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女生后的第二次生活_作者：锈河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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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作品讲述了主人公季雨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经历性别转换后开启全新生活的故事。故事开篇以一句“如果真的变成女生，我的生活会不会好一些？”引入，展现了季雨对未来充满迷茫与期许。他曾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生活中充斥着亲情的牵绊、友情的温暖以及对爱情的憧憬，但一场暴雨、一道闪电悄然改变了他的命运。夜晚的吉他声、雨夜中的孤独与焦虑，都似乎预示着内心的挣扎与变化。当那突如其来的雷光下，他的身体开始悄然改变，故事由此揭开全新篇章。日常的课堂、学生会的喧嚣、以及那充满治愈与救赎的音乐旋律，构成了一个充满青春迷茫与内心探索的世界。随着情节的推进，他不仅要面对性别转换后的心理适应，还要在亲情、友情和可能萌发的爱情中找到自我的定位。小说以细腻的笔触刻画了在大学生涯中那段充满波折与温情的成长历程，每一个场景、每一段对话都充满了生活的真实感与情感的波动，例如“昨天雨下那么大，没回来还蛮正常的”与“懂得忍耐才是智者”等片段，凸显出人物在逆境中的坚韧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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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5-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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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锈河三世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性转小说, TS变身, 大学生活, 校园情缘, 友情与爱恋, 内心探索, 音乐治愈, 青春迷茫, 家庭亲情, 自我救赎, 心灵觉醒, 成长蜕变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变成女生后的第二次生活

作者：锈河三世

简介：

【性转变嫁】，【剧情向】，【慢热】，【有毒警告】季雨曾经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结束自己才开始的大学生活。“如果真的变成女生，我的生活会不会好一些？”第二次改变生活机会，能把握住吗？亲情，友情，爱情能善待自己吗？这是改变自己与友人的治愈救赎向作品。

第一颗音符 季雨

“未来何从何去，你快乐我也就没关系。对你，我最熟悉，你爱自由我却更爱你。”

一间装潢还算温暖得体的53平米的小公寓里，这道自认为还算是动了情的歌声在房间里响起。

好在今晚天气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然物管很快就会上门指导唱歌了。

“我能习惯远距离，爱总是身不由己……”

小唱一会后，他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竟然已经午夜一点了。

季雨依旧坐在客厅里，抱着一把还算新的二手木吉他孜孜不倦的揉着弦，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问题有过一丝的困意。

对于大学生来说，熬夜只是基本功，通宵才是胜利。

窗外的雨很大，雨夜助眠是大自然给人们的馈赠。可是季雨听着耳机里的歌，指尖断断续续的和弦却似乎想和这个天气来比一比旋律与感情。

桌上的饭菜，他已经热过了三次，可是他的母亲和姐姐还是没有回家。为了节省电费，他在客厅里只开着一个小小暖黄色台灯。

客厅不大，这个小灯就足够照亮整个空间。

“嘣～～”

再次生疏得拨错到E弦。即使戴着耳机完全听不到吉他声，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指法出错了。随即泄气似的放下吉他，取下耳机将窗帘拉开，额头贴在窗户上接受了这场大雨。

夏天的雨啊，总是那么的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明明手机上写了十二点就会停，可是这都一点了，这场雨却完全不见有停息的样子。

看着楼下的夜市，一群群热血少年光着身子在雨中吹瓶。而且看他们频繁大张的嘴，想来应该是在和自己的朋友打赌之类的吧。

季雨双手也趴在窗沿上，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的看着楼下那群在雨中玩得有些疯狂的人，眼睛里却有些羡慕。

轰！！

突然降临的闪电带着怒吼般的雷声出现在这个城市的上空，而反射到这窗面上的雷光自然也是吓得他一激灵。

他喜欢雨，因为雨景好看，雨声好听。他也喜欢雷，因为雷声可以代替他将自己心中的不满向这个世界宣泄出去。

但是二者结合在一起……那就只会给人带来恐慌吧。

街上已经是水的世界了。铺天盖地的雨水在人们最少的这段时间里尽情的欢呼。可是对于此刻依然还未回家的人们来说……

依然算得上的喜悦吧？

低下头，手机自动亮起。

—小雨，雨太大了我和妈今天就不回来了，你明天有早课，早点睡吧。——

—你都几天没回家了啊，姐？——

—……工作忙。好了早点睡，我也要睡了。——

—嗯，晚安。——

手机里，备注为姐姐的联系人发来了简短的讯息。

晚上回不回家都要说一声，姐弟俩感情很好吧？

不一定。

上翻聊天记录，几乎都是那完全相同的三个字，“早点睡”。手指划了四五次之后停止，季雨看了一下时间……上周二，晚上的十一点四十五分。

季雨印象中的姐姐一直都是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可是他知道姐姐很爱他，不然也不会和母亲一起买下这套房子。

体乏疲倦加上一直练吉他，季雨靠在沙发上，在淅沥雨声的陪伴中睡去……他没有发觉，也不会发觉在那雷光之下，自己身体在慢慢的产生变化。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季雨的眼睑上。即使依然闭着眼的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眼前是一片光明，在挣扎了几下之后，他揉着眼睛恢复清醒。

一夜的暴雨在阳光的抚慰下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旋律，向无人欣赏的独奏之夜告别。

路上的行人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晨跑，买菜，打太极以及西装革履的人坐上出租车远去。

在人们的喧嚣中，这个城市再一次迎来吵闹但充满生机的一天。

季雨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坐起迷茫的挠了挠脑袋。

沙发也是毛茸茸软乎乎的，这让他觉得某种程度上这玩意比床睡着更舒服。

看到太阳已经照亮了整个屋子，他本能的打开手机一看……

“我去！八点四十了！”

一把丢掉手中的皮卡丘枕头就朝着玄关疾跑，迅速穿好鞋子拿上钥匙就飞跑下楼。

季雨一阵狂奔赶上公交之后才算是歇了口气。再一次打开手机……

“我电呢？”

摸了摸口袋……

“我充电器呢？”

诸事不顺，好在自己还是那种会用现金交易的古董人，至少不至于大学了还会被饿肚子。

由于房子是贷款购买的，所以他金钱观念就是能省则省。故季雨对自己的边幅也不怎么留意，一头的头发都是等它遮住眼睛了才会去考虑要不要理发。

再说了，他又没有女朋友，给自己收拾那么干净给谁看？

“亲爱的乘……”

沓————！

门只开了一点季雨就凭借着自己在同龄人中略显苗条的身板跳下车，然后右手舞着自己的学生证跑进渝阳大学。

夏日的校园，情侣手牵着手欣赏着那些早已经刻入DNA里的校园小景；绿化小坪里老师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呼吸着最新鲜的露水与空气。

若是往常的季雨，是会平淡着脸，然后假想着自己也牵着谁的手在清晨里悠闲漫步。但是现在他可不会这么想，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迟到了，迟到了，已经迟到了……

跑到空旷的走廊，尽头那间半掩的房间就是学生会的办公室。

“播音系一年级新生，季雨，在哪？”

“播音系一年级……”

碰！

“到，哈…哈……到了。”

巨大的推门声自然引得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季雨自然尴尬的笑了笑。可是他发现挡在眼前的头发居然无法让自己看到主席台上那个男生的面孔……

‘我为什么不再花点时间把头发打理一下啊……’

“这才是你大学第一次参加学生会会议就迟到了啊？”

“啊，抱歉学长，那个因为我并不是住在宿舍的……”

“好了，快进来吧，大家可没那么多时间。”

看到有人朝自己挥手后，季雨急躁的跑过去，学生会主席的声音在身后跟着他，直到季雨落座。

“宣传部，体育系一年级新生，唐礼。”

“到！”

季雨坐在桌前，看着自己面前那一本皮质封面的黑色空白笔记本，有些发呆。

发呆的原因自然不是这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笔记本，而是放在一边的，笔帽不知道飞哪儿去的钢笔。

“比起钢笔，我更喜欢用签字笔，如果下次可以的话请给我买黑色的签字笔，谢谢您。”

“还有，没事不要把笔帽单独拿掉去玩好吧，强迫症看了会犯病的。”

说完季雨低头钻进桌下，去寻找那个自由的笔帽。不过也就几秒钟之后他的背就被猛的拍了一下，然后从后脑附近传出一道活力的男声。

“喔豁，对我倒是一口气能提这么多意见，对这些学生会的就唯唯诺诺是吧？”

季雨别过头来，看着唐礼坏笑的表情直接赠以白眼：“你迟到了你还先发火是吧，什么流氓？”

“不是给你发信息了，装死看不见？还是又等季姐和阿姨等了一夜？”

捡起笔帽将其盖上之后，季雨才揉了揉脖子说道：“昨天雨下那么大，没回来还蛮正常的。”

看着自己的挚友似乎精神状态不佳，唐礼也不再多嘴，转过头与众人一起看向主席台上那个戴着黑框眼镜也尽显精英气质的学生会主席。

“首先，欢迎各位加入学生会这一团体，我是本届学生会主席莫雅臣。”

后面在唐礼的各种打岔下，季雨还是没有在纸上记录任何内容，反而是深刻的记住了另一点……

“因为最近天气的原因，我们决定将军训延后几日，等到天气好些了再开始为大一新生的军训项目做工作。”

老生听了会沉默，新生听了会流泪。

渝都的盛夏，再加上军训，那几乎等同于……

“要我两层皮直接和我说啊……干嘛搞军训这出。”

季雨靠在唐礼耳边埋怨着，不过罕见的唐礼也点了点头认可了季雨的吐槽。

“………总之，大家要忍耐。善于忍耐和等待才是智者。”

台上的莫雅臣又在吵吵些什么，季雨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因为唐礼的鼻子几乎都贴在季雨的脸上了，还一直在嗅着什么。

“你闻什么?还抽抽鼻子，有够好笑的。”

一脸嫌弃的推开唐礼，然后懒洋洋的骂了一句。他抬头看表，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可是他几乎啥都没听进去。

眼前的白纸，白的有些闪眼了。

季雨这才提笔，然后在纸上平稳的画上了五线谱，然后在大脑里演奏着自己最喜欢的旋律。

是啊，懂得忍耐才是智者。

等到这第一次会议圆满结束之后，因为习惯季雨和唐礼总是在人潮的最后才离开。

看着前边学长学姐的后脑勺，唐礼突然冒了一句：“季雨，你喷香水了？你行不行啊？”

“哈？”

“你该不会是什么女扮男装的吧？我看你言行举止都还蛮可爱的。要真是女生，记得和我谈恋爱啊兄弟。”

“谢谢你，狗东西，有被冒犯到。”

季雨抱着两个笔记本跟在众人的后面，而且越走越快。

“诶诶，走那么快赶去投胎吗？”

第二颗音符 盛夏的相聚

雨过的渝都应该可以被称为一年里最舒服，最难得的好天气。有这适宜的阳光，也有浮在太阳之下的团团白云，还能感受到偶尔从天边吹来的风，看着它将那些植被上的露水掸落……

上午十点半，离开学生会会议室的他们，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云层很多，但是阳光总是能找到缝隙将温热的光线照下来，告诉人们无论这段时间下多大的雨，现在依然是夏天。

地面倒映着各类建筑物的影子，季雨依然是躲在影子里前进着，因为被阳光晒到了会直接‘死掉’。

小时候，每次母亲带着姐姐和季雨搬家，家具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自己又是个小孩子完全帮不上忙。季雨懂事很早，但终究是个孩子，面对未来邻居的目光有些害羞和不知所措便躲在阴影里，久而久之的便习惯了。

忽然吹来一阵暖风，将额头前的散发吹开，露出了下面那双微醺一般的眼眸。

他停下脚步，走上了台阶然后张开双手，就像是过独木桥一样的保持着平衡，随着脚步的一次一次前移，那满头乱发也一蹦一蹦的，很是轻快。

很快台阶也走到了尽头，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四五米远的唐礼，冲着他摇了摇……笔记本。

“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他双手插在兜里，眉头两边的发梢也不安分的散下几根发丝落在眉心，整个人的姿态看起来有些装腔作势。

季雨朝着周围瞥了两眼，果然有很多女生啊，调整成略带鄙视的眼睛走过去。

“走吧，吃饭去。”

“我说啊，你这次不会又是待几周就搬家吧？都大学了至少稳定点？”

季雨没有回答，只是一路都笑着。

他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几乎是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奔波在渝州的各个区县。唯一能诉诸情感的大概也就是母亲，姐姐和身边这个只用三天就结成挚友的傻大个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重要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剩下的人也就越来越重要。

他和唐礼慢慢沿着墙角阴影向前走，默默地听着经过身边的每一个人的交谈声。从游戏，

走到楼下，季雨突然想吃一次黄焖鸡了，知会了唐礼一声后走到特定的窗口点了一份中辣的。

与季雨的结识，是在高三的最后一百天。百日宣誓大会上，他低着头的站在台上，站在校长的身边，安安静静的。

然后大会结束了，校长就带着季雨来到了唐礼的班级，还安排在他的旁边。

高三，高压的氛围下校方还是给予了一点自由……穿衣自由。比起唐礼的鲜艳狂放，季雨的着装都是阴郁的单色调。

倒也不是他不喜欢彩色，只是和他不太协调。

学生们的圈子已经很牢固了，很少有人想去接纳季雨这个在高三末期才转进来的人，当然季雨也乐得清闲。

渐渐的，这个不爱说话的文静少年让他和当初揉着眼睛分给自己半块巧克力的小男孩逐渐重叠。

他发现季雨经常在本子上画五线谱，经常喜欢用食指轻敲桌面，经常用鼻腔哼着有些熟悉的旋律。

直到，高考结束后，他有一天看到了游乐园里摘掉小熊头罩的季雨。

“季雨？”

熟悉的同学，熟悉的那张脸，可是此刻看起来却异常陌生。

他们两人也没说过话，但是彼此的喜好却多少都有了一些了解。刚拧开的苏打水，他递给了季雨，自然他也不会客气，撩起刘海回应了一个笑容，然后礼貌的隔空倒了一小口。

这还是唐礼这一百多天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始终有种微醺的醉感，再加上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湿漉漉的头发，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值得关注了。

“是你啊，唐礼。”

声音也是很符合整个人的气质，温柔轻快中夹杂着懒散。

“是，是你啊。季雨你在这里打工吗？”唐礼有些生硬的回应。

季雨笑了，把水瓶拧紧后递给唐礼：“也不算打工吧，不过如果适应的话，也许会一直做下去？”

“适应？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做这个啊？”

话才刚说出口，唐礼就有些后悔了，哪有人讲话这么高情商的。

唐礼看着季雨有些垂下的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来解释这番有些略带鄙夷的无心之举。不过好在季雨也没怎么在意，有些无奈也有些向往抬头看向那湛蓝的天空。

“暂时先做一阵子吧，嗯。主要是我有个想要的东西。”

他局促的打开手机，熟练的点入某个二手市场软件，然后将手机递给唐礼。

“…吉他？”

“嗯，以前的吉他坏了，所以想趁着这段时间兼职再买一个。”

唐礼仔细的将卖家的信息印入脑中后，才将手机还给季雨：“那挺好的啊，加油。”

如此生硬的回复就算是季雨也被逗乐了，“你不是在班级里挺活跃的吗，怎么在我这就好像在怕些什么？”

两个人很快就没有闲聊了，季雨抱着身边的头套 ，朝着唐礼笑笑：“你不是一个人来玩的吧？快去吧，别让你朋友久等了。”

唐礼点头，转身走了几步，然后突然转头。

看着那个小棕熊扶好头套笨拙的融入人群，他心里有些意动。只是思考了片刻，他便打开手机，找到刚刚的卖家，将这把高价的吉他买下，然后自己再低价挂着……

唐礼端着一份不辣的黄焖鸡放在季雨面前，然后看着季雨安安静静的吃饭。

“这个不辣啊，你给我换了？”

唐礼撑着脑袋慵懒的看着他，“高三毕业暑假兼职的那会你忘了？早饭吃那么辣你是觉得你的肚子太闲了吗？”

“多大点事啊，不就一点辣味嘛。”

是啊，就一顿早餐的事，还是几个月前的事。

两个人都记得。

早饭过后，出了食堂，季雨才发现这个学校原来那么美好。两边的庭院，栽种了许许多多的花草植物，颇有一种百花争艳的姿态，而且那些小鸟也不害怕涌动的学子们在树上画上来回雀跃。

季雨呼吸着鼻尖的新鲜空气，一边走向校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悠闲的人了，没有烦恼，没有哀伤。只有一个惬意的心情和七分饱的肚子。

唐礼低头看着季雨的头漩，总感觉今天的他有哪里不对劲。

“你要去哪？”

“学生会在今天这一刻成立了一个新部门，叫做校外归宅部。”

看到季雨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唐礼暗笑一声。大跨两步走到季雨身边之后才问：“喂，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季雨似乎没有对唐礼的问题有多大兴趣，“那你呢，你现在去哪？现在学生会就要是要用人也不会招呼我们这群大一崽的，现在可不就闲着。”

“去哪？”唐礼挠了挠头，目光自然的瞥向体育馆，说：“去你家玩玩吧。”

“去我家玩，然后呢？”

“然后？然后玩到不想玩了就润回校。”

“再来呢？”季雨不依不饶的。

“再来？再来就睡觉啊！诶你今天是不是真的有毛病？”唐礼有些无语的。

“喂，你不去打篮球了？”季雨的目光有些疑惑。有着187厘米健康身高的唐礼一直都是校篮球队的关注点，可是这位几乎全能的体育生貌似对篮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了？

一眼看过去，那几捋发丝下的黑色眼睛却被沉默覆盖了。

“好吧，我家还蛮大的，玩累了可以直接睡。”

“诶？谢谢ji～～杰哥。”

这间公寓，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整个空间布局甚至还没有唐礼家一个客厅大，三个房间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连在一起。看起来就很拥挤。

但就是这样小小的，拥挤的房间，里面家具的摆放都是季雨一点一点按照母亲和姐姐最喜欢和自己感觉最舒适的风格去调整摆放的。

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会发出嚓嚓的声音，墙壁的贴纸和家具的套色也都是偏向暖系的淡黄色，整个小小的客厅就被满眼的淡黄色点燃了温度。

是季雨的心血之作，也是季雨不会再离开的家。

勤快的从房里拿好一双新的拖鞋，然后回到玄关放在唐礼脚边，自己又蹄蹄沓沓的走进厨房取了一盒牛奶给两个人倒上。

电视机开启，幕后的配音工作人员用他们丰富的感情将一个又一个广告推销出去。

沙发前的地毯有些凌乱，因为昨天季雨在这地毯上睡了好一阵子，现在便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可在他转头后，发现唐礼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干……看我干嘛？”

“我看你做这些家务挺干净利落的，以后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唐礼歪着嘴调侃，不过这也确实是他第一次看到季雨做家务的样子。

那熟练程度很有一种贤妻良母的感觉，凌乱蓬松的头发也随着每一个动作而摆动，让这个温暖的小窝有了另一番风味。

“切，会做家务会做饭的男生可是加分项的，如果有喜欢的女生了，再亮出你的厨艺，那肯定是加分项。”

“是是是，那您老人家狠狠地加分……”

贫嘴完了，季雨也就重新抱起他兼职两个月买来的便宜吉他，将正在充着电的手机放在桌上，然后打开音乐开始揉弦热身。

第三颗音符 岁月静好

“和你有关，观后无感。若是真的，敢问作者何来罪恶～～”

手机放着季雨最喜欢的歌曲，但是他却重复的将进度条拉回来。因为这一段吉他的旋律他不熟悉，而且跟不上。

唐礼光这前奏就反复听了好一会，有些无语的打开了游戏，不过他的视线还是在闭着眼睛陶醉在自己精神世界中的季雨。

虽然以前的季雨也是很文静的，但毕竟还是男生，所以多多少少看着有些别扭。但是今天唐礼却在那些文静的底下察觉到了一些可爱？

摇了摇头，清空思绪之后视线转移到游戏之中，开始投入自己的精神与精力去网络冲浪。

狭小的房间，两个男生各玩各的，游戏声音与重复且低沉的吉他声糅杂在一起，倒是有些热闹。

电视里的广告也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可惜没见过，两人也没兴趣去看。

唐礼的屏幕又一次黑掉了，可这边的吉他声终于能够和薛之谦的歌声进行合奏了。

“劝人离散，有多为难。若美丽的故事来得太晚。”

声音，从唐礼的嘴里流出。他知道季雨很喜欢这首歌，所以他也特意去练习了这首歌的发声方式。

季雨惊讶的转向那边看着黑屏紧皱眉头的唐礼，音色与气泡音居然和薛之谦并无二致，所幸也不再闭着眼独自享受。伸长脖子紧盯着手机上的C调曲谱，想着和唐礼圆满的演奏完这一曲。

手机里一次又一次黑屏，但是声音却不曾有过停歇，直到看着聊天框里发来队友的问候，他才一把子放下手机，双手放在桌子上随着旋律中的锣点有节奏的轻叩桌面。

“我在劝，我，该忘了你………”

磕磕绊绊的，还算是完成了两人第一次默契的演出，即使并没有观众聆听。

中午的太阳自然的照在手机的最后一句歌词上，玻璃反射的黄光也映亮了低头季雨的睫毛。

“你的音色和薛之谦的好像啊，我都感觉你可以来我们播音系了。每天用你这低音炮声音去造福女同胞们，然后狠狠地当渣男，这不香吗？”

唐礼白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季雨半玩笑半认真的调侃后，他有些烦闷的心情似乎被抚平了。左手一挥在身后的沙发上摸索半天后拿回手机准备进行最后一回合的团战。

滑动屏幕，准备去当一个敢死队去搏一搏队伍的胜利。可是就当他控制的角色走到水晶枢纽前，他的余光看到了一双精致的小脚，这让他突然放弃了自己送死的行为，转头用力地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去处理小兵。

季雨放好吉他后走到唐礼身边，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胡乱瞎点的释放技能，有些莫名的笑了。

唐礼抬起头来挤了挤眼：“别笑，这把能翻。”

空气，随着游戏的播报音和电视剧里主角的台词互相呼应而逐渐变得热烈。最终还是在季雨的笑声和聊天框里的文明用语中结束了这场游戏。

“《别笑，能赢》。”

唐礼有些不好意思的打开聊天框准备道歉，“开麦，让我去骂他们。”

说完季雨就准备伸手去点那个麦克风按钮，不过唐礼还是推掉了那根柔柔的食指。

“我兄弟的素质还有降低啊。”

唐礼说完，看着框里频频弹出的亲切问候，心里突然有些惬意了。他本来也不是喜欢玩游戏的，只是因为以前的好友们都在玩，他也就掺和着玩玩消遣时间。

等到季雨重新抱起吉他之后，唐礼才开始进行下一场的对局。有时候看看外边的太阳，有时候低头玩着游戏，不过却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季雨。

他戴着两个指套在弦上拨来拨去的，有时候也盯着手机一比一的按照曲谱演奏，却还是弹不熟练。

唐礼手中的游戏愈发无味，右手安排的技能释放也越来越随意，手机也一边边发生惨叫一边黑屏。

学校里文文静静的路人小透明，总是在人群中站在边缘过着自己安排好的生活，在家里和挚友在一起的时候却也会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碰到卡壳的时候，也会皱着眉头一副凶恶相的尝试解决难题。

唐礼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屋子其实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温柔，可是这里终究没有自己的位置。

这一缕不知道从何而起而泛上心头的感伤被季雨又一次的轻抚弹唱给抹去了。

时间，总是在人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飞快的流逝。

“我点份外卖吧，你要吃什么？”

连着输了一整天的唐礼心里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还似乎忍着笑意询问季雨晚饭吃啥的问题。

“你饿了？那我下面给你吃吧。”

一个低俗烂梗从季雨口中说出来却完全失去了那个低俗的感觉，反而让唐礼更加庆幸自己是季雨的好友。

“好了，我给昨天的饭菜重新做一下吧。小礼子不嫌弃吧？”

虽然是询问，但季雨都已经走到厨房开始架锅烧油了。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这菜里的元素至少比那恒河水要少些吧。”

男生之间的友谊，似乎都是互损一样。季雨远远的盯着唐礼，眼神有些冷漠，不过唐礼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眼神，没心没肺的趴在沙发背上看着季雨。

拿起围裙后低下头套在脖子上，双手牵直两边腰线然后在身后熟练的打结。一套动作自然且带着知性美。

看着两条素手牵着线交叉打结，唐礼有些看的痴了。“对了，你为啥要叫季雨啊。虽然名字挺好听的，但就是感觉emmm有点像女生的名字。”

“我以前不叫季雨的，季是我妈的姓。”

“那……季雨也挺好听的。”

季雨没有理会这句干巴巴的安慰，将盘子里昨天的菜倒入锅里再次翻炒，丝毫没有被那溅起的滚烫油粒吓到。

似乎触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唐礼也没再追问，转移了话题。

“那你知道我为啥叫唐礼不？”

“可能你爸妈希望你以后能礼貌一点？反正我现在没看出来就是了。”

嘴角抽搐，唐礼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句话，不过季雨也还是自顾自的说着：“我以前姓赵，不过后面我妈让我改了姓。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半晌无话，唐礼站在季雨边上看着他一只手捏着锅柄一边将里面的菜品装盘。他不太清楚那条小胳膊是怎么能捏着锅柄尾部还能抬起来的。

能回锅的菜，味道自然有保证，更何况是家政能力满分的季雨做的。

“以后我天天来蹭饭得了。你这做的比食堂好吃多了，难怪你不喜欢去食堂吃。”

“可以啊，你只要自己买菜带肉来就行，我还能省一笔材料费。”

在挚友面前，季雨吃饭也是安安静静的。情势不饶人，一分钱都可以难倒好汉英雄，更何况季雨可不是什么英雄。既然自己始终都要做饭的，那多养一个给自己提供鱼肉白菜的工具人不也是挺好的？

“你这么喜欢音乐，为啥不报音乐专业呢？”唐礼问。

“我高中一直转校能在最后考上渝阳大学就已经算是祖坟烧大火了，哪还能拿自己的未来去填满我的爱好。”

“再说了音乐生很花钱的好吧，培训费啊，集训费啊还有艺考啥啥啥的都得花钱。老老实实学个播音专业以后至少还能念念广告词。”

唐礼听到这些话之后只是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也就转开话题，嘻嘻哈哈的和季雨扯一些有的没的。

窗外，明艳的阳光不知道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还是一大片乌云。

季雨将手机音量放大，然后一个人收拾碗筷。唐礼则靠在窗前看着地面上的人们有意识的往回跑。

“明明中午都大太阳，怎么下午又要下雨？”他有些埋怨的打开手机确认下雨时间。“嚯，又是雷阵雨，是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啊？”

季雨很喜欢唐礼，因为自己是这么沉闷的一个人，他也情愿一个人唱独角戏一般的靠在自己身边制造一个热闹的氛围。

很多人在交流之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后，几乎都会淡淡的远离。

或者像唐礼一样，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然后连鞋也不脱的走进别人的小世界里，留下几个脚印。

