撞的逃窜进走廊。
“快快!”
韩力一只手握紧电锏,一只手扒拉在门板上,小声招呼所有人快点,督促他们躲进一间空教室里。
直到最后一人想要进来,韩力却瞥见他宽大的外套下面是两条光腿。
“你!”
他横过电锏将此人拦住,严肃命令道:“把外套敞开。”
“韩督查?”
那人是一名白净男生,闻言发出颤抖的声音:“你拦我在外面想做什么?那些东西要追上来了……快点!放我进去!!”
但回应他的却是挥舞的电锏。
这种可以伸缩拉长、并且放出电流的武器对妖潭怪谲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对人又不足以致命,韩力很干脆的做起了实验。
“啊——!”
男生腰部被电锏捣中,口中发出一道凄厉哀嚎,整个面容在电流刺激下陡然变得透明起来,竟然一下子把整个身体都蒸发掉了。
“鬼东西!”
一看空荡荡的外套从半空飘落,韩力面色又是一变。
什么时候被吃掉的?
这妖潭……简直神出鬼没无处不在!?
“快出来!!!”
再次招呼教室里的人从前门出来,韩力让他们跑到斜对面的又一间空教室,自己也躲进去把门锁死。
“呼……呼……”
汗水淋漓,他大口喘息着,身体靠在金属门上,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啪嗒!
啪嗒!
啪嗒!
不一会儿,远方传来清脆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些磕碰怪响。
哐当!
这是碰撞声,听动静应该是那玩意撞开了刚才那间教室的门。
它应该是在教室里搜寻了一会,没有发现,又啪嗒啪嗒的踱步出来,顺着来路下楼去了。
呼——
确定对方不在这一层了,韩力才敢大口喘气。
然后他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向搭档赵小琴,着重盯着她凄惨的左肩。
那里是空的。
断面的血肉交错不齐,剑道馆的李教习给她做紧急包扎,赵小琴疼的脸色煞白。
“韩督查……”
一名双马尾女生颤巍巍的凑近过来,正是陈静。
“那个东西……走了吗?”
“暂时吧。”韩力轻声道,似乎害怕说大声了会把脏东西引来。
他看看陈静,又看看疲惫躺下的逃难学生们,嗓音沙哑。
“但如果不找到那东西的弱点,光靠我们是出不去的……”
“韩警督。”
又有声音从旁边传来。
韩力看过去,却是一个有着柔顺黑长直发,佩戴黑边眼镜的女生。
“方小姐……”
面对她,韩力可不敢像面对陈静那么放松。
因为她就是方文雅。
方孝淳,方州牧藏在赤龙的女儿。
“韩警督。”方文雅推了推黑边眼镜,陈恳说道,“你和赵警督、李教习愿意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救我,我不胜感激。”
“但是这样下去无异是坐以待毙。”
“我的想法是,韩警督曾多次直面过它们,对它们的了解比我们更深。”
“而想法这东西总是人越多越丰富的,如果韩警督是在苦恼无从下手,不如将对它们的认知描述出来,大家共同探讨如何。”
第十三章 妖潭之理
她说的也对。
韩力想了想,说道:“目前能确定的,是妖潭能悄无声息的把人吃掉,让那个人穿戴原来的衣物混在队伍里,外表几乎看不出异常。”
“几乎么?”方文雅皱眉。
“唯一辨识的方法是,被吃掉的人,身上的衣物并不完整。”韩力补充道。
“比如刚才那人……他原本穿的应该是长裤,被夺舍后却没穿裤子,只用外套盖住下身,这种只要多注意观察就能分辨。”
“还有……”赵小琴在旁边咬牙开口,“这个妖潭分为有形和无形两种……无形的就是会夺舍吃人的,有形的则是以血骷髅的外相游荡活动,它们行动迅捷能躲子弹,而且力大无穷,普通手段无法应对……”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看向自己左边的肩膀。
如此严重可怕的伤势,就是被一只血骷髅伸手抓住整条臂膀,硬生生从她肩膀上撕扯掉的。
她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督查,但她好歹也是养神七段的修为,力量、反应力都远超常人。
血骷髅的力量能大到她无法反抗的程度,这种妖潭在她的人生经历中还没遇到过。
“还有!”李教习也做出补充,“如果是没有入道的人,甚至不能直视它们!”
他看向教室里所剩不多的十几个学生,神色也是有些悲悯。
“廉狄……孔盛……他们都是因为没有心相,直接看了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夺舍吃了……”
“有形和无形,有形的行动迅捷力大无穷,无形的不能直视,且互相之间似乎有感应联系,暂不确定是否是听觉……”
陈静苦着脸,帮忙总结妖潭的特点,方文雅在旁边越听脸色越白。
妖潭基本上都是有原理和弱点的。
只要堪破了‘妖潭之理’,有些时候,就连常人都可以从妖灾当中存活下来。
而如果再施以合适的针对手段,像她这样的普通人甚至有可能击破妖潭。
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在诸多道家学派和观点里,都认为妖潭之所以都具备原理和弱点,正是顺应了天道演化。
有些妖潭是致幻的,只要闭上眼睛不去看,依靠肢体碰撞就能走出范围。
有些妖潭则是不能恐惧发声,只要喉咙里因为恐惧发出了一丁点声音,妖潭就会瞬间扑上来把人杀死。
这方面的案例,方文雅从小就阅读过不少。因此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集合每个人的力量思索妖潭有什么弱点,最起码的也要搞明白,它到底是怎么从一壶水往外扩散开的。
但是,这个妖潭未免也生的太复杂了!
弱点……无形类的会害怕电?
不清楚,暂时待定。
但有形类的血骷髅那就完全没法对付!养神九段的韩力手持标准警械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这要怎么去针对呢?
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只能防止自己被无形类的妖潭夺舍吃掉。
真想这样摸出去?
他们并不是没尝试过,但这样还是会被血骷髅发现。
两次遭遇血骷髅,第一次死了八名学生,第二次死了四名学生,外加赵小琴被撕掉左臂。
根本就想不到任何规律啊……
天道所谓的遁去的一,到底体现在哪里呢……
方文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要如何破局。
而其实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会有人大费周章的针对自己。
冲父亲去的?
自己不是剑生,一直隐瞒身份在这边念书,身上也没有携带什么特别厉害的宝物护道,怎么看都是想通过针对自己来找父亲的麻烦。
那我就更加不能死了。
方文雅呼吸略微急促起来。
如果策划者的目标是通过杀死她来诱使父亲方孝淳做些什么,那她就一定不能出事。
只要她活着就是最好的还击。
只要她活着,那些人的阴谋就无法得逞!
只是,妖潭……
绕回现实,方文雅又有些丧气。
志愿许的好是没有用的,现实里的问题解决不了,什么志愿都没有用。
就在她皱眉苦思的时候,忽然,她感觉教室内的氛围有些不对。
说了集合所有人的想法一起探讨,但响应的居然只有这么点人,学生更是只有陈同学一个。
仔细看去,实验班仅存的那些同学,他们看向自己的眼光略带闪烁,面对目光都扭开了头。
啊……
方文雅愣了。
确实,我忽略了同学们的心理情况……
生死关头,贵女的头衔可没那么好使。
知道了是因为我才卷入妖灾,肯定也会有怨言吧……
……
另一边,白想放弃了搭乘电梯,选择走楼梯上去四楼。
楼道里场景非常吓人,台阶和地板上到处都是猩红的血渍。有些是类似骸骨的脚印留下来的,有些则是肢体压在地上拖拽出来的。
部分血渍浓厚的地方还堆砌有一些人体残骸,几乎每三层台阶就能看到撕扯下来的衣物碎片。
血腥气浓烈,常人在这里怕是根本待不下去,闻上几下就要狂吐。
白想却没有任何异样,只见她走走停停,时不时蹲下检查残骸和布料,期间没发出任何动静。
来到三楼中间平台的时候,她目光一凝,在白炽灯光的照耀下看到角落里躺着一条断臂。
断臂和一具通体猩红的骷髅残骸躺在一起。白想走过去,用木剑把断臂拨弄过来,盯紧断臂上包裹的黑色布料,再看看其纤细的手指,确定这条臂膀应该是属于赵小琴的。
赵小琴是否称职另当别论,但她作为正印督查,剑道修为至少也达到了养神七段。
而她和韩力的组合很明显是后者做主导,韩力更年长,修持剑道的时间更多,很可能是养神九段,甚至十段圆满。
这样的组合,又是持有对妖潭有克制作用的警械,居然落到被生撕手臂的下场……
白想眯眼,将‘毒水妖潭’的威胁预期又提高了一级。
突然,她像是察觉到气氛变化,猛地抬头看向台阶上端,正瞥见有一个穿白衬衫、披散头发的白净女孩在看自己。
衣服……
白想目光落到那件白衬衫上,确认除了这件衣服以外,女孩身上可能没有其他衣物。
就算她还有内衣好了,这种穿着也不合常理。
她目视女孩,余光却偏向了角落里的血腥骷髅。
刚才确实看到有很多血脚印,像是骸骨脚掌踩出来的……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女孩看起来非常激动,一边说话一边转头张望,对白想招手:“快跟我来……那些怪物可能就在楼上!”
白想身形顿了下,说了声“好”,这就跨步走上台阶。
随着距离拉近,她逐渐感觉到内景的异样。
那是内景中的心相种子,平常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现在越是靠近女孩,种子就越是散发出一种大日炙烤的灼烧痛感。
不算重,却让她有一种热血上涌的感觉,仿佛身体里的某种防御机制被自发唤醒了,已经在对危机做出抵御。
“快来!”
距离女孩只有一步之遥,对方焦急的伸出手臂。
“抓住我!我带你躲起来!”
但回应她的却是一道白芒。
白想根本不搭理她,先用连鞘的木剑自然架开那只手,右手抓住‘定波剑’将其抽出,划出一道雪白劈练,狠狠砍进她的额头!
“噗嗤!”
定波剑虽短,但剑刃相较一般剑器更宽,剑体重量分毫不差,女孩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被切剖开来,剑刃一路切到脖子根,发出一声清脆爆响!
但是,红白飞溅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这一剑砍完,白想忽觉后续力道落在了空处。
再定睛一看,眼前只有一件白衬衫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哪里还有女孩的人影?
如此诡异恐怖的场景,那她刚才看到的是谁?
本能的,白想转身,盯紧躺在下方平台角落里的血腥骷髅。
仔细观察,这骷髅腿上还套着一条残破长裤。
而旁边被撕烂的诸多布料里,好像唯独缺了上身的配衣。
咔咔……
血腥骷髅晃动着身体,在白想注视中站了起来,用两个黑漆漆的眼眶和她对视。
这样。
白想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场面,又想了想学校提供的罗宇情报。
她差不多知道,妖潭的原理是什么了。
第十四章 揭开面纱(求收藏求票票~)
血骷髅蹒跚朝白想走来,白想右手握紧定波剑,左手握持木剑往下一顿,任由剑鞘因此脱落。
当啷~!
剑鞘顺着台阶滚落下去,也就是在同时,白想动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杀人以及杀怪谲,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做,但在她看来战斗不外乎是把握时机。
只要血骷髅的骨头是来自人体,只要那骨头硬不过定波剑,那她相信,自己并不是毫无机会。
血骷髅明显是被她冲来的姿态给吸引了,两只挂着碎肉血浆的骷髅手臂抬举起来,想要格挡劈落的剑刃。
但就在此时,木剑剑鞘正好滚落到它的脚下,它抬步上楼的动作因此而被绊了一下,整个肩膀猛地一沉,格挡姿态瞬间散开。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咬紧牙关,白想几乎把全身的气力都凝聚起来。
先是从支撑腿转化到腰肢,再通过扭动腰肢带动臂膀抡圆,体能、势能……主观客观的条件在这一刻全部汇聚到定波剑上,瞄准血骷髅暴露出来的白骨脑壳狠狠切入!
“噗嗤!”
剑刃入骨!
很干脆的,血骷髅的脑袋被这一剑深深切入,伴随白想手腕的用力转动,它的脑壳瞬间炸裂开来,蕴藏其中的红白浆液在空中爆散!
但白想没有放松警惕。
砍完这一剑,她放松的另一条腿猛地踹出,正正印在血骷髅的胸前肋骨上,将它从半路台阶上踹飞出去,哗啦一下撞在墙上。
蓬!
这一撞,血骷髅直接被撞散架了。
白想一路盯紧它飞行的轨迹,看到那颗残破的骷髅头咕噜噜的滚到一边,牙齿张合着,头顶切开的颅骨缝隙里快速流淌出一滩血浆。
随着血浆越流越多,骷髅头牙齿的张合频率也在下降。
最终一切归于寂静,骷髅再也动不了了。
“呼……”
白想稍微放松肌肉,走下去用木剑捅进骷髅颅骨,将里面残存的一点大脑组织搅了个稀烂。
看来我没猜错,‘毒水妖潭’的运行原理是‘分出另一个自我’。
她暗中思衬。
比如罗宇,很多人看到他身穿雨衣去食堂打菜,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被污染了,那些人看到的并非完整的罗宇,而是罗宇在妖潭影响下分出的‘精神体’。
‘精神体’需要至少一件来自肉身的衣物来锚定意志,维持‘依然还是自己’的概念。如果不戳穿的话其表现应该和平常无异,就好像刚才自己遭遇的女孩。
而肉身,因为缺失了‘精神体’的缘故,血肉器官会逐渐脱离身体骨架,从原本的正常人变成血骷髅,瘫痪失去行动能力。
引起血骷髅暴走的条件应该是杀死‘精神体’。
不……严格来说那不叫杀死,而是打散。
被打散的‘精神体’会瞬间逃回瘫痪的血骷髅中,再次启动它,瞄准‘杀死它的凶手’追撵而来,尝试将‘凶手’撕成碎片。
而‘精神体’在正常维持的情况下又具备一定的污染特性,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遭遇罗宇的人里有超过半成都诡异暴毙。
这就是‘毒水妖潭’,运行和杀人的机制原理!
“血骷髅不弱,若非占据地型便利,以及它刚刚启动还比较迟缓,我的表现未必能比赵小琴好。”
白想习惯性的总结战斗经过,认为这些妖谲确实是相当危险。
认不出‘精神体’,或者即使认出了却不打散‘精神体’,就会被污染,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就分开了。
而打散了呢?则会激活血骷髅追撵复仇。
这东西的战斗力不需质疑,从赵小琴留下的断臂就能判断一二。
那么,如何解决这东西呢?
明白了妖潭之理,白想便拥有了脱身的能力。
只要发现疑似‘精神体’的目标就远离,尽量不要招惹已经被激活启动的血骷髅,即使遇到了也避战躲避,如此,从这里出去是没问题的。
但她却是来救人的。
最好的办法,还是连弱点也一起找到,彻底将‘毒水妖潭’从世上除去。
弱点……
白想脑中想起罗宇,左右看了看,快速上楼,小心翼翼的往化学实验室走。
走廊灯是开着的,她一路仔细盯着地面,通过那些杂乱血污辨认残留下来的泥水脚印。
前方就是化学实验室。
白想停步,看到实验室的大门敞开着,一件黑色雨衣躺在门口,旁边还有洒落的饭菜。
看向室内,一只血骷髅歪着头坐在电脑椅上,一动不动,没有丝毫暴走的迹象。
没有犹豫,趁着走廊现在是安全的,白想用木剑挑开那件雨衣,露出下面的一双棕色皮鞋。
皮鞋的鞋头是正对着室内的,白想默默在脑海中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觉得罗宇应该是……‘精神体’和‘肉体’在这里互相打了个照面。
同时的死亡?
‘精神体’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所以直接消散湮灭?
换句话说,只要引导大楼内游荡的‘精神体’见到自己的‘肉体’,让它们认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妖谲是不是就能破解?
也不一定要见面。
思索一番,白想认定‘精神体’在妖谲双身中占主导地位。
只要让‘精神体’认识到这一点,它的威胁可能就不存在了。
通通通!
突然,一阵脚步声逃窜过来,走道尽头钻出一个脸色通红的矮胖男生,只穿着一条长裤,赤脚在地板上快速奔跑。
看到白想和她手中的剑,他双眼一亮,立即冲到她面前稳住身形,先是下意识的推了下鼻梁,然后满怀希冀的问:“你是专门来救人的吗?”
白想皱眉,内景中又有了被炎炎大日炙烤的感觉。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男生,而是先朝门内桌台扫了一眼。
没有看到她的水壶。
这样……
微微眯眼,她这才叹息一声,对男生道:“是的。”
“但我不是来救你的。”
“因为你其实,已经死了。”
“你你说什么?”
男生先是难以置信,双眼死死盯着白想的表情,面容狰狞如同厉鬼。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是在诅咒我吗?”
“我绝不接受!这不可能!!!”
“那么你的眼镜呢。”白想平静和男生对视,“你应该是戴眼镜的吧,现在你的眼镜不见了,你是否能看得清呢……”
男生愣了。
他下意识又做了一个推眼镜的动作,但鼻梁上却空无一物。
“我的眼镜……”
“是啊,我为什么看得清呢?”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抬头看白想,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整个人呼的一下消失不见,只剩一条裤子掉在地上。
“你居然真的破解了‘神离’?”
紧随其后,一个惊诧嗓音从旁边传来。
白想回头,看到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的白皙男孩靠在斜对面的金属门上,瞪大双眼盯着自己。
男孩身穿黑色上衣和黑色短裤,生的很是俊秀,一头漆黑碎发懒洋洋的垂散下来,皮肤细腻,唇红齿白,
但真正让白想瞩目的,还是他竖在头顶的两只猫耳、垂落在身后的蜷曲尾巴。
以及,挂在他腰间的,白色水壶。
“你不是赤龙督检司派来的人吧?”
男孩咧嘴,对白想露出一个很是阳光灿烂的笑容。
“自我介绍下,我叫杨兴~”
“这位智慧和美丽并存的姐姐,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妖仙道呢?”
第十五章 定波斩妖
‘道’字的尾音还没落下,男孩便化作一道黑影,呈之字形朝白想冲来。
白想早有准备,丝毫没有为话语分神,左手持云纹木剑护住周身,右手从身后拔出定波剑,挥剑朝向敌人横扫。
“锵——”
黑影速度极快,白想刚把剑刃拦截到位,握持剑柄的右手便感觉有一股大力震荡传来,交击竟然传出金铁之音。
“挡住了?”
黑影后跳,显出男孩‘杨兴’的身形。他上半身低低趴伏下来,双手五指突出尖白利爪,很是诧异的瞪着白想,舔舔嘴唇:“哦……那我倒真想邀请你了……”
“咳咳!”咳嗽一声,‘杨兴’正经道:“别看现在大街上那么多人安居乐业,实际上只是大虞天家在粉饰太平。”
“玄朝后人、金蝉寺、正我道……这九州暗地里早就烽烟遍地,荒野中不知有多少妖国蠢蠢欲动。”
“这正是‘人理失正则妖仙道兴’!这位姐姐,你现在走的路反正已经失了气象~何不加入我妖仙伟业,同求大道?”
白想盯着他的眼睛:“南坪路,经贸大厦的那起事件,是否也是妖仙道做的。”
“咦?”
‘杨兴’惊讶了,“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姐姐也记得?”
“让我想想~”他转动眼珠,“当时应该是王狩在当齐州牧吧?”
“他在代州杀了不少我们的人,以为能躲到后方享福……但天底下怎可能有这种好事情呢?那次事件只是对他的小小警告罢了~!”
白想睫毛微微颤动:“那王狩后面的下场如何。”
“下场?”男孩笑了,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他的两个女儿,他的妻子,还有他最最爱护的老母亲,都被当着他的面开膛破肚,吃掉了哦……”
话音未落,定波剑就垂直劈来,男孩发出“哇~呜!”一声类似猫兽的嚎叫,身形敏捷的躲过斩击。
“哎哎!真是不经逗呢!”重新站稳,他再次露出那种灿烂的笑容,“我确实很想拉姐姐入伙呢!因为姐姐的眼睛很好看,和我的同类非常像呢!”
“咦……”
微微皱眉,他却是发现站在对面的白发少女,那手上的架势有些奇怪。
除了那把讨厌的铁剑,她居然还握持着另一把三尺木剑,而且……正在缓缓往回收剑?
我应该没有被扫到才对……
正奇怪呢,‘杨兴’却感到腿侧传来一阵湿意。
一低头,却是不时有清水从白色水壶中潺潺流出——水壶不知何时被硬物从外面敲了个洞。
“啊……你的目标是‘神离’……”
‘杨兴’笑着抬起头来,“真是聪明又狡猾的漂亮姐姐……”
“你让我没法,交差了呢~!!!”