他突然抬起头，看了看穿上外套准备离开返校的唐礼，“你先等一下。”

从房间里拿着一把折叠伞送到唐礼手上，“马上就下大雨了，给伞带着吧。”

接过雨伞换好鞋，季雨打开门将唐礼送出去后，看着背影来了一句————

“明天大课我要拿伞哈。”

他不禁咧嘴笑了起来，在这个刚刚下雨的场景就说要还伞，还真是不会看气氛。提手摆了一个“OK”的手势后，就安安静静的走下楼梯。

然而无论如何，跟着自己回家的唐礼，各玩各的活动，默契的合奏，还是猛吃三大碗的晚饭，这些都给了季雨一天不错的心情。

低功率的日光灯在头顶点亮了整个房间，外面的世界也随着窗玻璃上的雨滴渐渐黑去，不过这一切也都没有变过。

有些隔阂的亲情，不稳固的友情，什么都会慢慢变好的。

雨滴还未流入窗沿，天空就朝着这地上准备渡劫的人来了一道惊雷。

“♪我中过最惊喜的彩券，就是这一页梦里有你……出现。”

第四颗音符 妙梦般的转变

季雨收拾好之后，扑进懒人沙发里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雷阵雨。

渝市下雨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总是有种冷清的气质。这场雨带来的闷雷也让这个城市安静了许多，周边的市场也收起了热闹的氛围变得有些无精打采。

关上灯，季雨呆呆地看着这雨，听着这雷。手机在黑暗中突然亮起，并发出风铃一般的声音。

他不用看，因为这是特别关心的提示音。每当这个声音响起，就代表着母亲和姐姐今晚依然会因为忙碌的工作而无法回家。

“今天也什么都没干，累死我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听着助眠的雨声和闷雷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几乎能感受到痛觉的真实的梦。

他梦到自己站在一片只有碧水与蓝天的海面上。低下头，能看到海面波澜的倒映着天上的一群飞鸟。

裸足的自己有些意动的迈出步伐，看着海面荡起一次又一次的涟漪。随着每一次涟漪荡过自己在水面的脸，季雨的笑容也逐渐放大。

“叮铃铃铃～～”

轻快的风铃声从前面传来，他抬头一看，一串带着两片蓝纱流苏的风铃就挂在浮在半空的吉他上，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暖风而轻轻摇晃。

他走上前，取下风铃放在不会沉没的水面上，熟练的拿上其他拨动轻弦试音。

手指拨一下，脚心便痒一下，直到季雨有些受不了后才低头看去。清澈见底的水面之下竟不知何时出现一群白色的小锦鲤，他脚尖往何处移动，那群小鱼也跟着移动。

蓝天，碧水，暖风，以及等待着下一次拨动的吉他。

他没有去过什么好地方旅游过，面对这片美到不真实的世界，他自然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在精神里构筑的一个美丽世界。

那么，就在这里释放自己吧？

既然是在梦中，那一定什么都能做得到。闭上眼眸从心底里唤起一首曲子然后勾起手指演奏，脚也随着旋律的推进而在水面移动。渐渐地，那杂乱的涟漪就扩散至整片大海。

也许是没戴指套吧，手指有些疼。不过他并不在意，也不好奇为什么在梦里还会感受疼痛，只管尽情地演奏着，哪怕这股一段一段的疼痛遍布了全身。

“承蒙时光洗礼，往事已云淡风轻。”

涟漪划过脸颊，给倒影带来一些变化…

“当我们老去，品尝丰盛回忆。”

不过齐耳的黑发，逐渐蔓延至后肩…蝴蝶骨…

“每一道失去，都是醇厚的赐予。”

最后一次刺痛遍布全身，秀发随着身体的摇摆而轻盈舞动……

曲毕，这片广袤无垠的蓝色世界突然开始融化。脚底的水面开始支撑不住季雨的重量而跌入海水。

季雨没有挣扎，因为他知道这是梦境。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或许一直都希望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不用顾虑他人的目光去放肆的做自己不成熟的爱好，所以才会在梦里构筑了这么一个短暂的美丽世界。

季雨在床上毫无征兆的突然醒来，然后摆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亮了，白色的光芒将自己的小桌照的通亮。看了看周围，依然是自己的房间，便起身伸了个懒腰。

“今天毛概大课啊，可不能迟到了。”

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早晨，不过六点出头这天就已经亮得人眼睛生疼。他不急不躁的走进卫生间，习惯性的边刷牙边洗脸，直到牙刷从嘴里掉进洗手池……

“啊………”

也许是热水清醒了头脑，也许是被镜子给震撼到了。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头长发……

“怎么回事？！”

大脸一把贴在镜子上，季雨捏着自己的脸似乎不敢相信镜中少女是自己。

也是，换做谁都是一样的难以置信。

胸口有了一股很难以言说的重量，低头用手摸了一下……

镜子里的清眸瞬间瞪圆，因为睡饱了而有些有些粉润的小嘴也突兀的大张，同时也一卡一卡的发出自己代表惊讶的沉默————

“啊，”

“啊。”

“啊………”

“啊呀！！！！！！”

一大群抱怨的邻居，完全能够理解这位少女受到的惊讶，但是并没有一户邻居打算对少女进行过多的追究。

虽然是惊讶性质的尖叫，但这清澈的声音还是让季雨搞清楚了情况。

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少女两两对视，缈长的发尾搭在自己还算挺拔的胸前，头顶也是乱糟糟的，还有几撮头发像呆毛一样挺立着，给人一种看着就没睡醒的感觉。

仔细看，除了皮肤变得白了，头发长了，镜中人的瞳孔也是罕见的淡蓝色。这倒是让季雨有些高兴。

不过，也就高兴了那一次呼吸。他低头严肃的盯着自己的腿间。她已经感受不到那个地方原本应该出现的东西，但是还是狠下心来面对事实……

捏紧裤边，然后一把拉下——

事实是美好的，他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转变：从男生变成了女生。

晨风带着冰凉抚开窗帘，打在季雨的手臂上，让大脑宕机的季雨回过神来……

她提上裤子退后两步，然后原地转了一圈，浑身上下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就连胸前的累赘，也像理所应当一般的挂在自己的身体上。

惊讶过后，卫生间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愤怒，疑惑，悲伤或者迷茫……她不懂这个时候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做些什么样的事情来对自己对变成女生的现实做出无力的抵抗。

窗帘被风一直吹起，屋子里也变得寒冷了。

“对了，这个情况我……”

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可是就在手指滑到【老妈】和【姐姐】的名字前停下了……

“还是不要再给妈和姐姐添麻烦了……变成女生了不还是一样的过日子。”

蒙灰的心情姑且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是按部就班就洗漱，做早餐然后看了下课表把今天需要的几本书找到。

不对……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而且事情还挺严重的……学历上的男生，身份证上也是男生。那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地方能看出来是男生？？

急忙退回卧室，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挑了个遍后，找了一件白色的风衣，拉链拉到胸部以上，裤子也特意选了一条纯白色的宽松休闲裤。

自己的身材，能遮掩就遮掩住。再到姐姐的房间里翻到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将头发堆在头顶然后盖下帽子固定住。

又在镜子前仔细端详了下，确认自己应该看不出有任何女性的特征后，才飞快的跑出门赶公交。

磨蹭了太多时间，赶到站台前车辆刚好离开。不过出于性格原因，季雨也不太好意思大声招呼司机师傅停车，只好喘着粗气的看着公交越走越远。

无奈，公交不等人，时间也不等人。垮着脸，抱着三本厚厚的书在向着学校一路小跑。

“喂，美女，你是渝阳的学生吗？”

声音从背后很近的地方传来，即使已经捕捉到关键词了，季雨也还是本能的回头看去。

转过头，一辆白色的北极光搭配一个抱着头盔的银发男子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你……你也是渝阳大学的学生吗？……还是老师？”

“哦？”阳光照在后视镜，反射在男子的脸上。虽然看不清脸，但是那眼神里荡漾着的不羁与好奇就足以让季雨排除老师这一选项。

再说了，哪有老师开这么帅的摩托去上课的，于情于理也都怪怪的。

“同学，你还知道我是老师啊？那你觉得你现在走到学校去会不会迟到？”

“那个……额…你能带我一下吗？学长？”

听到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再次转变了称呼，他眼睛里的笑意也是藏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学长的，小学妹？”

不知道为什么被看穿了，季雨还是结结巴巴的敷衍道：“我…我是男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女的了？”

虞洹挑起右眉饶有兴致的打量这位素面朝天却拥有一双淡蓝色眼球的小学妹，视线从宽松的休闲裤缓缓移到胸口再看向很明显被提在帽子里的头发。

感受到有些危险的目光，也或许是出于女性的本能反应，她有些厌恶将怀里的书又往上提了一些，可是也将那曲线暴露了。

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自然还是回归了两人的主题，“你给你帽子摘下来我才让你上车。”

闻言便知晓面前这个人的打算，自然也是有些抵抗。

“毛概啊。这年头的学弟学妹们连第一堂毛概也敢翘，以后还敢做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虞洹看着季雨手中那本厚厚的书，有些意有所指的调侃着。季雨一把摘掉帽子，让藏在里面的乌色亮发重现于世。

习惯性的甩了甩头发，然后抬头用渴望的目光看向虞洹。“学长，这就可以了吗？”

虞洹定了定有些发慌的手脚，和美丽的淡蓝色对视两秒后，大拇指往后一比：“小学弟上车吧，让学长分分钟带你刹进毛概教室。”

第五颗音符 依然是朋友

虞洹这句话并没有让季雨有任何的心里波动。没有搭上便车的高兴，也没有如释重负的叹息，现在的她反倒是在考虑如何在不触碰对方身体且不暴露自己女生特征的情况下安全到校。

虽然目前这个有些邪气的银发学长几乎已经看穿了自己女生的体质。

“我说，你也没必要把书卡在我背后吧，挺难受的。再说你不是男的嘛？咱俩男的暂时贴贴又不是不行，我不嫌弃，你还嫌弃嚯？”

语气轻佻又带着些许笑意，也许是笑季雨都有这么大的女性特征了还在一个劲的是自己的男的。

也或许是笑季雨对自己的防备。

“小学弟，你叫什么名字？”感受着背部的僵硬，虞洹有些无奈的打开话匣子。

“……季雨，大一播音系新生。”

简单的思考了一下，从人情世故，到隐藏秘密最后再到共犯。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将自己的信息说了出去。

季雨不笨，自然也是猜到了自己的女生身份被看穿了。不过这个学长愿意陪自己演这个已经明牌的局，那么至少他对自己是无害的。

总不能在自己身上会出现日系剧情吧？

“季小姐，你也不想你是女孩子的事情被人知道吧……”

胆寒的摇了摇头，脸上也因为自己的脑补而戴上了痛苦面具。虞洹也是感受到自己腹部上双手有些明显的用力了，不过这个感觉也就只是挠痒痒的程度。

自然，虞洹也听出了季雨不太想多聊的意思，猛的扒拉两下油门，然后飞速上路。

速度越是快，风吹在没有戴头盔的季雨的脸上也就越是疼。

摩托车，这个载具在季雨眼里能排在最危险的几个东西里自然是有她的理由的。她的眼睛再也抓不住飞速后退的植被，害怕的将额头贴在虞洹的背上，放在腹肌上的那双素手也渐渐握紧……

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异样温度，他知道是身后的小家伙有些害怕了。可是自古以来，弱小者的害怕与畏惧通常都会增长强势者的嚣张气焰。

速度越来越快，在保持不超速的前提，将速度提升至最高档，尽情地享受清晨的清风与自由的快感。

黑色的发丝跟不上摩托的速度，自然的飘起在空中不断起伏，就像是这辆北极光的拖尾一般，美丽且危险。

煎熬了不过几分钟，两人从南门带着风与清香进入了渝阳校区，随风而逝的长发终于回到了季雨的后背才得以喘息。

声音停止，季雨急忙跳下车就看着校区中心的钟楼跑去，也不管自己那还没藏好的头发。

“学弟，你头发！”

也不管车停没停好，虞洹几大步跑过来一把抓住季雨的头发扯得季雨头皮生疼。

“哎呀！你干嘛！”

骨节分明的大手熟练的将头发塞入帽子里，然后才拍了拍季雨的肩，“小学弟，头发不藏好，想让你男朋友吃醋是吗？”

对上那张邪笑着的脸，季雨还是有些发怵，也不回答虞洹的问题就转头继续赶路。

“小季雨，你把帽檐压在后脑勺才好哦，至少看不到别人看不到你的脖子。”

季雨听到了吗？也许没有，她只是抱着几本大书晒着阳光去那座钟楼。

“老师，季雨他马上就到了，再等一会呗。”刚跑到门口，她就听到唐礼又在死皮赖脸的帮她拖延时间，心里闪过一抹安心后轻扣了两下门。

“请进。”

听到声音后，季雨捏住门把手，然后深深吸一口气……

“老师，我是季雨，抱歉今天来迟了，下次不会再犯了！”

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昨天在主席台上安静的有些严肃的学生会主席，在他身后才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唐礼。

她反过来朝唐礼挤了挤眼睛，然后拉着唐礼礼貌的朝大叔老师不断点头哈腰的道歉。

回到座位后排，唐礼一把抓住季雨的手。也许昨天是不对劲，但今天但凡认识季雨的都能看出很大变化。

“喂，你今天化妆了？”

“给手松开，你才化妆了。”

季雨轻轻甩手，应该是被傻大个给捏疼了，眼神里有些鄙夷的看着唐礼。

“嘿嘿，你手好滑啊，还说没打扮？再说男的稍微打扮打扮也不犯法啊。”

季雨眼里的鄙夷愈发严重，可是在深思熟虑过后她还是伏在唐礼身边咬耳朵。

“我变成女生了。”

耳廓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耳朵有些发痒，可是声音的内容足够让他不在意那痒痒的感觉。

因为被震惊压制住了。

“哈？？！”

他以极其夸张的动作与姿态直接将脸怼在季雨的鼻子前将他整个压制住，他的嘴唇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季雨呼出来的清香……

“那边那两个同学，你们在干什么？！”

震怒的声音从讲台传来，然后整个教室的目光都从授课老师转到季雨这边。但是又因为唐礼把季雨整个压制着的，想起来很像……

“你们谈恋爱，大学不管。但是你们也不能在教室里，还在上课的时候做这种亲密动作，知道吗？”

迅速坐回座位，季雨不敢抬头，整个人都埋入了桌子里，但是身边人却丝毫不介意的对着老师神神叨叨的附和点头，吸引了整个教室的注意力。

莫雅臣的目光只是在唐礼身上停留了一刹那，就转向埋入课桌的鸭舌帽上，陷入了思考……

下课，两人一改常态的率先离开教室。唐礼抱着两人的书跟在季雨的身后。

小路上，几乎都是情侣在散步。季雨避开阳光在满是阴影的花台边小步走着，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两个人的身位距离。

突然，季雨看到从十字路口的小喷泉后边传来一阵嘎嘎的笑声。歪着脑袋看过去，一个背心拖鞋鸡窝头的学长，手上端着一碗泡面，边吃边在嘴里嚷嚷着什么。

又看到身后同样是一群不修边幅的自由学长拿着手机肆意拍摄，季雨便知道这大概是他们玩的什么大冒险。

走的近了，季雨才听见他嘴里嚷嚷着什么。“姐妹，你吃了吗？没吃的话吃我的面？”

他一边掏着耳朵一边笑眯眯的朝路过的小情侣们发问，引得众人发笑。不过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成为笑点，反而更加嚣张的走向下一对情侣。

季雨这样笑着，突然和学长的目光对上了。谁都不会拒绝和一双蓝色瞳孔对视的机会，他几步跨过来将手中的面长长的举在身前，腆着脸问道：“学……弟？要不要来尝尝学长的祖传手艺？保证你吃了上吐下泻哈哈哈。”

身后的死党们纷纷拍手起哄，其他路人的目光也全都看向了季雨，这让她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唐礼两步上前就抢过筷子，然后笑着————

“学长让我来吃两口，我三天都没吃饭了。”

“诶诶诶诶！你还真吃啊！”

他退的很急，碗中的汤汁也随着晃动荡了出来，撒的他满身都是有香味的颜料。

并没有生气，他大笑着指向唐礼：“你小子倒是有一手。” 身后死党们的大笑愈发强烈，捂着肚子上前带走了吃了瘪的朋友。

路边众人的眉眼都弯了，目送着那群自由的学长后便收了心和身边人聊天。

唐礼转头过，看到了季雨那双笑盈盈的蓝色眼睛，心也跟着慢了半拍。

就那样看着季雨，就这样看着唐礼。

季雨在这一瞬间有些害怕的别过了头，因为那眼神里似乎有一种……渴望？

“今天的课还挺多的……你就在我那宿舍里休息吧。”

“………”

“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啥………”

“你给我说的那个……是真的？”

这个时间点，阳光璀璨而且非常耀眼。季雨有些畏惧的往阴影又缩了一点：“嗯，一晚上就变了。”

唐礼稳稳的站在身后，并没有站在季雨前面，因为这样会让季雨从心理上感觉唐礼在压制她。

给予一点自由，她会说的。

“那……”

“我们还是朋友吧？”

季雨，大衣的拉链被拉下一半，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做着一些奇怪的小动作，站在楼梯上抬着头与唐礼对视。而唐礼也就此停住，双眼从圆滚滚的胸脯跳到季雨的双眼，呼吸平缓。

真是见鬼，怎么还有这种一夜之间变成女生这种奇葩事？

季雨原本一米七二，在男生里还算是中规中矩的身高。不过就算是一米七二的身高和唐礼对视也得抬头，更何况此时缩水到一米六四的身体呢。

唐礼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一刹那有些窒息的感觉，然后深吸一口气伸手从他怀里把下一节课的书抢过来，急忙转身嫁假装自己并没有提过这样的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单纯是凭着本心而动？

她可能是疯了，先丢下这么一个问题然后没礼貌的转头就走，这不就像是生气了一样？

唐礼很快伸手按住季雨的肩膀，“当然，我们是朋友。也许以前不是，但现在，以后都是。”

没等季雨反应过来，唐礼走上台阶微笑着把手放在季雨的头上：“无论你是男是女，以后会从事怎样的工作，后半生会怎样，我们都会是很好的朋友。”

季雨在默默听完这段温柔的话后，头也不回地把书扔到唐礼的怀里。

“啧，这么肉麻，你是想泡妞是吧？”

第六颗音符 什么样的感情

季雨好像并没有很开心。

也许在她眼里，他们的友情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变化而变化，就好像理所应当的还是朋友。

正因为这份‘理所应当’，她才不想把自己做的太假，太做作。

没有多想，就当做是友情偏爱了自己。她拉开大衣，双手插在兜里向外敞开，将苗条的身材显露出来，微微笑着对着唐礼。

是让他看清自己的变化，也是一种和朋友的调侃。

看着唐礼有些脸红的别过脸，她也是转身不再调戏他，耳廓也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

不慌不忙的十一点，两人依旧坐在后排，手里的英语教材还散发着一股子油墨味。

唐礼把季雨安排在座位里面紧靠着墙，这让她有些放松，背也就直接靠在墙上别着头听着讲台上美女老师的英式英语。

用手挪了挪帽子，头发一直被压住发根会很疼。她捏着帽檐一直转，等转到发根不怎么难受的位置后，她抬起头看到唐礼有些呆滞的眼神。

季雨的表情凝固住了，她感觉有点尴尬，立刻转头避开唐礼的视线。

他们还是并没有回到昨天之前的关系。老师邀请了几位同学上台自我介绍，但是那字正腔圆的汉语介绍很明显脱离了英语课的授业范围，自然引得教室一阵哄闹。

可是，沉默在他们两人之间逐渐加剧。两个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打破搅乱这安静的空气。

现在想来，可能是觉得刚刚那番话有些肉麻了，甚至有些像情话。不知道在此刻身为女生的季雨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个……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啊？”

低沉的声音钻入耳朵，她转头看去，唐礼的脸孔却有些扭曲。

季雨有些吃惊，不过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便落落大方的点头。“好啊，你提供食材就可以了，今晚我继续下厨。”

这才是季雨。

唐礼的舌头在齿间来回摩擦，刚刚说的话有些有些想让他给自己来一巴掌。

明明之前才说过依然是朋友，转头就来了一句如此生分的……搭讪？

不过季雨还是那个性格，不会让人难堪，也不会让人失望。

“行，我负责采购，你就负责当个厨子。做的不好吃我就要化身退钱哥了哈。”

没有回应，但是季雨在笑，这样就够了。

以前在一起也是这样沉默多于闲聊，现在也是这个氛围才好。

课上，哄闹之后便开始了干货满满的课程。英语不好的两人也收起了交流的意思，都默契的听着老师对英语式自我介绍的一些要点在课件上指指点点。

收获满满的结束这么一个大课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同轻笑：“大学不愧是大学，我还以为要和高中一样教背板一样的知识。结果光是自我介绍和简历都能讲上两个钟头。”

季雨习惯性的将唐礼的书也收齐抱在怀里，也是笑的灿烂：“以后这样的干货课程可以多来点，这样还省的我拿这么多书。”

两节大课一结束，便是午休。

并没有过多的纠结，季雨混着人群和唐礼一起进了男生宿舍休息。 宿舍里和季雨刻板印象的脏乱臭完全不一样，不说过正好完全相反。

白瓷地板在不晃眼的程度上保持着绝对的干净，挺大的宿舍也就四个床位。床下的桌位上，书籍布局整理的各有风格，墨绿色的墙纸被床上的蚊帐遮掩住，在保证隐私的同时也增添了一些朦胧美。

“那个……你要休息就上床去吧，有蚊帐的。我那几个乖儿子基本看不见。”

季雨顺着唐礼的食指看去，右边里面的床位便是他的。季雨看着紫色蚊帐便撇着眼偷看唐礼，抬手用手背掩住笑容。

“没看出来哦，紫色，内心很闷骚嘛～～”

也不客气，就好像自己才是宿舍主人一般的抢过椅子，把衣服与鞋子脱掉之后扔给唐礼。

“哀家要休息了，小礼子你怎么办呢？”捏着嗓子用小福贵里那慈禧的声线问着。唐礼却一直低头看着自己兄弟那被淡绿色袜子包裹住的目测三十八码的小脚。

“咳……”

避免自己的偷窥被季雨察觉，他干咳一声：“你还是快点上去吧，等会我儿子们都回来了。”

“互为父子是吧，贵圈真乱。”

拿掉帽子后，乌丝如注般的自然淌下，挂满季雨的肩头，并没有被压弯的样子。少女如烟，长发飘飘总是给人一种轻快温柔的感觉。而此刻的少女歪着头，蓝色的瞳孔被弯曲的眼睑遮住，这一抹笑容直接让唐礼有些僵住了。

唐礼也是理性主义者，相比起谈一些可能会分手的恋爱，他更喜欢把时间投入到自己喜欢的运动中。

体育系几乎全能的天才，自然少不了女生的簇拥，但在这种理性到有些木楞的钢铁直男眼里，这种青春期感情也只是停留于想象阶段。

没有理会一天老是卡碟失神的唐礼，她掀开蚊帐把头发理好之后用脚勾起被子就直接进入睡美人时间。

不过她还是在睡之前拿出了耳机，就当是睡前的催眠。可是，这具身体的困乏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很大的声音和一段争吵然后又陷入平静。睡眼朦胧的翻身，但是一直没有摸到手机便慵懒的发问。

“唐礼……现在几点了？”

少女式的慵懒，语调也是棉呼呼的。即使还未见其容貌，便也能猜出声音的主人必然是美丽动人。

“蛙趣，这声音可以的啊！啧，我就说你个体育生为啥不选更好的学校，偏偏来渝阳上大学。”

“原来是早就有个妹妹咯嚯嚯嚯～～”

两个男声一唱一和的调侃着唐礼，搞得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踩在椅子上踮着脚，隔着蚊帐轻轻的在季雨耳边回答：“才一点一十分，继续睡吧，要上课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哇哦，亚撒西呐。这还不是女朋友我直播干你的奥利给好吧。”

“唐礼哥哥，我怕～～”

身后传来两份调戏且带着羡慕的声音，唐礼自然听见了。但是他看着才碰到枕头不过十几分钟就睡的有些迷糊的季雨有些无奈。

蚊帐内，翻身。

季雨并没有醒来，只是觉得睡得不舒服翻了一个身。

那张平稳张合的樱唇，渺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也轻轻摆动，唐礼看的有些痴了。

对于现在的季雨……我真的只是当朋友吗？

那为什么对于身后那两个崽羡慕嫉妒的调笑，自己却有一种……

满足感？

回到床下，他点开一款恐怖游戏后戴上耳机，在不吵到季雨的情况下将游戏音量拉高，试图用恐惧来清空自己迷乱的心绪。

“礼宝，介绍介绍嫂子呗。”

即使戴着耳机他也能听到这个问题，不过他并不打算理会。提问得到沉默的舍友也没了兴致，也自顾自的玩起了自己的游戏。

看着自己的角色一次又一次被疯老太婆敲死后，他有些恼火：“别问了！”

被唐礼要求的安静氛围下，突然来这么一声，给其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啥？我记得逃生没啥问题啊？”张俊有些无奈的看着游戏黑洞唐礼缓缓的说。

“啧，以后给你们介绍，别烦。”

此言一出，空气再次安静，只留唐礼的键盘声在宿舍里游荡。

良久之后，张俊突然醒悟：“哦！你说的是嫂子吧？你这反射弧可真够长的，我老早提了一嘴你现在才回答是吧？”

老早？ 现在？

唐礼一愣，低头瞧了眼时间……距离季雨睡去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那么我为什么会觉得张俊一直在问……还是说……

我希望季雨和我的关系和他们所说的一般……是情侣？

唐礼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然后更加用力的敲击键盘。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然后另一个舍友陈浩霆便盯着唐礼的侧脸不放……

“你不会是还没追上吧？”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止，唐礼转头然后六目而视。

三束目光都是带着一个情绪。

疑惑。

疑惑唐礼这么温柔的对待一个女孩子，居然还没追上；疑惑唐礼是否真的如同陈浩霆所说的还没追上；疑惑自己对季雨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耳机里疯狂的嘶吼声和死亡的尖叫依然在持续着，可是那些声音并没有带来任何恐惧效果，三个人反而就这样干瞪着眼，谁也没准备离开。

“哎……”

最后在唐礼的叹息中，结束三位美杜莎的死亡凝视。

“我也不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感情，你们别问，我自有打算。”

“彳亍口巴，礼哥你追到手了别忘了给我们撒喜糖就好。”

目光注视在屏幕中的手电里。电池即将没电了，但是它依然在一片惊悚且黑暗的乡间小路中，照亮一条能让主角通往安全与救赎的荆棘之路……

“原谅我可好，我违背的青春。在拥挤的人潮，我妥协了多少！一直到让我什么也不能……得到………”

第七颗音符 调整自己的定位

季雨的意识逐渐清醒，床下的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游戏里，并没有人感觉到宿舍里的璞玉已经醒来。

她准备翻身起床，在准备掀开蚊帐之前还是有意识的把头发塞入帽中，似乎这样做才能让她获得一点安全感。

“唐礼，给我衣服扔进来一下呗。”

如鹂的声音在宿舍里响起，三人同时抬头，看向那紫色蚊帐后的人影。

“喂，没穿衣服？”

“这是否有点……”

其实他们知道季雨只是要拿唐礼桌上摸都不敢摸的外套，但还是习惯性的调笑。

唐礼把衣服扔进蚊帐之后，便开始招呼着季雨：“下午有两小节你们播音系的课，我就不陪你去了。四点半的时候你来体育馆找我吧。”

季雨收拾好着装之后，才弯着腰爬下床。听到唐礼说不会继续陪自己之后，她轻轻叹了气。

其实她还是希望唐礼能陪自己去，不然自己一个人去上课，万一被发现是女生后岂不是出大问题。原本资料上一个男生，突然变成了女生，这说出去谁会信。

不过毕竟是自己专业班的小课程，带着其他人还是有些怪怪的，也就作罢。

她看着身后两个瘦瘦高高的人，也猜到了是原宿舍成员，瞬间变得拘谨。

“你们好，我是……唐礼的朋友…”

拘谨的不止是季雨，不如说有季雨在的时候，连空气都是讲礼貌的。

并没有自来熟的调侃她与唐礼的关系，只是很礼貌，绅士到有些滑稽的自我介绍。张俊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唐礼就已经把那本《即兴演讲与评论》的书递到她的手中。

“还有十分钟哦，教室可不近，自己快点去。”

季雨明显的能听出语气里的冷淡，不知道这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戴上帽子迅速跑出男生宿舍楼之后，三人站在阳台上目送着鸭舌帽倩影。

“怎么突然这么冷淡，当高冷男神是吧？”不过短短一周时间，这三人就已经熟悉的什么玩笑都能开了，男生之间的友谊就是连接得这么快。

唐礼目光随着黑色鸭舌帽移动，直到那身影跑到树下，然后逐渐失去踪迹他才开口：“我们是朋友，至少目前我还不敢去喜欢她。”

转了个身，双肘靠在护栏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宿舍门口桌上的那杯喝掉一半的冰可乐。

杯子LOGO的老爷爷笑着，但那头上的汗珠……

“说句不好听的，她也就我一个好朋友，我不敢毁了这份关系。不然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

浸湿了那一片的空地。

他等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可是最后得到的这个结果，他扪心自问并不满意。

他不懂谈恋爱，也没谈过恋爱。但是有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谈恋爱这件事不是一厢情愿，而且也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

爱情到最后，双方就像是经年的知己。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像是这种知己，可如果冒昧的用恋爱的方式去接触，大概率会适得其反。

至少现在，季雨还会大大方方的在自己的床上午休，这样挺好的。

煎熬但愉快的玩过了导员的随堂大考即兴演讲，幸好轮到季雨前一位的时候刚好响起了下课钟。

现在并不是晚饭时间，但是在学校里嘛，课一上完就是吃饭的时间了，即使大学里并没有这么规定过。

课上有一个胖胖的女生，季雨很有印象。

“女人并不是月亮，她们也有自己的闪光。”

“女人并不是只为男人而活，她们也有自己的追求。”

“女人是完全的独立的，爱情与事业平等。”

很难想象这样的句落会出自一个随堂的即兴演讲。那个胖胖的姑娘季雨记得是叫李然果，她站在讲台上捏着话筒自信的谈天说地，这点让季雨非常羡慕。

女生又怎样，不也是一样活着？不也是站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着同源的空气。

胖女孩在演讲的时候，她的脸颊笑起来也有酒窝。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她的气场和振奋人心的说辞打动了季雨的心。

鸭舌帽，终于结束了它的任务。

在一整天阳光的播撒下，湿漉漉的地面也终于恢复了干燥。不过依然还有聚在一起的小水潭反射着右手捏着鸭舌帽的长发倩影。

她深吸两口气，然后抱着书挡住正对着的阳光，看向那体育高大的圆形建筑物。

也许因为是女生吧，她迈着和以往一样的步伐，却能收获到许许多多的目光。有羡慕，有欣赏，但更多是好奇。

好奇这位同学还是否单身。

长发随着步伐的迈动而一次又一次拍在背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配合着平稳而频繁的脚步声，这让季雨第一次感觉到舒适。

不过才刚进踏入体育馆大门，便能清楚的感受到凉意。盛夏的体育馆，最不缺的就是运动的男生，那几乎肉眼可视的荷尔蒙自然也引来了许许多多的女生。

篮球场上，一个肌肉线条分明的高个儿站在三分线外，面对身前两人的堵截，他自信的跃起然后投球……

没有进，甚至连篮板都没碰到。

季雨远远的就看到那个男生皱着眉头咂了咂嘴，然后转身投入人群进行防守。

看了一眼在那篮球场边的记分牌，45：48。她抱着书，看着在场上尽情奔跑挥洒汗水的唐礼，安静的退出了体育馆。

“唐礼，你这几天是心情不好吗，怎么老是投不进？这都下半场了，手感也应该来了吧？”

一个和季雨差不多身高的男生拍了拍唐礼的肩膀，看似质问的话里却是满满的关心。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烦闷着摇头。那发上的汗珠似乎散开了头上的蒸汽，也让他的脑袋清醒了许多。

“打着玩，随便了。”中场休息时间，他每次抬头喝水总是能看到对方阵营的女生频频朝自己投来不一样的目光，这让他有些想笑。

“才开学嘛，等到十月底的小比赛你还失误这么多怕是要被踢出校队哦。”队友好心的提醒之后，撑着膝盖起身，准备回到场上结束这最后一局。

“唐礼！”

有些清脆的女声在脑后响起，直到转身看到那双荡漾着蓝色流光的眼眸他才猜到这人的身份。

“季雨？你怎么给帽子拿掉了？”

“这个就别管了，来先喝口水。”

队友们后知后觉的看向迟迟没有归位的唐礼，然后转头就看到傻大个拿着半瓶水和一个素颜的好看女生有说有笑。

“这水……好怪啊。你在哪买的？”

唐礼有些无奈的笑着，目光一直打量着手中的橙汁，也确实是自己从小就经常喝的美汁源啊。

“啊，就是普通的橙汁和一包跳跳糖。”

“啊？”唐礼倍感震惊，低头靠近季雨，似是想问她为何要谋害自己。

浑身的汗臭，就算还是男身的季雨都受不了，她赶忙挥手散味，皱着眉头指挥唐礼。

“赶快打完了我们回去买菜做饭。午饭都没吃，我过会饿死了都不惊讶。”

弯下腰给果汁塞回季雨手中，他与淡蓝色平视了一秒之后才说：“看样子你接受女生的身份了？这样挺好的。”

这一行为，或许在唐礼看来并没有任何不妥，只是对于好友解开心结而感到高兴。可是在旁人看来，这不就是男女朋友之间的亲密之举吗？

感受着口腔里依然跳动着的酥麻感觉，撩起衣摆将自己的脸擦干净，然后信步踏上球场，结束掉这一场比赛。

超市里，季雨挎着一个非常男性化的包，在生鲜区里挑来挑去的。身后的唐礼则提着满满一包的蔬肉看着偷偷掰掉几片烂菜叶的季雨咧嘴窃笑。

“你知道你是怎么变得不？”

“啊……大概是做了个梦？”

季雨毫不在意的敷衍着，不过他这几天也确实没有任何与以往不同的地方，思来想去也就是那个有着痛感的梦了。

“啊…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你确定你这身子没事？要不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没事，没事。我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再说了去检查指不定还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

下午的超市，人并不多。而且又开在学校旁边，所以来逛超市的基本都是在学校周边租了房子的小情侣。

季雨两人也许只是被当然众多情侣中的一对了，所以两个人的对话也在吵吵闹闹的空气中消散，并没有人在意。

“唐礼。”

一个温柔且有些沙哑的声音叫住了他。循声回首，正是学生会主席莫雅臣推着一车零食走来。

“哟，莫会长。没想到您也吃零食啊？”

似乎唐礼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自来熟，即使是面对渝阳大学的门面担当莫雅臣也是一样的自来熟。

“我记得你不是住校的吗？怎么也会来这个超市……还买了这么多食材？是陪女朋友？”

“这个嘛……”唐礼有些不好说，毕竟学生会的申请资料上季雨明明白白地写着【男性】。

季雨提着一袋子鸡蛋回到唐礼的身后猛地一拍。

“呆子，和谁聊天呢？”

侧过身子，便看到戴着银框眼镜的莫雅臣，伸出右手提了提眼镜，露出来右边眼角的泪痣。

“莫……学长？”

第八颗音符 无声的崩溃

“这位是？”

季雨不知道怎样才能溜在唐礼的背后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也一直吊着的，说不上的害怕还是什么其他的感情。

“宣传部……季雨………”

说完，她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在莫雅臣的目光下悄悄地躲在唐礼身后。

“是资料填错了吗？今年的申请书都是我批准的，而我记得申请书上写的性别是男。”

“如果是你们之间玩的情趣，现在改还来得及，明天来三号楼学生会办公室改一下吧。”

季雨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唐礼直接跑开，就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身后的莫雅臣歪着脑袋，镜片后的眼睛冰冷的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

“啪！”

背上传来一阵剧痛。

“莫薰涵你给我收敛着点！”

一位高马尾穿着牛仔外套的女人搭着莫雅臣的肩，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家弟弟的臭脸。

“你就这么对亲姐姐说话？还是说……”

转头，看向前面奔逃的一男一女。“喜欢别人的女朋友？”

季雨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她带着唐礼跑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莫雅臣时总是那么拘谨，甚至有些害怕。

“遇到莫雅臣了为啥也不和我说一声啊？还有，你啥时候和他混的那么熟了？”

结账走出超市，已经快五点半了。夕阳的光落在女孩的身上，那女孩好看的眼睛里也只有他。

“不是挺好的吗？还能给你信息改了。至于关系嘛……我和谁不都一样？”

中央空调，自知之明。这样的人，人缘自然很好，但是也注定了这样的人不会只属于一个人。

“那万一，我又变回来了呢？”

带着赌气性质的反驳，却也有种撒娇的感觉。“说不定今晚我再做个梦就变回来了呢？”

“那你别说你是谁不就好了？”

“我………”

是啊，抽了什么风。做人干嘛这么诚实，一点秘密也藏不住，像个小孩一样。

不再闲聊，两人就在站台等着车，就像不认识的路人一样。路上一眼望去，驶过的车辆像是被镀上了金色光晕，繁华的大学城边竟然也有一点凄凉美。

上了车，唐礼绅士的让季雨靠窗，自己提着两大袋食材气喘吁吁的瘫在椅子上休息。

公交的速度并不平缓，季雨歪着头靠在窗上望着外面的金黄色出了神。一晃一晃的车身给她那披肩的头发也震的一颤一颤的，唐礼能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和小巧的耳朵。

也许是面朝着落日吧，她的身上也被散满了余晖，看起来很秀气也很忧郁。他们前面也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女生好像很害怕冷场一样，不停的讲着话。

就季雨有印象的内容有舍友又分了几个男朋友的八卦，体重又减轻了和便宜实惠的化妆品。男生也只是随着女生东拉西扯的内容笑着随便应付两句。

太累了。

下了车，两人迅速的上楼。虽然是蹭饭，但分工也还算是明确。唐礼负责淘米洗菜，季雨便承包切菜炒菜。

气氛………挺糟糕的。

唐礼不知道又是哪句话惹季雨生气了，不懂安慰的他只好投入精神去做好季雨安排给自己的家务事。

脱掉热的浑身发汗的衣服，那专属于夏天的两股臭味很快就弥漫整个屋子，不得已只好在阳台打开两扇窗户通通风。

“你先去洗洗吧，打了一下午篮球浑身臭的要死。”

这句话，唐礼可是等了好久，几乎都要三跪九叩的拜谢季雨了。跑到卫生间里将动感的DJ舞曲调整到伴着水声也能听见的程度，开始为期十分钟的大清理。

围上围裙，淘好两人份米之后再熟练的洗菜洗肉，放在砧板上等着唐礼来处决这些食材。

一墙之隔的对面，水声已经缓了。季雨便停下手中的事情，回到卧室找了两件姐姐的衣服抱着手上在门口等着唐礼出来。

咯————

“噗，你还真不客气啊，衣服都不穿就出来。”

因为并没有换的衣服，洗了澡自然也不会再穿上原本汗涔涔的衣服，所以他只好是围穿着浴袍出来。

季雨由上到下的扫了唐礼的好身材，六块腹肌在健康的体魄下呈现的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刻意也没有那么的肉感。

两个圆鼓鼓的肩头看起来就有一种不至于野蛮的安全感，再往下就是腹部一下通往神秘地点的人鱼线。

“身材不嘛，看起来你很勇嚯。”

像个女流氓一样邪笑着看光了他的身子，唐礼也只好窘迫的开口：“我没带衣服，给你以前的衣服借我穿穿？”

“……等着。”

给女士衬衣丢到他手里后，季雨又是慢悠悠的回房找衣服，整个过程慢的很刻意。即使不回头也能脑补出一个肌肉男大学生光着膀子瑟瑟发抖的场景，想想就很好笑。

随便丢了几件压箱底的衣服后，季雨走进卫生间：“不许偷看。还有，去厨房给菜和肉切了。”

听话的回到厨房，拿起刀子就是一阵动手动脚，可能是想让对面的季雨听到自己勤奋的劳动过程。不过他切的够久了，连肉他都切的规规整整的，墙那边的声音却依然只有水拍在肌肤上的声音……

看了看时间……距离季雨进去已经过了十八分钟。

情况有些不对劲，就算是正常女生精心打扮的淋浴，十八分钟也应该临近尾声了。可是这扇门后面的声音完全没有拍在地板上那种强烈的声音。

卫生间的灯光并没有将里面的人影照在门上的重影窗内。大着胆子将耳朵贴在门上……

除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

“砰！”

两脚将门踢开，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个坐在地上，任由淋浴喷头在头上无情泄水弄湿自己身子的季雨。

一头不再明亮的黑发已经榻地，也被水流黏成一快一块的。整个人也只有最初被引导的几条水流缠绕着整个身子。

原本白嫩的身子也被热水滋润的有些发红，樱唇也是被牙齿咬住，闷得发红的琼鼻上也有几条水流引导在鼻尖滴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无助。

“季雨！季雨！”

并没有关上热水，唐礼一把扶住季雨娇弱的双肩，唤回她的神智。

热水产生的雾气萦绕在两人的周围。离得近了他才知道那除了水声之外的其他声音是什么了……

哽咽。

湿乱的头随着唐礼的摇晃而昂起，那张俏脸上满是水渍，唐礼知道，那不是热水。

是咸咸的，苦苦的泪。

唐礼呆住了，看着眼前这位在水中哭泣的女孩，微张的淡蓝色眼睛里荡漾着清泪，那无人可视的低语呜咽也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这个满是蒸汽的温暖的卫生间。

也许是热水太烫了……吧。

没有追问，也没有再摇晃这具危如累卵的身子，更没有趁着这段时间一窥少女的美好。只有关上热水，安安静静的擦干身子然后抱回卧室的床上。

出浴美人？

有的只是狼狈。

为什么？原因唐礼或许已经猜到了。

翻出手机，迅速的将最著名的那首《Variations on the Kanon by Pachelbel》点开播放。

安静的陪在季雨身边，即使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湿透，他还是把手放在季雨的右手上。

不伤心的时候可以听kanon，伤心的时候更要听kanon。舒缓且逐渐富有生气的钢琴声总是有一种能抚平伤口的治愈力。

安慰，有时候完全没有作用，甚至还会起到伤口撒盐的作用。所以更多的时候，对待心伤需要的是安静。

没错，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唐礼的对季雨的感情与态度也是有些理所应当了。

因为变成女生了就理所应当的劝导季雨这样也挺不错的；因为女生和自己关系近，就理所应当的动了心；因为送了自己一瓶撒了跳跳糖的橙汁赢下了友谊篮球赛，就理所应当的喜欢上了她……

即使是在心里闪过的一场“我爱你但与你无关”的戏剧，也是那样的理所应当。

自己根本就没有替季雨思考过。她这一天里经受了多少的难堪？变成女生了他甚至一点怨言都没有。

没有怨言，就不会在心里抱怨了？

她也不是那种会大吼大叫的人，也不是会当着别人面哭的人，甚至就连流泪都得打开淋浴器来伪装成喷头的热水……

虽然人生还长，但在此之前的十八年岁月里，他一直都是以男性的身份去生活的，自然在心底里也是用男性的姿态去应对未来的生活。

可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梦，让他变成了她，这是否……也夺去了他的生存意义？

此刻床上的可人已经睡熟了双眼，不再咬着嘴唇，而是平缓有节奏的呼吸……

看着床头柜的相框，坐在椅子上的男孩腼腆的笑着。站在椅子两边的女性，一个笑得很开心，一个冷着脸，但是从眉眼里也是能看出喜悦的颜色。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思考再三之后，伸手抚平了少女皱紧的眉头……

第九颗音符 什么都失去了

床头是暖色调的小台灯，窗外的夕阳也终于沉入地平线。

今天虽然阳光灿烂，却也格外冰冷。

唐礼就安静的看着季雨的睡颜，专注的有些出神。厨房里那规规矩矩躺在砧板上的小家伙们也不怎么新鲜了，直到听着小小的酣睡声他才轻轻放下，半掩着门打算自己做一顿饭来安慰安慰季雨。

明明早就过了六月，这天气还是说变就变，就像季雨的心情一样，灿烂却没有温度的白天和阴沉且无声呜咽的夜晚。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渝州的街头，转瞬之间就成了瓢泼大雨。雨水冲刷着这座繁华城市的尘埃，却无法洗去那些人内心的污垢。

抬起头看向窗外，大雨滂沱，万家灯火。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女生的忍声落泪，今晚发生的事情，将会随着明天太阳的升起而被掩埋在黑夜里。

嗤————

锅已经烧热，青椒与肉一同丢进锅里发生声响。唐礼举着锅盖当盾牌，挡住那些飞溅的油粒，手忙脚乱的捏着锅铲翻炒。

不过香味还是很快就从厨房里跑到屋子里，季雨的鼻子里。

刚下雨，空气依然闷热，他小麦色的脖子上映着火光，几点汗珠也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然后在地板上砸碎。

一盘青椒肉丝，一盘辣白菜以及反复尝味确保味道无误的西红柿鸡蛋汤，这样的晚餐就已经是唐礼的极限了。

电饭煲早已经在保温档等着了，他给季雨盛了半碗，又给自己塞了满满一碗。用罩子给晚饭盖住，然后脱掉鞋子轻轻的走到季雨的房间门口。

手只是碰到门了，已经醒来的季雨便感受到了有人。略显艰难的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也看不见以往得美丽光泽，只有阴郁的暗淡。

“季雨，醒了啊。”语气把握的很好。既不会感觉很亲近，又能让人能感觉到他的关心，这也是季雨感觉很舒服的相处方式。

“我做了几个小菜，季大厨来品鉴品鉴吧。”

其实很想再和季雨聊聊关于身份的事情，可是看着她此刻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愿意提及，那至少现在得填饱肚子。

搀扶着病人一样的季雨，伺候着她坐在主座上。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睡衣是一款女式的……

“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喃喃细语，夹杂着害羞和疑问。她知道是唐礼在卫生间里抱着她，也知道那个时候是光着身子的。

唐礼目光躲闪，用手挠了挠头发有些尴尬的回复：“嗯，不过我真没乱看！真的！”

“……那就好。”

没乱看是一回事，看了又是一回事。不过季雨还是止住话头，毕竟是唐礼还在家做客的时候自己没能忍受的了这心里的巨大落差。

“这个厨艺怪怪的。”

饭间，季雨还是严格的对唐礼的初次下厨进行了严厉的点评，“肉丝都熟了，但是青椒没熟透？我很难想象这个菜是怎么做到的。”

“咳嗯，第一次下厨不要这么严厉吧…”唐礼放下碗筷，听到季雨这样的点评后准备撤掉这些饭菜，不想让季雨将这些失败品吃下去。

“诶？你别动啊，我又没说不能吃，难道你还真的今天一定要吃我做的饭？”

难得的，在讨论家政有关的项目，季雨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明亮，如果没有之前在浴下的呜咽，唐礼或许也会真的认为她的心情很好。

饭后，唐礼懂事的抢过盘子去厨房洗碗，让季雨一个人再安静安静。

乒乒乓乓的瓷器撞击声从厨房里飘出来，季雨也没了心思去碰她最喜欢的吉他。打开电视机，特意调到小品的节目。

浮夸的表演和深入人心的笑点引得台下观众一阵发笑，可是却逗不乐心事重重的季雨。

擦干净手，然后坐在季雨的身边。

台上的演员越来越多了，整个节目也到了最高潮，笑点频发让整个演播厅都是观众的笑声。

唐礼也看着这出喜剧有些无感，余光瞥见又垂着头的季雨，犹犹豫豫的还是张了嘴——

“这里只有我，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低沉的声音在头上萦绕，季雨抬起头看着和温柔的黑瞳对视，心中又是一阵委屈。

“你知道吗？我家里就我一个男孩。妈妈和姐姐都很疼我。”

“我记事得早，从我记事起，我记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被姐姐在半夜抱在怀里，然后坐在车上看着不同城镇的夜景。”

“年纪小，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搬家。夜风很冷，妈妈总是不让我开窗，不过也没事，车窗外面的通明灯火很好看。”

“姐姐以前是很爱笑的。她会笑着在我脸上画画，然后笑着被妈妈追着打。笑着在我的头上绑奇怪的辫子，笑着把我的眉毛推掉……”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不爱笑了。她会经常去帮妈妈做饭，等妈妈下班回家之后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会烧水催促着妈妈洗澡放松精神。”

“就像角色互换了一样，妈妈又会对我做一些恶作剧。在玩累的时候，她就会紧紧地抱着我，很久很久……”

“然后，忘了是哪一天，我懂事了。”

身材纤弱的少女，抚直了柔亮的黑发看身体缓缓左倾然后侧躺在唐礼的大腿上，继续看着电视里小品的感人片段。

“我还没和邻居家的小孩玩熟，姐姐就又在半夜把我叫醒，然后温柔的牵着我的手坐上车。”

“我从熟睡中醒来的时候，在很高的地方看到了高速桥路，很高的楼和好看的有些亮眼的霓虹灯。”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色，我也想让妈妈和姐姐一起看。”

“可是我喧闹着转头，第一次发现妈妈的侧脸有一块挺大的纱布，包裹着她的侧脸。姐姐和我一样看着那座城市的闪耀霓虹，也没有说话。”

“我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会一直搬家。”

季雨暂停了一下，起身从厨房的小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给唐礼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

杯子很可爱，有两个耳朵。图案也是一个有着长长尾巴的小动物，季雨双手抱杯子，浅浅喝了一口。

“那个时候姐姐马上高考，我才刚到小学六年级。妈妈和姐姐为了照顾我，一直都在找距离小学很近的新家。”

“也就是这个原因，那个男人一直都能找到妈妈和姐姐。”

雨水落在阳台，拍在窗上，激起一片轻响。电视里的节目也终于结束，进入了空档且漫长的广告。

“姐姐本来是可以在一个学校里老老实实读完高中的，可是姐姐担心妈妈会被那个男人欺负，一直都是走读的常态。每次被找到，姐姐都会主动提出搬家。”

“我初一了，姐姐没有去上大学。”

玲珑的小鼻子，在此刻也有了些抽泣的样子。

“一年时间，我们又搬家了。在车上，我又远远的看到新的城市和新的霓虹。我偷偷的看着母亲和姐姐，脸上依然有伤，也并没有一点对新生活的向往。”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心里很难受，就像被谁掐住了心脏一样，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

“我也主动承担起了家务，给我的零花钱我会留着。然后和姐姐一样，在她们回家之前把饭菜全部做好，让她们能够回家吃到一口热乎的。”

“我也决定了，我要成长起来，然后能够站在这个家里光明正大的把那个男人赶出去，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搬家去看那陌生又熟悉的午夜霓虹！”

唐礼看着少女有些颤抖的肩膀，伸手放在她的肩上，给予她一些安心。

可是，少女回过头，那靛蓝色的眼睛格外亮眼……

因为眼泪，所以亮眼。

“又是好多年的搬家，转学。我终于长大了，我有胆子和底气可以去对抗那个男人了。”

“可是，那个男人却赌博犯了法，被抓了起来，判刑了两年。我原以为，这两年时间我一定可以成长到可以把他一脚踢出我家的人。”

“可是……可是………”

“我现在这个样子……”少女低下头，双手用力撑着自己的膝盖，牙齿咬住嘴唇，想忍住聚在眼眶里的眼泪。

“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可以成为我家的保护伞，把妈妈和姐姐好好的保护在这个小窝里。”

“因为从一开始，如果没有我，她们一定会生活的更好。可以直接跑去更远的城市，去那个男人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好好的过她们的生活。”

“可是现在……我还怎么去保护她们？”

暖光照到少女的头上，把影子扔到地上。那小小的影子……黑暗，冰冷。就连这个温暖的公寓也温暖不了它。

“我……是不是一直在拖她们的后腿？明明没了我，她们一定会过上她们想要的生活！姐姐可以上大学，然后谈一个帅气的男朋友带回家和妈妈开开心心的聊天。妈妈也可以趁着年轻再去寻找她所要的陪伴……而不是把她们最美好的时光砸碎在我的手上！”

少女突然的歇斯底里，双手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脑袋，以前的温柔和随和被那颗满是疮痕的心彻底捏碎。

明白了一切的唐礼，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极尽温柔的将千疮百孔的少女搂入怀中……

第十颗音符 改变啊

这场雨，也随着夜色的加深而逐渐热烈。雨水压垮了树叶，无情得把它们从枝丫上打落，覆盖在土壤里等待着时间的流逝而融入土壤，完成归根之旅。

默默地调大电视音量，让怀中的女孩能够肆意的哭泣。心脏那里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女孩哭泣而产生的颤动，而就是这份颤动让女孩的每一次抽泣都像一根根刺一样扎在心口上。

唐礼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以前的季雨承担了什么，而现在的少女又承受了什么。他作为一个朋友，一个男性一个旁观者，什么也做不到。

不过，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了解了季雨的心境。

她和自己不一样，生活的压力实实在在的落在她的肩上，她的人生观与世界观都是以男性的思维被灌输的。所以她才会在变身之后尽可能的不让自己崩溃的一面暴露出来。

但是到了家里，到了没人会在意的有一个普通夜晚，她现在作为女性的一面还是展现了出来。

易碎，且美丽。

拥抱，感受着那个小小的体温和跳动的心脏。

拥抱，感受着这具能够宣发情绪的体温和心跳。

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两个人就这样友情为止的拥抱。而一直被冷风关照的单薄后背被一双大手挡住之时，那哽咽的声音变逐渐变小。