“哇~~呜!!!”
口中再次发出兽吼,‘杨兴’身体猛地膨胀起来,一头黑发蔓延至尾椎,眼球外突形似蚊蝇,嘴角蔓延到耳蜗前端,满口利齿……竟是瞬息变成了一头裹着黑毛的狰狞妖兽!
“吼!!!”妖兽蹬地,引起砖石碎裂的同时朝着白想飞扑过来,速度明显比人型更快!
白想屏息,侧身躲开第一下,心相调控发出指令,双眼四周的肌肉群瞬间绷紧,勉强捕捉到妖兽的残影,伸手把剑递了过去。
是‘递’,而非任何其他动作。
她想的清楚,自己凭力量是无法和妖兽做对抗的,只有利用妖兽本身的速度,用剑器做威胁,逼迫它躲避剑锋之利。
“吼!!!”
几次跳扑都发现被剑锋隐隐瞄准眉心,妖兽怒吼,再次飞扑,伸爪拍向锋利剑刃。
却不料白想居然不闪不避,身形反而瞬间欺近。其左手握持在木剑中间,斜斜顶向拍来的肉垫,右手挥剑朝前突刺,剑锋直指妖兽右眼。
她不要命吗?
妖兽满脑子都是震惊和不解。
这样她最多刺瞎我一只眼睛,她整个上身都会被我咬掉的啊!
想归想,妖兽可不愿这样交换。它立马收了架势侧身荡开,拼着被定波剑在小腹处划出一道口子,躲开了白想的追击刺剑。
“好快的反应!”
落地后,妖兽口中发出人言,只是嗓音相较人型低沉了许多。
“养神圆满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反应,但你的力量又明显太弱……”
“真奇怪,你到底是谁?”
白想微微喘息着,并不打算回答对方。
忽然,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低下头,身上依然是黑色防刺服,配套的黑裤子以及白鞋俱在。
但她的袜子却消失了。
就像是她本来就没穿袜子一样……而且她手中的双剑,不知何时已经只剩右手的‘定波’?
猛地回头,她竟看到另一个自己——另一个身穿白色卫衣,黑色紧身裤,脚上只有袜子的自己站在后面,手持木剑,眼神呆滞,仿佛失了魂魄的提线人偶。
妖潭?
目光下移,白想看到在‘人偶’脚边躺着一只白色水壶,看情景里面剩余的毒水是有部分泼洒到了‘人偶’身上。
“哈哈哈!”
妖兽发出尖锐的笑声。
“算计‘神离’!便让你死在‘神离’之下!”
“只是可惜了这漂亮的眼睛……”
“也许我该在你溶解之前把它挖掉?既作为我的私人收藏,又能拿去给他们交差……”
但是,我并不觉得我已经死了。
神魂离体,白想反而进入了一种奇异状态。
“白想?今天感觉怎么样?”
“白想,今天还是能坚持啊……”
“白想你真是邪了门了?按理来说你应该已经感觉不到手和脚了,但你居然还能强行撑着自己下床?”
“你这个情况是不简单……虽然你说了你是怎么进行那种冥想训练的,但其他病人根本办不到啊。”
“不如这样吧,你协助医院对你进行观察治疗,后面的费用我们继续协商?”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一段段过往的、前世的回忆从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犹如走马灯疯狂跳跃上演。
目睹旧景,看着主治医师那惊奇的表情,白想细细品味体会,依然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和肉身之间紧密的联系。
原来,后面那几年确实属于医学奇迹。
那具身体早就废了。
之所以看着勉强能动,完全是靠我的‘思想’而已……
忽略‘分魂’,妖兽悠然走到‘人偶’身前,凑近脑袋,想要仔细欣赏那对金黄眼瞳。
就在这时!它忽然生出一种致命警兆!
它想后退!想要躲闪!但剑锋却比它速度更快!却是‘人偶’猛地从虚空中拽出定波剑来,手臂一扬,直直将短剑从它口中刺入!
“噗嗤!”
锐利的锋尖从妖兽头顶穿透出来,中止了它的一切反应。
滴答……滴答……
滚烫兽血混着脑浆,也混杂着白想自己的血,从她手臂上流淌下来。
用力太猛,妖兽的牙齿也划破了防刺服,在她右臂上划出一道血口。
但她却丝毫不显痛苦,妖异黄瞳中罕见泛起一片波澜。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呵……”
“原来如此。”
第十六章 格局打开
伴随刺耳的刹车声,桃朔华一身漆黑仿古劲装打扮,身背一只狭长木匣,也不顾外面雨还没停,急匆匆的跨步朝一中大门走去。
大门早已拉起长长警戒线,外围还有督查警巡视看守。见她过来纷纷将手按在腰部,分了几个人上前作势盘问。
“让开!”桃朔华懒得和这些人浪费时间,伸手亮出一枚令牌。
令牌呈古铜色,中间雕刻有凸出来的醒狮纹样,纹样的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各有不同形状的镂空孔洞,孔洞下方则能看出内部镶嵌有一块青白色玉盘。
看清令牌的督查脸色一变——四方醒狮铜镶玉,来者竟是州治府人?
当即不敢继续阻拦,乖乖让开放桃朔华进去。
桃朔华面色没有丝毫放松,就连佩剑都感受到她焦躁的情绪,不断在匣中发出震动声响。
“真是倒霉……消息怎么会走漏呢???”
一边深入一中校园,桃朔华一边恨恨咬牙。
“就不该听姑奶奶的,真的就走开一次就出事了!!!”
夜色深了,又有教学楼遮挡外界灯光,大半个校园里都黑漆漆的。
桃朔华是真的心虚,她摸摸嘴唇再摸摸肚子,嘴里仿佛还能回味……步行街路边摊上麻辣小章鱼的Q弹和味道。
但一转眼这一切都烟消云散,都被一个满脸严肃的中年男人所取代,被他凶戾的视线威逼过来。
“希望没事……希望没事……”
嘴里滔滔不绝祈祷念经,桃朔华摸向此时校园内灯光警戒最为充足的地方,不想在警戒线外竟被拦了下来。
“州治府办事!”桃朔华再次出示令牌,“还不让开!”
但这次的督查好像不太一样。
看上去身形更高大些,而且一个个身上都有股独特的气质,听到威胁也纹丝不动,只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她打量。
桃朔华差点都想开匣拔剑了,却听闻前面传来一个冷冽男声。
“这不是桃从事吗?”
人群分开,露出站在前方的张龙泽等师长校官,以及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一个白净长衫中年人——质询便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张道明……”桃朔华眯眼盯着白净中年,“你在这正好!我问你,我家小姐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桃从事糊涂了。”白净中年——也就是张道明咧嘴冷笑,“方大人既然派你来为贵女护道,那这个问题该我问你。”
“你看看~”他转而朝向张龙泽等人,拍着袖子,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
“我甚至连桃从事身在赤龙这回事都不知道呢~我又怎么敢说,我知道方贵女现在是死是活呢……?”
“张道明!”桃朔华被戳中最在意最害怕的点,二话不说直接暴怒。
“哗啦”一声,她背负的木匣四分五裂,一柄闪烁红光的精铁长剑瞬间飞出被她握持在手。
“大胆!”
黑衣督查们齐声怒喝,一群人拔电锏的拔电锏,举枪的举枪,所有矛头全部朝着桃朔华瞄准,气氛变得僵硬起来。
嗤嗤嗤……
桃朔华举剑,狭长剑锋遥遥指向张道明,隐约能看到剑锋外侧虚虚喷吐着淡红光焰,且光焰还在不断滋长衍生,犹如一团粉红能量包裹住剑身,勾勒出一根树枝模样。
之前还能安稳落在桃朔华身上的雨滴,此时距离她周身一厘便开始蒸发,在她周身营造出一片氤氲雾气。
“好了好了……”
伴随声响,从桃朔华身后又走来一拨人,为首的是一鹤发老者,在身旁黑脸正装壮汉的衬托下打起了圆场。
“都是为同样的目的来的,谁都不希望贵女出事,你看这这……何必让下人看笑话呢?”
“徐守望。”
桃朔华对老者还是很尊敬的,看到后面的阵仗便收起长剑,消去了剑刃上的粉红异象。
“还有黄都尉。”又对黑脸壮汉点了点头,壮汉也点头算作回礼。
这下真是人齐了……
桃朔华面上不表,实则心里发苦。
那鹤发老者名叫‘徐哲’,乃是赤龙道道路司‘守望’,管辖道市及下属村镇的最高官宦。
而旁边的壮汉名叫‘黄迁’,乃赤龙军‘都尉’,赤龙本地最大的武官。
再加上后面那个……督检司‘督监’,‘张道明’,整个赤龙道最核心的权力圈层几乎都到齐了,可想而知消息传递的是有多迅速,引起的反响又有多大。
徐大人甚至只比我晚来一两分钟……
一想到这个事实桃朔华就汗流浃背,她不敢想要是方文雅真的有什么好歹,主人怪罪下来她却回答说她当时在步行街吃小章鱼……
卧槽,我的脑袋还保得住吗?
方孝淳可不会管是谁让她出去玩的,桃朔华心直接凉了半截,便再受不了站在这傻等。
她不懂——这么多人堵在楼下是什么意思?
你们倒是进去啊?
去救人啊?
“桃从事。”张道明看出她的急躁,也不便再阴阳她了,轻声说道:“稳住心相……你就没发现妖气已经消散了吗?”
嗯?
桃朔华一怔,抬头看向实验楼,发现确实……完全看不出妖气缭绕的样子。
“解决了?”她不由追问,“人呢?还在里面?”
“张督监刚刚已经派人进去过了。”张龙泽终于逮到说话机会,站在旁边小声念道,“应该一会儿就能出来了……”
“我问你了么?”
桃朔华瞪眼,张龙泽嘴角抽搐一下,当即闭嘴,不再说话。
桃朔华也知道,今天之所以出这个事情,自己要抗下大半罪责。
想着学校里都是查过根底的学生,不可能出什么情况,再加上方文雅又不希望她住校陪读引人注目,她才住在外面,只是以姨母的名义每天和方文雅见几次面。
今天本来是要进去接方文雅出来吃饭的,但不知怎么搞的实验班拖堂,方文雅在手机里督促她先自己去吃,这才被那些妖道钻了空子。
如果方文雅真出事情,她桃朔华首当其冲是逃不掉。
但连带着徐哲、张道明、黄迁……这一大群人也要跟着担责!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张道明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看?
所以张道明对她有怨气,她能理解。
但你张龙泽……学校校长!
你就这么轻易让人把妖潭送进来了?
张道明对她有怨气,她对张龙泽也有怨气!
“出来了!”
旁边有人突然大叫。
“来了!真出来了!”
这一下可把大家注意力都引走了,一群人转头看向实验楼的台阶大门,正瞥见一群穿黑色防刺服的督查警蜂拥出来。
他们有些是背人,有些是抱人,有些是用担架抬人,基本上是好几个人拱卫一名学生伤员,其中正有一名戴眼镜的文静女生。
文雅!
看到女生,桃朔华就像从地府飞升仙界,一颗心都活了过来。
但是渐渐的,桃朔华、张道明……这些人都眯起了眼。
因为救援队伍里还有一个“主角”。
那是一名同样身穿防刺服的白发女孩,她身形高挑,面容沉静,身负一把剑镗剑柄都被鲜血染红的短剑,手持另一柄剑生木剑,正在警员们的簇拥中朝这里走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出来的时候,雨正好停了。
云层荡开,一抹月光洒落下来,照亮女孩秀丽的脸,以及那双独特的黄瞳。
不自觉吸引到全场目光,白想没有丝毫羞怯。
她径直走到张龙泽身前,先将剑生木剑插入后背的另一处卡扣,再把‘定波剑’连鞘拔出,双手托举递了出去。
“白想……”
张龙泽语气颤抖起来,“你这是……”
“妖谲已毙。”
白想余光瞥见其余众人,真诚看向张龙泽。
“多谢张校长,借剑之情。”
第十七章 调虎离山
马路对面的‘赤龙道立第三医院’,先前被白想殴打,跑来检查身体的学生目瞪口呆的看到一大群医护蜂拥出去,又领着一大群黑衣人蜂拥进来。
“这次,白同学,真的多谢你了。”
做完检查,方文雅在桃朔华的陪同下来到白想的病房,专门过来向她道谢。
说实在话,今晚的遭遇有点太玄奇了。
深陷妖乱,本以为难以逃出生天,所有人绞尽脑汁思索不出如何破敌,这个时候却有一个白头发的女生敲开了门,神色平静的对他们说——没事了,妖潭已经被解决了。
甚至不只是妖潭而已。
身为贵女,方文雅能听到所有的内幕消息。她很清楚,这次的敌人妖仙道,他们不仅仅是投放了妖潭,还派了一名正式成员在旁看守。
妖仙道的正式成员,听桃朔华说,那是已经能做到‘妖气染身’,至少也要有铸剑境的修为才能正面对抗。
而这名女生……她的名字叫‘白想’?
他们都说她的修为仅仅只有养神一段,那她是如何做到这种壮举的呢?
盯着躺在病床上,右手已经包扎好绷带,正在享受陈静投喂苹果待遇的白想,方文雅心里满是对她的好奇。
陈静就不像她那样想得太多。
这个脸蛋婴儿肥的双马尾女孩,看到白想后第一时间扑到她怀里又哭又笑,心里只有对上天的感激。
陈静觉得一定是上天,是传说中的天道在庇佑自己。专门算出她有这一难,特地把白想安排给她当同桌的。
想儿姐太厉害了!
想儿姐最好了!
想儿姐就是剑仙在世!仙子下凡!
想儿姐是我……永远的神!
白想正在给白盛举发短信汇报今晚的战果,面对方桃二人只是简单抬起头来做了个示意。
“不必客气。”
“说起来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之所以进去,主要还是为了救我的同学。”
“论迹不论心!”桃朔华反倒因此看白想更顺眼了,“哪怕你确实只是为了救你的朋友,你也确实帮到了文雅,帮到了可能遇难的所有人!”
“不管怎么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她一拍胸脯,“我刚才看到张明道他们给你存了手机号?来来,也存下我的!”
“桃姨啊……”方文雅看的哭笑不得。
桃朔华看着二十出头,但那不过是她驻颜有术,真实年龄都四十三了。
你这个辈分,和白想以‘朋友’相交,那我回头该如何待她?
若尊礼法,我岂不是也得喊白同学‘白姨’不可!
桃朔华可不管方文雅有什么意见,她只知道自己这波算死里逃生,白想不光是方文雅的救命恩人,也更是她桃朔华的救命恩人!
“我呢,在熯天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目睹白想存了自己报出的手机号,桃朔华又跟进说道。
“你的天赋很不错,如果你不仅仅想在齐州发展,可以考虑去南方略州。”
“熯天那里,还有略经那里,只要你肯来,我都可以做主给你个名额!”
熯天,应该是取自成语‘熯天炽地’,而大虞敢以此为名号的,只有‘熯天剑道’。
熯天剑道乃九大之一,略经大学更是略州最好的高校,等同齐大在齐州的地位。
陈静听的微微瞪眼,原来这个疯疯癫癫的阿姨出身也很厉害!
随口给出这样的承诺,那绝对不是一般的高层,甚至可能和熯天道主沾亲带故?
“谢谢。”白想礼貌道谢。
“不过我应该不会去略州。”
“为什么?”
此话一出,病房里的几人都愣住了。
白想……她听不出来这个机会意味着什么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邀请——不是说要你通过大考剑试再决定去不去略州,而是直接给你免试的啊!
你不需要大考,不需要剑试,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点头去略州,你就能直接保送入学,甚至拜入九大之一的熯天剑道啊!
这样的机会,几人能拒绝?
“因为我有必须要去齐大的理由。”
白想看了眼放在床头的云纹木剑。
“抱歉了,此事恐怕不便多说。”
什么理由值得放弃这样的机会?
桃朔华张嘴欲言,被方文雅拉住,凑到角落商议起来。
白想自然将一切看在眼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按着手机按钮,继续编辑那封短信。
陈静一开始还坚持喂她,但随着苹果被白想吃完,手头暂时又没事情做,累坏了的女孩便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方文雅和桃朔华商议完毕——其实就是打定主意暗地里调查此中内情——她又坐到旁边的床上,对白想道:“你知道……你今晚存的那几个号码,它们的分量有多重吗?”
白想放下手机,“我知道的。”
张道明等人位高权重,尽管对白想心存感激,但也不便放下身段,一个个都给她私人号码。
只有张道明给的是私人号码,他着重感谢了白想,感谢她救了韩力和赵小琴,而其他人都是给的从卫号码,让她以后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联系。
但是已经不得了了。
想想那都是什么人的从卫。
可以这样讲——从今晚起,在赤龙道,这座道市之内,白想已经拥有了特殊的地位。
只要她别做那些大奸大恶的事,不投靠妖道,不背叛天家,老老实实练剑武考……她这个人,她身后家庭的后半辈子,基本上是不用她自己瞎操心了。
“但这是你应得的。”
方文雅很是认真的看向她的眼睛。
“妖仙道……大虞妖道的一支。”
“这些人自称‘从新法,灭旧法’,妖言惑众了好一批人,在九州境内到处流窜,每到一地必然造下浩大杀孽。”
“文雅已知晓你被周佶投毒一事。”
“如果没有你,文雅今日必死。”
“文雅不怕死,但却担忧那些妖道利用文雅的死大做文章,在齐州掀起妖乱之火。”
“所以,不光为文雅,更为诸多齐州百姓,姐姐还请受文雅这一礼。”
她身穿现代风格的俏丽长裙,却弯曲膝盖,面对白想行了个古礼。
白想全程盯着她看,在听她说妖仙道过往行事作风的时候,稍微把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
桃朔华注意到她神态有恙,“有什么不对?”
“妖仙道……”
白想顿了顿。
“妖仙道行事都是有目的的。”
“当然。”桃朔华瞪眼,“他们可是凶残得很!”
“那这次针对你们,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白想问道。
“只为了嫁祸给青牙剑道?”
咦?
方桃二人又是一怔,细细想来也去确实是这么回事。
如此大费周章,躲开搜查把妖潭投放到学校里去。
若说是为了杀方文雅吧,但明明都有正式成员在一边监视,可以让其直接动手杀人的,为什么,非要让妖潭慢慢扩散?
就只为了嫁祸给青牙剑道?
思及此处,桃朔华不知怎的,却想起了今晚看到赤龙高层汇聚一堂的罕见场面。
不好!
她面色一变,当即掏出手机拨打起来。
“喂?是我……我是桃朔华……”
“我想知道——什么?怎会如此!?”
躲到窗帘后面嘀咕一阵,桃朔华黑着脸走回床边,对方文雅和白想说道:“今晚之计是调虎离山。”
“全都盯着这边的时候,供奉在隆华寺的玉凰剑……被盗走了。”
第十八章 夜下漩涡(求收藏求票票~)
隆华寺以南,山野之间,正有一道黑影快速跳跃潜行。
一直奔行出好几里地,黑影躲进一棵榆树的阴影,在耳朵上按了一下。
“我是敖临。”
“东西到手,准备撤了。”
[效率不错嘛~!]
另一边传来几道欢呼。
[比预想中的还要快,真的一个守卫都没有吗?]
“原来应该是黄迁亲自在这里镇守。”敖临嘴角扯出笑容,“但,这些人总是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我这边打算绕一圈再回去,笙歌和杨兴呢,汇报情况!”
[我这里是没问题啦在他们聚到一起后我就直接溜了]
这是服务员的魅惑嗓音。
[但是杨兴……他一直没和我联系,我还以为是我这边频道有干扰,结果连你那边也没声音吗?]
“多半是出事了。”敖临脸上的笑容消失。
按照计划,杨兴根本不需要下场,只要驱使妖潭‘神离’制造混乱,把包括方家贵女在内的那群人全部杀死就可以走了。
‘神离’是很复杂的妖潭,再加上有初窥‘染身’的杨兴在旁护持,不到铸剑,不可能迅速摆平那里的麻烦。
这么简单却偏偏出问题,敖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杨兴很可能是遇害了。
那可是吕护法的弟弟啊……
心头微沉,敖临不禁有些犹豫,要不要回一中附近探查一番。
突然!他心生警兆!抬头看向头顶月光,瞥见一人站在枝头上端,以月色为背景,身后背负一把长剑。
“谁?”
快速后退,他终于看清来人轮廓。却是一名道袍老者,其面庞消瘦颧骨凸出,留着拖到胸口的白眉和胡须,眼窝深陷,双眼却如炬火亮的吓人。
“周靖安!”