默默地哭泣，直到哭到眼睛红肿，直到身体再次困倦，体力和精力都消耗殆尽，然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唐礼的胸膛，昏沉的睡去。

唐礼心疼的看着这个蜷缩成一团的女孩，眼底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良久，少女独有的清香随着平稳的呼吸传来。胸前感受到的柔软也安静的一起一伏，已经睡着了……

调低音量后再关闭电视，抱起女孩走向卧室，温柔的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把嘴边被泪打湿的头发捻开让季雨的美梦不会因为嘴角异物而醒来。

应该……是美梦吧？

梦到自己还是男生，还能够作为季雨站在这个小公寓里赶走不属于这里的那个男人。

关灯，然后自己赖在沙发上凑合一宿。好在沙发也是足够柔软，丝毫不逊色与宿舍的床。

这一夜，听着雨声低喃，万家灯火也随之熄灭。季雨所讨厌的霓虹夜景……消散了。

第二天的清晨，如期而至。

唐礼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客厅桌上的两份早餐和几本厚厚的教材。

身后清脆的脚步声也让他清醒。

“唐礼，睡醒了？”

天气阴沉，天外的光线并没有完全照进公寓，但这并不妨碍唐礼感觉到今天的季雨状态非常放松。

硬撑……吧？

“你一直都这么早起床啊，那怎么还天天迟到？”

他的视线从季雨的小脚一寸一寸的上挪到脖子，眼里带着纠缠的笑意，却并没有说话。

“那个……额，昨天那个………”

“昨天啊？昨天没事啊，你睡得太早了。”

听到这个回复，季雨的眼睛才算是真正的有些颜色了。

“那就好，吃了赶紧去上课。今天就早上一节高数，完了我要去一趟学生会，还要去一趟公安局，晚上我妈和我姐出差回来，我也要和她们好好说一说……今天可有的忙了。”

指尖绕着杯沿旋转，虽然季雨说的漫不经心的，但还是能看出她下定的决心。

“而且……我也不觉得我还能变回去。”

尴尬的笑着，似乎在解释什么。唐礼看着季雨的脸也是薄唇引笑：“既然无法改变了，那就好好的接受吧，至少别让自己过的那么苦闷。”

“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只要你真心的怀着梦想，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能让你打倒那份恐惧，不是吗？”

季雨小脸突然变得通红，看着自己肩旁散落的几缕分叉的发丝，然后重新绽放笑容：“别讲那些大道理，我听着就烦～～”

——————

“改变啊，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总得试试，不然我岂不是成了另类？”

课后的时间，冷清。季雨撑着伞一路仰头注视着阴沉的天空投下的如絮小雨，伸手探出雨伞，任由雨水盈满她小小的手心。

只不过一节课时间，她便猜到了高数这小子不会喜欢自己。

为时尚早，百无聊赖。抱着高数边走边看，到了学生会办公室门口。

叩叩叩————

“宣传部一年级新生季雨来修改入会资料，请问有人在吗？”

安静，空气清新的有些难受……

并没有人回应，更别说开门了。

“那个……学长？学姐？有人吗？”

手指再次卷起，然后再叩这深红色门扉……

吱呀——

“是昨天在超市里的季雨同学吗？进来吧。”

开门的是高贵的学生会主席，这让一直轻松闲淡的季雨可突然收紧了心思：“嗯好。”

跟在莫雅臣身后进入办公室，他扫视了一眼环境，左边布置着一排一米高的档案柜。在柜子上面又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书本。

从《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到《冒险小虎队》，这书本跨度确实有够大的。出于礼貌，初次进入陌生的房间，客人的步伐一定要慢于主人家，不然这样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急躁的。

而且季雨本来就挺闲的。

但是她还是感觉莫雅臣走的有些太慢了，就像什么得了大病的老头子一样，慢的季雨有些咬牙切齿的急。

停步，莫雅臣示意季雨坐在客位上，然后也没等季雨理解他的肢体语言就绕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一把抽出一张白纸。

“来，这是新的入会申请书，这次可不要再犯那些出于情趣或者没脑子的低级错误了。”

语气冷淡的像外边的雨，听的季雨的心里毛毛的。不过听到后半句话她还是软软的辩解道：“哪有什么情趣……就是写着玩而已。”

“写着玩？你把学生会当玩的地方了？”

即使季雨不抬头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刺痛的眼神，便不再多言匆匆忙忙的填完申请书。

“那个，这表格我就过几天再投过来？”

“不用，现在给我就行。”

莫雅臣手上已经捏着一个印章就等着季雨给申请书给他。而且看样子……还有些迫不及待？

“诶？我记得一开始不就是要过几天吗？”

“那是统选，这次只是你补填而已。”推了推淡黄色的镜片，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是对待屁大点事的态度。

“哦，那莫学长……那我就走了？”

“嗯。”

“好，那谢谢学长了。”

礼貌的道别之后，她便如释重负的叹气离开，可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莫雅臣歪着头轻笑了一下。

“哦对了，你写的这张申请书是直接对接学生会主席团的，而且是办公部。所以记得每天中午的时候来办公室。”

“啊？！”

一反常态的在人前发出震惊的疑惑，然后她清楚的看见莫雅臣的笑容从轻笑立刻变成严肃，以为是自己的言行举止又惹的渝阳大学的门面不悦了。

“我不是报的宣传部吗？怎么这次直接进主席团了………还是办公部？”

“嗯，因为我校对于学生会成员的招募是有一定数量限制的。所以我们打印的申请书也都是有个上限。因为你错填一张申请书，所以宣传部今年的份已经没了。”

“而恰好，主席团办公部还有一个名额一直都没有人来，所以如果你还想进入学生会，就只有这一个名额了。”

“要吗？”

“有渝阳大学学生会主席团的工作经验，已经毕业了找工作可是方便很多哦。”

莫雅臣轻笑着，翘着腿抬头和靛蓝瞳孔对视，而季雨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好吧，莫学长，那我明天中午的时候在这里报到，现在我去上课了。”

傻乎乎的逃离办公室，没有去纠结莫雅臣那满是漏洞的谎言，也没有等待莫雅臣的首肯，反而在捏住门把手的时候她的心情居然是一种窃喜。

第十一颗音符 改变的第一步

厚重的大门被关上，莫雅臣走到窗边等了很久，直到看到那个解发佯狂的女生打开雨伞消失在雨幕里才算罢休。

摘下眼镜，然后从抽屉里放着的另一个眼镜盒里拿出熟悉的黑框眼镜戴上。

“蓝色眼睛啊，我居然还能在不带这副眼镜的情况下看到颜色？”手指沿着色弱眼镜的边角滑动，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季雨？”手指捏着那张字迹工整的申请书，一时间有些出神。

“雨过了，天应该会变蓝吧。”

宿舍，唐礼像是解脱了什么麻烦一样，踩着节奏跳进宿舍然后大声拍手吵醒了其他三个舍友。

“有病蛮？大清早勒板命是不是嘛？”

“你是玩了一夜，但是能不能考虑我们这些熬夜单身狗的通宵日常？”

亢奋与怠惰在这个小小的宿舍萌发，陈浩霆和张俊自然是受不了如此的物理精神双重摧残，对着唐礼就是一顿文明用语。

“他们说，你女朋友挺好看的，啥时候给我也看看？”

第三个舍友，因为几乎一学年都是逃课在外鬼混，所以也顺顺利利的被安排重修大一年级。那一头自然张扬的银发，唐礼看着有点眼花，不过也是真的好看。

“啥啊，没女朋友，那季雨之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已，说起来我还准备在大学找个女朋友。”

“虞洹，你都在渝阳待了两年，给我介绍介绍呗，请你吃饭！”

坚实的话里听不出玩笑谦虚或者嬉笑调侃，两人也就突然变得严肃了。“那美女和你真不是情侣关系？”

“你是不是不行啊？虽说那脸我确实有点忘了，但光是那蓝色的眼珠子我都能给她当个宝供着。”

提及季雨，方才亢奋到神经质的唐礼也变得安静了，靠在椅背上摇摇晃晃的说：“不是，只是朋友。我和她也只需要朋友关系。”

捕捉关键词，蓝色眼睛。虞洹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戴着鸭舌帽隐藏自己女生身份的小丫头，顿时有些咂舌。

“那只能说我们礼宝没福气咯，那个小姑娘都能算是素颜天花板了。”

三人的目光转向虞洹，都带着疑惑，而虞洹自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啊，昨天早上的时候我载了那个小学妹一趟，挺单纯一姑娘。”

眼瞅着唐礼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他急忙开叉的摆手：“别这样看我啊，我虽然算半个渣男，但是我祸害的还是那些个渣女。属于是互相伤害的，这类小姑娘我可没兴趣。”

脱罪式的自我介绍，唐礼听罢这才放下心。联系了几个班上的熟人安排了几回校园小相亲后又点到季雨的头像，迟迟不敢下手……

雨，越下越大了。

季雨停在一个店面装潢还算不错的服装店门口，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吧，店里的生意也不算太好。不过因为网购的便捷方式，这类的实体店生意都也只能算是凑合。

“买衣服啊……”

季雨看着手机余额里那多出的一千的数字，摇了摇头。

—不是说好要改变的吗？怎么不打算换身行头？—

—我穿我姐姐的不就好了？又不是没有现成的。—

—都成女生了还这么将就，小心哪天被坏男人拿几千块钱就骗走了！来给你转了一千自己去买点衣服啥的，就当庆祝我兄弟可以生孩子了行吧。—

呼出的空气在这盛夏的雨季里也变成了一团白色的烟雾，然后消失在雨中。明明是盛夏却感觉到了冬季一样的寒冷。

磅礴的街道，都是经济实惠的店面。虽然碍于季雨的金钱观念，她很想在这些性价比还算不错的店里购置一些衣服，但是这花的毕竟是唐礼的钱。

如果不买一点好看的，贵的衣服穿出去，那唐礼会不会觉得自己从那一千块里贪了剩下的一点小钱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走到了一个这么一个窗口放着六个假人模特的女装店。

“啊……您好，欢迎光临！小姐是一位吗？”

推开店门，导购小姐姐就踩着优雅的步伐欢迎着季雨的到来，并且勤恳的帮季雨把伞收起放在一个不妨碍客人流通的位置。

这样的待遇让季雨有些受宠若惊。

“我想要买一整套衣服，请问有什么建议吗？”这家店的工作人员都有如此之高的素质，那么季雨也就自然而然的用上了尊敬疑问的口气。

“小姐姐你是指连带内衣一起的吗？”干练清脆的声音无疑是代表了导购小姐的工作素养。季雨有些羡慕这样的人。

“嗯，是……是的。”

“那么能否告诉我，您此趟的预算是多少呢？这样我才好为您推荐合适的衣物。”

“一千左右吧。”

“好的小姐姐，请跟着我往右边走吧。”

店面很大，季雨都不知道这里面安装了多少空调。暖色系的灯光不仅让季雨有种亲切感，似乎也让这里的暧昧气息提升了不少。

“小姐姐，我们先去挑选一下内衣吧。能告诉我您的胸围是多大吗？”

这一瞬间，季雨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多大？

什么多大？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胸围有多大？

一个简单的问题，却立刻让季雨卡壳了。要知道，她在两天以前还是一个没怎么和同龄女生有过太多交流的纯情男生，压根不会去想什么胸围的大小。

导购小姐这时才注意到季雨那会随着情绪波动而变大的蓝色眼睛感到震惊。刚开始她还只是认为这个女孩戴了个蓝色的美瞳，但是美瞳却不会随着情绪的变化而变大啊。

“莫非，小姐姐并不熟悉自己的身材？”导购小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了一声：“要不我们先去更衣室吧，让我为您量量。”

单纯的季雨哪里懂这些，顿时害羞的脸耳朵都红透了，可是这样的反应更是让导购小姐感到开心。

单纯到有些笨的小姑娘在这个世界已经非常少见了，更何况现在还是这个什么心情都会摆在脸上的蓝色眼睛小姑娘。还不等季雨红着脸狡辩，她便拉着季雨往更衣室走——

“如果不知道三围的话，可是没办法挑好衣服的哦，更别说找男朋友什么的了。”

“啊？什么男朋友。啊————”

“哎哟，小妹妹，大家都是女孩子，你这么害羞干嘛啊？我又不会乱摸。”

店里，头上的音响里正在播放着舒缓且自由的爵士乐，女孩们的惊讶与嘻笑随着爵士乐独有的自由节奏而欢快的飞扬。

并没有人在意这一间更衣室里传出的喧闹，也没有人在期待着从门后会走出来什么样的人。

“嗯，82，64，84。小妹妹的身材很棒啊！几乎都快是最理想的身材配比了，为什么你完全不在意呢？”

而这边的季雨，则是红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过她还是选择闭嘴，一句话都不说。

接下来的好几分钟，导购小姐以为季雨有些生气了，好说歹说的哄骗着才终于将季雨的情绪说动。导购小姐也正式带着季雨踏上了买买买的行动。

这样的店里，内衣区的规模是很大的，无论是正常的，或者是有特殊需求的有占了好一片面积。

腼腆的季雨也不好这此刻消了导购小姐姐的热情，看着她不厌其烦的讲着关于女性的很多在季雨还是男生的时候所不知道的知识，她对女性的艰难有了更深一层次的体会。

几分钟后，季雨羞红着脸打开门，双手无力的虚掩着身上的内衣。

“季雨你看看呐，胸口这个紫色的小蝴蝶结还有小胖次的拉绳，太好看了！”

季雨哪懂这些？

“秦姐……就这套了吧，我不想换了……”

导购小姐姐几乎把季雨当成了好看的衣架子，短短十分钟就已经换了四套不同款式的内衣，这让内衣都不太会穿的季雨非常的煎熬。

“好好好，这套你就先穿着吧，之前那套黑色蕾丝的我也给你装进袋子可以吧？”

季雨半掩着门头伸出来看着一直碎碎叨叨的秦姐有点发怵，啥也不管了就只顾着点头。

“还有啊，你这套少女系文胸啊，适合在家里穿，还能增添点情趣。在外面一定要在穿这些内衣哦。女生嘛，就是要好好打扮装饰自己。”

关上门，季雨好好的摸了摸自己被秦姐一直夸赞的身材，又小心的扯了扯把重要部位包裹住的内衣……

落地镜的对面是一个一米六四而且有着很优美身材的少女，季雨也看的有些出神，而原因————

开心。

穿上姐姐的连帽的白灰拼色卫衣之后，又被秦姐带着老老实实的买了两套价格合适的衣服，虽然最后结账的时候还是超了两元。

“嘿嘿，既然季雨妹妹的预算是一千，那这两块钱我来补上吧？对此，我可以恰一个微信吗，季雨妹妹？”

秦姐的笑容很好看，季雨突然想起以前的姐姐也曾经向秦姐这样笑过。

“好呀，秦姐你来扫我吧。”

“好叻，我的列表里又收货了一只小美女～～”

手机里，收到新的好友申请。

【秦笑】。

第十二颗音符 初秋

月色朦胧，清月高悬。

这个城市的夏季很快也很短，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很快就要入秋了。

道路两旁的行人逐渐稀少，屋子里的灯光也慢慢的失去了光晕。除了那些竖在路边的白色路灯还在发出些许的指路光线之外，这条路都陷入了漫长的睡眠之中。

季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原因之一就是，昨天哭也哭过了，再自己发脾气就有点矫情了。

小区中间的那一片小花圃里，在那轮明月的照射之下那一簇簇繁花纷纷反射着那洁白而圣洁的光芒，美得让人心动。

此刻，不过才晚上九点，可是人们已经不再打算出门一窥雨后夜景。季雨朝着家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灯火的生气，拿出几张传单垫在花圃长椅上，轻轻的哼着歌。

芬芳扑鼻……已经忘了从哪里看过的一句话，越是在寒冷中绽放的美丽也就越是与众不同。尽管现在还是雨后的九月初秋，也尽管这些花卉季雨也看的很多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这些小花有着如此美妙的感觉————

浪漫。

不远处，回暖的温度将地面的水渍蒸发，整个地面也慢慢的泛起一股淡淡的雾气。路边的小水潭水波不兴的倒映着天上的白月。坐在长椅上晃着双脚，季雨等着，等着从小路远处走来两个温柔的黑影。

“啊，妈！姐！”

女孩的声音穿过雨雾，出现在两个黑影的耳边。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那从长椅上站起来的小姑娘。

“你是？”

一个穿着黑色丝绒长裙的女人开口问道。她的肩上挎着一个灰白相间的小包，抬了抬眼镜仔细看着那个站在花圃里的漂亮女孩。

此时此刻，季雨的心简直紧张到了嗓子眼里。提着内衣口袋的手努力地按着自己的胸口，屏住自己的呼吸。

“姐，我是季雨……”

月色，花丛中，三位女士，近二十年的陪伴。

“这位同学，你是不是……真的是季雨？”那个较矮的黑影也走到了路灯能照到的地方，温柔的脸上也带着惊讶与疑惑。

“嗯。妈……我真的是季雨。”

一语过后，季雨也从月光下踏入了高亮的白色地界。两人便见到了，那与季雨相似的轮廓，以及那凄然泪下的眼睛。

委屈，即使是陌生人也能在这双泪眼里看出季雨的情绪。

季渝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掩面。季妈妈看着站的远远的，泪流满面却也未曾想过擦拭一下的素脸，心里也是一阵刺痛。

九月初的夜，秋高气爽。这雨后的天，不仅有明月，更有在那月亮之后的粒粒繁星。

无人的小花园里，女孩的呜咽终究还是被家人的温暖拥抱终止了。季妈妈摸着季雨的脑袋，又哭又笑的安慰着，只是季雨并没有听清楚，把头埋在母亲的肩上安静的靠着。

季渝那用来保护自己的冷冷的脸也变得和小时候一样温柔，走在两人的身边也是用手在季雨的头上搓着。

在安静的倚靠中，渝都城上的水雾慢慢扬起，在晚风的帮助下，它们弥散到整个城市的上空，将渝阳完全笼罩。

但是唯独这片小花圃并没有被水雾侵蚀，头顶的灯光也被层层雾气掩盖而发不出一丝光亮。

几乎是漆黑的城市……

在那夜幕的最上方，银色的月和它身后的璀璨银河，成为了这片小小苗圃的唯一的光亮。

楼上的住户们也被突然降临的水雾而有些木楞，可当他们打开窗户通风透气，看到了漫天星辰之后，眼底的疑惑与心里的埋怨也变成了美妙的欣赏。

头抬着累了，便低下头，在那团水雾的包围中，有三个女生抱在一起。看到这一幕，他们便打开手机拿起相机，找到一个黄金角度将这一幕拍摄下来。

“嗯，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这照片里的主人公不是一对情侣了吧，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花丛上也弥漫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借着月光看去似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丽，每一颗花朵都有着最新鲜的露水摇摇欲坠，仿佛和那天上的群星相互照应一般。

“好啦，外面好冷的，先回家啦。”

在漫天的星光下，季渝张开嘴，催促着两人早点回家，而那嘴角勾起的笑容也让季雨由泪转笑。

直到季雨哭累了之后，季妈妈这才把季雨从自己肩膀上拉开，然后低头去看季雨的脸上，胸口和腰身屁股，都是很明显的女性痕迹。

刚开始，季雨看到季妈妈和季姐的到来有些情绪失控，可注意到两人都在对着自己的身材仔细端详和落在地上装着的内衣的纸袋子，她突然大为惊恐，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双手纠缠着打结。

“那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女生了，昨天就变成女生了……”

声音还是哽咽着的。季渝走近捏着季雨的手掌。这个女孩在突然被握住手掌之后浑身一震，并没有抵抗姐姐的那双冷冰冰的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雨的声音像是呻吟一般的，卑微而脆弱。

季渝想了想，轻轻拍了拍季雨的脸，抹去她眼边的水珠，随后从包里抽出一包湿巾撕开，随后捂住季雨的脸，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季渝的动作很轻柔，尽管她的表情还是恢复到那种冷淡的样子，看不出表情。

季雨原本是哭着的，可是在感受这姐姐此刻难得的，如同小时候一般的温柔之时，她却忍不住的有些笑了出来。也许是觉得现在这个气氛和情况下，自己一会哭一会笑的样子很糟糕，再笑过了之后又想把自己的脸摆成哭泣的样子，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重新装回那个样子。

季渝和季妈妈看着自己小妹/女儿的这副既想哭又想笑的表情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重新从包里取出一片湿巾，轻轻触碰其他有泪痕的地方。

“先回家吧。”

“嗯。”

雨后的校外夜市，莫雅臣走到一个堆满啤酒空罐的女人身后，看着锅里红的让人害怕的火锅非常无语。

嗒，嗒，嗒——

拿起筷子，在空罐上敲了两下。

“吃完了吗？吃完了赶紧走。”面对莫薰涵，他几乎都是以恶语相向，语气里也透露着一种气愤。

“哟，这不是我家小少爷吗？怎么现在才来，我都一个人喝了好几轮了。”

喝了酒，今天的莫薰涵看起来闲的比平时更没有精神。她又打了个哈欠，干脆直接把手当成枕头，头靠在手上斜着脑袋看莫雅臣。

困乏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微微弄湿了她的袖子。

邻桌的一群男生本来看着美丽慵懒的莫薰涵心中有些意动，才准备起身去认识认识的，结果莫雅臣便先他们一步来到莫薰涵面前。

高冷的渝阳学生会主席，身后是全球著名的華鳥音乐的大少爷，这个身份在渝阳大学和渝都富豪圈已经不是秘密了，那么对于这个趴在火锅桌上感觉醉的不省人事的女人自然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当然莫雅臣也早已经习惯了莫薰涵这副摆烂的样子，他也不和自家老姐客气，皱着眉头一把揪住她的发尾，即使那发间散发着皂香也阻止不了莫雅臣的粗鲁。

“电影拍完了就知道来我这里烦我是吗，莫大导演？”

莫雅臣的眼神和莫薰涵在此刻对上，这个女人呵呵的笑了。

“啊～～～～！每个人都有小秘密，每个人都有埋在心里不想说的话～～～～！小弟啊，我承认你确实是有点女人缘，满足很多女人的择偶需求。但是你这粗鲁的行为举止可是追不上你在心里念念不忘的人儿哟！”

第十三颗音符 生根的厌恶，家人之间那互相体谅的爱

莫雅臣看着她的笑容，她今天的样子果然不一样。和以前总是邪邪的坏笑不一样，现在她是慵懒的笑着，趴在满是空酒罐的火锅桌上，眼神里却是很严肃的审视，凝视着莫雅臣。

“走吧，我们换一家店细聊。”

莫薰涵笑了笑，精神和语气恢复了拍摄电影时才会有的干练，利落，不容置疑。

“再去别的店里吃一点夜宵，当然由你请客。”

渝都的晚上，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夜宵。从灯壁辉煌的门面餐厅到路边烤着碳火的烧烤小推车，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渝都会少的。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莫薰涵点了两串烤韭菜，五串鸡翅膀和三份烤蒜蓉以及两瓶汽水坐在路边小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溅起一滩又一滩浑水落入路边花坛。

“你对于相同性别的人之间的恋爱，是怎么看待的？”

雨过的夜市，学生们都像是报复性的来着路边狠狠地痛吃夜宵，相比起白天的繁华都市，此刻店店相连的夜宵摊才是最热闹的。

但是莫雅臣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大脑里也是嗡嗡的。

他推了推色弱眼睛，有些冷静的提问：“这是你准备拍的什么新电影题材吗？”

“不是，就单纯问问你的看法。”莫薰涵招呼着店家先上了一碟辣子醋黄瓜先应付应付，然后拿起牙签满不在意的插中一块黄瓜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身边也有很多的男男女女对着莫家姐弟这一桌投来目光，但又看到彼此面前的人儿的颜值，又心怀遗憾的别过视线。

“同性恋我并不反对，这些人只不过是喜欢的灵魂不是异性而已，同性恋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私人生活，如果那些人的私人生活只有同性的人，那也是他们的自由。”

莫薰澜捏着还在冒着冷气的汽水瓶，笑嘻嘻的看着义正言辞的莫雅臣，时不时的从盘子里插起黄瓜往嘴里塞。

“小家伙，你倒是看得透彻啊。那我也不给你藏着掖着了。”

在莫薰涵说话的间隙，勤工俭学的服务生端着他们点好的烧烤送到桌上：“主席，美女慢慢吃哈。”

他笑着回应服务生之后，又转成冷漠的视线盯着莫薰涵。

“挺出名的嘛你小子。咳嗯，关于你喜欢的那个人的身份……”

“嗯？我喜欢谁了？”

“就昨天那个妹子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

“你眼睛都恨不得贴在人家头上了还不喜欢？”

“………啧，有话快说。”

“就性格来说，他也许还真能配你，你这臭脾气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啥心性，我保证抽死你。”

莫薰涵抬起头，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她两口吃掉蒜蓉后，就放下了调羹和牙签。双眼冷漠的看着莫雅臣……

“那个姑娘，季雨。是个实实在在的男生。”

女人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什…………什么？！”

莫雅臣惊讶的送入嘴里的蒜蓉都直接喷了出来。

“我是真没想到我家小弟居然是个同性恋……不过我和你说的一样，我不理解，但是支持你，精神上的。”

灯光挥洒，桌上的蒜蓉还冒着热腾腾的小泡泡。莫雅臣狼狈的擦着自己的脸和衣服，头也不抬的问：“我今天还和她单独见过面了，她有胸有屁股，而且声音也是标准的女声。再是专业的播音系学生也做不到那么自然的异性声线。”

染成粉色的食指指甲敲了敲桌面，示意莫雅臣安静，然后拿起一串肉浅浅的吃了一口，道：“谁知道呢？这年头的医学技术，隆胸翘臀掐嗓子有什么做不到的。”

“指不定就是个男娘，不过这样也好，你们婚后的生活也不会太差。”

莫雅臣抽抽着嘴，世界观仿佛在这一刻被震得稀碎，“那她的眼睛呢？”

“眼睛？”

“对，眼睛，她的蓝色眼睛。”

她歪着头思考片刻，突然朝着莫雅臣竖起中指，见莫雅臣的脸瞬间黑了大半，才慌忙解释：“我让你看我的指甲！它原本是什么颜色的？现在是什么颜色的？”

“……你是说他还戴了美瞳？”

“对哦，不然怎么解释他看见突然变色了？”

莫雅臣脸色铁青，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三度。

水雾逐渐笼罩了整个城市，也堵在了莫雅臣的心口上，他大力地按着自己的大腿，那短短几句话在他心里已经迅速生了根。

一种名唤‘厌恶’的根……

“妈！季雨真的变成女孩子了诶！”

卫生间里，季渝看着脱光光的季雨高兴的向厨房里煮面的季妈妈传递喜讯。

“额，姐。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开心？”

“嗯？很明显吗？我反而面部表情控制的也还好啊？”

季雨蜷缩着身子，有些害怕的看着面前也解开衣服准备和她一起洗澡的姐姐。

“我前几天还是男身，还是不要一起洗吧……挺，挺不自在的。”

水声，伴着嬉笑声。季妈妈在厨房看着面前的瓷墙，内疚的眼神也慢慢变成了开心的色彩。

“晚上好，宁姐，我明天和季渝都提前休一天假。”

拨通电话，很快就有人接听。

“你终于知道休息了啊？！你俩都快全年无休了！我这次给你休个五天的带薪假期，你们母女俩好好玩玩吧，别整天泡在工作室里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满是抱怨的女声，显然对季妈妈主动提出的休息感到震惊和如释重负。

“嗯？不需要理由吗？”

“你能主动提出休息就是最好的理由咯。对了，如果是要去旅游什么的话，记得把发票报给我，我给你们报销。”

“这……怎么好意……”

“就当公费旅游了哈，你们母女俩值得。反正别忘了五天后来工作室报到哈，客户还等着呢！”

即使没有见过电话后面的人，也或许能从这热情的话语中看到一头红色的卷发吧？毕竟这个性格只有配上热烈红才算对劲……

这边浴室里，现任的姐妹俩正借着水声说着私房话。

“小雨，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委屈啊不适应啊，在妈妈面前也得装着，后面在我这里说就好了。”

季渝温柔的打理着季雨的头发，同时也语重心长的给季雨灌输着忍耐的理念。

“现在你变成女生了，就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妈肯定也会在心里自责的。如果你表现得越是脆弱啊，抗拒这具女性的身体啊什么什么都，妈的心里也就也是愧疚。”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就算是有任何的不满意，不舒服，你都要在妈面前忍着。她把我们俩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再让她操这份心了。”

季雨本来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此刻又是被姐姐的一顿苦口婆心说到了心坎里，突然又感性的落了泪。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已经在适应了吗？”一滴泪融入水流，那刹那间的感情也被季雨埋入心底，转头也活泼的笑了，眼睛绽放着随明亮的蓝色……

“你这小子，怎么变成女生了之后，这个胸比我的还大？！好羡慕……不对，好可恶！”

少女们的嬉闹，桌上的三碗番茄鸡蛋面，暖黄色的灯光，慈祥温柔的目光……

这一份份的存在，组成了渝都里最普通的一个三口之家。

温暖，也闪耀着。

第十四颗音符 可以生孩子哦

她穿着男式睡衣躺在床上，头脑里一直在重复着和季渝在浴中的悄悄话。

于是，她终于振作起来重新正视这不自在的现实了。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离开了谁都得继续用力的活下去，她们的幸福是绑定在一起的。

即使不是为了自己，她也得堂堂正正的身为女生而生活。在心底下了这么一个决定后，她便只觉困意缠绵，很快就昏睡过去了。

依然是阴雨天，季雨和辅导员告假之后便被拉着去局子更改了户口信息，这当然期间有过一些问题不过还是被季渝灵动的圆了过去。

季雨看着雨，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上午。

看着昨天拦着自己不肯动户口信息的那些警官略带疑惑和惊艳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她总是感觉有些许不自在。又不能塞耳机或者玩手机，明明在人家地界办事还这么休闲给人的感觉总是差的。

就呆呆坐着，频繁的一问一答和打给居委会的电话，季雨也快忘记的一干二净了。就这样，在警官再次返回这间屋子的时候，户口证明已经办妥。

打着伞没入雨中，季雨的手机铃声也在雨声中大到听不见，直到打到车了才掏出手机。

四条没有备注的未接电话。

“你好？”

“季雨学弟，不准备来办公室一趟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的都快结冰了的声音，季雨这才猜到来者何人。

“莫学长？额……我今天有私事要办，现在也马上要去医院了，学生会那边我今天没时间去。”

“是吗？那你继续忙你的吧。”

干脆利索的三句话，那边坐在办公椅上的莫雅臣有一股怨气想趁着季雨未到的时候打电话发泄，但是听到他此刻软软的声音还是缓解了烦闷的心情。

播音系的女声还有这种能力？

挂断电话，车也就刚好停到医院前。季妈妈按了号然后就安安静静的排着，温柔目光一直偏向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女孩。

“刚刚打电话的是你学长？他知不知道你是女生了啊？”季渝八卦地问，但是那语气里分明听得出戒备。

“是学长哦，应该是知道我是女生了吧？”季雨有些不想回答有关于他的一切问题，她总感觉莫雅臣这个人绝对没有表面这么完美。

“是吗？那他和你的关系如何……好吧我应该看出来了，说起来你还报名学生会了啊？”

“还是主席团的职位。”季雨有些郁闷的埋怨着。因为直到刚刚接了莫雅臣的电话，她才知道原来中午要去办公室几乎是个必要指令，明明学风自由的大学怎么还有这种死规矩？

“主席团？还不错啊，以后毕业了在简历上写渝阳大学学生会主席团的工作经验，然后再给你们主席身上与自己相似的点也写上去，这样找工作会好很多。”

“……什么干货教程。我这才大一呢，距离毕业找工作还有三四年。”

说完，季雨便站起身走到季妈妈身边代替她排队。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季雨感觉这个世界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医院了。

三个人排了二十分钟左右才算是到头，季家母女三人把小小的窗口围住，直到前台护士指着另一个房间，这趟医院检查之旅才算是正式开始。

刚开始的体格体检和抽血体检还算正常，季雨还是男生的时候就体检了很多次，唯一的不同就是医生检查的速度慢了很多很多。

而之后的超声检查就让季雨有些失了神，她印象中的体检也就只是之前的检查身体和抽血。

又是磨磨蹭蹭的几个小时，弄完了一整套的超声检查。可是就在季雨以为快要结束的时候，她这才看到季妈妈手上的检查单还有很长一片空白都需要对应的医师签字检查，她已经麻木了。

走过一件件她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医学器材，然后测完心电血压之后。来到了季家母女三人最担心的事情————

女性特殊检查。

羞红着脸，季雨走出来尴尬的站在季渝身边，看着医生和蔼的和季妈妈叙述季雨的女性体征病情。

听到医生她那句“生孩子肯定没问题啊，而且这个检查结果来看，小姑娘这么漂亮还没谈过男朋友，你们家的家教可真好。”

情理之中，意料之内的事实，季雨还是有些欲哭无泪。可是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她的脸又红了一大片，这一切在季渝的眼里看来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季妈妈拿着写的满满当当的检查单领着两人回到大厅缴费。门外的病患依然很多，好在外面的雨也停了，拿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后，再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她有些难以置信。

下午六点三十分。

难怪老妈和老姐一大清早的就拉着自己去调户口做检查，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要做一整天啊。

季妈妈拿着发票笑着摸摸季雨的头，道：“季雨可以生孩子哦，高不高兴？”

季妈妈的脸上依然挂着一抹笑容，不过说来奇怪，现在季雨反而觉得这种笑容不太像是那种自然的笑容，更像是带着其他情绪而强迫的笑。

还会有什么事情能让季妈妈露出这样的笑容吗？

季雨收拾收拾表情，挽住季妈妈的手撒娇一般的：“这不是很正常吗？不过我也没想着要找男朋友就是了。”

“我找男朋友……这画面有点不敢想。”

“噗嗤……”

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季渝当着两人的面笑出了声。

“是啊妈，能生孩子才算正常的，不能生孩子才算有什么大毛病。”

“我这才出这种变故你们就一直扯生孩子的事情，这礼貌吗？这真的好吗？”季雨翻着白眼无语的看着两人。

季渝摇晃着脑袋乐呵呵的说：“有什么不好的，咱家的小公主……都快名花有主了。”

看着两个女儿一热一冷两副模样，季妈妈却是实实在在的叹了口气，心也随着检查单上的章和字迹而放下了。

“今天去外面吃一顿大餐吧。”

回想着这一切，季雨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但是，当自己扑在唐礼的怀里哭时的纵容，向辅导员修改自己真实身份时的谅解，在医院做完一切相关事宜之后……

不经意间，她却是看到了季妈妈那嘴角的笑容。

那……是和自己小时候逗自己玩时才会出现的发自心底的笑容。

仔细回想，自己还是男生的时候，有多少次机会能让老妈露出这种眼角都弯了的笑容？

想来只有自己那次悄悄瞒着她们，在她们用各自的方式来安慰自己的时候，把渝阳大学的入学通知书推到她的面前……

这一次，她笑过，很好看。

可是在那笑容展露之前还是看到了湿润的眼睛。

如果只是认可女生的身份，就能让老妈露出这种笑容，那当女生又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现在还是确确实实可以生孩子的女生。

抬起头，季妈妈正对着自己在笑哦，笑得是那么轻松，那么愉快。就好像收到那个男人被判刑的通知一样，发自内心的欢愉……

这一刻，她释怀了。女生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要纠结于一个不熟悉的身体？

她也回应着季妈妈，露出了一个非常少女系的笑容，随着心底的释怀，那笑容也就愈发自然，愈发美丽。

乍一看都含着笑的两人，季渝有点纳闷，但视线从老妈转到小妹，她便自顾自的理解了一切，在外面用来保护自己的冷脸也露出了晃眼的笑容，跟了进去。

第十五颗音符 不一样的大学生活

季雨在床上被铃声叫醒，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一样的瘫在床上怎么也起不来，然后……

啪！

一个盒子扔在季雨的床头柜上。

“来，我的好妹妹哦，姐姐给你找好衣服了。”

季渝拉起眯着眼抗拒的季雨就推到窗前醒醒眼睛，等季雨适应了这种明亮之后就转过头蹙着眉头，温顺的淡蓝色也少见的盛着怨气的盯着在身后打开盒子取出一套衣服闭着左眼隔空比划比划的季渝。

“我又不是不会找衣服穿，用得着嘛？”

“你那些衣服都太男性化了，现在你可是妹妹，是个姑娘家，不能穿那些衣服去丢人。”

嘴角不自知的抽了抽，季雨开始为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感到懊悔。她也不做任何反抗了，任由季渝在自己身上弄她自己想要的穿搭风格。

上半身是墨绿色绣有柳叶的披肩罩衫，白色的浅V领衬衣被下半身搭配着一条卡其色高腰阔腿裤埋住，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被提高了很多。

虽然季渝对季雨那丰满的身材有了很大的了解，但是这种穿搭风格更是让季雨的身材有了一种朦胧美。

原本就是标准美人的三七分身材，并没有被这套穿搭的视觉延伸而再度拉长，因为季渝选择的这条高腰裤是偏短的，所以这样的搭配更加显得季雨的腿长，也让季雨光是看起来就很飘逸。

吃过早饭后，季雨便顶着家姐的实验型穿搭走出了门，不过临走之前还被季渝架上了一条黑色的无框平光眼镜。

“这样从上到下的一套才算完整，去吧，保证你会是渝阳里最靓的仔。”

变成女生之后，季渝的态度像是发生了九十度的转变。不再拐弯抹角的安慰或是鼓励季雨，而是有话直说的干脆。

季雨拎着那本《语言表达》按照自家老姐说的那样不缓不慢的，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悠哉悠哉的出发前往学校。

可是，当这样一位干净飒爽的女人拿出一枚硬币出现在公交站排队上车的时候，她的存在就像异类一样的引人注目。

大妈们的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可是比起那些，更多的是车上的男男女女。

“喂喂喂，你看那个姐姐好帅啊！是服装设计师吧！”

“身材好棒啊！！这19大偏分也太性感了！”

小女生惊叹的窃窃私语钻入耳朵，听到夸奖季雨的心里的小喜鹊已经有点按耐不住了，不过她只是抿着唇极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笑出来。

“那个，请问……”

一道干净的声音从身后走过来，转过头去，便是一张白皙俊俏的脸，好在男孩很适宜的站在两个身位以后。

不如说……车厢里每个人都和她站开了两个身位。

男孩和他身后的少男少女们也仔细的一睹了季雨那棱角分明的秀脸，微醺的眼妆和长翘的睫毛更是衬托了那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睛。

她举眸看到了男生身上的校服，是季雨毕业的观夏高中的校服，便樱唇微张：

“有什么事吗？学弟？”

“那个，学……姐姐，我可以加个微信吗？”

她一恍惚，有点不知所措了。但是身边的人和他身后的朋友们都在看着，她也不想伤了一个小男生的自尊，便点开二维码让他扫了。

加了微信，男生喜笑颜开的道了声谢，然后红着脸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被他的朋友们当成珍稀物种围观。

……感觉还不错？

季雨仅是嘴角微扬，那眉眼也跟着弯曲。小女生们见着男生都恰到好友了自然也大喊着美女姐姐的也扫了一个。

到站，季雨含着满心欢愉的下了车。身后的男孩女孩们也知道了季雨是渝阳大学的学生后，心底也暗暗打起了算盘……

九月，正值秋高气爽。虽然盛夏的余味并没有消散，但是前阵子的雨季已经彻底过去，掩盖不住那即将到来的金黄色季节。

渝阳大学的氛围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呃？宁静……或许到现在为止吧，校园里还算宁静，空气中除了偶尔传来的鸟啼声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声音。

滴铃铃铃_~~

校园里嘛，上课的预备铃肯定不算奇怪的声音了。风铃一样的声音，在季雨听来是非常适合校园的，清醒而且悦耳。

晨课的教室，并没有中学那样的齐声朗读的声音，相反的却是哈欠声和各种各样聊天的声音。

吱呀————

轻轻推开教室大门，并没有在讲台上见到老师的身影，季雨才算是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何时患上了迟到被老师点名的PTSD。

然后就是安静。

聊天的打哈欠的都停了下来，纷纷对着季雨投以各式各样的目光。欣赏，疑惑，惊艳以及嫉妒。

察觉到安静到有些肃穆的气氛后，季雨便看到整个播音系一年级的学生都在看着自己，除了那些一大早就打开游戏的人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自己身上上下扫描。

这可远远不是公交车上那种程度，季雨低下头脸烧的绯红。深吸一口气后，她推了推眼镜，便朝着靠窗的第一排走去。

比起还没睡醒的清晨，人们还是喜欢偏暗一点的墙边。而且因为这节长达四个课时的《语言表达》的授课导师是一位央广退休下来的资深播音主持，所以她非常的喜欢挑前排的学生来回答问题。

也因此，这第二堂的《语言表达》课程的前排比起第一堂少了大半，基本都在第三排往后才是主力军。

季雨这么一位时尚潮流的出现在这个课堂里，自然引人注目。那位一身黑色女士西服，踩着高跟鞋的太太从门口一走进来便看到了被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身上的季雨。

她安安静静的看着书，阳光撒在她的侧脸和书页上，泛起的点点暖黄色颗粒把她映得更加圣洁，这一幕美得像一幅油画。

含着标准公式化的笑容，踏上了讲台。她并不需要准备课件和教材，因为长达四十多年的职业生活足以让她自信的不带任何辅助教材上课。

而面对人员稀疏的前三排，大学老师们想来也是习以为常了，尽管这是渝阳大学。

“上一节课我们聊到了语言表达能力对于播音专业的重要性，那么有没有同学还记得或者说需要补充的呢？”

也不和台下学生们问候热身，便单刀直入的提出问题。可是学生们貌似也猜透了她的心思，都安安静静的等待她的挑选。

“那么……”清脆的高跟鞋在空间扩散，然后落在季雨的面前。

低头，迎上了靛蓝的醉眸：“这位小姐，Is there any other content ?”

…………

经过一上午的课程，渝阳大学的午休铃终于在诸位学子的等候下按时拉响，清脆的风铃随着教授那句飒爽的“下课！”，而引得堂下人迫不及待的冲出教室，各自奔赴他们的归处了。

学校的篮球场永远不缺挥着热汗玩弄球技的人。即使没有能力进入NBA那种诸神级的篮球赛场，但是在他们的心里永远都有一个最为热血的篮球梦。

不过嘛……男生居多。当然这些已经成年了的男生聚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会聊聊女生。

这不？刚刚打完一场篮球，七八个男生都坐在路边长椅上休息，一边喝着水一边讨论着。

“都说你们渝都盛产美女，现在我倒是信了，心服口服的信了。”蹲坐在花台上的男生看着从教学区走向生活区的人群若有所思的说道。

“嗐，就这啊？就要我说的话，咱们学校的美女确实多，但排除动过手术的，自然那么好看的也就几个人而已。”

十六颗音符 虚荣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就三年级的学姐吧，那首选就得是吴瑶瑶学姐，不仅是连续三年渝阳大学男生贴吧里的校花榜首，更是她那舞蹈生的身段和作品~~啧啧啧，能被她相中的那都是天之骄子了。”

“噗，你那年上系的还是算了吧，你这XP系统不太能纳入我们兄弟间的讨论之内。”张俊听完之后便笑着推了他一把。

“哟呵？年上系怎么了？年上系才是王道！我就喜欢年上怎么了，你打我啊？再说了，人家确实是校花，我就算年上系也是恋的校花。”

陈浩霆哈哈一笑，没管那个男生便自顾自的说道：“咱们学校的校花确实挺多的，三年级的有吴瑶瑶学姐，柳云湘学姐，毛若依学姐；二年级也有苏晓檬学姐和云翠翠学姐。这些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啊，拿去娱乐圈也是能是当红小花，咱学校的美少女也太多了吧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他就开始呜咽了，“我能考上渝阳大学真是太好了……”

“啧，出息。”

唐礼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也转头看向才从楼里出来的一大群女生然后问道：“你们在哪知道的那些女生的名字的？才两个周你们就给学校名人都拔了个干净？”

“可不是嘛，上大学的乐子之一不就是这个吗？”敷衍了唐礼的疑问之后，接话茬这个人便继续着陈浩霆的话题：“你怎么给咱一年级的忘了？瞧不起咱们一年级的美少女们是吧？”

陈浩霆挠头道：“怎么可能，只是我现在还没收集到几个而已，你们有几个一年级的名单？”

背靠在长椅靠背上的男生突然哼了一声，神气的说：“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林筱雅知道吧？她也来渝阳大学了。”

“你说那个首富之女？虽然确实有钱，但那个三无属性我还是不喜欢。”

“谁要你喜欢了？我喜欢就行。”

“咳，还得是你。”

“怎么不好了，给她打动了直接就吃软饭了兄嘚。”

“德行！”陈浩霆笑骂一声后转向唐礼：“话说给你介绍那几个妹子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咳………”

干咳一声，然后把手中水瓶精准投进垃圾桶后才叹一口气：“没有，那些人都太热情了，没那种感觉。”

“嗯？！什么感觉？”众人围着唐礼，都第一感觉认为唐礼对那些女生做了什么坏事而半调侃半羡慕的拉着他的球衣。

唐礼自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语言表达的多差，连忙澄清道：“不是，我是指没有那种让我感觉自由的氛围。”

“你该不会还在想你的季雨同学吧？”张俊咧开嘴笑，手上也没闲着绕着唐礼的肌肉上旋转，搞得唐礼痒痒的。

“季雨？也是一年级的吗？”站在唐礼身后的男生好奇的发问。

“对头，季雨。妥妥的美少女，可惜我家礼宝没福气。”

“我没听说诶，有没有照片给我一睹芳容？”

“你不是喜欢三无吗？怎么XP系统重装了？”

“废话多，让我访问！”

唐礼没有管身后那群整天三句话离不开女生的人，眼神漫无目的的在人群中摇摆，然后……

“我去，你看那个女生，穿搭好赞！一整个狠狠的爱住了！”

顺着手指看去，他们便看到了那位在人群中以绝对的服装搭配而与众不同的女生。

季雨很烦。

虽然能享受到路人同学的眼光和赞叹是很不错，但是像这样在人群中间像看猴一样的被围着真的很怪，而且非常别扭。

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别人的视线里变得无穷大。

“季雨！这里！”

人群之外，熟悉的声音。顺着源头看去，便是唐礼那高高的个子站在路边微笑着。

“中午好啊唐礼。”

见到好友，季雨那有些疲倦的精神才算是恢复了点精神，“你们才打完球吗？那一起去吃饭？”

“好。”甩下身后的球友，伴在季雨的身边享受着路人投来羡慕的目光逐渐远去。

“这位就是季雨？服装设计的？就算不知道性格，光看穿搭一看也是个偏冷淡风的。不过我喜欢。”

“单身久了你看条狗都眉清目秀的是吧？”

“哈哈哈哈……”

路上，唐礼一直看着今天与众不同的季雨有些犹豫，眉眼间也尽是忧色。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咱们什么关系，别因为我是女生了就和我这么疏远了啊。”

平光镜片后那两片软软的睫毛被照得一闪一闪的，给季雨也徒增几分可爱。

“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不像是你会穿的样子。”

“哎哟，还不是我姐，知道我那件事了之她居然还有点开心。哦不是，是非常开心。还一大清早的就给我准备了这套衣服。”季雨幽怨的诉苦，不过看那午后阳光映得金黄的侧脸，她应该是开心的。

“难怪你昨天没来开会，是和家里人坦白了啊。对了你什么时候转去的主席团，我怎么都没消息？”

“提到这个我又有点生气了，莫雅臣那厮说主席团办公部的每天中午都必须去办公室开个小会，还是强制性的。”

提到这个，季雨是打心底的有些烦躁，就连盛午的烈阳都特意照了片云彩遮住自己的热量，以免让地上这个女生再次生气。

“先看看是什么工作性质吧，不然我退了明年再进宣传部也行。”

“说起来，你觉得我这套衣服怎么样？好不好看？”

季雨小跑两步走到唐礼前面展开双手，将这套衣服和季雨的美感呈现得淋漓尽致。背着光，唐礼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感情……

认真的感情。

讪笑两声，然后装作大艺术家一样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在季雨能接受的等待时间里憋了一句：

“好看，但这套衣服还是不适合在大学里穿，挺引人注目的。”

“对吧，对吧！我也觉得这套衣服好好看，而且在路上我都被好几个学弟学妹要了微信，这还是有生之年的第一次被人要联系方式。”

季雨的嘴角宛如挂上了春风，她的笑容是那么甜，甜的让唐礼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被这个女孩吸引过去了。

“当女生就是好啊，每天都有好看的衣服穿，更重要的是，人最好看~~”

花痴的摸了摸自己脸，但是季雨突然想到了什么，脸庞也慢慢的红了。

“那是你以前不爱打扮，恨不得一辈子就两套衣服轮着穿。”

“哦对了，你给我那钱啊，我全部拿去买衣服了，等过几天就穿给你看呐？”

穿给我看……

给我看？

唐礼突然愣神，因为在这位纯情少男的大脑里，女性特意穿新衣服给男方看那基本都是对男方有意思。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闪过一瞬，他也清楚季雨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不过就算季雨真的还是那么勤俭他也完全不在意，毕竟季雨家里的那把吉他还是他高价低售才落到季雨手里的。

“好啊，让我看看你的审美有没有变得好一点，这个好看的皮囊穿得丑了那整个人也都丑了。”

“啧，会不会说话，不是都说衣服都看人吗？你觉得我这个人很丑么，还驾驭不住我买的衣服？”

季雨嘟着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好像理所应当的嘟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唐礼也看着嘟着嘴的季雨，这个和她这套御姐范的服装可不太配，不过这个反差萌倒也是看的唐礼有些痴了。

这个前几天还躲在自己怀里崩溃大哭的人，几天后就灵活开发自身的优势，开启了第二次人生。自己也应该不要去思考以前男身的季雨了，为此刻会因为别人夸奖而高兴的小女生而高兴吧。

“行行行，咱们季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眼底掠过一抹黑芒，但还好被眼镜遮住了。很快，她便哼一声：

“还算识相。”

第十七颗音符 苦过酸来

“说起来，军训定好时间了。这周五开始，你知道吗？”

唐礼点好三个菜后提着两杯果汁坐在季雨对面，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笑盈盈的，她看着感觉心里毛毛的。

“周五啊……难怪昨天莫雅臣给我打了四五个电话。”

“他哪里找来你电话的？”

“优质回答：我不知道。”

吸管被咬瘪留下一个牙印，季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在唐礼眼里不知道为啥就有些急躁。

“你离他远点，那个人动机不太纯。”

“嗯？他还能有啥动机？”

“他想追你？”

一粒柠檬卡在吸管里出不去也退不回，头顶的风扇也把季雨的秀发吹散。

眼神从疑惑到震惊最后才化作鄙夷，“他那么一只家大业大的大少爷怎么就能突然看上我呢？再说了我前几天都还是……所以你觉得他还能做啥？”

摇了摇头发，发丝间飘出的栀子香被大风扇带去唐礼那边，然后侍应生把三个菜上齐之后，季雨的嘴角就有了些许抽搐的幅度。

这一反应自然逃不过唐礼那毒辣的视线，心底暗自一笑后就殷勤的给季雨夹菜，像极了恋人之间的互动。

半推半就的，季雨也就习惯了被人照顾的感觉，也并没有在意他们二人之间那友情以上的交互行为代表了什么意义……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学生会办公室吧。”

“诶？那这饭钱……”

“和女生吃饭还得女生掏钱？我不要脸了是吧？”

“……行，好兄弟。我以后天天找你蹭饭吃。”

哗啦————

还不等季雨敲门，屋内就有人先一步打开了门。抬眼，视线内就是一个看起来身材高挑，打扮时髦但眼妆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的女生。

“你是？”

“你好杨学姐，我是播音系一年级新生季雨，也是学生会办公部的新成员。”

笑容落落大方，适当得体。这位杨副会长自然也不会再过多追问什么。

不过让她感到震惊的……

“季雨学妹，今天你倒是没迟到，以后也继续保持。”

身后的声音温柔的喊着面前这个漂亮女生的名字，而且……

‘继续保持’？

保持什么？

大中午的在这个办公室里还能做什么？

各种疑惑和情绪纠缠在一起，最后便得出了一个羡慕嫉妒以及鄙夷的眼神看向正朝着莫雅臣缓步迈去的背影。

季雨自然不会知道她已经被身后的人打上了什么标签，只有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看着那个站在窗边看着外边的冷淡身影。

转过头，这位学生会长看着面前这个飒爽的女生，眼神中带着疑惑，诧异，惊喜，恐慌和忧虑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然后狠狠的糅合在一起。

“那个……季雨你……知道周五开始军训吗？”

季雨无语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朋友给我说过了，因为昨天开会的时候我不在，所以莫学长才会给我打那么多电话的吧？”

看到莫雅臣那怀疑的眼神，季雨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依然是那么淡然，缓缓的问：“那莫主席，今天中午需要有什么会议吗？或者说需要我做什么工作吗？”

莫雅臣捏了捏眉心，眯眼皱眉地想了想后，才说：“没事了，我就是打算告诉你一声本周五开始军训，而你作为学生会成员是绝对不能请假的，仅此而已。”