敖临咬牙,“……你早知道我们的目标是隆华寺?”
“染身境的大妖。”
道人在上端俯视敖临,“我就说你们为何要把黄迁调走,原来是盯上了治疗华安的秘宝。”
“你们不是要嫁祸给老夫吗。”他悠然眯眼,“把宝物留下,我放你走。”
骗鬼去吧!
敖临咬牙,全身毛孔突然一齐扩大,从中释放出大股浓郁而又腥臭的体液。
体液迎风便燃,霎时卷起滔天黑火。那敖临又张嘴一吐卷起狂风,裹着漫天黑炎朝道人烧去。
“黑涎毒火?”
道人发出一声轻笑,不慌不忙拔出剑来,将其竖在身前闭上双眼。
“牙王。”
长剑亮起幽幽青光,一条蜿蜒青蛇自青光中幻化而出,一眨眼功夫便大了百倍,对着黑火张开血口,将火阵尽数吞吸了进去。
“牙风。”
道人再次捏了个剑诀,长剑挥洒,道道青光在半空中凝聚化作实体,类似一根根巨大而又尖锐的毒牙,落在地上爆炸开来。
轰轰轰轰!
大地震动,犹如受到导弹轰击,尘土飞扬中一道人影被抛飞出来,正是敖临。
勉强站定,敖临用余光观察四周,骇然发现这一片山林几乎已被夷为平地。
到处都是毒牙爆炸轰出的深坑,更恐怖的是深坑中还飘出淡淡的青色雾气。
“青牙龙蟒……”敖临瞪着上方道人,眼中透露出强烈不甘。
自己都如此狼狈了,对方还立在枝头一步未动。
差距太大。
不可力敌。
“你既然认识青牙龙蟒,那也该知道其毒性之烈。”道人颔首,轻抚胡须,“把宝物给我,我可以让你少些痛苦。”
“青牙龙蟒本是我仙国部将,却被你们强行奴役!”敖临恨声,“你们自受上天唾弃,不甘心接受血食的命运,却将苦难转嫁出去!这就是你们鼓吹的人道天理?”
“弱肉强食,自是天理……”
道人眯眼,随后像是察觉到什么,身形在枝头一阵模糊,瞬间挪移至敖临身前。
噗嗤!
敖临全身皮肉炸开,爆出大片黑色粘液,粘液如之前一样遇风便燃,被道人挥手一把拍散。
“跑了?”
看向空无一人的旷野,道人终于微微动容。
“能解青牙之毒,而且如此迅速,难不成是……玉凰剑?”
“周靖安!!!”
天边传来一道厉喝。
人还没看到,一柄宽刃战剑便从夜空垂直砸下,朝着道人当头刺来!
“哼!”
道人挥剑,扫出道道青色光牙,在半空中和战剑叮叮当当碰撞上百次,这才勉强化去其砸落的力道,将剑震开插在旁边。
“呼啦”一下,战剑旁突然多出一黑脸壮汉,他拔出剑就要继续进攻,头顶却响起一道呼喊:“都尉且慢!”
二人抬头,却是赤龙道守望徐哲,鹤发童颜,乘着一柄一尺短剑,颤巍巍的从远方飘来。
“都尉且慢!”
勉强落了地,徐哲先是喘息几声,继续上前拦住壮汉:“此事应该和他无关!”
“妖潭不是他孙子投的?”壮汉怒问,“现在他本人更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和他无关!”
“都尉!”徐哲劝诫,“正是因为他出现在这里,我才肯定和他无关!”
“莽夫。”道人轻蔑斜视壮汉,“老夫若真想谋取你们的东西,又岂会被你们在这里截到。”
“周靖安!”这可把壮汉又气到了,还是徐哲居中屡屡调和,场中气氛才平静下来。
“……是妖仙道做的!”
徐哲说道,“很明显,州治府有内奸出卖消息,一方面谋害方家贵女吸引我等注意,一方面又派人突袭隆华寺,偷走了玉明借予华安法师疗伤的宝物。”
“周道主。”他看向道人,“投毒的事,确实和贵道有所牵扯,即使道内不究,方显章来了也要找你。”
“不知你看……”
“周佶明日会去督检司一趟。”
沉默一会,道人开口。
“此事是妖道嫁祸于他,请徐守望为周佶做主。”
总算是松口了……
徐哲心里舒了口气,应付一番,和壮汉一起目送道人离去。
“就这么便宜他?”
壮汉‘黄迁’还有些不服。
“方显章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自会有人找青牙麻烦,何须我们做出头鸟。”
徐哲摇头,劝黄迁不要意气用事。
“玉凰剑失窃,方贵女遇险,今晚之害同时牵连到那么多人,越是这种时候越该小心行事。”
黄迁算了算,发现确实。
华安法师、青牙剑道、玉明剑道、州治府、妖仙道……还没算桃朔华背后的熯天剑道。
这么多人物、势力,他一个小小的都尉,贸然出头,很可能不知不觉人就没了。
“那个女孩是白盛举当年收的养女?”
黄迁发问,再次认识到那个名为白想的女学生是帮了多大的忙。
“算不上养女吧,毕竟年岁差了太多。”
徐哲想了想,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
“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传闻。”
“好像这孩子的单名‘想’,就是华安法师为她取的。”
第十九章 天赋心相
三院病房,方文雅已经被桃朔华带走。
一方面是妖仙道作乱的余波要她去关注,另一方面,方文雅可是刚遇险不久,她也不放心一直把人放在外面。
来往的人潮都已经离去,病房熄了灯,只剩白想和陈静在此休息。
陈静一个人躺在旁边病床上,已经睡着。
白想则是还在坚持。
尽管她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她依然强打精神,阅读着白盛举给她回复的短信。
短信不长,基于她交代的事情不够全面,白盛举肯定又打电话联系了张龙泽,确定所有来龙去脉后才回复的她。
“让我好好休息,而且明天会让二叔来接我?”
看着短信,白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形象。
二叔,白连州。
如果不算白盛举自己,也不算白想这个新冒头的,那么白连州可以说是白家近三代最为杰出的剑道弟子。
白盛举不方便动弹的时候,就是白连州主持神鸣道场,他也被视为下一代的道主备选,在道场弟子中很受尊敬。
白想对他的印象和了解都不太多,只记得白连州不喜说话,为人木讷,比原身性格都要内向。
但他也不是完全的内向。
每次年会,白家诸人团聚一堂。白连州但凡一看到她,都会木着脸,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强行塞到她的手里。
有时候是糖,有时候是钱币,总之每次隔一段时间看到她了,她总会被白连州强行塞点礼物。
尤其这个过程白连州全程也是不说话的,突出一个僵硬,突出一个我想待你好,但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是个妙人。
嘴角翘起,白想对这位二叔感觉不坏。
她也不意外为什么白盛举会找人来接她回家,因为今晚和张龙泽聊的时候她已经得知,一中接下来恐怕要放一段时间的假。
毕竟这次妖乱太严重了。即使不看上层影响,所有内情都隐而不宣,老百姓也能看到“45”这个死亡数字。
人都是在学校里死的,尸体一个个还都那么凄惨。
不出意外的话,张龙泽接下来要经历一段难熬的时间。
他得摆平那些蔓延的怒火,给社会舆论一个交代,而这至少要耗费1-2周,一中放的假也不可以少于这个期限。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尤其感激白想。
正如桃朔华迁怒他,这么大的事,他这个校长是难辞其咎的。哪怕方家贵女最终确定是平安无事,他很可能也要被道里重罚,被摘掉官职都有可能。
但他借了白想‘定波剑’。
白想硬是凭借此剑在实验楼破妖潭、斩妖谲。结束后还当着赤龙道几乎所有高层的面将剑递还给他,点名感谢他借剑之恩。
这可真是……大大给他长了脸了!
从张龙泽当面说话的神态以及语气来看,白想估计他在行政方面依然是要吃挂落的。但他无疑是在徐哲、张道明等人的心中拿了不少人情分,吃的挂落也会在将来给他再补回去。
甚至有可能……在方孝淳的授意下更进一步。
他又怎么可能不感激白想。
“一口气拉了这么多人情,神鸣剑道将来和青牙系,甚至和贲灵剑道对上,应该也不至于落入孤立的境地。”
白想可不是平白拒绝的桃朔华。
她拒绝,是因为她将来想要更多。
“而且有些事,总要自己做来才算畅快。”
放下手机,拿起云纹木剑细细抚摸,白想右手紧紧握持住剑柄。
喧哗散去,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握紧木剑,她才深刻感受到自己确实是以全新的姿态在世间活着。
今日种种犹如梦中云烟,冲突、妖乱、和妖兽的厮杀,生死一刻……这一切都在白想脑中翻滚浮现。
‘杨兴’死的确实冤枉。
换了任何一个入道剑生,面对杨兴,面对他洒下的残破妖潭,恐怕都只有精神离体,被‘秒杀’的份。
但白想。
她的精神不同寻常。
回忆往事,她在电光火石之间确认到她前世的身体在后续几年早就废了。
之所以还能勉强动弹,帮她完成上厕所这种最低限度的生活自理,帮她保留最后的尊严,完全是因为她坚持冥想,导致她的‘思想’出现了异变。
何为冥想?
冥想,指的即是冥想训练。
跑步、游泳、跳高、健身。
将所有的运动过程,包括最细微的细节都在脑中勾勒出来,一次次,不间断的幻想自己沉浸其中,以达到补充训练的效果。
前世白想被确诊绝症,绝望之余苦恼身心不听使唤,而每日的坚持锻炼又远不能满足她的期许,她便在网上查了冥想训练的一些概念,多年贯彻坚持了下来。
一开始,她构思的还比较吃力,经常因为用脑过度而疲惫睡着。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做冥想训练越发轻松。甚至已经不满足于跑步游泳这种“基础运动”,还通过观看网上的视频和文字资料,自学在冥想中构筑登山、蹦极、冲浪等压榨身体的极限运动。
我的精神、意志、思想、神魂……可能都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异变。
白想思忖。
它们变异了,把我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自知的‘异能者’,让我能像电影里的‘奇异博士’一样,用‘心’的力量控制残废的肉体。
然后,随着我前世肉身的死亡,这份变异过的精神又被拉扯到这具肉身里来,而且依然维持了其变异的特性。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大虞剑道体系内如鱼得水,一穿越就直接入道,一入道就突飞猛进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单纯只靠意志强大。
这是命运和苦难所赋予的,我独有的特异功能。
轻轻吐气。
白想在黑暗中闭上双眼,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夹杂解脱、欣慰等多种情绪的释怀笑容。
思想干涉现实,神魂离体不灭。
独一份的恩宠。
如何利用这异能呢?
如何利用这独特的天赋迅速变强?
兴奋之余,有些念头亦在蠢蠢欲动。
不过白想确实是太累了。
翻身躺下,怀中紧紧抱着木剑,她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十章 白家姐妹(求收藏求票票~)
第二天,来给白想换药的护士有些吃惊。
她手臂上的口子并不算深,但怎么也要几天时间才能结痂掉疤,不想今早拆了绷带居然就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完全不像是昨天夜里刚划破的。
“可能是我血小板好。”白想面不改色的安慰护士。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哦……”护士一边记录一边继续通知她:“你现在的情况基本是不需要再住院了,但有人给你开了一个月的期限,你可以选择就这样住完,也可以选择先出院,剩余时间都存起来。”
因为这是特护病房。
仪器、陪护一应俱全,住一天的费用估计要烧掉一般家庭一周的工资。
“我办理出院。”白想自然是选后一种。
她不喜欢医院,觉得多待半天都是折磨。
“那么档案会录入招职司。”护士告知她,“等你成年后打了身份卡可以拿来划卡,在那之前你想提取时间的话就得先去招职司打印证明。”
“谢谢,我知道了。”
护士离开后,陈静的家人又赶到了。
可怜的陈静,惊魂一夜后难得不用早起上课,正在旁边赖床呢,就被爸妈从被窝里拖出来抱头痛哭。
然后她逐渐也意识到——喔,原来我真的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这些亲人,情绪也开始控制不住,跟着父母亲人一起痛哭。
白想早已换完了衣服,需要手持的行李只有云纹木剑,就坐在旁边默默的看,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直到陈静伸手指了这个方向,又对父母说了什么,白想便被这对城市白领打扮的夫妇给包围了。
“真要谢谢你!谢谢你白同学!”陈母抓着白想握剑的手,一边动情表达一边抹泪。
“我们平时工作太忙,导致平日里静静只能住校,上次见这孩子还是她和我闹情绪不想上补习班,我是真不知道……不知道如果这次她出事了,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大恩不言谢。”
陈父的表达就克制多了,这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白想。
“我知白同学今后成就不可限量,可能不在乎这些东西,但这是我们能展示的一切。”
“还请收下吧,今后无论白同学向我提出什么要求,我保证,能帮的忙我一定尽力!”
白想接过名片,细细浏览上面内容。
陈知恩……青云制药有限责任公司研发部副经理?
应景的名字,白想也没太客气,当着陈家人的面把名片塞进裤子口袋。
这干脆的作态,让陈父陈母非常满意。发现她要走还多次挽留说要请客吃饭,被白想推脱后才带着陈静和她道别。
“这个女孩不一般。”
站在特护病房门口,陈知恩看着那抹白色在拐角消失,很是感慨的念叨起来。
“一般人能冲到险地去救人?”陈母戳了他一下,又问:“你是请了假才过来的吧?”
“是啊……”陈知恩一边摸着女儿的脑袋一边叹气,“项目关键阶段,这下要被扣工资喽……”
另一边,白想在医院前台结算了时间,基本上也就是自由身了。
托大虞是封建王朝的福,她不需要担心三院门口围着大批记者。直接出了大门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街道风景。
现在是早上十点多,白盛举说这个点她二叔会过来接她。
由于早高峰已过,除了三院这边依然还有人堆积排队外,行道和马路上都有些冷清。
再看对面,赤龙一中的牌匾下依然是层层封锁的警戒线。道路两边每隔十米就有一名督查站岗,明显还是处于戒严状态。
排队的人群见此情况也在议论猜测,浑然不知当事人之一就站在身旁。
张龙泽说投毒这件事会给我一个交代……也不知道那只妖兽的尸体会被怎么处理。
白想抬头看了看天。
还有桃朔华说的‘玉凰剑’,不知道是怎样的宝物。
“姐——!”
台阶下传来清脆呼唤。
这是比陈静还要像鸟雀的嗓音,尤其多出一份灵性,拉出的尾音还缭绕一下,哪怕白想不认为这是喊的自己,她还是下意识朝着那边扭头。
那是一辆黑色的轿车。
样式看着略显老旧,副驾驶的车窗已经摇了下来,一个留着披肩短发的女孩正把大半个身子从窗口探出来,对着这边用力招手。
“姐——!”
“快来姐!我们和二叔来接你啦!”
白想再三确认,对方就是冲自己喊的,这才在周围目光下靠近轿车,伸手去拉后面的车门。
但是,门自己开了。
一个黑长直发的女孩正好把手臂缩了回去,显然就是她帮开的车门。
拉门上车,还没仔细确认下情况呢,车子就起步上了道路。
“座位后面是礼物。”
驾驶座传来一个冷冰冰的低沉嗓音。
来了。
白想看向前面,盯着二叔白连州的古铜侧脸。
白连州相貌不差。
传言他年轻时有不少女孩倒追,但他却是痴心剑道的人物,一直以来无人能逼他放下剑道组建家庭。
但后来不知为何,他突然一反常态,选了追求者中条件最好的,一个名叫‘沈学澜’的女子。白家便是因为这场婚姻而有了转运司的关系——沈学澜的父亲‘沈新’是在转运司工作。
白连州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冰山面瘫脸,基本看不出他的喜怒。
但白想总觉得,他日子过的并不开心。
“礼物?什么礼物?”
前座的少女呼啦一下探出脑袋,嘴里还不忘埋怨白连州:“就说二叔偏心吧?每次找姐姐都要给她好东西!我们却不是次次都有!”
正在开车的白连州回了一句:“想要找你妈去给你买。”
“没意思!”
他都这么讲了,少女嘴角一撇缩了回去。
白想还是没说话,但心里着实有些无语。
白连州这回应乍一看没啥,但深入理解的话,意思就是“你有妈妈而白想没有,所以别老在这方面和白想比”。
这不是专门揭人伤疤呢吗?
还好我不是真的小孩。
白想确定了,白连州是真的不善表达。
至于前后坐着的两个少女,则是大叔‘白关山’和大叔母‘朱颖’所生的女儿。
前座留及肩发、声似黄鹂、活泼好动的叫‘白乐莹’,是妹妹。
后座,之前帮白想开车门,在她坐进来后却缩在角落一言不发的黑长直女孩叫‘白竹清’,是姐姐。
当然,这两人都得管自己叫姐姐。
尽管她们和白想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乐莹!”
白竹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见妹妹胡闹立即出声呵斥。
然后飞快朝白想这边瞥了一眼,咬紧嘴唇:“跟你说了不要提这个……还不快给想儿姐道歉!”
“哼!”
白乐莹在座位上扭了几下,然后才不情愿的低低念道:“对……对不起嘛……”
“乐莹不是有意的,想儿姐不要放在心上。”
白竹清又看了白想一眼,然后主动起身,去帮白想拿后座的礼盒。
她动作太快,白想阻止都来不及,索性坐在座位上看她拿东西,顺带梳理关于两个女孩的记忆。
这两个人,白竹清是17岁出头,白乐莹比白竹清晚出生近两年,现年15。
姐妹相貌都很出众,但性格真是天差地别。
白竹清知书达理举止优雅如大家闺秀,白乐莹却刁蛮淘气惹是生非。
小时候,白乐莹没少欺负近龄弟子,白家经常因此被家长上门告状。
三人年纪没差多少,可以说是共同长大的。白想记忆中曾和两个妹妹结伴出行,结果白乐莹不当心招惹了一群流浪狗,情况危急的时候还是白想手持木棍赶到,生生打跑了流浪狗群。
就是因为这个,白乐莹从小对旁人屡屡口无遮拦,对白想却千依百顺。
就是初中之后在一起少了,感情上生分了,加上青春期叛逆期,每次见面总有些别扭。
而白竹清嘛……
女孩拿起礼盒要递给白想,正逢白想也在想心事,顺势拿住接了过来。
过程中,二人手指不免交错碰撞了一下。
白想自是没什么不妥。
但她莫名其妙的发现,白竹清的脸变红了。
第二十一章 神鸣道场
白竹清只是脸红一下,神态很快恢复正常。
白想也没多注意,她更多还是关注手里的礼盒,好奇白连州在里面装的什么。
从小到大,这位不善表达的二叔有时候给糖有时候给钱,都是一些直白的礼物。像这样慎重其事的拿盒子装着,这在白想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
礼盒外面包着一层旧报纸,这倒是符合白连州风格的‘装饰’。白想把报纸拆开露出内里真容,还没看清上面写的一行小篆呢,早已探头偷看的白乐莹就惊呼出声。
“哇!这是‘明玉霜’?”
“二叔未免太偏心了!”
明玉霜?
白想回忆了一下,想起自己在电视广告里经常听到这个名词。
明玉霜,乃是明玉公司旗下研发的一款明星产品。
明玉公司是一家研制入道药物、养神补品、美容产品的保健品公司。明玉霜在他们家诸多产品中之所以名气巨大,除了特别适合养神阶段的剑生使用以外,还因它能‘消疤除痕,帮皮肤美白’。
一个标准套礼盒足有十二支‘明玉霜’膏药,再怎么浪费都足够养神阶段对皮肉打磨。
这盒子可真心价值不菲,白连州这次算是大出血了。
“别叫了。”这位黑俊二叔冷冷说道,“这是给想儿的入道礼。”
“你和竹清想要也行,等什么时候你俩入道了,我也给买。”
原来是这样。
白想心中有些好笑。
果然是一贯的‘剑痴’人设,平时白家诸多后生节庆过生日,白连州都没这样表示过,但自己一入道,他好像是特别高兴。
“姐入道了?”白乐莹大惊,“怎么这么快?暑假前不是还说没希望吗?”
“剑禅入道和意志有关。”白想淡淡道,“有些道理想透彻了,入道也就没那么难了。”
“不错。”白连州从后视镜里投来赞许目光,“看来你是真长进了。”
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对白连州来说可能太奢侈了。以至于后半程路他都一言不发,甚至在白想解释为什么放假时都不做补充。
“我和乐莹还奇怪为什么全道市的学校都放假呢,原来是一中遭了妖谲之害吗。”
白竹清听完过程后也是非常震惊,立刻贴着白想靠坐过来,目光希冀的看着她道:“想儿姐,我能看看你的手么。”
白想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手臂上面划出的伤,这东西也没什么好藏的,很是大方的拿给她看。
“愈合的再快,难免也是要留疤痕。”白竹清很是心疼的在绷带上抚摸,不时看看旁边的礼盒,“二叔这份礼物真是送对了呢!”