语气终于变回原来的冷淡了，他心底里准备安排的质问环节又一次在面对季雨的时候给忘在脑后了。

说完，他又转身看向窗外。中午最为毒辣的太阳落在他的黑色马丁靴上，烤的炽热……

季雨越来越觉得莫雅臣是不是有个大病了，还非得安排中午要来一趟办公室，浪费自己的时间，而且敷衍完了自个儿还转去看窗户，一点尊重人的想法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也不打招呼了，脾气也上来了，几个大跨步离开办公室后用力给门带上发出巨响，给莫雅臣从思考中惊醒。

脸上，也是疑惑和厌烦的表情。

入秋的渝都并没有显著的秋色，公寓楼下的绿化带里依然是葱绿的颜色，在这个小毛孩子们还在上课的时间，一切都显得那么与世无争。

得益于季妈妈和季渝有着还有着四天的假期，季雨上完上午那所有的课程回家之后，并不需要再提着精神去厨房动刀动火的。

钥匙插入锁芯的那一刻起，季雨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代表着虚荣的喜悦，和埋怨的愤怒埋入心底，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转动钥匙。

眼前的景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玄关多出来的两双鞋和里面传来的一直断断续续到是人都能猜到是新手的干净吉他音。

“算咯，主人家来了我就不丢人现眼了。”

季渝放下吉他转过来牵着才换好鞋的季雨就往她的房间跑。

“怎么样怎么样，这套衣服穿起来是不是回头率拉满了？这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出来的衣服，来评鉴评鉴？”

季雨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姐姐这副有些癫狂（？)的样子，和她还是男生时的冷淡相差甚远，所以季雨也就自然而然的就有些不太敢说话了。

“还……还行…吧。”

可是比起季雨的唯唯诺诺，季渝却彻底颠覆了季雨心中那可靠的成熟女性的形象，大大咧咧的向季雨讲着自己为了这套衣服费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心思又是讲道理自己的奋斗史等等等等。

“所以啊，小雨你觉得做女生怎么样呢？”

看到季雨听自己那滔滔不绝的前二十四年的人生简历听的有些麻木了，便停止废话，直达目标。

终于听到一个质量的问题了，季雨回过神来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会，把装饰眼镜取下……

“女生可以每天给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心情都会自然的愉悦。”

“而且变成女生之后，原来的朋友也更加的关心我了，这让感觉挺好的。”

“更何况我这张脸还不需要画什么浓妆，大概等我再练习两三天就可以自己化淡妆了。”

“嗯哼？答案呢？”

房间里一片寂静，似乎只能听到挂在头顶上的时钟，那秒针一格一格的跳动。

滴，答，滴，答，滴，答……

季雨在心里挖掘着最真实的想法，季渝也安静的等着。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季妈妈拉开房门拖着两个人出来吃饭为止，那个答案才被季雨用无声的口型说了出来。

‘bu tao yan’。

季渝笑了，发自于内心的笑了。起身挽着季雨的手，撒娇一样的蹦蹦跳跳的跟在季妈妈的身后。

三双一次性手套，和装了满满一盆柠檬鸡翅，这个玩意正是盛夏艳秋用来解暑消遣的最佳零食。

揭开盖子，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很快就弥散了整个客厅。不过很快，三道笑声便代替了这酸溜溜的气味。

“好酸啊，妈，你这辣椒、柠檬还有醋的比例是不是差的太多了啊？酸的我头都晕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季雨却一手一只，颇有一种不够吃的样子，妥妥一副好吃还嫌弃的冤家模样，于是又催起一阵轻松的笑声。

苦过了之后，便喜欢吃些酸食。

甜……季雨会喜欢吗？

第十八颗音符 军训九月

习惯了教学区，办公室和家的三点一线生活之后，终于在周五那毒辣的初升烈阳下开始这一届的军训大会。

偌大的足球场，清一色的迷彩服和绝大多数脸上带着苦色的学生。

并没有找一间教室进行军训前的培训会议，各位导员都是直接把学生交到教官的手里便悠哉悠哉的坐在帐篷下喝水乘凉。

不过，渝阳大学有一个加学分的项目，就是会从高年级学长学姐们里面挑出一些品学兼优的个例来随行带领新生军训。

不过整整持续两周暴晒的军训期，又有哪些人舍得抛弃在树荫下持着西瓜看这期学弟学妹们受苦的安逸呢？

答案是，有很多。

原因嘛，教务处为这些主动自愿随行的学生们安排了五个学分。

渝阳大学，五个学分。其含金量甚至使得军训随行志愿者这个位置都得让人哄抢一番，不过嘛一般最后能抢到手的都是一些缺点学分拿到推荐位的大三学长。

播音系一共两个班级，不过因为报考人数太多了，便一部分人到其他的队伍里，而季雨和另一名女生好巧不巧的抓阄中奖，被安排到了体育系小队伍里。

毕竟是体育系，清一色的汉子自然由最严格的教官来管理。而此刻被大教官安排的两个女生送了进来，自然也是无奈的接受了。

席地而坐的男生们看到两个女生被大教官带着过来，那议论声已经大的有些失控了。不过等到女生们靠近之后，其中一个男生的目光突然愣住……

教官之下众生平等。这句话在季雨撑了一上午之后突然冒出心底。不仅冲着一年级的男生吼，也会冲着三年级的老学长吼。那声音震得季雨头晕。

“吼那么大声嗓子不疼吗？”中午解散之后，季雨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毕竟整个场馆里也就体育系的声音最大，而学员声音大，教官的声音自然不会弱。

季雨东张西望的准备找到和自己一起分配到这个小队伍的女生，但是等到她的眼睛捕捉到那个女生的时候，她就已经牵着其他女生的手融入了人海。

无奈，她只有转头去队伍的前排找自己的老熟人了。

“唐礼！”

此刻教官正在和唐礼聊些什么，不过在他看到穿着简单素面朝天的女生走过来之后，还是主动停止了和教官的聊天。

“你女朋友？”

教官的帽檐下的眼睛审视的看了看季雨，然后点了点头：“和伯母说过了吗？”

没有得到回答，不过有时候沉默更能反映事情的严重性。他笑了笑，从季雨被分配到这支方队之后，唐礼的眼睛就瞪得像铜铃一样。

而他也看到季雨站在队伍前看到唐礼时，那眼角已震惊的弯曲了。

“两情相悦，不知道还在拖什么。”

唐礼自然没有听到自家堂哥的吐槽，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帽子不断从自己胸口扇风的女生。

满脸的汗珠并没有让季雨变得邋遢，反而让她看起来变得活泼了。那些若有若无的汗液从脖子流进了衣领里看不见的部位，引人无限遐想。

“季雨啊，解散了不和你同学回去吃饭？”

“咳……”

戳到痛处，季雨干咳两声，然后有些尴尬的说：“还……还没混熟呢。基本都是住校的，而且女生们的小团体都已经成型了，我也不太熟悉她们那些女性话题。”

“那你洗澡怎么办？”

“怎么办？去你那里咯。”

唐礼脸一红，不过在暴晒下季雨也没看出来。“总不能厚着脸皮去硬蹭同学的热水吧，这样别人尴尬我也尴尬的。”

帽子没有节奏的牌着腿边，脸上表情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思来想去，还得是找你了，浑身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看到季雨的社交意识还是停留在男性层面的这种设身处地的思维设想上，唐礼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放心了：“那好吧，只要你不嫌弃也不在意我们几个糙汉子的宿舍，那随时欢迎你。”

季雨笑了，然后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

“对了，你们那个楼可以让女生随意进出吗？这样影响会不会不好？”

“噗……你也知道影响不好啊？那你还要来我们宿舍？”

季雨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唐礼，脸红红的想了一会，才说道：“那还是算………”

“不过啊，只要不是晚上进宿舍，楼下那大爷都还是准的。洗个澡而已，小问题。”

季雨的脸上明显闪过了失望。还不等她说完，唐礼便提出了可以男生宿舍的【潜规则】。

“那我就不客气了！”

………

大一军训，中午时间自然不用去学生会的办公室。睡倒在沙发里的莫雅臣看着手机里的电影，目光时不时的瞄向那墙角的吉他。

桌上摆着两份季雨的身份信息。身份信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除了性别那一栏……

一份男性，一份女性。

这个可真是愁坏了莫雅臣，毕竟最新的身份信息可是从局子里调出来的，绝对不会出错。

但是自己记忆里始终有那个第一次学生会会议就迟到的男生身影。他不知道季雨到底是男是女，或者说正式动了刀子从男变成了女？

他知道这是什么心情。他是喜欢或者是欣赏那个名为季雨的女生。从她不做作的自然姿态，到好看的眼睛以及之前那套个人性格拉满的服装，都一直吸引着他。

可是，现在莫雅臣一直在猜测，他喜欢的女生其实是个男的，或者说动了手术变成了女生……

说实话，接不了了。

捂着鼻子走到吉他前边，面板上的小装饰和上面的文字无一不呈现着其主人的喜爱程度。

“和那个女人一样，喜欢在琴身做这些恶心的东西。”

讥讽的字句，从莫雅臣的嘴里挤出，那眼镜之后的眼神……憎恨。

估摸着时间，他离开了办公室，手里提着一本书准备去图书馆。渝阳大学的课程，只要你学分足够，考试及格。是完全可以不去教室报到点名的，当然某些教授的特别指导还是得到场。

而身为渝阳门面的莫雅臣，自然就是那种几乎不会出现在教室里的特色分子。对他而言，学习的地方只有图书馆。

路过一个临近女生宿舍的小超市，他看到了………

季雨手里拿着两包350的卫生巾，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唐礼一头扎进女性用品处毫不在意周围女生目光的尽情挑选。

“你差不多得了，那需要这么多来垫脚啊？多站一会又不会死，你还是个体育生呢。”

“哎你不懂，这种情况我经历的多了，如果不垫多点等你站久了有你好受的。现在一次性给这两周的买齐了就不用再来买了。对了，你现在使用啥牌子的，我也给你买点。”

季雨听完这话，脸上的所有表情也终于消失了。

被害羞，给驱散了。

“有你这样说话的嘛？！”

娇气而尖锐的声音在店里爆发。唐礼疑惑着转头，便看到季雨脸颊绯红，就连那发后的耳垂都隐隐有些发红。

周围成群的女生们，都互相牵着手掩面而笑，看着这个长相帅气但脑子里又憨又楞得要死的男生，都替季雨感到心疼。

“好了！你自己慢慢挑！”

季雨就拿着手上两包迅速的走到收银台，可是就连收银阿姨都在笑，季雨的脸也就更红了。

“诶我来我来我来我来我来……”

唐礼一只手抱着季雨的肩，一边腼腆地笑着抢先递出了付款码。

第十九颗音符 渴望

莫雅臣远远的看见唐礼抱着季雨，面部表情也是含着歉意的朝着季雨，而手里的东西……即使看不到外观，仅仅看包装也能知道是卫生巾。

他摘下眼镜，满意且释怀的笑了。

也是，如果不是女生那唐礼怎么会对季雨如此上心。而且就算做了变性手术，那女性独有的生理反应也并不好随着性别的转变而诞生。

季雨从一开始就是女生。

得出这一结论之后，莫雅臣那被眼镜压抑了很久时间的丹凤眼，第一次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那个……我不是没想那么多嘛，也没注意有那么多人。别生气了行不，我也很丢人的。”

“那你自己去丢人啊，怎么还给我带上了？！气抖冷，很难想象你脑回路是怎样的。”

两人吵闹着向足球场边上一百米左右远的小湖泊走去，那里被建筑师安排了一片的小竹亭，既离马上要开始的下午军训课程很近，而且还很凉快。

九月的渝都，自然是盛夏。入秋？那只是理论而已，真实的南方城市几乎只有夏季和冬季两个季节。

此刻林间的蝉鸣，正是盛夏的延续。

从远处吹来的热风，甚至足以让这个地面都软掉。

唐礼在身边七嘴八舌的安慰着，这种抱着自己安慰的热情坚持像极了夏天的气味。季雨频繁的打开手中的冷饮，驱散了降临在身上的暑气。

季雨依旧没有理会在身边一直嚷嚷的唐礼，视线转到了湖面上那群鸭子和天鹅。

微风吹拂，荡起涟漪，拨过那群小动物延伸至远处。湖面倒映着天上那轮被埋怨了无数次的烈日，即使低着头看着湖面也闪的人们眼花，但是波澜起伏的水面和水面上的‘嘎嘎’声却欢迎着每一位学子来这里避暑。

“好了，别吵了，早就不生气了。再这么吵下去，都被你吵生气了。”

季雨从兜里取出一片绿箭，转头笑着递给唐礼，然后笑着说：“来一片，然后嚼个两分钟再喝这个（抬手晃了晃手中的果粒橙)。”

“行，早就不生气了也要狠狠地消耗一波哥们的体力，我记住你了。”

接过绿箭，然后像广告里一样用舌头抵住直道糖片蜷缩成三段之后才整片放进去，就突出一个仪式感。

唐礼的目光也随着偏着脑袋的季雨而转向湖面，两个人看着鸭妈妈带着小鸭子们沉入水下许久没起来之后，唐礼开口问道：

“现在你会不会来月事啊？”

季雨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会不会来月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想叫你注意一点，别在啥时候突然流血就丢脸了。”

“你……你……！………你真会说话啊，要不要来我们播音系来上两节啊？”

季雨闭着眼，她憋红了脸，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现在自己心理至少还是个男生都有些受不了这种话，如果真是一个女生怕是拖鞋已经捏在手上了。

“这不是和你才这么说吗？和别人我肯定不这样说啊。”

“那我俩关系还挺好的哈，赶紧给你手拿开，男女授受不亲。”

半瓶果汁塞到唐礼手上，然后弯出一个一个笑容眯着眼，说道：“来，妈妈的好大儿，赶紧给这瓶水干了。”

“额，你不嫌弃我喝你的水，间接亲吻哦？”

唐礼这一句话就让季雨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干脆闭着眼睛，任由脸上的表情随意发挥。

那双黑润润的眼睛看着她，里面写满了尴尬。

唐礼站定，然后打开盖子一饮而尽……

季雨背着双手，笑靥如花。直到唐礼按着额头皱着眉，仿佛受了内伤一样的吸气后，那朵花便绽开了————

“哈哈哈哈，凉快吧？这才是夏天应该有的感觉，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透心凉！”

那张俊俏的脸在接受了被无限放大的薄荷清凉后，脸色僵硬。

季雨笑着，可许久之后唐礼一直都站在原地，反而也生出了一股焦虑。

她慢慢伸出手指，有意的点了唐礼胸口一下。

温热，坚挺。

唐礼宛如触了电一般，浑身僵硬，只能感觉到胸口的触感从指尖变成了冰凉的掌心，沿着脖子一路向上勾勒线条，最终停在额头。

季雨踮着脚，手法轻柔，宛如恋人之间的小小意趣。

唐礼顿时浑身燥热，湖面吹来的风此刻也带着栀子香，吹的唐礼红了脸。

“没事，确实是被这透心凉冰坏了脑袋。”

他可怜的低着头，按下季雨的肩膀，“绿箭配冰水确实很凉快，下次不要再试了。”

说罢，他露出一个笑容，像是一个get到一个新恶作剧的小孩一样的笑容，如果季雨没猜错，他应该会去整蛊其他人。

“走了，马上开始军训了，别点名的时候不在，保准得吃几十个俯卧撑。”

图书馆里，二十六度的空调和空气飘着的茶香，都是那样的惬意。

莫雅臣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可想的都是那季雨。看着手中的《君主论》却笑弯了眼眸。

“哟，是谁能让我们的莫少爷笑出声来的啊？”

虞洹抱着一本不知名的小说从莫雅臣背后转了过来，对莫雅臣此刻的笑容感到非常好奇。

总不会有人看《君主论》还会笑吧？

“是看上了哪个姑娘？”

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但是莫雅臣却只觉内心震颤。

“她有男朋友，而且你为什么不去军训？”

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从莫雅臣的脸上转移，落在他放在纸杯边的手机上。

“有那个妹子的联系方式了？微信加了吗？直到住哪了吗？”

“没有。”他面不改色的回答，“你好烦，能不能滚远一点。”

“噗……”

虞洹笑了，捋了捋头上的毛后认认真真的盯着莫雅臣那张冷淡的脸：“莫老弟啊，作为上一学年的好兄弟，我还以为你的恐女症已经好了，结果现在怎么连我都嫌弃了？”

“只是因为你很烦。”莫雅臣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哎，对兄弟说这些没事，兄弟原谅你，但是你对那小姑娘可不能这样。态度一定要好，别做出这副全世界都欠你钱一样的表情。”

说完，莫雅臣突然想起那一天季雨的摔门而去的场景。

“那我应该怎么做？”

“哟嚯，还真的有啊？那你先收收你这幅臭脸，除了拜金的没人会喜欢你这样的。”

提到拜金，莫雅臣的脸色瞬间黯淡了很多，但是他的表面功夫依然做的很到位。

“啊，我争取改吧，然后呢？”

“你先说说是谁吧，我得去摸偷那个学妹的性格才好给你对症下药。这是我渣男唯一能给你的帮助。”

“你先说是谁吧？”

纸杯里，最后一点热气，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于空气中。

“一年级播音系，季雨。”

第二十颗音符 埋藏在心底的事情

“呃……”

他看着莫雅臣的脸，笑道：“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莫雅臣心里咯噔一下。

虞洹看来早就认识季雨了，而且看那张有点想来两拳的脸，他接着问。

“你认识她？”

“嗯，认识，也只是认识。不过嘛比你要知道的多一点。”

虞洹架在莫雅臣的肩上微微垂眸，“她没有男朋友，你说的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应该是唐礼吧。”

“他最近一直都在叫我们推荐女生，所以这小子不会是她男朋友。”

莫雅臣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有了底，然后事不关己一般的翻了一页，再缓缓的说“我知道了。”

“嗯。……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不是喜欢她吗？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时候？”

莫雅臣稍稍缓和了神情，书签插好后才皱着眉头思考道：“只是有些在意……各种程度上的……在意。”

语落，莫雅臣便后悔了。

他心底所恐惧和厌恶的那一扇门又朝着虞洹打开。

头顶的表盘滴滴答答走了几格，耳朵里那被无限放大的翻页声吵的莫雅臣头疼。

就在他合上书本的那一瞬间，虞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依然还在在意那个女人？”

莫雅臣一愣，随后那冷淡的眼睛被愤怒代替，试图用这股愤怒掩盖什么。

可是，虞洹说完这句话后却微微出神，银色的头发被风扇吹的微微晃动，脸上不再是以往的轻浮乖张，竟然也显示出了几分温情和向往。

莫雅臣对他的感情变化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虞洹也有什么心事被藏了起来。

“是，依然逃不出去。”

转头，看向图书馆窗外那飞往云层之上的巨鸟，思绪也开始蔓延。

“呵……”虞洹轻笑一声，抬头盯着不知疲倦的风扇出了神，“你倒是痴情。”

午后的日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晒的人有些难受。

整个世界，只有风扇呼呼的吹……

唐礼背着晕倒的季雨去了医务室，当然为了避免闲话还是叫上了和季雨一起转来体育系方队的女生。

送到医务室后，唐礼便离开了。季雨不知道唐礼背着她跑了一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再睁开眼时，是风扇呼呼的吹，外边依旧亮的晃眼。

陪在她身边的那个漂亮女生，看到季雨睁开眼睛之后便放下了手机，活泼地笑着：“季雨同学，你醒啦。”

她稍微偏头，看到女生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提了提被子把嘴遮住。

“你不知道吧，是唐礼给你背过来的。他一看到你晕倒了，连教官都没反应过来就给你背着跑了。”

女生暧昧的笑容在季雨眼里又是害羞的无以复加。冲着女生道了声谢后就准备下床回去继续军训。

“诶诶诶，别啊！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不要这么老实的去受罪啊。一个女孩子不要这么喜欢军训啊，我要是你我直接再闭着眼睛睡一觉。”

这个说法，让季雨更加不好意思了。坐在床边不知道是该穿鞋还是继续躺着。

“季雨你太可爱了。”她的不知所措让漂亮女生笑了起来。

‘可爱’。这个词是季雨这几天来第一次听到，整个人像是完全没有抵抗力一样，脸一下就红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住在校外的，对班里的人都不太熟悉……”

自己晕倒，然后翘掉一下午的军训，这让他的良心有点不安，不过面前这个女生似乎并没有想再回去的想法，那……应该没人觉得她是在装装样子一样的偷懒吧？

“没事没事，我和班里的人也不熟，军训还被安排在其他班级的方队里，估计这几年都不太能在班级里有太多话语。”

女生一脸无所谓，就好像习惯了这种事情一般。

“我叫杨雯泓，以前是观夏高中的。”

季雨听到观夏高中后，回想一阵子后就想起了这个女生。

季雨和她并不熟悉，他在高中的时候也就唐礼会出自热心的关照他一下，更别和这位女生有交集了。

“发什么呆呢？”

杨雯泓推了一下发呆回想的季雨，脸上的笑容也被照在侧脸的阳光给融化了。

“没，就是还有点头晕……你继续说吧。”对方自来熟一样的交结方式让轻度社恐的季雨有些不太适应。

“嗯，那你继续睡一会吧，这样我也好照顾你，不用去军训了。”

“我们这不是偷懒哦，我是真的头晕。”

“是啊，所以我也是真的在照顾头晕的小可爱。”

相视而笑，季雨躺上床杨雯泓便把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她拿起手机，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生动了很多。

她不认识杨雯泓，但是观夏高中的人，都应该认识她。

不如说，应该认识那个在四月份初春的时候，清晨早操上穿着一套白色短袖短裤，脚上穿着一双棉鞋的女生。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女生，不懂她的着装，也不懂她在想什么。

“说起来，你的名字和我一个同学的名字一样，他也叫季雨。”

诡异的安静氛围被杨雯泓一句话打破，她别过脑袋看着季雨，脸上盛着拘谨的笑容，也不管手机里的信息。

“我高中和唐礼是一个学校。”

这干脆的开场白就像杨雯泓的脸色一样变幻莫测，也莫名其妙。季雨绽开润润的眼睛点点头。

“我喜欢他。从高一开始我为了能够接近他，学习考进了全年级前五十，篮球我也一直在打。”

杨雯泓突然安静，侧过头看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期待季雨的反应？

她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真厉害？

犹豫不决，季雨最后选择了安静。

“但是我做的努力都没有用。成绩每次都靠近他了，也没有和他说过几次话。每次打篮球的时候，他也不和女生打，就连当对手也不行。”

为了唐礼……？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之前，我向他表白了。他说，他和我不熟。他甚至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有点好笑，但是我知道他，他不会骗人，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注意过我。”

“所以，后面我做了很多很多的蠢事来惩罚自己。”

杨雯泓说完，转过头来，眼睛很红，湿漉漉的。而且还略带着一个说不透的情绪执拗地盯着季雨。

季雨心里一慌，她从一开始就没兴趣，也不想听什么八卦，也知道现在杨雯泓眼神里所表达的意思。

羡慕？应该有；嫉妒？算不上。

对于自己的清醒，她有些后悔了。可是又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过，假装睡去。

第二十一颗音符 嫉妒

“那……那你做了哪些蠢事呢？”

季雨还是受不了这难受的氛围，硬着头皮问道。

杨雯泓没有回答，也没有再盯着季雨。右半张脸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气氛愈发的凝固了，“那个……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季雨尴尬的抢救了一下，不让这尴尬的气氛混入死寂。

“呼………”

杨雯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因为要毁掉我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

如释重负一般的瘫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比起冷笑，更像是自嘲。

话语一出，季雨便被这个回答给镇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就算是装傻出丑演一场苦肉计，喜欢的人最后依然不会重视自己，除了把自己折磨的惨不忍睹，还能得到什么？

季雨不敢大口呼吸，眼睛也随着思考逐渐黯淡。

“既然，我再努力把自己变得优秀也没有办法靠近他，在他心里占下一个位置。不如直接把所有能靠近他的方式全部毁掉，也许这样我才会死心了吧。”

她的眼睛，在笑。

眼角上扬，把眼眶里积攒的泪也划了一条沟渠。

这个想法，还挺有意思的。

从柜子上扯几张卫生纸递给杨雯泓，然后立起身子靠在墙上，继续听她说话。

“但是，我依然没有死心。我都那样逼着自己出丑，逼着自己丢脸，我还不死心。”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心？对感情做的事情越蠢越难堪，反之对这感情也就执迷。

季雨没有说话，继续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听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季雨一愣。

“因为，他很厉害，很完美。”

“因为他的教室在我后边，高中三年里一直都是，每天早课都会早早的到教室里早读，每天下午都会从后门里悄悄溜出去打篮球，每次我去巡查他班上的时候他都能对老师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

“因为，每次他运动完之后浑身大汗却也没有臭味，每次和同学打完球之后会慷慨的买几瓶水，每次别人帮助他之后他都会笑着说声‘谢谢’………”

季雨听的入神了，她的脑子里，那张木楞的脸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理想，更没有什么天大的抱负。我家里还是像七八年前一样，重男轻女。我爸我妈叔叔婶婶甚至是七大姑八大姨，他们都把期望放在我弟的身上。”

“高中考了好几次全年级前一百名，他们也不会感到高兴，然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了他们才会觉得理所应当。最后，当我考上了渝阳大学，他们才难得的当成了意外的惊喜。”

手指埋入被子里紧紧勾在一起，皮肤也被挤压成青白色，季雨很庆幸她还有一直都很温柔的母亲和姐姐。

“我的家里人，很平庸，甚至是庸俗。他们甚至为鸡蛋涨价了一毛钱都要扯东扯西的打价格战。我陪在他们身边觉得很难受，很丢人，想躲得远远的，甚至不想待在他们身边。”

“可是，唐礼，他。”

“我叛逆心最重的那几年里，他出现了。他是我这十几年里遇到的最完美的人，和我从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缓了缓呼吸，把头靠在季雨的大腿上，又说：

“来大学已经两周了，我也看见过太多比唐礼还要优秀的人了，可我还是只喜欢他。”

“是啊，我知道，我知道我没那么漂亮，我知道我自己配不上他。可是，可是我凭什么要死心啊？这个世界本来就一点都不公平，我凭什么配不上他？！”

“难道我就应该要去喜欢那些没有他优秀的人吗？难道我只配和比他差的人吗？我凭什么要退而求其次？我凭什么要放弃？”

杨雯泓趴在被子上，越说越激动，直到声音带着鼻音才休止，绷紧的身子也颤抖着。

季雨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轻柔的抚慰着。

听到这里，她也有些感慨。

放弃？

就因为冥冥之中的天意把美好的事物放在你的眼前，在你努力付出想要追求的时候再当着你的面收回，最后告诉你，其实你压根就配不上。

上帝明目张胆的不公平，但是人类保留了偏执的权利？

在季雨看来，上帝是给了人们充足的选择权，所以人们才会选择无望的执迷。

哭腔，随着风扇的摆动而出声。而季雨能做的只有在她背上温柔的抚慰，安静的给她一个可以让她诉苦的环境。

“说起来，如果我和唐礼是分手了，也许我会干脆的一刀两断吧？”