“姐”白乐莹则是大半个身子都探向后座,抓着白想那只手晃悠着撒娇,“那么多明玉霜你不一定用得完,我就是说,万一,万一哈万一你用完之后有剩下的,能不能给我涂涂看啊?”
“可以。”白想答应了,白乐莹立刻抱着她的手亲了一口,在车厢里大喊“姐姐万岁!”
反正明玉霜就只有养神前期有用,到了后面涂再多也没什么效果。
这代孩子关系和睦,应该也是白连州内心希望看到的场景。
白想一边应付白乐莹,一边注意看白连州的侧脸。果不其然发现当白乐莹大呼小叫的时候,这位面瘫脸的二叔嘴角也是微微翘起。
再后面,就是白乐莹缠着白想,不断询问她和妖谲战斗的每一个细节。
白想尽量简略的加以说明,但即使如此还是引起两个妹妹不时惊呼。
白家人不是没遇过妖潭,但那多半是一些民间怪谈级的‘小角色’。
比如半夜嚎叫,月下倒影之类的东西,最多也就能吓吓人,杀伤力比不上‘神离’半分。
“那……”白乐莹瞪眼,“想儿姐救了州牧之女,我们家是不是攀上大关系了?”
“乐莹!”白竹清怒视妹妹,“别人承的可不是白家的情,这话万万不可到外面说!”
“其实这么说是没关系的。”
白想看出白竹清有些害怕,出声解释道:“毕竟我还是道场的首席,有这层身份在,说是承道场的情也无不可。”
别忘了,她还是神鸣剑道的大师姐呢。
虽然这个大师姐纯粹只是因为被收徒早,在入道前本领还不如其他几名弟子,但这个身份还是不容忽略的。
从原身的角度,这是收养之情,哺育之恩。
从现在的角度,爷爷白盛举对她的关怀,二叔白连州对她的爱护,白竹清、白乐莹两姐妹对她的亲近,这都是前世想都不敢去想的待遇。
白想不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她没有半点要当白眼狼的意图。
汽车一路行驶,途径南坪路金花广场,最终在繁华地带的最边缘停靠下来。
下了车,拿起礼盒和云纹木剑,白想按照记忆中的举目抬头,率先看到的就是夹杂在两栋高楼中间的一排台阶。
台阶怕是有上百层,一路往上瞄,出头的是一栋青石堆砌的柱门牌楼,四周是一片葱翠绿影。
白连州锁了车,带领三人往台阶上走。随着距离拉近能看到牌楼上悬挂的木制牌匾,上书‘神鸣道场’四个大字。往里则是一片绿竹和香樟混杂的林子,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路笔直向前,通往道路尽头的仿古建筑。
可惜了,是在最繁华的位置边缘,不算差也不算太好。
白想心里直摇头。
神鸣道场和白家祖宅是连在一起的,别看大门这里气势磅礴,实则是打肿脸充胖子,从那仿古建筑再往后,院子的面积是非常狭小,加起来都比不上场馆一半。
就这,都已经算相当优渥的条件。
毕竟神鸣剑道祖上阔过,哪怕多年来一直在被侵占周围土地用作城建,保留下来的道场规模还是足以令中小剑道垂涎羡慕,也时不时会有人因此上门踢馆。
白想看了眼白连州,不知道这位二叔具体是什么程度的修为。
就在这时,又一阵脚步声从台阶下传来。
回头观望,却是白家其他人也赶到了。
这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西装中年人昂首挺胸,自带官威,不用问是大叔白关山。
落后他一个身位,身穿黑色长裙,保养很好的丰腴妇人,是大叔母朱颖。
和朱颖走在一起,穿着月白色,有点类似旗袍装扮的美丽妇人,是白连州的妻子沈学澜。
吊在最后那个,身形高瘦,穿灰色衬衫的男孩,是白连州的儿子,白茂许。
这四人走上台阶后看到他们,白关山先是对两个女儿露出微笑,伸出手示意让她们过去。
白竹清有些不太乐意,但白乐莹已经欢呼一声跑过去了。
“爹!”
她先过去用力抱住白关山,逗得男人哈哈大笑,然后跑去凑近朱颖,和妈妈一起亲近起来。
“竹清!”
白关山看向白竹清,发现她还站在那里踌躇不前,脸色不由黑了下来。
“你还站在那边是等什么?”
白竹清看了眼白想,在诸多长辈的注视下也只能一步步的挪蹭过去,对白关山行礼。
“父亲。”
“去好好看看你妈。”白关山嗯了一声,“天气冷了,她给你们织围巾刺伤了手,也没见你安慰安慰。”
说完,他对站在旁边的白连州微笑一下,一边掏烟一边迈步往道场内走。
全程没有过问白想。
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是了。
白想看着这一幕,脸上不露任何声色。
白关山,一直对她很不待见。
“唰!”
突然,白连州朝前探出一条臂膀,硬是把大哥白关山给拦了下来。
白关山愣了。
他瞪着白连州,不知道弟弟这是整什么花样。
“爸说过。”
白连州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道。
“进了道场。”
“不许抽烟。”
第二十二章 事出有因(求收藏求追读)
一群人走在石板路上,看向白连州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都以为他是要为白想出头呢,结果就是不给白关山抽烟……
白想也在心里盘算这些亲缘关系,好奇白连州是单纯只为这个拦的人呢,还是借题发挥,利用戒条表达他对大哥的不满?
这段路不长,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道场已经近在咫尺。
这是一栋颇为气派的仿古建筑,乌黑的瓦顶共有两层。
一层空间极其宽敞,进门后可以看到四周摆放着一些健身器材和木剑架子,四个顶角各被白线划出一块区域,拱卫着最中间升起来的中央擂台。
神鸣剑道在大虞剑道中勉强居中,目前共收弟子记268人,分高阶班和中阶班,前者面向不差钱的权贵阶层,后者面向下层百姓。
进到这里,一些印象记忆就被激活了。白想记起来,最初自己那段关于“参剑禅”的回忆,就是在这里映下来的。
由于整个道市的学校都被强制放假,道场今日也没什么人。
两百多学生弟子应该是早上前来时就被通知了休沐,暂且回家等消息去了。
但角落里却有一青年,穿纯黑练功服,手持木剑不断挥舞,只身穿梭在会旋转的‘木人林’中,一丝不苟的磨练剑术。
剑术,就是白家祖传的‘神鸣剑’。
因为丢了传承,没有后续的铸剑之法,这套剑术有不少地方看起来叫人难以理解,一度因为无法修炼而遭到遗弃。
还是白盛举外出学艺归来,利用自己的经验教训改良了剑招,这才让剑术重新绽放光彩,剑道的经营也逐渐好转起来。
但白想觉得,一套无法指引铸剑的剑术,锻炼效果再好也没什么用。
这个经营好转的功劳,更多还是要记在白盛举个人头上。
白家诸人原本是要直接穿堂去里间的,看到青年滞留练剑,无论是白关山还是白连州都停下脚步,其他人也只能跟着停下,站在一旁看青年和‘木人林’做激烈搏斗。
木人林,指的是固定在原地的旋转假人。
假人用具有弹性的木料制成,整体就是“木”字型,有平平伸出的两条手臂和斜踢的双腿。
由于这东西是会转的,挑战者扫开它们后,那手臂和腿脚旋转一圈又会击打回来。
尤其是……那手臂和腿脚都在尖端涂抹有白粉,身穿黑色练功服在‘木人林’中修持剑术,一不当心就要被木人腿脚扫到,在深色布料上留下痕迹。
青年发现有人旁观,原本顺畅的剑招微微凝滞。
本来他全身只有七八处白痕的,招数一乱,一下就被四周假人呼啦朝着周身招呼,不但白痕凭空骤增,就连头上都被抹了一记,看上去分外滑稽狼狈。
“噗嗤!”
“哈哈哈哈!”
白乐莹第一个笑出声来,白关山也是哈哈大笑,冲着青年走了过去。
“勤奋啊!小许!”
“白师伯!”被称为小许的青年扯动嘴角,“这都10点多了……”
他倒持木剑,面朝白关山抱拳欠身,行了一礼。然后又把身子转向众人这边,弓的更低。
许束,赤龙本地人。白想印象中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白盛举练剑了,虽然出身一般但勤奋刻苦,性格也不错,平日里经常指点更正弟子的错招,白家人待他也如半个亲人。
相比自己这个没什么用的道场大师姐,反倒是许束,看着更像是排头的师兄。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白乐莹拉着白竹清在旁边说悄悄话,白连州半蹙眉头靠过去,瞪着许束:“菁菁在哪?”
“啊?”许束一愣,摸着脑袋道:“菁菁昨天跟我说要回家一趟,难道她没跟您说吗?”
白连州蹙眉,他可完全没收到任何消息。
白盛举年纪大了,平日里都是他代管道场事务,这一点道场所有人都很清楚。
蒋浩菁身为这两年唯一入道的弟子,原本计划是近期让白盛举收归亲传的,平日里和许束一样吃住都在道场里面,怎么会家里有事却不通知?
本能的,白连州感觉此事可能别有内情。
他面上不表,“嗯”了一声,对着许束指点了几句。
“剑招连贯不够。”
“不懂举一反三,尤其是惧怕他人注视!”
“别人看你又不是要杀你,你怕什么?”
“畏畏缩缩,怎能练得好剑!”
白连州在那边发挥代持道主的威严,白关山却在旁边扯他后腿。
“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大道理。”
“练剑!天天就知道练剑!这剑就算练好了又有什么用?”
“来小许,别听你师父扯皮,来来,一起进去喝点水……”
“乐莹也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你们之间要好好玩啊~”
“哼!”
白连州很是看不惯大哥的言论,怒哼一声,自己一个人率先走了。
“爹!”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白茂许叫了一声,很是不满的看向白关山,被沈学澜牵着跟了进去。
气氛顿时有些压抑,还是朱颖牵头教训丈夫。
“我看你就是故意在气连州。”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拗……等老爷子怪罪下来,我看你狡辩!”
“天塌下来都是我有理。”
白关山丝毫不为所动,强拉着许束往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若是练剑有用……”
他顿了下,忽的侧脸瞥向白想。
也不知道是否错觉,白想感觉这一刻,他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她还真是有些惊讶了,总不可能自己穿越的秘密被白关山一眼看破了吧?
白盛举和她聊天都没发现,白家那么多人都没发现,白关山上来就能发现?
白关山也很意外,因为白想这次居然敢直视自己的目光。
他显然不爽她这番作态,也是重重“哼”了一声,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一路无话,僵硬的气氛持续到里厅,白盛举手持拐杖从屋内出来。
弯腰。
驼背。
动作僵硬。
光看这个耄耋老者,丝毫联想不到他年轻时也是享誉一道的天才剑士。
只能说岁月不饶人。
任何事物,都经历不住时间洗礼。
白盛举先招呼白关山,再招呼白连州,然后招呼朱颖和沈学澜,之后就开始问话白想。
这是礼法。
除了长子和次子,以及身为白想长辈的两位妇人,这里就属白想辈分最大。
白盛举问的非常详细。
明明已经和白想在短信里通过风了,却还是针对一中妖乱刨根问底,几乎要她交代了所有事情细节。
白关山显然是首次接受这些消息,听了一段就愣在当场。
妻子朱颖和弟妹沈学澜都不时惊呼,震惊白想居然因此和那么多大人攀附交情,夸赞她出息了,白关山还是处在呆滞中无法回神。
“这是真的?”
“废话!还能是假的……?”
白茂许忍不住在旁边和白竹清白乐莹交头接耳,三人一齐看着白想,白竹清微微闪烁双眸。
问完了白想,白盛举又依次问了白竹清等后辈,这才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许束不在场。
这是白家内部会议,他再亲近也属于外人,很懂事的提前跑回去练剑去了。
“散了吧。”
“晚上再聊。”
白盛举挥手。
“想儿留下,我有事情要跟她细说。”
白关山张嘴想说点什么,被朱颖拉住,一群人稀稀拉拉的离开了院子。
人走完后,白盛举这才再度看向白想。
“你大叔这个事情……按理是早说清楚的。”
“但一方面这是我白家之耻,一方面你年纪尚小,控制情绪的能力不足,最重要的是你修为不够,让你们这些小辈听了反而没什么好处。”
白想凝神,猜测他可能是要说白关山对自己的态度问题。
“你可知晓,除了关山和连州,还有你那跑去凉州经商的三叔,你本该还有一个姑姑?”
白盛举面对她。
那个眼神……给她的感觉,竟是和先前白关山看她时一模一样。
第二十三章 陈年之憾
如果把白盛举比作白家一代,那么其长子白关山、次子白连州、幺子白清民便是白家二代。
相对的,白竹清、白乐莹、白茂许,还有白清民的儿子白森予,连同白想一起算作三代。
只是,根据白想调取的记忆,自己在白家这么多年,从未有任何信息告诉她,白家二代原来还有第四个人。
一个姑姑?
是……这个姑姑出了意外,导致白家人对剑道出现了理念分歧?
白想回忆起白关山对剑道的偏见,又记起他对自己的“另眼相待”,猜测此事估计还关联到自己为何被白家收养。
“你的小姑,白念蝉,本是比连州还要杰出的剑道种子。”
“可惜锋芒太过,遭了天妒。不明不白被人害死在狱里。”
白盛举抬头看向天空,眨眨眼睛,开始对白想讲述陈年往事。
多年前,白盛举外出学剑归来,发现自己不在的时候,白家祖传的神鸣道场居然被一个叫‘乘风剑道’的侵占了去,一怒之下血溅五步,在督检司案簿挂上了名。
不过他为人正派,归来时正值南域妖乱,顾不上回家就四处帮忙四处救火,和很多人物都攀了交情,再加上此事又是他占理在先,道内本着‘不可叫义士流血心寒’的想法,并未理睬乘风剑道,没有对白盛举做任何责罚。
白盛举很感激道内关照,拼着一身本领,多次在妖乱中救险救人,为神鸣剑道闯下威名的同时也吸引了不少女子倾心。
最终他与一个叫‘何秋茗’的女子成婚,先后孕育了四名子女。
长子白关山,性格豪放。
次子白连州,沉默内敛。
三子白清民,文雅风趣。
幺女白念蝉,惊才绝艳。
“你今年多少岁。”
讲完惊才绝艳这四个字,白盛举突然问起白想。
“还有7个月,就将成年。”白想根据记忆资料老实回道。
“17岁入道……”白盛举点头,“放在如今,也能当得上天才之名。”
“但是你知道连州是几岁入的道吗?”
他转而自答:“是16岁。”
“你知道你小姑是几岁入的道吗?”
他继续自答:“是13岁。”
白想终于有些惊讶——白连州16岁入道已经称得上是天赋英才了,没想到姑姑白念蝉竟然更加逆天,把这个记录又往前面拨了三年。
通常来说,冲击铸剑境的理想年龄就是18岁。
这是因为到这个时间,除了大脑以外,人体各方面基本发育完全,足以承载妖力的冲刷。
而18岁铸剑之前,每早入道一年,就意味着多一年时间打磨身体,巩固基础。
早入道的人提前养神,而天赋平庸者18岁往后才堪堪入道,光养神就要耗费大学四年时光。
等他们犹豫要冲击铸剑境时,那些天才早就走完道初三境,开始冲击更上层的超凡之道了。
差距,会拉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白念蝉13岁入道,这种天赋在九大剑道里都堪称惊才绝艳。
白想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天才会被人害死?
甚至,死了之后好像没有任何波澜发生?白家也一副认命的样子,完全没听说这么多年来和什么势力有所交恶?
“你小姑不仅仅是入道早,在养神练法上也有独到见解。”白盛举又道。
“养神十段,正常速度是一年两段。”
“常人走完这十段路要耗费整整五年光阴,她却只用两年就走完了。”
“如此可怕的天赋,自然引起旁人注意。一度引来不少知名剑道上门收徒。”
“不过她早早就被玉明剑道当任道主项娴看中,那项娴也是与我约好,只等你小姑18岁成年——或者她自己觉得时机成熟,想提前铸剑,项娴便会亲自赶赴赤龙接她,带她去玉京铸剑求道。”
“转机发生在她17岁的时候。”
“对,差不多就与你现在一般年龄。”
“她与我说去南山参禅,却在中途和人动手,杀死了南陵王府的小王爷,被捉拿下狱。”
“后来提审,我们只看到你小姑的证词,其说杀的并非南陵世子,而是披着人皮、做足伪装的狡猾妖谲!”
“然而当堂尸检,却证明尸体并非任何妖物伪装。”
“我们当然相信她不会编造说谎,但如此罪名,又铁证如山,就连那项娴都无法得见你小姑一面,别说是我们……我找遍了关系都进不去!”
“一直到你小姑死在狱中,一直到现在,我们甚至连她的尸骨都收不回来。”
“你大叔因此走了极端,觉得项娴是不愿为念蝉走动出力,认为修持剑道不如经营权术,想着白家若是能位高权重,光是交好的关系就足以把人命先保下来。”
“还有你二叔,原本也是天才种子,计划要随你小姑一起闯荡玉京,遭此变故后不光是选择留在道里,更是一反天性,娶了当值转运司副使的女儿。”
“你三叔恨我没有保护好妹妹,直接出走,横跨大半个虞国,跑到最东边的凉州一个人过。”
“一夜之间,全变了……”
白盛举张嘴,用力眨眼,放在茶杯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过后时日,我熬不住苦闷,去隐灵寺找慈正法师,没成想正好遇到有人给寺庙投放弃婴……”
“我信一点佛法,觉得你小姑出完事你就送上门来,可能正应了佛家转世轮回的说法,便主动向慈正法师讨要来你。”
“临走之际,隆华寺的华安法师也来隐灵寺拜访。”
“他看出我心里所思,为你取了个单名‘想’,就唤作白想。”
原来是这样。
白想沉默,总算知道了一系列事物的起源之因。
白念蝉枉死狱中,白家因为声小势微、缺少证据而难以追究,只能咽下这样的苦果。
又因为对幺女的过度思念,白盛举接受华安法师建议,给收养的女婴取名‘白想’,企图替代、缅怀白念蝉,但此举并不被白关山接受。
白关山拒绝承认白想是白念蝉的替代品,因此总是看她不爽。
其他人知道他种种作态是事出有因。哪怕固执如白连州,也不好强迫大哥接纳白想。
如此,所有脉络就都清楚了。
非要让白想评价的话,她觉得她是无所谓的。
白关山再看她不爽,嘴上脸上再怎么嫌弃,每年压岁钱也是照给,生日礼物也是照送。
甚至有一年生日白想生病了,白关山给的钱还是双倍。
她又不是小孩子,会因为表面上的态度记恨别人。
而且白关山也是有苦衷的。
换位思考,白想自己也不会接受,换一个外人替代最宠爱的过世妹妹。
“我明白了。”
所以白想对白盛举主动示意。
“我不会怪大叔。”
“我能理解。”
听到这话,白盛举露出灿烂的笑容。
“去等开饭吧。”
他朝外面弹了弹手。
“快去!”
“等吃完饭,我们下午再好好聊聊。”
第二十四章 锁阴斩龙(求收藏求追读~)
白盛举吃饭不和众人一起。
这是因为他老了,牙口不行,吃的东西是要厨房专门另做一份,送到里面细细享用。
饭桌上不允许交头接耳,白想正好不说话,只顾猛吃。
她发现自己的食量比以前大了不少。
不仅仅是比前世大,更是原身的几乎两倍。
她觉得,这应该是自己身体的能耗更夸张了。
入道后挖掘那么多潜能,以及当天和妖谲几次恶斗,这些都要消耗能量。
她也不认为这是坏事。
如果这些消耗仅靠吃东西就补的回来那自然好,就怕修炼下去消耗越来越大,暴食甚至都不足以补充,必须要采买那些难以寻觅的珍稀药材。
吃完饭,她正准备去后院找白盛举,却被白乐莹中途拦了下来。
“姐~”白乐莹抓着她的手摇来摇去,“爷爷是要你下午过去?”
“嗯。”白想点头。
“那他肯定是要教你真东西了!”白乐莹撇嘴,左右看看,突然凑上来,“姐……”
“有话直说。”白想抬头看挂钟。
白盛举从来不午睡,让他等急了他会很不高兴。
“很简单!”白乐莹竖起一根手指,“爷爷总是说养神练法要到入道之后才教给我们,但我又不是要提前练,我只是好奇,你回来后跟我讲讲怎么练嘛~~”
“好。”白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反正小女孩好糊弄,到时候稍微在白盛举面前提一嘴此事,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表示——自己是被爷爷警告不许说了。
“姐姐最好了!”白乐莹欢呼,扑上来用小脑袋拱白想胸口。
目送白乐莹远去,白想正好看到白竹清躲在门板后面。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白竹清赶紧转身走远,全程避免和白想做任何眼神接触。
有点奇怪。
白想皱眉,但是也没有太把此事放在心上。
来到后院,看到院子里只有白盛举一人。老爷子就躺在一张摇摇椅上,闭着眼睛养精蓄神。
旁边另有一只烧煤的桶炉,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锅,正在呜呜往上冒着热气。
“你来了!”
听到脚步声,白盛举睁眼,伸手指了指旁边,“去看看东西煮好没有。”
白想走过去,看到地上摆着一把火钳,就伸手拿起火钳揭开了锅盖,瞥见里面正在熬煮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有点类似烧过火候的蔬菜羹。
不算臭吧,但这个味道也算不上好闻。
“告诉我里面还有没有水。”白盛举的声音传来。
“有。”白想回答。
“大概还有一指的水。”
“嗯,那就先来听我说些道理。”
白盛举把白想叫到跟前,让她找了个小凳子在对面坐着,就此开讲。
“你们放假,正好我给你讲讲养神的练法。”
“养神十段,一段二段练皮,三段四段练肉,五段六段练脏,七段八段练骨,九段十段换血。”
“换血很难……但更难的是驾驭自己的心相。”
“养神为什么叫养神而不叫养身?因为它核心还是注重‘心相’的修持,注重‘神’的修持。”
“光靠你自己努力就能练皮练肉了吗?不是这样的……否则不需要入道,任何人都能尝试养神法了。”
“所以这东西不靠你身体主不主动,是看你的‘心相’。”
“养心神而反哺肉身,要记住这一步的核心是养好‘心相’,要把‘心相’当做你体内的一尊神明来看待。”
“心相养不好,自然没有多余的能量反哺回来,肉身修持自然凝滞不前。”
“只有养好了心相,心相有多余的力量泄露出来,你才能靠这股力量去打磨身体,奠定你铸剑之前的求道根基。”
白盛举说的非常细,几乎可以说是把道理掰碎了喂给白想。
中途还时不时停下让她提问,没有问题就让她阐述自己的理解,非要确定她是真听懂了才会继续,生怕她有糊弄的地方。
“一般来说,练到七八段练骨这个级别,就已经满足了铸剑需求,巩固一下就可以尝试去铸剑了。”
白盛举轻轻抚摸胡须。
“但这是对大家子弟来说的,那些人从刚入道就开始观摩家里供奉的‘妖潭观想图’,铸剑难度要比我等低上不少。”
“比如那青牙剑道,道场顶层就供奉有一幅《龙蟒图》,乃是祖辈凝练妖潭‘青牙龙蟒’的神髓所绘,常年观看便能提早适应‘青牙龙蟒’的气息和压力,大大削减铸剑的难度。”
“而我神鸣……”
说到这,白盛举不免摇头叹气。
“观想图不再,铸剑之法断绝,我也不好说你门临铸剑的路要怎么走。”
“到那时候,你可以去名校拜师,也可以选择接我的衣钵,这些都随你。”
“但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帮你把基础打好。”
“养神十段,你务必要练到换血才行!”
他语气严厉,甚至透出几分紧张。
“是。”白想也是点头应承。
“嗯……!”
白盛举很满意她的态度,伸手指指那口锅,“再去看看熬干了没有?”
白想上前,重复之前的操作步骤,道:“已经干了。”
“这里是你二叔给你买的明玉霜……先捞一口羹药到嘴里含着,再挤一管子霜膏进去。”
白盛举从椅子边上拿出礼盒,让白想按照吩咐,吹吹热气,含一口羹药,又挤了整整一支药膏进去。
明玉霜一支大概牙膏大小,出来的东西也和牙膏类似,呈白玉状,散发出一股冰凉气息。
冰冰凉的明玉霜落入锅内,和滚烫的“蔬菜羹”刚一接触就融化开来,使得那股怪诞气味混杂了一丝幽幽清香。
“我就不看了。”
白盛举颤巍巍的走进里屋。
“接下来把衣服脱了。”
“伸手进去搅拌均匀,给全身抹上,再把嘴里的吞咽下去!”
这样吗。
白想愣了下,不过看白盛举都不见了,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人,她也没什么好羞耻的,迅速脱干净全身衣物,伸手进大锅搅拌药羹。
本以为会被烫伤皮肉,但明玉霜搅开后却起到了中和降温的效果,烫是烫,但不至于烫到难以忍受。
搅拌了一会,看着明玉霜的白色在黑色糊糊中彻底消失,白想停下来,开始捞糊糊往身上涂抹。
她抹的很认真,头皮、眼皮……全身每个角落都没放过,全部用糊糊覆盖起来。
抹完之后,她也完全按照白盛举的吩咐,将嘴里含的那一份咕嘟一下咽进肚子。
真苦。
还有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怪味。
“完事了?”
白盛举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好了。”
白想回道。
“那么现在!立刻!……参剑禅!”
白盛举单独坐在屋内,说话时眼中精光大盛。
“所有人都知女子先天结构有缺,练剑求道事倍功半!但却少有人知养神反哺前可以用秘法锁阴斩龙!”
“我给你熬煮的就是白家祖传秘药!”
“会很难受,但这一步你小姑当年也经历过!”
“坚持住!”
“希望你能撑得下来!”
第二十五章 神魂照景
白盛举说话的同时,白想已然摆出参剑禅的独特姿势。
单腿只用脚尖支地,整个身体犹如坐于空中,飘飘欲仙如当空幻境。
这姿势也是神鸣道场传下来的,说是不入道一定做不出来,入道后想做的标准也很困难,须得从小修持,趁身子骨柔软形成肌肉记忆。
这具身体便是这般练过来的,再加上女子身段软,本来做姿势应该轻而易举,但白想这次刚尝试去做,便感觉周身关节传来刺痛。
身体好像成了一架生锈的机器。
涂抹的药膏似乎正在渗入皮肉,它们的存在就像是给这架机器里卡了东西,让她摆姿势的同时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热,一阵阵传来撕裂的剧痛。
但是效果也很好。
参剑禅的姿势,本身就能加速心相能量流遍全身,加速温养身体的效率,在药膏的辅助下更是进一步释放出更多暖流,犹如烈火游遍全身。
这样的火焰每窜到一地,那一处就感觉十分瘙痒。
脸上、手臂、脚心、下腹,没有哪里能幸免于难。
尤其是,她吃下去的那团药膏好像给这团火加了一大桶油。
火焰裹挟药力蹿入下腹,烫、痛、痒、麻……循环交替的折磨白想。
这样的痛苦绝非常人能够忍受。
白想终于是明白了,白盛举为什么话里听起来有几分紧张。
所谓女子先天有缺,练剑求道事倍功半,指的应该是女子每月都要来月事,平白会损失一部分气血。
这样的损失每年都要来十次以上,同样的时间,女子修持下来自然比不上男子。
本身体能和力量就比不上了,这部分还要被挖去一截,也就使得女剑士稀少,修炼有成的更是凤毛麟角。
锁阴斩龙,应该指的是,用秘法锁住这部分阴元,暂时断掉气血流失。
这在道家道藏里也有说明。
斩龙,斩什么龙?
经血赤龙。
杜绝这部分气血流失,身体才能修持无漏,才能有进一步求取大道的可能。
但爷爷肯定是小看我了……
维持参剑禅的怪异姿势端坐空中,不断承受交替的痛苦,白想表情依然十分平静。
痛苦。
什么样的痛,能比得上确诊绝症,青梅远去,朋友背弃?
什么样的苦,能比得上沦为废人,半夜醒来,暗自神伤?
这种程度的折磨,尚比不上我前世遭遇的百分之一。
更何况——
心神撼动,在只有白想自己能看到的视角,她的精神体、神魂忽的从体内飞出,落在对面。
同样维持剑禅姿势,神魂冷眼观摩自己的肉体,一双眼睛却难以钻透皮肉阻隔。
而就在这时,神魂遥控肉身睁开双眼,清晰看到:在对面的神魂体、精神体的头颅内部,存在一枚发光的种子!
心相之种!
常人难以窥见,甚至一般求道者难以感受的存在,居然被她以这种方式用肉眼看到!
精神体是半透明的,心相之种在精神体的头颅内发光,不断有液态的光芒从中流淌出来,化作细小的支流贯穿全身经脉。
两个白想同时观摩对方身体,肉身印心相,心相照肉身,一点点堪透了全身内景,连每一条毛细血管的位置都在心中映现出来。
那么我是否可以控制药力运转?
试了一下,还真的可以。
白想当即不做犹豫,主动用意识和思想牵引起药力,尽量将全身药力往下腹处搬运。
白家秘药本身可能有一定的赌运气成分,并不是百分百能斩龙成功。
创出这一秘法的人肯定预料不到,会有人以这样一种近乎作弊的方式来运行秘法。
而且还不仅仅是用来锁阴斩龙!
神魂归来,白想依然能清晰瞥见所有内景。
正好听白盛举讲解过养神的练法,她利用这便利,将被药力哺育,转而渗透出来的心相能量搬运到周身皮肤表面,直接开始修持养神二段。
时间流逝……白盛举躲在屋内焦躁不安。
他确实有不安的理由。
当初给白念蝉主持秘法的时候,他也是如这般躲在屋内。
男女授受不亲,哪怕他是亲爹,那样的场面在旁看着也终归是不好。
但声音他总是能听到的吧?
念蝉坚持时,可是被疼的不断发出难熬的嘶吼,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修养了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而想儿呢?
她怎么不叫?
这都快两个小时了,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会是疼到昏厥了吧?
白盛举内心极其煎熬,真心后悔没有把白竹清或者白乐莹喊来,让她们帮忙监督传话。
若不是白想突然想到白盛举可能会担忧,出声跟他告知了一声,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出来查看。
但是她语气怎会如此轻松?
轻飘飘的语气,我熬药的步骤没出错啊?
白盛举在这边怀疑人生,外面,白想身上正在发生神奇的变化。
药膏的药力被逐渐吸收,变成残渣脱落下来,暴露出端坐于空中的绝美胴体。
身段,变得比以往更加柔软。
头发,变得比以往更富光泽。
皮肤白了点。
大腿浑圆了点。
身段越发柔和、挺拔了点。
最关键的,全身皮肉都在心相和药力的加持下更加凝练,用力起来只能看到些许肌肉紧绷。
这是把不必要的修炼外相都磨去了。
所有的暗伤、暗疾都被磨掉。
阴元锁住,反哺肉身。
斩断赤龙,无缺无漏。
心神身体抱元守一。
至此,她已经是养神三段。
一二段的练皮已经大成圆满,练肉也已经冲击到一半。
而且她有感觉,这并不是她身体的极限。
暂时就先这样来吧。
轻轻吐息,白想睁眼。
院中霎时亮起两道金光,犹如白日里的无声惊雷,将几只蝇虫震慑的掉在地上。
她收起姿势,赤脚踩在地面上,抬手握拳,说不出的清爽畅快。
“可以了,爷爷。”
穿好衣服,她立刻去喊白盛举。
白盛举出来,看到她这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不由一愣,紧随其后的就是滔天狂喜。
“成功了?”
“是。”
白想点头,对他躬身。
“多谢爷爷。”
“关于练肉我还有些不懂之处,还请爷爷讲解指点。”
“好好!”
“哈哈哈!想儿!好啊!”
白盛举忙不迭点头答应,再看看白想,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他伸手去抹了抹眼角。
面向天空。
盯着变幻的白云看了半晌。
第二十六章 神秘礼物(求收藏求追读~)
接下来一段时日,白想在家中住了下来。
她的卧房在最东边,每天早上4点起床参修剑禅,按照白盛举指点的练法修持心相,然后到5点多去接水拿工具清理道场。
神鸣道场说小,那是针对几百人的规模而言。她一个人清理自然没有那么高效率。不过这也不需要她一天内就全清理完,每天清理一块区域即可。
白想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结束,要把整个道场都擦洗一遍。
她这么勤奋,搞的许束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这些工作过去都是他在做的,道场看他出身不好给他减免了那么多费用,还管他吃管他住,他能回报给道场的就只有忠诚和勤奋,很多打扫和清洁的工作之前都是许束和一些弟子在做。
现在道场放假了,其他弟子各回各家,只有许束住在这里。
他本以为自己总算能把杂务包圆,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却没想到道场大师姐比自己起的还要早,干活还要多。
许束不懂了,莫非这也是一种修行?
他确实不懂,白想纯粹是没事找事。
一个因为渐冻症躺在病榻上十年的人,突然有一天,她不但获得了一副健康身体,还能通过打磨这具身体来求道问仙。
提问:她最渴望做的事是什么?
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修炼?
并不是这样。
她最渴望的,是每天都要找点事情给手脚去做,通过使唤手脚来一次次的感受现在的生活,感受重获新生的喜悦和其中真谛。
大师姐干活是真麻利啊。
扛着拖把,许束眼睁睁看着白想拎着污水桶从身前经过。
为了不碍事,白想把头发扎成了马尾。两只精巧的耳朵都露在外面,从侧面看让人忍不住惊叹她五官还有脸型的完美。
而最让许束惊叹的还是她身上的衣服。
纯白色的道场练功服,这不算什么。问题在于她干了两个小时的脏活累活,这纯白衣服上居然一点脏污也没有沾到,这就非常的不科学了。
“师父说大师姐已经入道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是我坐井观天。”
许束被白想的“修行方式”所震慑,暗中怀疑自己道心不坚。
“果然,大师姐就是大师姐。道主爷爷是不可能乱立首席的。”
“不行……我也要学习大师姐的修炼法门!我也要尽快入道才行!”
许束在这边自我激励,白想倒是没关注他。
倒了污水,放好工具,她来到厨房,正巧碰见起床的沈学澜,陪着她一起准备大早的吃食。
道场平时里要供一些弟子吃早饭,人太多,精细的食物是做不来,因此多是弄一些馒头包子,起码保证人能吃饱。
现在放假了,家里人就可以讲究一些。在馒头包子的基础上做一些改进。
比如填一些新馅,像豆沙、蛋黄、叉烧、土豆……都是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极大丰富口感的食料。
最初沈学澜是有些怀疑白想的,她印象中白想是有几次来厨房帮忙,但因为白盛举太过娇惯这个孩子,白想每次做的都有些慢。
哪像她沈家,哪怕她父亲沈新当值转运司副使,从小也没疏忽对她的教养。
针织厨务,她每样都能拿出来见人。
但白想的进步却让沈学澜大吃一惊。
包馅儿填料手比她还快,还顺带提刀杀了些鸡鱼,连中午的食材都备上了。
剑生……入道后的变化有这么大么?
沈学澜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了。
她是知道入道识我的真正含义的,一个剑生只有入了道,才算认识自己的身体,手、眼、身……整体控制协调如意,学什么做菜手工都快到不行。
但那也得先有个过程吧?
也不止沈学澜,除了白盛举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白家诸人对白想的变化都有些震惊。
最开始那一两天,白关山吃饭的时候都是盯着白想皱眉发愣。
反倒是白连州,想来不苟言笑的他这些天一直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白关山看白想,他就看白关山。
直到把白关山看的恼羞成怒了,扭头质问他什么意思,他却不作回应,闷头大口往嘴里扒饭。
大人间的“明争暗斗”,小孩多半看不出来。
白茂许看不出来。
白乐莹可能看不出来。
白竹清不好说,但白想觉得她看人的眼神都不太一样,显然是那种早慧的孩子,说不定心里什么都懂。
她也不在乎,只把变化都归结于入道的改变,安安心心的过着日子,每天下午都去找白盛举请教养神法的经验和细节。
转眼,一周多时间过去了。
道场被她擦洗了一遍,养神法很快又要练肉圆满,养神四段突破在即。
不光是因为消化了吃下去的那一口药力,还因为‘神魂照内景’,这在修炼中是巨大的优势。
别人养神是怎么养?
不见内景,如盲人摸象。只能小心求索,生怕心流走岔。
白想则是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心相反哺心流出来,该养哪儿她就往哪儿搬运,效率自不能同日而语。
她自己预计,就算不靠药物加持,她养神的进度也应该是一般人的五倍以上。
如果药羹药膳管够,白想觉得,她也可以在明年大考前尝试冲击铸剑。
就是在这关头,白乐莹突然拿着一个包裹交给白想,说是姐姐白竹清让送来的。
还要她去旁边的香樟林里,找她谈话。
“什么意思?”
白想看向白乐莹。
“这是什么?”
要说入道礼,白家大人都给过了。
白盛举不用说,那一锅药羹药膳绝对价值不菲,而且老爷子说了,只要她练的快,马上还有。
白关山和朱颖是一起给的,一个厚厚的红包,里面塞了足足一万元钱,堪比穷苦人家一年的收入。
白连州是明玉霜。
沈学澜是要送她一块铸剑材料,唤作‘青金’,价值不菲,只是属于管制品,哪怕在转运司有关系也要再等几天才能拿到。
而孩子们互相送礼就随便多了。
白乐莹画了一幅画给她。
白茂许送了她一顶帽子。
只有白竹清一直扭扭捏捏的,说让她等等,结果就等来这么个包裹。
“我怎么知道!”
白乐莹把脑袋一撇,气呼呼的走了。
“你自己看!”
我不过就是按照爷爷的叮嘱不和你说养神法,你就记恨我到现在。
白想摇头,回到卧房拆开包裹。
“……怎么会是这种东西?”
拆开后她深深皱眉,先是把东西抖开后观摩抚摸一番,然后又开始浏览附带的纸牌。
只见上面写着:
[采用养殖妖兽‘黑魔蛛’的蛛丝编织而成,坚韧、透气、有弹性,完美贴合各种体型,时尚女剑士的穿搭首选。]
反面还有一个商标牌子:梦纶袜业。
“……”
白想沉默了,陷入沉思。
是的,这是一包黑丝裤袜。一共三条。
送我这种礼物。
我这个妹妹,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第二十七章 识破
来到旁边的香樟竹林,白想首先是关注风景。
说是香樟竹林,实际上竹子并没有多少。只在外围栽种了一些,里面依然是树林为主。
虽然整片林子不大,但要知道这可是在道市繁华区的边缘。
也算寸土寸金的地方吧,能够拥有这样一块地皮,建起道场,圈一片林子,这在其他同级别的剑道看来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优渥条件。
道场地势高,白想来到林子边缘,站在一块三米高的岩石和护栏旁边朝远方眺望,能够看到车水马龙,市井的喧闹与幽静并存。
悄无声息的,白竹清来到白想身后。
17岁的少女,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白竹清身穿一件纯白色的仿古长裙,双袖对拢,一头黑亮柔顺的发丝自然垂落,白嫩脸蛋上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直直落在白想身上。
“想儿姐。”
她率先出声,打破林间的幽静气氛。然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白想不自觉心神震动。
“……我还能叫你想儿姐吗?”
什么意思?
白想愣了。
场景、语境、词义,全部结合起来细细分析,得出的结论只能是——白竹清看出了她“不是本人”。
但是这怎么可能?
有入道识我作为变化的借口,陈静、高峰、白盛举……甚至白乐莹都没有发现!
白竹清,她为什么能肯定我不是原身?
是记忆中漏了什么关键剧情吗?
回想起白竹清送的特殊礼物,白想皱眉,怀疑是不是原身早就和白竹清有一些不清不楚的禁忌关系。
姐妹之间……这个几率虽然小,但也不是全不可能。
然而不管白想怎么搜肠刮肚,回忆那些和白竹清有关的场景,她都没找到任何这两人“关系亲密”的证明。
“你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我会这么说,以及为什么我会这么肯定。”
白竹清低头叹息一声。
“是啊……就连乐莹都没发现,包括爸爸和爷爷他们都一无所觉,换成我是你也会觉得不可理喻,会想‘这个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平白在这里说些胡话’。”
“但那是因为……”
她又抬头,用一种接近病态的眼光看向白想,颤抖说道:
“是因为没有人会和我一样……把想儿姐一切都深深刻印到脑海里。”
“想儿姐的日常喜好。”
“想儿姐的说话语气、顿挫习惯。”
“想儿姐坐下的姿势,躺下的姿势,走路的姿势,站立的姿势……”
“这些东西,我想爷爷他们是不会太关注的!”