季雨安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这些女孩子的话题，她有些听不懂。她没谈过恋爱，以前身为男孩子的时候也没有暗恋过哪个女生。

不过，她心底也泛起了一股温柔的感情。看着这个为了爱情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在自己身边嚎啕大哭的傻姑娘，心里有些痒痒的。

等到杨雯泓也安静了之后，季雨才真心地露出个笑：“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再去找他呢？一直这么暗恋下去，最后受罪的依然是你自己。”

她仰起头，泪眼婆娑，神情有些恍惚和疑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唐礼和我也只是朋友而已。就算你现在和我说了这么多代表了嫉妒的话，不如把自己变成他所喜欢的模样，去试着追求一次？”

季雨不懂得安慰人，因为就算是季雨也知道，那个时候唐礼所说的不认识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一个，干脆利落，不会胡搅蛮缠的借口。

“呵呵……呵呵呵呵………你觉得我傻吗？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不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一个人一生中能记住三千多个名字，怎么可能记不住一个天天出没在身边的名字？”

“比起不喜欢我，我更希望他谁都不要喜欢。”

季雨无言，放在她背后的手也被她挣脱掉而慢慢收回。

难怪，执迷这个词语被世人们分类为贬义词。无望的等待，执迷于一个不可能的希望，到头来终究会摧毁一个人的内心。

把一个暗恋的傻女孩，变成这么一个‘宁愿他不会喜欢任何人’的嫉妒女孩。

看着她朝着洗手间走去的背影，季雨想了想，还是穿上了鞋子离开这个地方。

自己能融入女生团体吗？

她不能，也不想。

第二十二颗音符 神经质的害怕

时间，下午结束。

季雨没有和唐礼打招呼便离开了，自然也没有再理会杨雯泓。

穿上衣服，然后朝着学生会办公室的方向迈步。只打开门，便看到几对男女看着自己的吉他说着什么。

“学长学姐？这吉他不可以放在办公室里吗？”季雨的声音细细的，温凉如水，只是军训的暴晒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温雅气息依然是让人迷恋。

“学妹，这是你的吉他么？倒也不是不能放在这里，只是莫主席有过规定，而且他也不太喜欢吉他。”

“这………”

“我从没说过不可以啊。”

身后，儒雅低沉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不过这里是学生会办公室，你看看这个房间里哪里有成员的私人物品？”

说完，季雨转身对上了莫雅臣的镜片。不过也许是朝光吧，她并不能看到在那眼镜之后是什么样的眼神。

尴尬的捏了捏衣角，季雨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偏向季雨之后，莫雅臣才微微笑道：

“下次还是把私人物品放在宿舍或者自己朋友那里保管，这里终归来说还是个公共场所。”

“…………嗯。”

季雨低着头扭捏了好一会才憋出一个字，她虽然看不见周围的目光，但敏感的神经和肌肤总是能感受到空气中那一股股的灼热。

好在学长学姐们懂得礼仪，为了不让新来的学妹难堪，蜂拥似的朝大门离去。

“…………………”

“…………………”

没有交流，也没有对话。

安静的办公室里两道呼吸有节奏的跳动。莫雅臣依然看着眼前这位过于生分拘谨的女生有些无奈，即使自己只是很简单的说明了学生会的一些纪律，就其效果却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一般。

最后，久等不到对方开口的莫雅臣视线偏移，落在了那把引发了这一起算不上事件的问题的木吉他上，远远地看了几眼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

“很好看的吉他，上面的小装饰和文字也很有意思，想来季雨同学对它的保养也是很精细了。”

季雨一愣，久违的再次抬头与莫雅臣对视。这一次，她看见了莫雅臣的瞳孔与表情，不再是以往的那种严肃和死板。脸上的表情……像是哄小孩一样？

“……………”

“……………”

还以为终于能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了，但季雨也只是睁眼看着，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这是季雨的一种病。

社恐？其实就是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人，不太想也基本不会主动去建立沟通的桥梁的具现化行为。而对于自己熟悉的人，甚至能开一些过分的玩笑。

与其说是社恐，不如说是过于慢热吧。

季雨与莫雅臣见面的次数也算屈指可数，而且每一次都给季雨带来种种的威压，搞得季雨看到莫雅臣就好像兔子看到灰狼一样……源自本能的害怕？

上一次这么害怕的对象，还是那个男人。

“………那你要听听这吉他的音色吗？”

莫雅臣微微眯眼，那双眼睛饶有兴致地在季雨与吉他上流转。

“可以吗？”

莫雅臣发问。

但，季雨却没有更多的回答。在轻笑了一声后，她立刻转身熟练地将乐器提起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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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不同于其他时候的阳光，温暖的光线洒在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身上，更是加剧了他们的疲倦感，也让整个城市配着街道旁的白领们伸了一下大大的懒腰。

从一曲终了之后，压抑的气氛才算是变得活跃了几分。

“季雨同学，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害怕我的样子？”

“没有没有…只是莫学长你的身份和地位……我就有点不太敢靠近……”

“哎……好吧，看来我们的友情需要一段时间的培养才会变得融洽。”

“……………”

“……………”

出于礼貌的几回对答后，莫雅臣还是让季雨离开了，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聊天最难受的一次。

季雨背着吉他漫步在橡胶跑道上。与其他路人的热情相比，她看起来显得极为冷清，似乎再热烈的气氛也无法让她融入人群。

吃过晚饭后的唐礼刚踏下楼梯便一眼发现了在跑道上无所事事漫步闲游的季雨，直接丢下身后两位吃的饱饱的室友跑去陪季雨解闷。

“下午去哪了，我找好半天都没找到？”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季雨一愣，转头之见男生逆着夕阳朝自己走来，嘴角的笑容确如晨曦的风般让人安心与放松。

“下午直接去学生会了，时间还挺赶的就没叫你。怎么，一个下午不见就想我了？”

空气中还散发着一缕洗发水的清香，这些香味随着风粘在季雨的衣服上，头发上。而她的声音很温柔，也有几分调笑意味。

唐礼低下头，看着那张越看越秀美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拍了拍裤腿，顺手从季雨肩上把吉他取了过来：

“教官说晚上弄点文娱节目，你还真给这家伙带上了啊？”

他背过吉他，轻轻拍了拍季雨的肩，径直朝着自己的方队位置走去。季雨看着前面那些得了闲才来运动的学姐学长们，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

“嗯？”

没有得到应答，唐礼疑惑地转身朝她看去，而季雨依然是保持着沉默，呆呆的看着前方……

“又在想啥呢，呆子？”

“呃……啊？”

“怎么每次去学生会之后都不太高兴？”

季雨有些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然后无意间接触到唐礼热烈的眼神，有些惊讶的浑身颤抖了一下。

她莫名其妙的反应让唐礼有些忍不住发笑，他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向从楼梯走下来的新生们，笑道：

“慢慢适应吧，毕竟以后身边不会总有熟人来帮你的。”

听到这句话，季雨笑了，在金黄色的夕阳之下，她的乌丝随着凉爽的晚风微微飘动，鼻尖的汗珠反衬着这光芒，就连那白皙柔嫩的肌肤，似乎也在诉说着夕阳的温柔……

“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怎么我以前没见你有这么多废话？”

随着那一笑，季雨终于化解了心里那隐隐约约的来自社恐病症的难受。

晚风很凉，但伴着夕阳，这温度刚刚好。

第二十三颗音符 这小子不单纯

视野尽头的红日沉入地平线，城市的霓虹灯便接替了太阳的工作，将入夜的世界再次照得通亮。

晚间集训不过也就半个小时的站姿训练，时间跳到七点整后，便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明明已不见落日，众人坐在草坪上，依然能嗅到那独属于太阳的气味。白天那些黑着脸的教官们也乐的坐在地上听着这些大学生们关于青春的各种话题。

当然，少不了文娱节目。

众人围成一个圈，起哄的拉起一个个幸运儿站在空地上表演滑稽的节目。季雨扫了一眼，并没有在这个方队里看到杨雯泓。

她生气了吗？去一趟洗手间的时间，自己就偷偷溜走了。

这个疑惑也就存在了那么几秒钟，便不再细想。

“哎季雨，你不来表演一下吗？”唐礼悄声用手碰了碰季雨。

“呃……”

特意从家里带来吉他，季雨自然有表演的心思。不过杨雯泓并不在这里，如果自己一个女生在这个男生队伍里表演，会不会有点……

献媚？引人注目？在女生那边的评价会是怎样的？

虽然唐礼的声音很小，但是这一群汉子的可不就等着这场上唯一一位抱着吉他的女生？

但毕竟还是不熟，甚至女孩身边那位可能就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并没有起哄让季雨难堪。

“好啊，毕竟东西都带来了可不能只是当个摆设。”

季雨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在意女生里对自己看法呢？大学难道不是只有提升自己的环境吗？

“一年级播音系季雨，献丑了。”

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总是会充满自信的。就如同一直斯斯文文的季雨也会在脑海里回荡起那一串旋律之后在众人面前得心应手的演奏。

可能是由于季雨长得漂亮，一些自诩长相帅气的男生开始张罗着要季雨的微信号，甚至有的人直接坐到季雨刚刚的位置上找唐礼询问两人关系。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

悦耳的木吉他声，少女娓娓道来的歌词，这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唐礼听着耳边不同于歌声的嘈杂询问声，不知为何心里边竟有几分恼怒？

……………

…………………

………………………

半弦月，早已经垂在夜幕正中。

月光挥洒在这座城市里，闪耀的星辰点缀了整个夜空，一直延伸至天空的另一端。

季雨背着吉他走在路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仰望天空，今晚的夜色实在太过美丽，美得让人陶醉。

柔和的光芒落在这个城市里，替那些霓虹没有照亮的地方铺上一层安静的银色。

夜色很美，这片吵闹的世界里，女孩的背影矗立在男孩的眼眸中心，与夜色一至的黑发上也披上了一层由月光所织的银纱。这一幕，突然刺入男孩的心上，让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同手同脚散着步的女孩。

（我………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一米八的大个子，此刻却有些扭捏。他发现只要是在季雨身边，就算两个人都不说话，也不会感到无聊，反而心跳会多跳几次。

如果是平常的话，自己一定会上去调侃两句顺拐的季雨吧，可是今晚的夜实在是太美了，月下少女无意的顺拐更是添入三分童真，自己再去调侃她……总觉得有些煞风景了。

不同于少女扬起的头，唐礼反倒是微微颔首，眉目带笑的看着女孩的幼稚步伐。

“喂，唐礼！”

面前的人转身，他便收回视线看着身前的季雨，问道：“怎么了？”

“我家小区到了，你是现在回学校还是先来我家玩会？”

唐礼思考一瞬后，踩着银色的地面上，披着银纱与星光一点一点的靠近季雨。

“我送你这么久了，再怎么说也得让我喝杯水再走吧？”

唐礼走到季雨面前，也许是习惯使然的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

见季雨没有立刻理会他，不由得低下头，看着季雨的表情。

惊讶，以及有些发红的脸颊。

“你靠的太近了！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啊？”

用力的拍掉唐礼的大手后，撒气似的跨进小区大门，又像是在担心什么，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唐礼。

季雨没有带钥匙，因为家里还有两个人在呢。可在唐礼看来，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家里有人……

见家长？！

不是不是，这么晚了一个女生带着男孩子回家，这代表着什么啊？

就在唐礼稀里糊涂的乱想时，温暖的灯光照亮了门外两人的脸庞。

“哎呀，小公主总算回………”

……………

进入房间后，唐礼犹豫不安的坐在季雨安排的位置上，这种情绪来自于自己的身份以及对于季雨身份的秘密。

“唐礼是吗？隋唐的唐，礼貌的礼？”

“嗯对，阿姨，初次见面不好意思我没带什么礼……”说完唐礼便眼神幽怨地看了看季雨。

季渝拉着季雨的手，坐在小圆桌的另一边。如果说之前她猜测自家妹妹疑似有恋爱痕迹是带着八卦和窃喜的，那么现在这小妮子把男生都带回家里了……

那性质可完全不一样了。

“我们早就听季雨说过你了，不过还一直没能见一面呢。”季妈妈把洗好的青提往唐礼面前推了推，提防着笑了笑道：“关于我家季雨的事儿……”

“啊？啊，季雨怎么了吗？”

是的，他在装傻。

而且装的很像。

看着季雨的眼睛有些无语似的慢慢翻白，他也憨憨的笑了。

他不是笨蛋，他能看懂自己面前那两位女性眼里所想表达的事情。对于变成女生这种荒唐的事，只要家里人知道就好了，外人没必要也不需要知道。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可是，母女俩转向仪静体闲的季雨，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再回忆了一刻身为男儿时的季雨……

光是那突出的胸脯就已经能说明差别了。

不过两人也没有在细细追究，也或许猜到了唐礼的行为动机，笑了笑便岔开话题。

目送着唐礼走出小区后，季雨被姐姐一把拉到沙发上，神情严肃的盯着看。而季妈妈深深的叹息之后，转头去卫生间准备热水去了。

“小雨啊，我给你说这个唐礼动机不纯啊。”

“嗯？他能有什么动机？他确实是知道我以前是男生啦，撒谎不还是为了保密嘛。”

“不不不，我一直都在看着他。我们聊天那会他的眼睛就一直在看你。”

“………到别人家做客，不看主人家才是不礼貌吧？”

“诶你个傻丫头，就是因为他知道你以前的事，所以现在才更有机会接近你啊！打个比方现在就好像是那种……从朋友到情侣的阶段。”

“姐……你是不是上班也在看玛丽苏啊？再说了人家也算是一只高富帅，凭啥就看得上我啊？”

“嘿怎么就看不上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资本有多大啊？你就是拴条狗出去都能被要好几十个微信号的程度！”

话题渐渐偏离了主题，地板上两条黑影相互纠缠，娇俏的笑声也随之而来为沙发上起舞的姐妹俩弥补了亲情的温度。

第二十四颗音符 生厌的亲情

好像是从军训第二天开始，整个学校的空气被热闹填满。白天，在足球场上暴晒的新生们的口号。夜晚，便是载歌载舞的文娱表演。

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能听到高年级学长学姐们看着新生受苦的欢声笑语，道路两旁都是挂着军事化管理才会有的口号，更是有一群成绩出色的新生们扛着仪仗枪装模作样的巡逻。

时间总是随着太阳底下的人儿的步伐而一寸一寸消逝，很快，便到了军训总结大会。

季雨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唐礼身边。一如既往的毒辣阳光在这一天似乎更是变本加厉了，但是与之相反的是，以往几乎看不到多少的高年级学子们此刻却熙熙攘攘的将整个操场填满。

队列里，是呼吸和耳鸣的死寂；观众席上，传来无数人的笑声。

一年才能见一回的军训，他们自然能感受到乐趣。是啊，毕竟在太阳下暴晒流汗的又不是他们。

仪仗队噔噔噔的踏着正步将旗送到旗杆之下，也算是正式开始了这一次煎熬体验的完结篇章。

………………

秦笑看着面前这个在咖啡馆里喝奶茶的人有些无奈，转手提起镊子在虞洹的奶茶杯里放入两块糖。

“今天不是你们学校军训最后一天吗？你不去看看？”

这句话从秦笑的嘴角哼了一声，之后她提起杯子在唇间浅酩一口。放下那温暖的咖啡，她才看向那脸色已经变臭了的男生。

“上次军训你装病逃了，这次军训你又不参加，小心学分不够被劝退啊。”

面前女人的关切虞洹并不打算理会。他只是拿着汤勺在奶茶里搅和着，试图把那块还没融化的糖给弄出来。

整个咖啡馆只有秦笑和虞洹，吧台里传来的轻快音乐也抚不去他们彼此眼中的混沌。

“妈，她很担心你。你已经三年没有回去看看了……”

手指缓缓划着杯沿，她撑着脑袋斜眼看着虞洹。店内的服务生们都在忙自己的事儿，并没有人对一大早就坐在这喝一杯咖啡的两人有任何兴趣。

外面的太阳越来越大，阳光也穿过了雕花玻璃落在两人这台小桌的小水兰草。而虞洹也终于将已经溶解了一大半的第二块糖取了出来放在托盘上：

“哦，那您要我怎么做呢，我异父异母的亲姐？”

虞洹捏着小调羹没规矩的敲着杯子，冷笑的看着秦笑此刻颔首思考的样子。

“如果只是想要找个人给她养老送终，有你不就是够了吗？为什么还非得带上我呢？”

还不等秦笑开口，虞洹便堵住了她的嘴。

“你才是妈的亲生儿子，而我不是。妈最近身子和心情都不太好，我一个继女也照顾不了她……”

“………呵，那不是更好了？看到她不舒服了我心里才舒服呀。”

阳光慢慢攀上他蓬松的银发，照的有些晃眼，但比那更晃眼的是他那夸张的笑脸。

“我很忙，没有时间照顾她，而你连渝阳的课都不会去上，回去看看顺便照顾一下妈能怎样？”

“对喽，你们都忙，一家子的成功人士。创业老总，服装店小老板和一个靠着脸蛋旁着大款的女人，一个个的都挺成功哈。”

可就在他把视线移到秦笑那边时，自然也发现了她冰冷的视线朝他射来。可叛逆的虞洹似乎正期待着这样。

“妈？你爸不在家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叫她的？她才比你大几岁？”

秦笑低着头，用沉默回应着虞洹这疑问句式的嘲笑。

“还有什么事吗？一大早的给我吵醒，我现在还犯困呢。没事的话我就学校睡觉了，再见。”

虞洹收回视线，他也知道这次谈话结束了，同时冷笑也停止了。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我这杯奶茶钱也由你出了哦，毕竟一大早的被你叫过来我并没有带钱呢，好姐姐。”

秦笑无力的闭上眼睛，双肩也耷拉着，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着。

“………好。”

是错觉吗？

身后的脚步声好像顿了一下。

她始终对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溺爱，可是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的关心，落在虞洹的身上……

只会让他厌恶吧。

——————————————————————

时间，就像真实的大学生活一样，平平淡淡的开始，平平淡淡结束。

即使期间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也无法让它停留半分。

十一月底，天气微凉。

男生们的外套依然不会扣上，似乎那一点风度比起舒适的温度更为重要。

一双被保暖肉丝包裹着的腿撑着一团白色的羽绒服小球在一栋男生宿舍楼下等候着。

季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脸上也绽开舒服的笑容。对于自己身上的这套穿搭，自然也是由季渝亲自搭配的，姐姐对季雨的衣品审美的提升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很快，女孩一直等候着的男主角从楼梯转角处走了出来。

灰色的长款羊绒外套自然拥有着不逊色于羽绒服的保暖能力，脖颈处自然摇晃着卫衣的装饰项链。但比起项链更吸引眼球的是位于那项链之上的俊美喉结。

上半身的略显臃肿自然也将下半身被黑色牛仔裤包裹住的大长腿衬托的更为修长，也让唐礼整个人看起来儒雅也不失帅气。

“季雨，久等了？”

“没有没有，你舍友们已经去了？”

“虞洹给包间都开好了，现在就还在等人呢。”

“那咱们走吧，打车还是轻轨慢慢磨？”

“那必然是打车啊，希岸酒店离渝阳也没多远。”

冰冷的风铺在地面上翻滚，一阵又一阵的浸没在两人的腿上。季雨心有余悸似的弯腰摸摸腿，害怕这条有些单薄的丝袜被冷风刺破。

“今天你们是有什么活动吗？这么冷的天还要聚餐，还在希岸酒店开包间……”

“这谁知道，反正有富哥请客，咱就凑个热闹呗。”

此刻是下午，但天空已经阴沉得犹如夜间。四面八方的风携着冷空气拍在衣服上发出嗒嗒的声音，这声音实在是称不上悦耳。

季雨双手捂着耳朵，小脸被风刮得惨白，直到唐礼伸手叫住了一辆车后，车内那温暖的空气才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师傅，麻烦去一趟希岸酒店呗？”

耳边是唐礼和师傅的自来熟对话，她没有唐礼那般儒雅随和，便也不用掺和进去打岔。

转头看看窗外，天空阴沉，云层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的浮现，或许很快就会下雨了吧。

第二十五颗音符 小小的计划

两人走到门口，唐礼低头看了看微信消息，然后再抬头看看这个房间的名字——

巧织花园。

不愧是希岸酒店，就连吃个饭的房间也取这么一个腻歪的名字。

推开门的一刹那，里面玫金色的灯光立刻扑在他们的脸上，突如其来的灯光也让季雨有些无所适从的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桌子以及满屋子的人。即使单纯如季雨，在看过了这些男男女女之后也立刻意识到这场聚餐的真实目的……

聚餐，顺便校内联谊。

她疑惑地看向唐礼，却发现唐礼早就转过头来尴尬的笑了。

嗯，是真的很尴尬的那种，脸都笑变形了。

人真的很多，而且各种各样的搭讪声和浓烈的香水都让季雨有些不适，她只好贴在人群边缘缓缓朝着窗户走去。

唐礼属于是那种第一眼就会让女生产生好感的类型，不过才进入房间就已经有了好几位女生靠近搭讪。在他好不容易拒绝推脱之后，却找不到身边那个白色小球了。

房间很热，空调温度稳定在24度，这个温度刚好能让众人脱掉身上累赘的外套，让女孩子们自信的露出姣好的身材。

季雨轻轻在窗边推开一个缝隙，贪婪地将鼻子凑到缝隙处深深呼吸。闷热的房间，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脖子上似乎品尝到了些许冰冷，季雨不由得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已经开始下雨了。

她自然看到了在人群里被三两个女生簇拥着的唐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然她也看到了这场聚餐欢庆会的发起者虞洹。

隔着人群，两人视线默契的交互，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时候，包间的门打开了。

“哎莫老板莫老板，您可终于来了，这边坐。”

圆桌，位置不多，十八张椅子。

而此刻，只剩站在门口的莫雅臣和窗边的季雨。她和莫雅臣一人一个座位，正好在彼此对面。

聚餐开始，大家自顾自的聊了一会天后才准备开始自我介绍。

在场的人，季雨只认识唐礼和他的三个室友以及最后一位到场的莫雅臣。

季雨一直面带微笑显得有些羞涩，也许是季渝的女子力改造有效了，此刻的季雨浑身都萦绕着单纯的少女感。

坐在身边的几个男生也时不时的和季渝聊天。

还好周围的男生并没有一直压着季雨问，即使一直都在关注着季雨的一举一动也只是闲聊之余才捎带问下季雨。

一不小心，或者是刻意为之，季雨和莫雅臣对视了一眼，有些尴尬。他皱起眉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瞪了一眼季雨，然后转头和虞洹说着什么悄悄话。

季雨在学生会工作，原本以为会比宣传部还要累。没想到实际工作内容就是念念学校里社团的活动申请书之类的小活儿，校园级的大活动也轮不到她来发言。

整个一秘书的工作。

季雨也算是每天都跟在莫雅臣后面的人，而且看似严厉的他在乐理方面比起兴趣使然的季雨要专业的多。

天天见面的两人，关系也自然不在生分。只是今天唐礼说宿舍聚餐，自然就叫上季雨了，而这段时间正好是学校元旦晚会演出的排演时间。

季雨想溜出去蹭饭，借口是家里有点事，接着就在这碰上了自己的小领导。

尴尬。

直接尴尬癌晚期了。

季雨的对面，莫雅臣看着低头捂着脸的女孩，饶头兴趣的问道：“你说的特殊嘉宾就是季雨？”

“那当然了，小爷看你一直没能给她拿下，打算给你来点压力，让你主动点。”

“弄这么一个联谊会就是压力了？”

“哎哟大少爷，那你就看着小姑娘被别人撩走吧，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桌上的氛围随着轮替的自我介绍而愈发热烈，很快就到了季雨这里。

房内的男男女女都含着笑看着季雨，她自然也是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

桌下手指互相纠缠，季雨大脑一片空白，人们越是表现的友好，她的内心也越是尴尬，特别是她正对面莫雅臣那束模棱两可的目光……

空气安静了，热闹的聊天声仿佛被窗上的雨声渐渐淹没，季雨的脸上依然是保持着微笑。

“我是来蹭饭的。”

大脑过载一般的脱口而出，莫雅臣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句话说出口后，她看见唐礼的脸上有些扭曲。幸好她不认识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季雨立刻回过神来避免了让自己更丢脸。

“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尴尬的圆场后季雨便一本正经的开始了自我介绍，甚至差点连家庭住址在哪都说了出来。

一圈介绍完了之后，服务员也陆陆续续的呈上美食了。

季雨全程也没记住几个人名，就如她所说的，自己真的是来蹭饭的。

也许是季雨长的漂亮，还是与场内女生有不一样的清纯气质吧，季雨的身边也被几个男生围着问东问西。

张俊有些恼火的瞪了一眼唐礼，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毕竟在张俊和陈浩霆眼里，季雨和唐礼是那种就差临门一脚告个白的恋人关系。

而此刻两个都被异性围着，这让他们俩磕CP的怎么受得了？

“季雨妹子啊，你觉得我说的对不？现在大学的男的真的没几个纯情种，女生真不应该在大学里谈恋爱。”

季雨自然没有过这种经历，只好尴尬且急促的回答着，好不容易静了一会后，她似乎才算是适应了这个环境。

“恋爱这个事情都是看缘分的吧，只要不遇到太渣的人就算是胜利。”

季雨余光落在唐礼身上，发现虞洹正和他碰杯喝酒，心底有些着急后又转头微笑。

这顿饭吃的很难受。男生的目光大多数都在季雨这里，她的吃相每一个动作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很不自在。

唐礼和他的舍友们却很洒脱的频繁碰杯，似乎在他们眼里这压根就不是什么联谊会。

莫雅臣温婉的拒绝了所有女生的好意，独自温雅的喝着被虞洹强迫倒满的酒杯。

哗哗哗————

季雨的位置依然能听到窗户后的雨声。比起刚才在窗边，此刻心底满是烦躁的季雨反而能更清晰的听到雨声。

……

在季雨的满心期待中总算是迎来了散场，男生女生们也不再费力不讨好的接近自己心仪的对象，转而和自己看过眼的人互相搀扶着离开。

季雨安静等待着散场，目光自然的看向醉醺醺的唐礼，嘴角不免有些抽搐。

‘老娘一晚上饭都没吃几口，你倒是喝酒都快喝晕过去了？！’

虞洹先季雨一步，搀着唐礼就准备离开包间，但是在路过莫雅臣的时候却朝他笑了笑……

“小学妹啊……你家住……住哪儿呢？咱哥几个先给你送回家哈。”虞洹突然转过身子，口齿含糊不清的说道。

脚步虚浮，季雨担心的反倒是嚷嚷着送自己回家的几个醉鬼。

“还是别了，你们几个还是早点回去吧，别到时候回不了宿舍睡大街。 ”