“但只有我——只有我能看得出来,想儿姐的身体里已经是另一个人!”
“也许我该叫你……念蝉姑姑?”
“……!?”
这番话传递出来的信息量太大,饶是白想,也被震的愣了一会。
哦,所以我们确实没有什么禁忌关系,但这丫头却是单方面对自己的姐姐存在非分之想。
这种非分之想是如此的强烈,居然能让她将姐姐的言行举止都刻录到心底,直接认清了这具身体已经换人的事实。
确实……别的东西都可以解释,唯独走路姿势站立姿势,这些生活中最微小最细节的东西,白想解释不了。
记忆归记忆,习惯归习惯。
哪怕知道原来的白想应该怎么坐,怎么走,怎么站。
哪怕如同参剑禅的姿势一样,身体存在肌肉记忆。
但到底是不同的神魂,不同的精神。
那些下意识的姿势、动作,难免会变形。
难免会瞄着白想前世的习惯,有些微改变。
就是这些微改变,居然被一个小女孩看出来了……
白竹清的眼光让白想震惊。
但她后面那句“念蝉姑姑”,则是稍微让白想松了口气。
哦……
她也知道白念蝉。
爷爷是不可能跟她说这些的,要么是白关山和朱颖告诉她的,要么是她趁这两人商议白念蝉的时候偷听到的。
白想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因为知道了白念蝉的事迹,所以没怀疑她来自另一个世界,仅仅认为是白念蝉的灵魂夺舍/附体。
这大概就是白竹清现在的想法。
但是,这也没有妙到哪去。
白想思考,发现如果自己是白竹清,恐怕也会坚定的把锅甩到白念蝉头上。
首先——白念蝉出事身殒不久,原身这个弃婴就被白盛举收养。
大虞有道教,有佛法。如果信奉转世轮回的话,这个时间是恰好可以“对得上”的。
其次——原身在被这边穿越之前,剑道天赋是相当之平庸,说难听点还不如白竹清、白乐莹姐妹,这两人都被白盛举断言过能在18岁左右窥真入道。
而自己一穿越,刚一接管身体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剑道天赋可以说一下子从“平庸”变成了“惊才绝艳”,是“足以在守望、督监……甚至州牧案头挂名的天才”。
这种突变利用入道做遮掩,正常情况下是没问题的。
毕竟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一入道就性情大变,如同换了个人,这样的例子古今皆有。
但在白竹清眼里!
在能识破她姿势变化的这个妹妹眼里!
这样的变化,结合她的认知,她只能认为是白念蝉……是这个死去的姑姑在“想儿姐”的体内显灵,是“想儿姐”觉醒了前世宿慧!
白念蝉也是剑道天才。
白念蝉也是惊才绝艳。
结合白盛举的简短说明,可以分析出白念蝉也是人狠话不多,行动大于心动的人物。
像啊。
太像。
这么多巧合全部命中,白想也是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申辩。
而她一直不说话,甚至连头都没回,这在白竹清眼里自是心虚的体现。
“念蝉姑姑……”
她目光灼灼,盯紧白想纤细的背影。
“竹清这些天,一直在闷头钻研佛经。”
“经书上说‘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报应,祸福相承。’”
“竹清不会向外分说,更何况竹清很清楚,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竹清只是想求个明白。”
“到底是念蝉姑姑夺走了竹清的想儿姐。”
“还是想儿姐,本来就是念蝉姑姑……?”
说完,她维持那目光,静静等待白想回应。
但这种事要怎么回应?
怎么解释都是乱上加乱,白想当然是快刀斩乱麻,扭头说道:“你想的有些太复杂了。”
“既已入道,我当然不再是你记忆中那样。更不可能是什么‘念蝉姑姑’。”
“……这种事情提一次就够,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近乎绝情的回应了妹妹,白想迈步率先离去。
白竹清在听她说话的时候眉头微蹙,但很快又捏紧拳头,抿唇盯紧她离去的背影。
“你当然不可能直接承认……”
“我也不会放弃。”
“不管你是想儿姐,还是念蝉姑姑。”
第二十八章 得逞(求收藏求追读~)
白竹清并没有乖乖听话,反而因为怀疑已经挑明的缘故,平日里观察起白想愈发直白大胆。
白想早期打扫卫生,她也早起帮忙打扫。
白想去厨房给两位叔母帮忙,她也跑去打下手做事。
白想下午去找白盛举请教,白竹清进不去,她就拿一本佛经在外堂坐着,一边研读一边等白想出来。
白想真出来了,白竹清立刻拿着佛经跟上去,不管她去树林参禅还是回自己的院子练剑,白竹清几乎寸步不离。
对于女儿和白想关系更加亲密,朱颖自然是很高兴的。
白关山因为那次事故摈弃剑道时已经和她成婚,她也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小姐,只能说条件不错,和白关山算门当户对,所以对出身门第没有那么严苛的要求。
白关山不喜欢白想,她看在眼里。但她其实是很同情白想被遗弃的,平凡朴素的持家心态让她认为后代子女们就是该如此和和睦睦,因而每次看到姐妹两人形影不离,朱颖便会和沈学澜凑到一起说悄悄话,不时发出畅快的笑声。
这样搞,白想还没提意见呢,白乐莹和白茂许先不高兴了。
白茂许今年刚上初中,在一中分校的初中部就读。这个年纪的男孩放假回家那就是玩,什么参禅练剑那是坚持不了半点,哪怕白连州断了他房间的网,他宁愿出去瞎晃悠,借口悟道,实际上则是和白乐莹白竹清一起下到市区游玩。
不是买小票看电影,就是流窜到公园追狗撵鸟。
结果白竹清现在绑死了白想,白乐莹没了姐姐,知心话又不可能和白茂许说,顿觉出去晃悠很没意思,也就不找白茂许一起出去玩了。
白茂许因此在道场憋了将近两周,被迫和许束一起接受白连州的剑道特训,每天被练的和死狗一样。
他有点怕白想,对此敢怒不敢言。而白乐莹就直白多了,一天终于按耐不住,直接跑到白想院子里来拉着她的手,直喊让白想“还她姐姐”、或者“带她出去散心解闷”。
白想正在练习神鸣剑术,闻言看了眼院子边上。
白竹清一身裙装,乃是仿古和现代风格结合,既飘逸又不显得拖地累赘,正将两条腿斜斜并靠在那坐着,于阳光下翻阅一本佛经。
这幅图景,谁来旁观都会夸上一句优雅娟秀。
但白想可是看透了这个妹妹的性子,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表层的伪装。
真实的白竹清,可能比白家任何人都要执拗。
都跟她把道理说明白了,她怎么就是听不进呢……
眼前有什么东西白的晃眼,白想不自觉目光下瞥,看到白竹清的两只白丝小脚套在红绳凉鞋里,脚趾正顶着丝袜束缚一翘一翘。
还是拇指和其他四趾分开的款式。
哦,好像她送给我那三条也有一样的款式?
当初不懂干嘛中间要分开,原来是为了方便穿这种人字凉鞋。
“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白乐莹急眼了,跳到她跟前挡住视线。
“这个我说了不算。”白想悠然将木剑收回鞘中,“想出去玩,你得先问爷爷。”
“又拿爷爷糊弄我!”白乐莹跺脚。
“问就问!”
“我看你待会还找什么借口!”
白乐莹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看的白竹清在旁边掩嘴轻笑。
“我送姑姑的礼物,怎么不见姑姑穿上?”
见白想看来,她亦毫不退缩的迎上目光,还质问她怎么不穿那三条袜子。
白想不说话,继续练剑。
她今天上身换了一件灰色卫衣,下面则还是略显谨慎的黑色长裤。
白竹清也丝毫不馁,继续笑着道:“不如我和姑姑打个赌,要是乐莹能从爷爷那儿要来许可,姑姑随同出门时就换上如何?”
这小妮子,有别人在场喊我‘想儿姐’,单独面对我就喊我‘姑姑’。
白想皱眉,停下来问她:“倘若我真是白念蝉,你这岂不是逆纲倒礼。”
“是,又如何。”
本以为搬出礼法就能压人,不成想白竹清丝毫不避讳这个话题,迅速给出自己的回应。
“喜欢,便是喜欢。”
“也许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喜欢姑姑,但若连喜欢都要掺杂规矩,这喜欢二字又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
白竹清傲然抚摸垂下的发束。
“现在的姑姑,和竹清并无血缘关系。”
“就算姑姑告到爷爷那儿,甚至告到方州牧那儿,这也算不上是逆纲倒礼。”
好家伙。
白想微微瞪大眼睛,进而问道:“若我真是你姑姑,你不怨我夺了你的想儿姐吗?”
“这个,竹清思来想去,觉得只可能是,姑姑和想儿姐本就是一人。”
白竹清掰着手指分析起来。
“竹清观察过,姑姑的言、行、举虽和想儿姐有些微不同,但变化有限。”
“再加上一些过去的事姑姑明显也都记得,这就说明姑姑并非是凭空夺舍,只可能是竹清倾慕的想儿姐本就是姑姑转世投胎,而姑姑入道后的那些变化,也是突然觉醒宿慧所致。”
“纵如此,人也不同了。”
白想半是认真的对她说道。
“我夺了你姐,你该怨我才对。”
“是这样嘛?”
白竹清微微一怔,然后掩嘴轻笑起来。
“姑姑夺了竹清的姐姐,那竹清是该怨上姑姑。”
“我看不如。”
“姑姑把自己赔给竹清好了。”
这明显是在开玩笑,白竹清压根不信她的说辞。
摇摇头,这院子白想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即刻收剑入鞘,打算去林子边缘远眺散心。
坐在一旁的白竹清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白想不管她。
打定主意,以后她说什么都不予理睬。
然而就当她要出门的时候,迎面有一道人影直撞上来。
白想眼疾手快,单手抓住来人手腕,将她拉扯半圈卸掉了力,定睛一看却是另一个妹妹。
“爷爷同意了!”
白乐莹是一路跑过来的,脑门脸蛋都红彤彤的。
“爷爷说正好他要写信送给隐灵寺的慈正法师,准许我们代跑腿呢!”
隐灵寺?
白想眯眼。
对她来说,这座寺庙可不一般。
“对了!”白乐莹又道,“他还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那边还有一口箱子,可能是有好东西要送给你哩!”
两分钟后。
白想来到白盛举的院子,得到许可后进入厢房,一眼就看到地上确实有一口黑色皮箱。
“这是给慈正法师的信,你且拿好。”
白盛举先把封好的信笺递给白想,转而问她:“关于练肉,你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已经没有了。”
白想回答。
就在昨天,她已经正式突破到养神四段,对皮肉的打磨堪称圆满,已经可以开始进行练脏的修持。
这种进步速度是恐怖的,按照白想自己预估,依她现在的皮肉力量,就算和‘杨兴’正面相持也不会吃亏。
“我原以为你天资平庸,却没想到入道后的你如同脱胎换骨!比你小姑都要强势几分。”
白盛举感慨。
“你昨天提出来的几个关于练脏的疑惑,以我的积累险些答不上来。”
“我立刻就意识到,继续这样教下去会,我恐怕会耽误了你。”
“爷爷。”
白想皱眉。
白盛举这些天又是帮她磨粉熬药又是给她讲解养神练法,日日操劳,咳嗽频率都多了几分,怎么能说是耽误了她?
“不要说了!”白盛举抬手。
“我什么水平,我心里清楚。”
“真厉害的角色,能靠一己之力把落魄道场带回顶峰。爷爷我和那种人物还差得远,只怕要靠你们去实现了。”
“而这次我给你的信呢,就是把你托付给慈正法师的。”
“慈正法师一脉不光精通佛法,对养神练法也有独到研究,你昨天提的几个问题在思路上倒是非常契合他们的路子,那具体合不合适也得问了才知道,你也不要不好意思。”
他都这么说了,白想也只能点头答应。
至于说契合……
我昨天不过随口提了一下,问爷爷怎的练脏练法这么“糊弄”,一点也称不上“温养彻底”,没想到他就看出我对当下的练法并不满意。
隐灵寺。
慈正法师吗。
白想还在这边神游物外,白盛举又施施然晃了出去。
“打开箱子看看吧。”
“里面的东西,是你大叔母特地找人帮你裁的。”
?
白想脑门上冒出问号,上前蹲下打开盖子,却看到里面叠了整整齐齐的一套白色系的仿古黑边云纱长裙。
啊,是了。
按照大虞礼法,寺庙、道观、道场这些地方都属于肃穆场合。
自家人随意,但如果去别人地盘,最好是要穿礼装的。
而女子的礼裙下面是不允许穿裤子或光腿。
也就是说……她得让白竹清饱眼福了。
第二十九章 送信隐灵寺
白想带队,许束开车,一群人就这样喧闹着上路。
许束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暑假里他考了驾照,这时正好派上用场,被白连州甩了一副钥匙过来。
路上,许束时不时看后视镜,偷瞄后座挤在一起的白家姐妹。
白想、白竹清、白乐莹,三人具是礼裙打扮。
白竹清是白衣白袜。
白乐莹是黑衣白袜。
白想是白色做底,黑色做边,风格上更偏现代一些,交错的裙摆稍微露出一截小腿,以及卡在红绳黑凉鞋里的黑丝脚趾。
第一次穿这种纯正女装,白想原本以为心理上会比较抗拒,但实际上却没什么感觉。
想想也是,都是堪破生死,立誓要重活第二世了,若是还在乎这种不必要的规矩,这个也在乎,那个也在乎……她又怎能练得好剑。
所以不管。
该穿就穿。
白竹清要看,就由她去看。
正是这种心态让她的气质在一群少年人中鹤立鸡群,落在一直观察她的白竹清眼里,愈发肯定她是白念蝉转世。
不行……不能再看了。
摇摇头,许束稳定心神专心开车。
我的心早就属于菁菁,对其他女子要非礼勿视。
他和副驾驶的白茂许也穿着仿古礼装,然而白茂许毕竟才初中,又是和白家姐妹经常相处,对后面的风景根本无动于衷,还在研究许束的手机,玩贪吃蛇玩的不亦乐乎。
隐灵寺在步行街上,位置偏东,从南边开过去不可避免要途径一中。
经过的时候还堵了会车,原因是有一群学生家长汇聚在马路上堵塞交通,手里拿着标语和旗帜,闹哄哄的叫嚷着什么。
“这边的事情还没平息啊……”
白乐莹扒着窗户看向外面,见此情景不由感慨。
“怎么可能那么快!”
白茂许哼了一声反驳她。
“死了那么多人呢!不光有学生还有老师,我看这假起码要到一个月起步,这群饕餮也不知道给我们退钱……”
话语间对大家伙的学校都有不满,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距离他的两个姐姐大考已经只有不到一年了,这里放假亏了时间,大考日期可不会因此就破例作出延后。
没有让他们等的太久,过了一会儿,一伙穿黑衣的督查汹涌奔来,掏出电锏用力抽打排头人群,很快就把人潮给冲散了,道路得以恢复畅通。
“真过分!”白乐莹看的愤愤不平,“都已经是可怜人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他们?”
“哎呀~”白茂许受不了她的幼稚了,“你没看到周围连记者都没有嘛?”
“没有记者那就是提前收到风声,某些人要施压清场。”
“嘿!我要是这些人才不会傻傻聚在这里。”
“什么传媒之星,都是舔大人物手指的宠物罢了。”
嗯?
其他人听了没什么感觉,白想却向白茂许投以诧异目光。
她这个弟弟,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呆头呆脑,不成想在关键问题上倒很清醒。
二叔总担忧白茂许长大以后连自己都无法养活,看来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有这眼力,白茂许混什么行当都不会差的。
一中就挨着步行街,过了这段路一下空旷起来,许束开始靠边找地方停车。
步行街步行街。
机动车是不给进的。
一行五人都下了车,以白想为首,每个人都提了一把云纹木剑,汇入街上的人潮朝街尾走去。
剑生持剑在路上行走不算是什么罕见风景,但一下子有五个人,又有三个如此漂亮俏丽,不少行人也是在经过时频频回头,然后被女伴拉住呵斥。
马路对面,一辆大红色的跑车内坐着一个红裙女子。见此情景后先是微笑,然后目光瞥及白想的背影,顿时整个身子都前倾起来。
“笙歌!笙歌!”
[干嘛?突然叫那么大想吓死人啊?]
“我好像找到那个白想了!”
[啊?哪个白想?]
“害死吕护法弟弟的那个!”
[真的?]
频道里的声音顿时严肃正经起来。
[能确定吗?]
笙歌……也就先前吃掉白领男的服务员追问。
“白发、年龄、剑生剑……特征都能对应的上。”
[好!]笙歌大喜。
[你在那看着,我马上过来!]
“但是,敖临让我们盯着贲灵的人啊。”
红裙女子担忧。
“他们一下子来那么多人,可能是发现了山里的妖气,敖临说这个是当下最优先要搞清楚的!我们是不是……”
[贲灵的人不是在一中嘛?]
“对,但是……”
[你放心,他们肯定要谈半天,人类的官宦都是这样的,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而且就算完成了敖临的交代又怎么样。]
笙歌恨声。
[吕护法那里……回去之后谁去说?]
[敖临自己肯定不去,你猜他会让谁去?]
[我?]
[还是你?]
[不把凶手的脑袋给带回去,你我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到底干不干,你自己想!]
这……
笙歌说的也有道理。
红裙女子面色发狠。
“那我跟上去看着。”
“你赶紧来!要快!”
另一边,白想等人已经进到隐灵寺内。
步行街是不缺人潮的,寺内香客众多,上石阶甚至需要排队。
排队等待时,白想亦在观摩寺庙的规模。
从外面看,寺庙不大。充其量就是两个门店并到一起,加上瓦顶和两侧的围墙,中间有一层横着的拱桥,左右两边都能上去。
这座寺的位置和名字其实很有意思。
隐灵,隐灵。
以此为名,却专门把寺庙放在一座道市内最喧嚣最热闹的步行街口。这显然是取的“大隐”之义。
好不容易排到前面了,白想先是取出几张钞票,当着两名小沙弥的面塞进功德箱,然后方才取出信封递交过去,阐明想面见慈正法师。
小沙弥对她恭敬行礼,分了一人将她和同伴请到禅院,拿了信就跑没影了。
“真麻烦!”
白乐莹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嘀咕。
“直接带路就好了嘛。”
麻烦么。
白想坐在石亭中看向四周,发现禅院的几个出入口都有武僧把守,这个戒严程度是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小沙弥快步走来,再次对她鞠了一躬。
“师父说了,请这位女施主单独前往。”
白乐莹当即撇起了嘴,白想稍微安抚一番,让他们不必在这久等,可以先去步行街吃点东西。然后便跟着小沙弥往后行去。
路上无言。
一跨入后厢正殿大门,她首先看到的是面对正门的巨大佛像。
佛像高四米,通体都是黄铜浇筑。连接的版块另外勾勒了两座稍矮的神佛,却是看不出来什么身份。
佛像前是一座香案,香案下,两名僧人面对面的坐于蒲团,正好顺势朝她看来。
其中一人,黑肤白须,额头前突,穿主持袈裟,正是她要找的慈正法师。
而另一人却是:
土黄僧袍披身,白骨念珠挂颈。
长须放浪拖地,手持酒盅笑盈。
这是什么人?
白想皱眉。
年岁看着比慈正法师还要大,居然敢在金佛殿前破戒饮酒?
“小想儿?不认得我了?”
饮酒僧嬉皮笑脸的对她招手,顺带还红着脸打了个酒嗝。
“你当初……哦!”
“当初被抱来这个地方,还是佛爷我给你取的名儿呢~”
第三十章 佛前说禁法(求收藏求追读~)
“你是……华安法师?”
此话一出,白想顿时记起,白盛举跟她讲过她在隐灵寺被收养的始末。
乃是白盛举刚刚痛失幺女,家庭矛盾和理念冲突同时上演,他按捺不住心中悲苦,选择来这里找慈正法师排解苦闷。
她这个弃婴就是当晚在寺庙门口被发现的。白盛举思及女儿向慈正法师讨要来她,临走之际正巧遭遇隆华寺的华安法师,被后者取单名“想”,就唤作白想。
华安法师,爷爷好像说过他是来自隆华寺。
那位桃朔华,桃姨,她说玉凰剑被盗,好像就是在隆华寺吧。
回忆了一些诸多细节,白想的目光最终落到华安法师佩戴的念珠上面。
那念珠不细看还好,仔细观摩,可是一颗颗缩小后的骷髅头啊……
只不过并非是人类的骷髅,不是吻部突出就是头生刺角。
如果那不是打磨后的装饰品……
听白想叫名,饮酒老僧放下酒盅笑着点头,一双酔蒙蒙的眼睛落到她身上上下打量,神态举止颇有些无礼。
白想稳住气,看向坐在旁边的慈正法师,手持木剑朝其欠身:“不知大师可曾看过爷爷的信。”
能在白盛举最苦闷的时候被记起来,跑去倾诉排解忧愁,慈正法师和白盛举的关系自然是极为亲密,可以说是知己挚友。
再加上白盛举让她“不要不好意思”,她便顺应本心,用直白的态度来面对慈正。
慈正法师双腿曲直,顿时从坐姿站了起来,也朝她行礼,念了声佛号,道:“已经看过。”
“但信中说辞有模糊之处,我还不理解,你为什么觉得‘养神练脏法’是在糊弄?”
白想并未接话,而是看向饮酒老僧。
“华安法师是我师兄,也是我‘阚金一脉’的传人。”慈正法师笑着解释,“阚金剑道在诸多流派中最强调根基,华安师兄又是阚金首席,也许你的问题我帮不上忙,到头来还要请教于他。”
这样。
七十二路之一的阚金剑道。
白想思索一番,也不隐瞒,直接将她对养神法的疑惑用更细致的语言描述了一遍。
“你是说。”慈正法师听完皱眉,“你隐约能感觉到内景流向?而且还能感觉到按照普世流传的‘养神练脏法’,有很多角落温养不到?”
“正是。”白想坦然,“爷爷让我来请教大师。”
这可不是她在装,而是她当真遇到了修炼问题。
养神阶段的练法,找遍整个大虞各门各派,恐怕都分不出有什么差异太大的地方。
现代了,连网络都有了。借助各种仪器进行的科学研究,数据搜集,人们早就知道在养神阶段应该怎么练才是最理想的。这方面也很难存在分歧。
白想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因为可以做到‘神照内景’,对‘心流’的温养走向自认为可以做到极致入微。
就连一条细小的神经岔、毛细血管岔她都可以梳理分清,正是在这种入微级别的内视之下,她察觉到‘普世养神法’对内脏的温养效果有些异常。
不是说养的不对,而是养的不够。
甚至严格来说,这种不够在练皮练肉阶段就已经出现过了。
白盛举所描述的标准,恐怕只到白想自己标准的八、九成。后面都是她依靠‘神照内景’去补足的。
可以说她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普世练法,在养神阶段力求完美。
“你,没有说谎?”
慈正法师还在发愣呢,那旁边的华安法师却先说话了,而且上来就是质问白想。
“大虞加上周边诸国,合起来几十万万众。那么多人又有科学仪器,最终测量、敲定的练法在你那里竟是有缺陷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想看了他一会,点点头:“自然知道。”
“好!那我考你!”华安法师来了兴致,“都说‘心藏神,后天为识神’,心乃五脏之首,按理练脏先该养心,但实际上诸法却都提倡先养肾精,这是为何?”
“因为‘肾藏精,后天为浊精’。”白想对答如流,“肾乃御外之阀门,统管身体排泄。无论是肝脏解毒,还是脾脏免疫、肺脏呼吸,这些都是先天规律。唯肾精御外调理五气。”
“咦?”老僧瞪眼,“我再问你——养肾精除了遵照练法引心流以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药补,食戒。”
“这心流是怎么个引法?”
“养外而及里,通血为先。”
华安法师一连问了白想十几个问题,就没有一个是能难倒她的。
这下可把老僧整不会了。
他和慈正法师一起瞪眼看白想,对她满是震惊和好奇。
这般的年纪,对练脏的理解如此细致,都快赶上佛爷我了?
这是个什么妖孽?
她是能看到内景不成?
但是也不对——
他摸起了胡须。
看内景什么的,靠机器、仪器也能做到。
但光看有什么用?
再细致的片子,引导心流也总会遇到走岔的时候。
因为五气是时刻在变化的。
即使以九大剑道的身家,用得起仪器每时每刻印证路线,也不能分清最末端的细小支流。
所以才会“练的不够”。
这简直是废话——当然不能够了!
练的不够,是保护你!
是怕你“练的够了”,非要追求把心流练透整个脏腑,导致心流走岔喷血暴毙!
这一边,白想先后对二人再次行礼。
“请大师赐教。”
这一下,两人都知道白想是什么意思了。
如此举例:倘若练脏完美是100%,普世练脏法大概能温养个60~70%这样。再后面就不敢养了。
因为越养越危险,随时可能入魔重创。
阚金剑道最重基础,在养神法上花了大力气。若用他们的独门练法,可以微微提高个半成进度。
运气不好,还达不到。
白盛举可能也就以为白想是谋求这“半成”,所以引荐她来找慈正法师,求的便是阚金一脉的练脏法。
这东西吧,不算剑术。也和观想图之类摸不着边,教给白想是没问题的。
毕竟剑道没有那么重视身体。
养神反哺,只是给承受妖力打个基础。
但听白想的意思……她是想要完美练脏?
说她异想天开吧,她又对内景描述的栩栩如生,这必然是感应到位才能说得出来,说明她确实有这个天赋。
“这样吧。”慈正法师叹息一声,“待会我去拿阚金一脉的练法于你,你看一看,如有不懂……”
“哎呀别那么麻烦!”
结果说到一半被华安法师强行打断。
白想不语,就见这老僧伸手入袖,摸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线装古籍。
古籍表面都发黄了,有严重的卷边,封面用小楷写了五个字:《朝元化炁经》。
“师兄!”
慈正法师看到这本书面色一变,瞬间挡在白想面前。
“不行!”
“你不能把这个给她!”
“我和白盛举的交情你知道,你把人害死了,我如何自处?”
华安法师一脸不耐烦:“万一她能练呢?”
“那也不行!”
慈正法师猛地压低声线。
“这是金蝉寺旧法……”
“金蝉寺已经……师兄!!”
“好吧。”
华安法师也是一愣,把古籍给收了回去。
“惜哉……”
他看了看白想,口中叹息。
“既是无缘。”
“女施主便与我师弟,尽早谈那阚金法吧。”
第三十一章 白雪糕、黑雪糕
穿着仿古长裙于隐灵寺出来,白想一手持剑,一手拿着另一本线装古籍,脑中却在回想两位僧人对峙的场景。
《朝元化炁经》。
朝元,指的应该是“五气朝元”。这是个道家名词,五气指的就是五脏气。而所谓朝元化炁,如果她没理解错误的话,就是很直白的说:要把五脏精元都统合起来化为炁劲。
至于这个‘炁’又是什么东西……她还真不晓得。
按道教解释,炁是宇宙中的先天能量。严格来说,妖力、心流这种看不见的能量都可以套用‘炁’来称呼。
但并没有,所有典籍和说明里都没有出现过‘炁’这个词。那这显然是有道理的,说明它们一定不同。
“金蝉寺旧法吗。”
驻足站定,白想稍微靠向墙壁,摸出手机连上网,开始搜索‘金蝉寺’一词。
慈正法师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他可能以为她没听到。
但自从入道,白想就发现自己的各项感官都较常人更敏锐些。
那些悄悄话,以及慈正法师语气的变化,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诺基亚”在她的操作下不断发出滴滴声,因为网速较慢,跳转好一会儿才出来结果。
而这个结果嘛。
“‘禁止内容,不予显示’。”
盯着手机,白想心中微微点头。
封建王朝……算是预料之中吧。
听慈正法师的语气,就算自己能练那本经书,此事也有不小的麻烦,原因便是它属于金蝉寺旧法,练了可能会犯忌讳。
至于是谁的忌讳,自然是天家忌讳。
那‘杨兴’在拉她入伙时曾经提过诸多和妖仙道类似的势力,其中就有金蝉寺。
能成寺庙,说明这忌讳之前是没有的。
白想猜测,金蝉寺八成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被天家讨伐,道统被打的支离破碎,只能和妖仙道一样四处躲藏。
至于金蝉寺旧法为什么会在阚金首席的华安法师手里……这个事么,她最好是当不知道处理。
爷爷白盛举和慈正法师可是挚友,华安法师又是慈正法师的师兄,两边关系是极好的。
而大虞天家非但未曾利我一分,反倒是因为那起王府冤案杀害了小姑。
我又何必替它操心。
这么觉得,白想把手机收了起来。
没有细致的练法,我自己靠‘神照内景’也不是不能练到完美。
无非是多花一些时间罢了。
她在石墙旁边站了有一会了,因为相貌气质具是不俗,又穿着古装手持长剑,不少人经过时都忍不住朝她投注目光,连部分女性都难以避免。
白想没有理睬他们,顺着步行街往前面走,打算就这么一路逛着,慢慢去找两个妹妹。
结果才刚经过一家冰淇淋店,一只白嫩小手就高举着巧克力甜筒戳了出来。
白想后仰,避免被甜筒戳到脸上。
“其他人呢。”
她没有接甜筒,而是质问白竹清怎么单独行动。
“乐莹要去吃凉粉,但那家店要走很远。”
“我不放心姑姑,就在这里先等着咯~”
白竹清左手一只棕黑色的巧克力甜筒,右手一只纯白色的香草甜筒,一边说话一边伸舌头在白色奶糕上轻轻舔食,还眼巴巴看着白想的脸。
白想眯眼,盯着她的顺滑黑发:“巧克力和香草有释义吗。”
白竹清笑了:“你猜?”
白想摇头,很认真的对她说道:“我此生怕是要专精剑道一途,没有精力顾及别的。”
“我也一样。”
白竹清瞪眼。
“我也喜欢剑道,也打算继续钻研精深?”
白想不说话,绕开前行,拐进右手边一条巷子。
白竹清立马追了上来,她将一柄木剑斜斜插在束腰绳上,双手举着两只甜筒,白丝小脚踩着凉鞋小步飞奔,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
“我不理解。”
白想双眼直视前方,一头白发微微荡开。
“你我这样的年纪。”
“这样的关系。”
“你是因为什么才产生了这样的感情。”
“当然是因为……”白竹清语气低沉下来。
“因为失去过你,所以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
“失去?”
白想一怔。
她才多大?
她知道什么叫‘失去’吗?
“嗯?”白竹清很不服气的和她对视,“上初中要和你分开了,我才知道你对我的那些照顾我有多在乎。”
“我被欺负了,你帮我出头。”
“我想要花,你帮我摘。”
“妈妈平时和爸爸在外面工作忙,也是你照顾我,甚至笨拙的帮我缝补衣服……”
这些记忆中确实有。
白想承认。
但问题在于——
“我对乐莹也是这么做的。”
“甚至,茂许也受过一些照顾。”
不然怎么说长姐如母?
这方面她做的确实称职。
“那可能是因为我太敏感吧……”白竹清缓缓垂下脑袋。
“乐莹就没这种感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那么在乎……”
我看你这是恋母情节。
白想这下看明白了。
她发现大虞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有佛洛依德。
“姑姑也很奇怪。”
白竹清突然抬头盯着白想。
“我又没要姑姑对我如何,也没有对姑姑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我不过是想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不求进步,只求不退步。”
“姑姑怎么这么大反应?”
没有过分要求?
白想停下,低头,和白竹清一起看向裙下,她套在红绳凉鞋里的黑丝脚。
然后再抬头看白竹清,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不怪我吧?”
白竹清眨眼。
“不能光腿,又不能穿裤子……”
“我不送,姑姑也得和我妈或者二叔母借?”
一边说,她忍不住低头又看了一眼。
看就算了,她顺势瞥见左手拿的巧克力甜筒。
这,看看姐姐的黑丝脚再看看甜筒,白竹清忍不住伸出小舌头,飞快在黑色雪糕上舔了一口。
坏了……
舔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没忍住,这,太孟浪了。
想儿姐,姑姑不会生气了吧?
但是,姑姑穿仿古的裙子也太好看了……
那宽布束腰正好把胸口勒的胀鼓鼓的,再加上裙摆下面的黑色丝袜……
脑子里尽酝酿着些不健康的东西,白竹清抬头,却见一片阴影朝自己压来,乃是白想抓住她的肩膀带向身侧,拽着她快速跨出一步。
这是在干嘛?
甜筒……甜筒要掉了!
白竹清心里发出惊呼。
然而还没等她真叫出来呢,耳边却听到白想“唰”的一声拔出木剑。
“锵——!”
头顶传来碰撞声。
“吼——!!!”
还有一声刺耳的低吼。
第三十二章 朝元化炁经(求收藏求追读~)
步行街巷内,白想举剑抵挡住来犯之敌。
对方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相貌身段姣好的女子。她身穿附近便利店的员工服饰,双手前段的指甲暴长出一截,就是用指甲抵在剑上,试图压迫白想后退。
但白想一步都不退。
左手持剑鞘护住白竹清,右手单持木剑挡住女子,她甚至还有闲暇去观察敌人身上的细节。
手上和脸上的皮肤有些松弛。
一副咬牙切齿看着我的样子,那牙缝后面是什么东西?
“吼!!!”
眼见居然压不住白想,女子从喉咙中再次爆发出一道低沉兽吼。
这次白想看清楚了——在其用力张嘴的瞬间,她看到女子口中俨然还有另一口牙齿。
如同鲨鱼一般尖锐的三角状利齿!
“噗嗤!”
几乎就在她看清的同时,那一口利齿瞬间外突,就像异形或者蜕皮的蛇一样从口中钻出一只蟒蛇的脑袋,直直朝着她脸上咬来!
“呼”的一声,白想左手腕在下方翻转,就像驱使一根棒球棍那样旋转剑鞘,狠狠顶在这钻出来的东西脸上,将它突进的轨迹凭空顶歪!
“轰!!!”
“哗啦啦……”
黑影几乎是擦着她的头发飞出去的。
巨蟒弹出去撞碎了瓦墙。无数碎石淅沥滚落下来,带起一大片飞扬尘土。
“啊!”白竹清发出一声惊恐尖叫。
她只是不曾入道,身体反应跟不上战斗,却也知道人和妖兽对垒,视线受阻是巨大的劣势。
敌人也确实打算利用这点,一方面,其从躯壳口中钻出的“蟒身”顺势弯曲想盘白想的脖子,另一方面,其全身的皮肉都在快速萎缩,几乎是瞬间就缩成了一张人皮。
人皮极富弹性,也不知道其如何操作,那耷拉下来的双手双脚就像皮筋一般朝着两人周身捆来。
白想刚来得及用木剑架开缠来的蟒身,下一刻才近距离看到尘土中有人皮包来,和白竹清一起被人皮手脚缠绕上身子,连脚踝带手臂死死捆住。
白竹清心里凉了半截,她抬起头,看到烟尘上出现一只巨蟒的脑袋,正在缓缓朝她们靠近,一点点张开血盆大口。
她拼命挣扎,但也不知这人皮被妖兽施展了什么邪法,反倒是越挣扎越紧,勒的她险些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她感觉贴着的人在扭动身体。
那是白想。
她先是从腰肢发力,也像水蛇一般挺腰摇摆,随后迅速将这种怪异的频率传遍全身,甚至蔓延到黑丝脚踝。
越捆越紧的人皮套锁,在这种怪异的震颤之下居然在松动,居然眼看着就要被扭开了。
巨蟒眯眼,迅速张口朝两人罩下。
咬到半途,就见人皮从白想身上滑落下来,手持木剑捅向自己张开的口腔。
剑生木剑的锋利度是不能和金属剑比的,但口腔内没有鳞甲防护,巨蟒只好避其锋芒,腰下用力甩动尾巴,想要趁白想分心攻其下盘。
她总不能还能跟得上吧?
偏头躲开木剑剑锋,顺势侧过脸咬向白想持剑的手臂,巨蟒眼中流露出一丝戏谑。
但白想压根没想要躲。
余光瞥见扫来的黑影,她只是轻轻抬起右腿,黑丝脚踩着红绳凉鞋抬起鞋尖,就那样用一个类似足球里停球的动作把巨蟒的尾巴给踩住了。
“不可能!”
巨蟒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惊的从口中吐露人声。
“这不是剑生能有的力量!”
她还没有铸剑,不曾经历妖气洗炼,这凡人之躯怎么能和自己相比?
心神失守,它的临场发挥自然大打折扣。
白想先是用力踩死蟒身。
那一瞬间的发力,她的脚竟是踩破了凉鞋,崩断了红绳,深深嵌入到巨蟒鳞甲里去!
“你——”
鲜血飞溅中,还不等巨蟒发出痛呼,白想又是翻转手腕,左手持剑柄,右手持剑锋,恰好格挡住它落下的血口。
然后趁着它没反应过来,没立即松口,狠狠翻转拧了个麻花!
“砰!”
“咔嚓咔嚓!”
伴随一声爆响和清脆的骨髓骨裂声,巨蟒头部多处爆出猩红血雾,扭转的鳞甲开裂喷血,就连两只眼珠子都被压力挤的爆射出来,从其中一处眼眶里嗤嗤往外喷射脑浆。
“笙歌?”
此时刚好是烟尘散开,凑过来的零散人群里,一名红裙留长发的美貌女子正好看到白想是如何靠蛮力杀死莽妖的,一双眼睛顿时血红。
笙歌死了,自己又暴露,此事无论如何也无法交差。
只能拼了!
红裙女子目光发狠,披散的黑发如同尖刺触须,闪电般刺入周围那些路人脖颈,顷刻间便将他们吸干血肉变成了人皮。
她全身的皮肤因为大量血液注入而鼓胀起来,一边朝白想快速奔行一边从后背炸开一个个血泡,在过程中突然张嘴,突出一截金属剑柄。
金属剑柄本是铁色,伴随女子身上的鼓胀迅速平息,剑柄也是越来越红,到最后变得鲜红似血,被女子握住一把抽出!
这是一柄软剑!
剑柄剑刃通体血红,隐约散发出血雾和哭嚎,被女子举着朝这边砍来!
白想自然看到来敌,虽然因为用力过猛在大口喘息,但还是迅速抽出木剑迎向软剑。
两者相交,软剑就像血泥一般缠绕上来。
这倒是正好。
白想用力想把人拖近,却发现软剑上的血雾顺着木剑缠绕上自己。
与此同时,在她独特神魂的视角,她清晰的看到有一些细小的、血色的小虫在顶着自己手上的毛孔,正在试图钻进她体内。
什么东西?
心神震动,她自然提起十万分警惕。
练至圆满的皮肉封闭毛孔锁死全身,独特的神魂隐约外显,体现出来的视觉效果就是那一双黄瞳爆出内敛闪烁的暗金色泽,落到红裙女子眼中让她无比震惊!
怎么会这样?
妖剑的侵袭……被震散了?
她一失神,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白想借软剑缠绕把她狠狠拉扯过来,一膝盖撞在她正脸上,隐约听见一声骨裂脆响。
女子失力,七窍流着血软软倒下。
白想几乎筋疲力尽,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踩住女子脸,用脚把她面庞拨正回来,一剑从她眼窝狠狠捅入。
手腕用力,在里面来回搅了几圈,沾着红白浆液又抽出来,瞄准胸腹等要害再捅三剑。
如此,确定敌人死的不能再死,白想这才耷拉肩膀卸掉气力,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空气。
练皮圆满让她能靠扭动震开捆绑。
练肉圆满让她的筋肉力量大幅提升。
但她的五脏还没温养好。
这种程度的出力,对身体还是太勉强了。
而白竹清,她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发生的太快。
也结束的太快。
当她完全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爱慕的姐姐、或者姑姑,已经倒持木剑半跪了下来。
从这角度看,她右边的黑丝脚就那样光裸着踩在青石板上,完全被猩红妖血渗透。
左脚踩着仅剩的凉鞋,脚掌顶起半身重量。
一头沾染鲜红的白发从半空垂落,和同样沾血的侧脸一起,被风以及烟尘荡开。
再搭配妖人妖兽和四周一地的凄惨尸体,这图景简直……
白竹清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将身心灌满,不自觉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边,微微回了几口气,白想撑着身体站起。
抬起湿漉漉的黑丝脚看了一眼,她又看向白竹清手里仅剩的甜筒。
很巧,也是黑的。
更巧的是,快要融化的巧克力雪糕,其上也覆盖有一层猩红妖血。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要走的路。”
“你,还敢吃吗?”
她认为妹妹肯定能听懂她什么意思。
然而白竹清的回应却让她微微一怔。
这小妮子,只见她先是气鼓鼓的顶了下腮帮子,然后飞快掰掉了甜筒的底,把小舌头从下面伸进去,狠狠舔了一口雪糕下面。
“……”
油盐不进。
白想懒得再管她,摸出手机,选择名片“张督监”,按下通话。
等待过程中她手也没闲着,探入红裙女子的尸体衣襟中摸索一番,摸出一只手机、一副耳机、一把车钥匙,还有一本巴掌大小的小记事本。
别的东西不管,她把记事本翻开,却发现上面记录的文字她不认识。
排头是一个书名号包着,下面是密密麻麻堆砌的扭曲小字。
这写的什么?
“朝元……化炁经?”
嗯?
猛地抬头,白想盯紧白竹清。
“你能看懂这个内容?”
“当然。”白竹清也一愣。
“这……这应该是‘傩地梵语’。”
受白盛举影响,她从小就喜欢研读佛经,认识这个不是正常。
哦……
白想眯眼,快速把记事本塞进胸口。
“记住了。”
她叮嘱白竹清。
“我们不曾见过这个东西。”
第三十三章 夕阳梦景
接到白想的电话,张道明迅速带人赶赴现场。
过程中,收到消息的白乐莹、白茂许、许束三人也找来汇合,还按照白竹清的要求专门买了一双新袜子,新鞋子,以及一瓶大矿泉水。
白想拿到东西后独自找偏僻角落洗了手脚和脸,染红的白发也洗干净,然后仔细将云纹木剑擦洗了一遍,所有血浆全部抹掉。
脱袜子的时候她有点犹豫,因为连凉鞋都被她那用力一踩给损坏了,这薄软的丝袜居然没什么损伤,只是被妖血弄脏了而已。
梦纶牌,质量居然这么好吗?
换上干净的鞋袜,把脏袜子包好拿在手里,白想出来,正好看到张道明一身灰色长衫朝这边走来。
因为害怕妖气污染,附近没有围观群众。张道明让人封锁了现场,轻点了死伤和十几具尸体人皮,过来对白想点了点头:“看来妖仙道是记住你了。”
“是妖仙道?”白乐莹惊呼,“他们不是刚犯事?现在还敢出来?”
贸然和官宦接话是十分失礼的行为,更别说白乐莹还仅是白身。旁边的白茂许立刻拉了她一下,让她闭嘴。
“无妨。”好在张道明看她是个孩子并不介意,继续对白想道:“他们出现在这里,主要目标应该是为了监视今天去一中作客的贲灵众人,可能是中途看到你了,临时起意想找你报仇。”
“报仇?”白想顿了下,之前唯一和她有交集的妖仙道人就只有那‘杨兴’。
这些妖人妖道不说一个个自私自利吧,但为同伴报仇还是很少看见。
这么说‘杨兴’身份不一般?
还有,贲灵剑道的人为什么会跑到一中去。
白想皱眉,总觉得赤龙最近有点“风云际会”了,什么势力都往这赶。
“根据我们的调查,杨兴是妖仙道左护法‘吕然’认下的弟弟。”张道明向她袒露消息。
“那‘吕然’早在十多年前就是染身大妖,曾经大闹过泽州诸多道场,自封‘紫针道人’,认下杨兴后对他百般宠爱,你接下来可能还会遭到她的追杀。“
这里,张道明故意顿了一下。
但白想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正常人在这时候早该依托人情求他帮忙了,张道明心里惊奇白想如此沉得住气,嘴上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妖仙道这次犯了重怒,玉明剑道、熯天剑道都有增派人手前来齐州。再加上方州牧即将驾临赤龙,很快他们就会自顾不暇。”
“我也会派出人手,在南坪路附近巡逻警戒。”
那附近正是神鸣道场的所在地,白想点点头,带着几人向张道明行礼。
如此懂事,张道明不由看她越发顺眼,觉得她不似一般女子。
也确实!
上次才在一中破妖潭,斩妖人,这次逛个街又顺势给他逮出来两个。
而且还是杀好了的,都不需要他费神布置人手。
这怎能是一般女子做得到的?
这真是……又给白盛举抽到好牌了呀……
想起一些陈年旧事,又想起马上玉明剑道也要派人来赤龙,张道明对白想的态度越发热情。
不光没有按规矩带这群人回督检司做笔录,临别之前还问候了白老爷子,一副其乐融融的氛围。
白想几人离开后,一名黑脸,蓄络腮胡的警督找到张道明,手里用特制的镇布托着那柄红色软剑。
“督监。”警督皱眉,“这剑距离铸成也就一步之遥,那妖人拿着如此利器,按道理不该是两个剑生所能抵挡……?”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张道明没好气的一挥袖子。
“别说这破剑,还有那莽妖!那小盆口的身子,最起码也有百年道行!”
“督监?”警督愣了,“那为什么……”
“因为白盛举教不出这种人物。”张道明冷哼。
“听说玉明这次又是项娴带队。”
“嘿,我可不想没事找事……”
另一边,白家众人已经被许束开车送回了道场。
“你们先上去。”
走台阶走到一半,白竹清吩咐其他人。
“我和姐姐有话要说。”
她严肃起来,白乐莹是不敢造次的。许束和白茂许也不是执拗的性子,乖乖留了两人下来,伴着夕阳余晖在台阶上相对。
“姑姑。”
白竹清笑的有几分狡猾。
“你是不是有事情要我帮忙?”
“是。”
白想承认。
“我要你帮我翻译‘傩地梵语’。”
“那姑姑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吧?”白竹清仰头。
“那《朝元化炁经》可是不知来路的东西,姑姑想让我帮助翻译修炼,我要知道它是否安全,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
白想思忖一番,觉得这种程度的秘密告诉她也没什么,便把白盛举让她去隐灵寺的缘由说了,着重提到华安法师对这本经书的特殊态度。
“金蝉寺旧法?”白竹清眼中似有光芒闪烁,“若只是用于养神内修,我不说你不说,用仪器也未必查得出来。”
“问题只在于,姑姑是否有练成的把握。”
“我天赋特殊,可以隐约感觉到内景脉络。”
白想这里打了个幌子。
“而且东西是你翻译的,我练的对不对,是什么进度,你应该也看得出来。”
“也是。”
白竹清想了想,觉得这个和白想亲近的机会实在难得,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姑姑的秘密似乎很多啊……”
她看向白想。
“那柄妖剑。”
“铸剑境之所以对剑生有绝对压制,原因就是剑生在铸剑前要保持身心纯净。”
“即使肉身力量能和铸剑境对抗,身体和心灵被妖气侵染,可能也会导致岔气入魔,甚至这辈子再也无法铸剑。”
“而姑姑却丝毫不受妖气影响……”
她逼近过来,语气越发幽深隐匿。
白想还以为她要挟功逼问她为何能做到,临近了却嗅到一抹兰花幽香——被一个软软的身子扑进怀里。
“这真的是……”
吸了吸鼻子,白竹清在她怀中抬起小脸,又吸气低头紧贴着她,用面庞摩蹭、拱着白想温软的胸怀。
“这真的是太好了呢……”
白想本来想推开她的,听清她的话顿时怔住。
到底只是个孩子而已……
她这才察觉,白竹清只有17岁,要求她经历那样的凶险一直保持心神稳定,这本来就不太可能。
算了。
想起自己那些年的孤独滋味,白想放下手,任由妹妹在怀里发泄情绪。
看在她能帮忙的份上。
就让她缓缓心神好了。
第三十四章 退道风波(求收藏求追读~)
“行了。”
白想同情白竹清,但白竹清老不走,硬是赖在她怀里揩油,被她识破伸手架开。
“你既然从小研读佛经,那应该听说过金蝉寺。”
没有理会白竹清幽怨的眼神,白想开口就是正事:“这东西网上搜不到,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金蝉寺?”白竹清皱眉,“哦……这个,这个当然是搜不到的……因为金蝉寺犯的可是最重的罪。”
白想眯眼:“谋反。”
“至少天家给的罪名是这样。”白竹清点头。
“天家给的罪名……那真正的原因呢。”
“这方面,我平时只是研究佛法较多,这种内幕不可能知晓。”白竹清伸手抚摸垂下的发束,面庞仰起做沉思状,“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那就是金蝉寺有做一些禁忌的实验。”
“举个例子。”白竹清摊手,“如今是现代社会,借助仪器和科学,各大剑道都在努力改良自己的基础练法,可以说在基础练法这部分上大家差的都不太多。”
白想点头,这个她已经听两位法师讲解过了。
阚金一脉的五脏法也不过能增加半成的温养效率。
这半成可不是50%的意思,而是一成的一半,也就是5%。
“但金蝉寺不一样。”白竹清表情严肃起来,“他们很排斥这种科学的改良,依旧尊的是古法——而且是最残酷的那种古法。”
“就比如姐姐收起来的那本《朝元化炁经》。”她目光看向白想胸前的高耸,很是严肃的道:“从名字看应该是关于五脏法的,这种古法在修炼标准的要求上非常苛刻,可能一万个人里都不一定有一个能修炼成功。”
“现在各大剑道流派对这样的古法,要么是摈弃不用,要么就是科学改良。但金蝉寺采用的方法却是拿命填。”
“如果需要一万个人里才出一个配适古法,那他们就真的去找一万个人来练这本古法。”
“基数够大,再偏门再苛刻的古法也总有机会被修炼成功。”
“传说中,他们认为只有用这种方式选拔出来的弟子才是最优秀的,才有可能逐道长生,问鼎传说中的境界。”
“非要解读的话,说这是谋反也不算错。”
白想能听懂她的意思。
山野寺庙确实不太受世俗规矩约束,但这天下终究是有主人的。
大虞是大虞天家的大虞,你在天家统治的地盘上追求长生,追求升仙做祖,那你不就是想要骑到天家头上?
真给你成功了,那我这个天家还做不做了?这天家的位置还能稳了?
而且这本书居然能从妖仙道的妖人身上搜查出来,背地里,指不定金蝉寺和妖仙道也有往来。
“目前为止。”白想沉吟问道,“……大虞出过真神仙吗?我是说长生不老那种。”
白竹清笑了:“真有神仙的话,那历史里的圣皇就不会死去,他们应该到今天继续活着才对。”
不一定。
白想皱眉。
这种传说不可能是空穴来风的,尤其是传说内容,和她从两位高僧那里打探到的情报能对得上。
“古法”、“旧法”确实是存在的。说明金蝉寺……甚至其他一些推崇旧法的势力确实在想办法探求仙道。
“金蝉寺曾经也是不亚于九大级别的势力,门中剑道高手无数。”白竹清叹息,“但要打压它的是天家,那就没有半点反抗的希望。”
“苍翠山一战,不但天家派了大军,还云集了小半个虞国最顶尖的强者,一战下来金蝉寺山门被毁,整个道统被打碎,只有阚金一脉提前切割才保留下来。”
原来阚金一脉本来就是金蝉寺分出来的。
白想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华安法师手里会有金蝉寺旧法。
“阚金一脉,这个阚字,原本是形容佛家金刚,讲金刚一怒如虎威,故名‘阚金’。”白竹清对这些历史真是如数家珍,“后来要和金蝉寺做切割嘛,这个阚字就改成了姓氏的那个阚,阚家受了封,也就成了阚金剑道的道主家族。”
“华安法师也姓阚?”白想问道。
“不知道哦~”白竹清摇头,“但我想大概率是这么回事。”
搞懂了金蝉寺旧法的历史渊源,白想没有再多探寻,和白竹清一起往道场内走。
快到的时候两人脸色都有些变化,因为她们看到道场门口围着一群人,大半穿的是便装,小半是类似许束那样的黑色制式练功服。
人群中传来一阵争吵,夹杂着周围人劝诫拉架的动静,场面看着乱哄哄的。
这时人群外面的人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白想,顿时瞪眼,口中低低叫了声“师姐”。
仿佛连锁反应,越来越多人回头看到白想,也是跟着那人低头,一边喊“师姐”,一边给她让出道来。
按道理,白想是神鸣剑道的道场首席,门下弟子喊她要么是喊“首席”,要么是和许束那样喊“大师姐”。
所以仅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真心尊敬白想,这般对她不过是碍于白盛举的面子罢了。
“怎么回事?”
白竹清皱眉,一眼看到道场门内正是先回来的白乐莹、白茂许以及许束。
而站在靠外位置的则是一名扎马尾辫的高挑少女。
少女里面是一件白色练功服,外面是一件轻纱罩衣,手里和她们一样拿着一柄剑生木剑。
听到动静,这少女回头看向她们二人,紧蹙的纤眉微微舒展,笑着说道:“原来是竹清!”
“竹清,你来的正好!快来给我评评理,我们不过就是想要退道而已,连道主的面都还没见,凭什么就要被乐莹堵在这里?”
她是‘蒋浩菁’?
在自己入道前,道场内唯一入道的苗子?
白想依稀想起关于少女的记忆,目光看向后面的许束,果不其然许束面色惨白。
他出身不好,蒋浩菁跟他不遑多让,节假日其他弟子回家团聚,也就这两人留在道场,关系处的很是亲密。
而‘退道’,意思就是退出道场,从此不在神鸣剑道修持练剑。
第一天回来就觉得她不在很奇怪,果然现在来生事了。
“你居然还觉得自己有理?”
白乐莹说话的时候都在发抖,被蒋浩菁如此不要脸的声明气的哆嗦。
“你们要是光退道,没人不给你们退!”
“其他人都可以结算剩余学费拿了走人,但只有你蒋浩菁!”
“爷爷平时又是减免你的费用又是让二叔给你私下补课,你这一身基础是怎么打出来的?”
“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吃穿用度都靠道场提供,你还有脸来退钱?”
“你真以为你交的那点钱,够培养你的?”
白茂许也是气呼呼的:“蒋浩菁你未免有点不要脸了!”
许束一直没说话,只是脸色越发难看,握紧木剑的手指关节都捏的发白。
“笑话。”蒋浩菁丝毫不为所动,“良禽择木而栖,若我不曾入道也就罢了,但既然我已经入道成功,继续留在这里,神鸣剑道能给我什么?”
“我本来不想把话说这么绝……”
“你也不想想,没有铸剑法的道场,凭什么吸引我继续留下?”
“再说了。”
她环视四周,放佛已经把握真理。
“退道的时候结算剩余学费,这是白纸黑字写的规章。”
“我不过按照制度,要求本该属于我的利益罢了……”
话没说话,因为她听到身后传来破空声。
什么情况有人偷袭?
自持入道,蒋浩菁并不把袭击者放在眼里,只是举着木剑朝脑后一挡,打算给白乐莹展示一下自己的厉害。
但她完全估错了来人的力量。
连鞘的木剑被轻易架开……蒋浩菁回头,被白想一拳砸在脸上。
第三十五章 逐出门墙!
什么东西……?
面庞被砸中,蒋浩菁整个意识都是懵的,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这才感觉鼻梁传来一阵剧痛,难以避免的流下泪来。
“你……白想?”
透过泪水,她勉强看清眼前的人。
一身白底黑边的仿古长裙,没过膝盖的长裙下摆显出双腿的黑丝袜,穿的是一双系红绳的木屐鞋子……这打扮也敢来偷袭她?
“你不是要规矩吗。”白想不管蒋浩菁和周遭人群内心震动,随手把装脏袜子的包裹丢给白竹清,当着所有人的面拔出木剑。
“道场的规矩里还包含一条,退道要和首席做过一场。能接三招者方能结算学费。”
确实有这个规矩。
不光神鸣有,不少剑道也有。
通常来说,就算和首席差距很大,这一步骤也就是稍微意思意思。
但这次是白想来做。
那就不是意思意思那么简单了。
“如果连三招都接不下来。”
她冷眼扫向旁边的人。
“那就不是你们退道。”
“而是我这个首席代持道主名义,把你们全部逐出道场。”
什么玩意?
蒋浩菁和一众要退道的弟子都听愣了。
是有这个规则没错,但你白想……你确定你要激活这个权力?
蒋浩菁平日里大半时间都住在道场,对于白想有多少斤两实在太了解了。闻言发出一声冷笑:“确实是是这样……但后面不是还有一条吗?”
“如果在接受挑战的情况下首席落败,那就不仅仅是结算学费,而是在全额的基础上,加倍返还!”
听到“加倍返还”,围拢来的退道弟子表情顿时就不一样了。
从他们穿的都是黑色练功服来看,他们都是“中阶班”的弟子。而中阶班又是面向普通家庭开设的项目,可以说他们出身都比较平庸。
零星几个人退道还可以说人各有志,他们这么多人一起来,还是“真传弟子”蒋浩菁牵头,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事情背后是有外部力量教唆。
这是极不光彩的事,若不是家里真的困难,对方给的又太多,他们也不愿意在做出退道这等行径后集体跑来道场要钱。
但……反正此事看起来是无法善了了,终究是要得罪神鸣道场的,何不在走之前多捞一笔?
“白想师姐。”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诱惑,举剑向白想遥遥抱拳,“我在这里向师姐挑战,敢问师姐接受与否?”
“接受。”白想几乎是连着回应。
“而且也不要一个个浪费时间了。”
“你们所有人的挑战,我全接了。”
“这可是你说的!”
蒋浩菁面色一喜,也拔出剑来指着白想:“还等什么!快一起上!”
她也不是傻子,一开始那是没反应过来,后面白想说话的时候她在那琢磨白想到底有什么底气,逐渐想起……自己刚才好像是,被她轻易拨开了手头的剑。
那这个资质平庸的“大师姐”应该也入道了。
蒋浩菁不是托大的性子,这种情况下要她一个人挑战白想,她可能还要思量一番。
本来想的是挑唆其他人先探探路,不成想这蠢货大师姐这么狂!居然声称要一个人同时挑他们全部!
那这可是难能可贵的好机会啊!
退道要见白盛举,蒋浩菁对老爷子还是有几分惧怕的。最起码面对白盛举的时候有些话她不敢说,不至于像刚才那么放肆。
那关于退道,关于结算学费,难免要扯一会的皮。
但现在不同!
白想自己说的接受挑战,而且她还真是道场首席!
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互相作证下,只要能把白想击败,那他们退道一事将再无阻碍!
而且还可以榨出双倍的钱!这岂不是超额完成目标了吗?
柳道主要是知道我把事情办的这样圆满,会不会带我去看观想图呢?
目睹一群红了眼的黑衣学徒蜂拥而上,蒋浩菁满脑子都是‘乘风剑道’道主‘柳梦卿’给自己许下的承诺。
“啊!”
然后就被一声惨叫打断了幻想。
定睛一看,蒋浩菁不由面露骇然。
却是白想……她明明穿着行动不便的鞋子,在周遭少说二十把木剑的围攻下居然游刃有余,基本上两招之内就有一人被她击倒!
先前惨叫那人便是被她扫开了剑导致中门大开,遭她跟进一脚踹在小腹上,呼啦一下又砸翻两人,三个抱在一起滚作一团。
想儿姐好像……真生气了!
白竹清在旁边看的无比兴奋,恨不得眼睛就是摄像机,能把白想发飙揍人的场景全录下来!
“死啊!死!”
“咔嚓!”
“啊——”
有人在压力之下挥舞剑刃瞄准白想的要害,白想也不跟他们客气,不是用剑尖穿过去把人顶飞,就是用蛮力狠狠的扫腿,击打在他们支撑腿的正面膝盖上,又造了好几个反曲断腿。
‘喧嚣春风’!
‘只恨夏短’!
白家祖传的神鸣剑术被她拆卸自如使来,搭配练皮圆满的柔韧性、练肉圆满的可怕筋力!造成的效果就是没有人能把剑落在她身上,也没有人能正面挡住她切出的一剑!
“哐哐铮锵——”
白发飞舞,白想如幽灵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不是惨嚎就是人影倒飞而出,剑刃交击和木剑落地的脆响连成一片,转瞬已经杀出包围,朝着蒋浩菁飞扑过去!
怎么可能会那么快?
蒋浩菁吓得侧身躲避。
换位思考,她打不出白想这可怕的战果,已经自持不敌白想,根本不敢和她正面对剑。
“废物。”
但以她的反应力,动作落在白想眼里可谓破绽百出。
骂过一句,白想看准蒋浩菁躲避的方向拍出一剑,正正砸中她持剑的右腕,叫她“啊”的一声,手腕变形,木剑也不受控飞了出去。
“你……”
蒋浩菁悚然,刚想说话,人在空中又被一拳砸在脸上,歪嘴吐出一颗断牙。
她人晕了。
整个脑子一片嗡嗡,什么反击都做不出来。
白想的力道可是能正面轰爆妖人颅骨的,就算留情,也不是蒋浩菁区区养神一段能对抗的。
面对软倒下去的敌人,白想也没有收手意思。
她一把揪住蒋浩菁衣领,在一众或畏缩、或倒地的弟子注视中将她像条死狗一样拎到前方牌门处,挥手把她丢了下去。
“砰!”
蒋浩菁吓得费力护住后脑勺,整个身子硬邦邦砸在台阶上,顺着角度往下滑了一段距离。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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