第二十六颗音符 来我家吧

走出电梯，暖黄的灯光铺满整个大堂。迎宾小姐挂着职业性笑容领着季雨等人走到一个容易打到车的侧门处，亲自打着伞招呼到一辆车后才缓缓退回大堂。

季雨看着唐礼被丢进后座，而后其他三人也理所应当的上了车，独留下莫雅臣和季渝两人干瞪眼。

季雨扫了一眼周围，发现除了阴冷的雨幕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存在。

那迎宾小姐像是有魔法一般，挥一挥手就有一辆车来。而自己，别说唤车了，就连街对面的路牌都看不清楚。

但是，好在公交车在这雨里还是很显眼的。

“姐，怎么了？……啊？我马上回来！”

季雨拿起手机假装接了个电话后便向莫雅臣尴尬笑道：“不好意思莫学长，家里确实有点急事我就先走了哈……”

说完还不等莫雅臣反应就踩着水花朝着站台跑去。

他看着那团小雪球慢慢融入大雨，低头想了一下后伸出手唤来一辆银色的宾利车……

“呼……”

空荡的公交车上仅有七八位乘客，或许是温度差太大了，车窗玻璃上全是水雾。

习惯性的拿出耳机，坐到后排沿窗而坐，季雨擦了擦车窗，对着窗户照了照自己有些狼狈的模样，顺便简单打理一下头发。

很快，第二个站就到了。

这是一个位于生活广场的站点，所以上车的人异常多，无论是避雨的，还是赶着回家的。

他打开车门下车后，看着不远处的车冲破雨幕朝自己而来，挥了挥手让司机自己离开。

车门打开，莫雅臣迅速投入硬币后找到空的座位，然后几大步便抢到了位置，得意的长舒了一口气。

莫雅臣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后，缓缓转头，发现季雨正一脸绝望的看着自己。

“季雨同学，这么巧啊？”

莫雅臣从怀里摸出几片纸巾，将自己身上的水渍轻轻擦掉。毕竟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淋着雨跑到这一站来上车的，特意在雨中淋了一会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很狼狈。

季雨有些慌乱的咽了下口水，强行扭曲脸部挤出一个微笑：“这么巧啊，莫学长……”

莫雅臣也礼貌的还以一个微笑，然后转头不再看她。

女孩并不知道也没有考虑过莫雅臣应该怎么回去，而且看着他满身的雨水也猜到了他是冒着雨跑到这一站的。

心里的愧疚感……

车窗上侧映出戴着耳机的清丽女子，车窗外是雨雾缭绕的渝都，那么朦胧，就连不知从何而来的被雨水掸落的树叶也贴在窗上不肯离去。

那些目睹了莫雅臣淋雨后上车的人们看着面露愧疚的季雨，也好像理解了什么似的掩面一笑。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会有专车来接你的……就……就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没事没事，反正也没有多远，咳咳咳。”

车速渐渐缓慢，车厢里的人群都伸着脖子看向前方。

要不说艺术源于生活呢？而且这狗血艺术还真就砸在季雨头上了。

大雨天还真就容易出点交通事故。

季雨抬头看了好一会，发现现在堵车的位置离家里还有十多个站。

磨磨蹭蹭的到了站台，外边的雨看样子只会随着夜色变得更大。车门开着，雨飘了进来，莫雅臣离开了座位，拉着季雨的手，缓缓踏入这片水的世界。

季雨有些生气，但自己被拽着走根本无力反抗，只好伸出右手护在头上勉强挡住雨。

“前面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故，你现在这么着急回家，只坐公交怕是来不及了。”

“那在车上避雨也比在外边淋雨要好吧，而且还这么冷！”

“傻子，我这是打算送你回家呢。”

莫雅臣解开衣服盖在季雨的头上，有些好气的骂了一声。

“站着别动，我去拿伞。”

不过一会，莫雅臣在一辆车边拿到了伞，展开一看很大，足够两人一起避雨。

————“拿两把伞来。”

————“我想一把伞就够了，少爷。”

“喂，刚刚那是你的车吧？”

季雨别过头，在莫雅臣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那张白皙的秀脸瞬间涨得绯红。

“你明明有车！干嘛还非得来车上找我？！”

“我是怕你不知道这条路会堵，所以才特意叫司机开到下一站提醒你的。不然你打算在车厢里待多久？”

莫雅臣匆忙的跑到季雨身边，为她撑伞。原本还打算将盖在她头上的衣服重新拿回来穿上，可是在被大衣掩盖住的季雨此刻却仰着头盯着自己。

像一只想要讨主人摸摸的小猫咪。

“走吧，送你回家。”

手，收了回来，自己也不是那么冷。

雨水淅沥，滴滴答答。

连续数日的冷空气让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味道，即使是在人满为患的轻轨车厢里。

包里传来震动的感觉，季雨立刻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妈，我马上就回家了。”

“小雨啊，我和你姐的客户成衣要的很急，今天我们就不回去了。你回家了就休息吧，不用等我们了。”

季雨一愣，靛蓝的瞳孔倒映着莫雅臣结实的手臂，张了张嘴：“妈……那你们现在已经去工作室了吗？”

“我没带钥匙诶……”

…………

莫雅臣将季雨护在墙边，侧头一直看着外边的天气，但是也一直在听着季雨的话。

当听到季雨没拿钥匙的时候，他也是哑然失笑。心底也是对这个工作时摸鱼，生活中冒冒失失的女孩又附上了一则标签————

外表柔弱内心大条的机灵女孩。

门外，天空布满了灰色的云层，朦朦胧胧的雨雾遮挡住视线，引以为傲的霓虹夜景也穿不透这片淡白色的黑暗。

季雨挂断了电话，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有些微微鼓起的脸颊还是让莫雅臣捕捉到了。

“怎么，需要转站去阿姨那儿拿钥匙吗？”

“不用了，他们去客户家里赶成品去了，我也不知道地址。”

“那你今晚怎么办，找唐礼？”

“他们都醉成那个样子，估计现在已经在宿舍里打呼了。今晚我找个小宾馆凑合一宿就好了。”

指头捏了捏不属于自己的衣服后，季雨这才后知后觉的嗅到一股淡淡的酒味，随即抬起头与镜片后的黑色瞳孔对视。

车厢里温度不算冷，额上发间的雨水随着他有些微颤的身子隐隐约约的想要落下。

“啊……莫学长衣服还你！我差点都忘了……”

取下肩上的大衣，季雨拉着莫雅臣的右手替他将衣服穿上。等到左手的时候，她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收回双手后退一步。

莫雅臣脸色有些惊讶，这种亲昵且暧昧的互动莫雅臣从未品尝过，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伸展左手将衣服穿上。

列车经过一站又一站，他看着LED屏上的站台里程表又频繁的测过目光看向季雨……

“要不今晚来我家吧？”

第二十七颗音符 雨，与雨

季雨是女生，但更因为以前是男生，所以她对自己的贞洁非常看重，更别说还被季妈妈和季渝轮番灌输的女子力思想。

听到莫雅臣这番话，自然也是绷紧了神经，眼里的警惕不言而喻。

莫雅臣低下头，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的季雨，过了一会后才补充道：“你别想多了，我家空的房间还很多，在朋友家歇一晚总比花钱睡酒店好吧。”

季雨想想，觉得也是。家里的特殊原因倒也是需要一家子能省钱的地方尽量就省着点。毕竟一直搬家的人哪还有钱买房子啊，两位年长的季女士都在疯狂加班还钱呢。

不过季雨还是有些担心，担心莫雅臣不怀好意。一顿一顿地转过身去看窗外的雨，小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似乎是想再找几个借口说服自己。

突然，列车进入空洞。车厢外一片黑暗，头顶的灯将窗户照成了镜子一般。莫雅臣和季雨都看着外面，而此刻季雨正透着玻璃看到莫雅臣的脸………

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一个面瘫一样的，就连眼睛也没看往镜子上的季雨多看一眼。

季雨有些安心，果然是个大少爷，见过的名媛估计比自己叫的上名字的人还多，怎么又能处心积虑的瞧得上自己呢。

不过这抹安心又衍生出了一点生气。

季雨长相不错，虽然不至于如同明星一样放在人群里那么显眼，但好歹也能算是在大学里被男生们在暗地里议论的美女。

主意打定，季雨转身抬头，眯着眼看着莫雅臣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你家的房间应该可以反锁吧？”

“……………”

莫雅臣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死死的咬住她那温润的蓝瞳，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瞬间降低至冰点。季雨有些胆颤的微微发抖，直到他重新睁眼后才重新变得温暖。

“你整天都在想什么？我只是看你可怜没地方去了才忍痛割爱的让你住我家里。”

“放心，家里的房间可以反锁。”

列车到站，车厢门打开后来来往往的人不断的擦过他的肩膀，而他毫不在意的看向站台外逐渐停息的大雨，眼神有些恍惚。

“非。常。安。全。”

他是这么说的，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得特别重。

是想到了什么事吗？

季雨也侧头看向窗外，余光偷偷扫过莫雅臣轮廓分明的侧脸，心底止不住的好奇。

阴冷的小雨在寒风的鼓动下终于是刺破了季雨的肉丝，吹进了她包裹在内的小腿，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进入浅水湾后，莫雅臣走在前面，很绅士的为季雨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雨滴。但在风雨的侵蚀下，季雨依然有些受不住寒冷。

“学长，你家到底在哪栋楼啊……”

“就前面那栋，三号。”

哗啦啦的雨水中，季雨裹紧身子安安静静的朝前走着……可仿佛是这天故意和二人做对一般，还剩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这雨突然间变得那么大，就像是天露个洞一般涌了下来？

衣服被淋湿，雨伞在这场雨中已经做到了它所能做到的全部，好在羽绒服依旧是防水的，不过浑身的雨水看起来依然是无比的狼狈。

“……到了！”

现在的莫雅臣也已经不是平时的他了。平时的他冷静，耐心，为人处事都是以淡然儒雅为主。可是现在，他那双大部分时间被安静占领的眼睛此刻却攀满了烦闷。

他抬着头，恐怕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家大门。

人脸，指纹再加上密码三重验证后，莫雅臣才推开大门，这可让没太多见识的季雨瞳孔地震了好一会。

门后，是季雨目测大概二百平的大平层别墅，心底暗暗骂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后，脱掉外套走到椅子上拉扯了几下自己那吸足了水分的丝袜。

“要喝点什么吗？”

莫雅臣站在家用吧台后熟练地烧着热水，手上把玩着一个装满黑色粉末的瓶子。

‘大少爷还自己烧热水？’

一个小小的疑惑从心底冒出后，季雨客客气气的回答道：“麻烦一杯热牛奶就好了。对了莫学长，浴室在哪啊？”

“在你右手边，那副画转角的尽头就是浴室了。还有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一直学长学长的叫太生分了。”

没有得到回答，浑身湿透了的季雨急不可待的跑向浴室。莫雅臣笑了笑，打开冰箱取出一盒牛奶后安安静静的倒满一杯放入微波炉预热。

浴室内，巨大的镜子被白色雾气镀上了一层水花。浑身湿漉漉的季雨宛如这白雾的主人一般，举止文雅的清洗着发丝和身子。

洗澡是一件很容易上瘾的事，可是季雨还没有脸皮厚到洗完之后还要在浴缸里泡一下，更何况外边的主人还没用呢。

天色已经完全变暗，无色的雨水也被这夜染成黑色，从天空星星点点的落下。

这个城市一直都是这样，四季常青的群山正需要着这一次又一次频繁的大雨。

浅水湾里，花园里依然有人还在玩耍，道路两旁的灯光即使在如此大雨之下依然照亮了每一寸土地。花丛，铜雕以及小石亭里的笑声，这些霸占了一整个白天的东西在夜里竟也美得出奇。

梳好头发后，季雨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自己刚刚脱掉的那套连内衣都湿掉了，现在自然是不可能再穿上的……

犹豫地打开门后，发现就在自己放衣服的地方附近有一条浴巾。

很显然，是莫雅臣考虑到了这一点。

玲珑有致的身子被浴巾紧紧裹住，胸口上白皙也被勒的有些发红，季雨捧着自己的衣服走了出去。

整个别墅早已被莫雅臣打开了暖气，即使是刚出浴的季雨也并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来自冷风的洗礼。

“那个………”季雨看向在厨房切菜的莫雅臣，轻轻的开口：“有干烘机吗？”

听到声音，莫雅臣停下手上的活计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脚上套着一双大过头了的白色毛绒拖鞋，玉足上似乎还依稀能发现几条水渍滴落。打理整齐但依然湿漉漉的头发落在双肩，蓝色的双眼在暖灯的照耀下显得可爱且安静。

不过莫雅臣还是笑了，毕竟他确实是有打算品一品出浴美人的，可没想到季雨就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他。

浴巾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膝盖处，而且季雨还裹得紧紧的，丝毫没有刚出浴的诱惑感。

有的，只有清纯素颜的安静小女孩。

第二十八颗音符 双面人

“你先喝杯东西吧，衣服我给你烘。”

他温和的笑了笑，手上的那杯牛奶如岁月静好般的散发着香甜的香气。

“还是不了吧……衣服我自己会烘干的。”

季雨有些不适应这么热情的莫雅臣，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湿润的发梢落在肩上，发上的水滴顺着肌肤画出一条条轨迹，最终落入胸口那不俗的沟壑中。

心尖感受到的不是冰冷，而是温暖。

季雨抱着衣服，看着莫雅臣一步一步靠近后才扭扭捏捏的说道：“你来……不方便。”

“嗯？那你又不知道烘干机放在哪的，怎么不方便？”

牛奶放在放在季雨的面前，莫雅臣这才低头……

蓝色的，栀子花瓣的。

“呃……”

莫雅臣略显尴尬，急忙放下牛奶拿来一串钥匙给她：“红色的钥匙就是开白色房间的门，烘干机就在那房间里。”

衣服又在怀中紧了紧，脸红红的接过钥匙跑去。

小跑经过一扇扇房门，季雨这才理解了在车上莫雅臣的那句话……

是啊，肯定很安全。毕竟谁会给家里的房间门都装修成防盗门？

放置好衣物后，无聊的季雨便在这间豪宅里未上锁的房间闲逛。不断的感叹着装潢的豪华和奇奇怪怪的艺术品。

雕花的屏风后放着古香古色的柜子，纹路似乎刻着龙与凤，头顶的中式灯笼闪闪的开着。

仔细一瞧，还能在角落发现一个梳妆台。在这木质的书房里，粉色的玫瑰梳妆台上却是整个别墅里唯一堆有灰尘的地方。

或许是出于女孩的爱美心理？又或者是单纯的好奇心？季雨拉开化妆台的柜子，放在抽屉里的全是季雨只有在购物网站才能看到的名牌货。

四层抽屉，里面放着的东西都不带重复的。

是谁？

这个问题在季雨心中慢慢的生了根。

莫雅臣依然在浴室里泡澡，季雨的室内探宝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越是往书房小长廊里边走，墙上的画作就愈简单。不过季雨发现这些画作似乎立在惊悚抽象的基础上，还是能看出一点轮廓。

是个女人。

灯光通明，这一面墙的画从惊悚油画风格慢慢变成清淡素描。不过那些正常的画作的人物面部都有被恶意破坏的痕迹。

“莫雅臣做的吗？这个女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走廊的尽头，安静的放着四个吉他架子。每一个架子上的吉他价格都是季雨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

过足了眼瘾，季雨便走到厨房，代替莫雅臣做了晚餐。

等到莫雅臣光着膀子从浴室里出来之后，季雨张了张嘴后还是没能说出口。毕竟自己也不是对方什么重要的人，而且看这个别墅里那么多女性用品，想来如果提及也应该是段伤心往事。

“你饿了吗？我记得聚餐你好像都没怎么吃东西。”

“哦？你被一群男生围着，倒还注意到我也没吃什么东西，还挺细心的嘛。”

“……呵呵，不嫌弃的话来尝尝我的手艺？”

莫雅臣闲来无事，转回房间准备去找一套睡衣给季雨穿上，毕竟就一条浴巾这气氛终究还是有些暧昧。

家里足够大，但是并没有女士睡衣。而且似乎他并没有想起关于画像女人的事以及她的东西。

等到莫雅臣再次抱着睡衣出来后，季雨已经做好了两碗面放在了餐桌上。

她一撩头发，温婉恬静的素人沾染着些许烟火气息静候在桌旁看着他，恍惚间，他又想起那个记不清面容的女人……

不过面前的女孩比那那模糊不清的女子更是漂亮，心底恍然一跳。女孩轻纱一般的乌丝，柔软且妩媚的侧在右肩，蓝色的眼睛淡淡的透着一股温柔。

“来吃吧，这是我做的猪脚面。”

“猪脚面……”本来挺俗挺接地气一名字，但莫雅臣还是有些不争气的有些馋了。本来就饿了一下午，现在又是美人佳肴在侧。

“那……我就不客气了。”莫雅臣放下睡衣，一路小跑到季雨身边后交过睡衣。

女孩也不着急着穿衣服，身为一个被季妈妈和季渝调教好的合格的厨师女孩，冒着锅气的美食永远排在第一位。

一顿饭后，季雨换上睡衣心情好了许多。不知为何，她在哼着歌。那是一首宁静的曲子，但不知怎么的，莫雅臣总觉得那本来是个更加冗长，嘈杂的音乐，只有少部分乐章是安静的。像是暴风雨中的一瞬间的寂静。是首无比优美的曲子。

“……果然还是有点好奇啊。”她低语道。

那是如释重负的，爽朗的语气。

“莫雅臣，那个你书房后面的的走廊和那些衣服首饰……”

“是你以前女朋友的东西吗？”

说着季雨就转头眨巴着眼睛看向在厨房洗碗的莫雅臣，可是下一刻，她的脸就瞬间凝固住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那里，身着黑色绸缎睡衣的莫雅臣侧着身子，用十分严肃且冰冷的眼神，紧紧盯着季雨，久久没有出声。

季雨明显能感觉到莫雅臣的眼神非常不对劲，那里面掺杂的感情有些复杂，复杂到莫雅臣只好冷着脸来对待自己的客人。

他放下水池中的碗具，就这样凝固着脸一步一步地走到季雨面前俯视着她。

“你为什么跑去那里了？”

莫雅臣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淡，季雨心脏跳的很快，不由得浑身一震赶忙端正了坐姿十分顺从的低下头，脸上的表情也是恰到好处的无辜，以及可怜的灰姑娘表情。

“对不起＞人＜！我只是有点无聊随便瞎逛逛……而且你家里房间都是锁着的……所……所以我就走到那间没锁的屋子里看了看……”

越是解释，冰冷的空气越是多了几分。季雨轻轻咳嗽一声后，眼前的拖鞋依然没有离开的迹象。

这个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莫雅臣和季雨。。。

气氛很压抑。

门窗紧闭，感到不到外边的任何动静，甚至窗外窗外闪过一片白色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那么，是不是说这个房间里发生任何事情，外面也都听不到，对吗？

粉嫩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渐渐绷紧，出于女性的本能吧，她感觉到了一点危险的气息。

自己对莫雅臣的认知也只是停留在朋友关系，而且自己却鬼使神差的跟他回了家。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现在这个年代，无谓的讲究清白似乎成了一个贬义词。

季雨不知道为何他变脸会如此之快。一面是温文尔雅面面俱到的高材生，而另一面却冷漠的如同危险分子一样。好在莫雅臣依然保守着良知，直到季雨有些坐立难安了才踱步离开。

“下次，不要再提她的事了。”

第二十九颗音符 “忽然” 就开始了

也许，后来的莫雅臣会庆幸自己说了这句话。

天不过蒙蒙微亮，季雨轻轻的合上房门。餐桌上还留了一份粥与煎蛋，就当做是寄宿一晚的报酬吧。

在莫雅臣引以为傲的防盗门后，季雨还算是安稳的睡了一觉。不过在潜意识里，那个疑问一直都在反复的糅杂进每一个梦境。

画像的女人是谁？

虽然季雨不懂美术，但最基础的画像素描还是知道的。画像署名是莫雅臣，装裱的边框也算是配得上他的身份，可为什么那幅画是被毁得最严重的一幅呢？

问题，深深地植入心底。

人为什么会朝着未知的领域探索？

因为人会产生好奇这一种情绪，也因为人们享受着在问题中探索，直到最后获得最终答案的快感。

那如果在获得这个快感的同时还能再收获几个不错的结果呢？

那么人便会潜移默化的将探索未知转为自己的本分，一切的行为都会朝着自己的本心去行动。

那一夜之后，季雨和莫雅臣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得生分，反倒是频繁的与季雨传授他的乐理知识，也带着她去了浅水湾他家里的私人录音室一探音乐人幕后的辛苦。

是为了挽回在自己面前丢失的形象吗？

季雨这么想过，但这样就挺好的，自己和莫雅臣也成为了朋友，交换了微信，聊天的内容也从两人单纯的乐理美术爱好慢慢提及了两人的私生活。

莫雅臣的这份好，季雨的心里自然是有所触动的。但是季雨知道，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突然多跳了几回的心脏只是感到了快乐，而不是幸福。

唐礼自从那一次被灌醉之后，从嬉皮笑脸的虞洹那里得知了季雨回了莫雅臣的家，好一阵子都没给他有过一次好脸色。

课务繁忙的工作日里唐礼也几乎有四天都见不着季雨一面，唯有周末偶尔会约出去看一场电影去听听LiveHouse。

看着手机里白色聊天气泡里的文字，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挚友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过嘛，每次周末约季雨去玩她都会给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赴约。

这么想来应该是没有偷偷瞒着自己交男友。

……………

圣诞节。

渝都的冬天其实很难有雪，而这一年很幸运的下了一场大雪，把地面用洁白的锦缎包裹起来。

观音大街………

在这商业区中心里，在雪花下，莫雅臣已经在广场雕像下等了十分钟。他的身体开始感觉到寒冷，高帮靴里的双脚也一样感受到冰冷与麻木。两边的商铺里传来一首首用铃铛铺垫前奏的音乐，耳畔传来年轻男女的笑声。

“我说啊，圣诞节约女孩子出门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呆子？”

虞洹端着一碗热乎的小吃走到莫雅臣身边无奈的说道：“这些节日是情侣的七夕节也是互有好感的人的情人节。”

纸碗里落入一枚枚雪花，试图打算冷却掉那滚烫的红汤。莫雅臣的眼神依旧执着，即使镜片上已经融化了不少雪片，他也不打算取下眼镜擦拭。

“……是吗？”

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虞洹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抬了抬眉角：“说实话我不觉得你和那小姑娘之间有任何暧昧的感情要素存在。你现在这么执着的约她过圣诞，有没有把握？”

“或者说……”

虞洹干脆的靠在雕塑上遥遥的看着远方，手中小吃的锅气一缕一缕的消失在漫天飞雪里：

“我记得你又开始画颜料画了？”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女朋友是文艺部副部长啊，但凡是她看过眼的东西都会叽里呱啦的全告诉我。”

提到女朋友，莫雅臣这才转过头盯着与雪色融为一体的银色头发，好笑道：“在哪认识的这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准备交往多久？今天圣诞节不和你女朋友一起过？”

“罗里吧嗦的，现在我是丢下女朋友一个人陪着你等小美女呢，别给我打岔。”

莫雅臣砸吧嘴不再说话，目光投向远方人群寻找着自己心上的人儿。

“也就是说，你的色弱症状因为季雨才有了好转，才会重新开始画画？所以你打算和她交往来报答她让你重新提笔画画的借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色弱症并不是心理疾病，不存在心情好了这病也跟着好的情况。虞洹知道，莫雅臣是从那个女人离开之后便不再提笔作画。而他这次开始挥毫作画便是心结已解。

虞洹在他女朋友的手机里看过了，莫雅臣画了三幅：

第一幅画的是水面上的栀子花；

第二幅，一位穿着浴巾的长发靓影；

最后一幅，栀子花丛与赏花的女人。

虞洹也记得，唐礼说过季雨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即使无关花语和象征，在瑰丽的自然界，栀子花算不得艳丽，也不如池莲一般清纯高雅，它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直到有心人注意那一朵朵朴素稚嫩的花……

和季雨一样。

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清晰可见，莫雅臣低头擦了擦眼镜，发自肺腑的问了虞洹一句：

“你交了那么多女朋友，有没有其中一个人你是真心的喜欢过？”

“嗯……那还是有的。”

“那，你当初对那位的感情是怎么诞生的？”

“……………”

虞洹无言，这个问题几乎能算是千古难题了，不过他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回响……

“呵呵，老情圣怎么也答不上来了？”

一团团如絮的雪飘在莫雅臣爽朗的笑容上立刻就融化了。他看着沉默的虞洹，虞洹也安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周围成群结伴的小姑娘们看着雕像下两位气质上佳的帅哥聊着天，便两眼闪着光芒窃语着想要靠近一些，直到能听到二人的对话后，女孩们迈出脚………

“就像你和前女友的那段感情，没有任何铺垫地就开始了，也没有任何余温地就结束了。”

“而我，对季雨也是这样一份感情。只是忽然间，我就喜欢上了她，这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脚，还在半空未曾移动，女孩们听到了这段简单的感情后，收了回来。

她们看着莫雅臣帅气的侧脸抬起，他的目光注视着前方，是那么的热烈，可嘴角也不过是微微扬起。

这份热烈之意，他打算留在牵着季雨的手的时候，才轰轰烈烈的燃烧。

第三十颗音符 约会之前

人群间，出现了一个女孩。她有着一头柔润光滑的长发，俏丽秀美的脸庞，那身雪貂毛绒外套将她裹在风雪之中，迎风走来竟有些优雅。

女孩很漂亮。头顶上的白色贝雷帽也垫上了一层薄雪，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很高兴。

莫雅臣看着女孩走出人群，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了。而且不止是莫雅臣一人，连带着虞洹也突然嘴角一抽。

女孩纤细的手上的戴着手套，肩上罕见的挎上了一个白色包包，身后拉着一个人…………

秦笑。

————————————

时间，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午九点。

“啊……啊？！！！！”

“我说啊，今天出来玩吧？咱哥仨给吃饭的位置抖订好了，就差你一个。”

“唐……唐礼啊，内个。。我今天有约了，这次就不去了吧？”

“诶？你你你……这个时候你约了谁啊？！”

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倍，季雨的耳朵差点聋了。

“你知不知道今天约会代表什么吗？！你和谁约会？！季姨和渝姐她们知道吗？”

“你……你……！你是…………”

季雨是没想到唐礼居然有这么大反应，连着在电话里大声吵吵了好几分钟她都没敢说话。

兴许是吵的头疼了，季雨也大声道：“我今天是去去赴约！而且对方也是女孩子！”

“女生？你还有女性朋友？”

季雨听到这话，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是不舒服了，那脸也瞬间涨的通红，道：“你会不会说话啊？！我怎么就不能有女性朋友了？”

季雨呜呜的张嘴骂着，动静大到外边的两人都听到了。

打开门，两张脸堆在面前。显然季妈妈和季姐也都知道了今天季雨有约的事情。

“小雨啊……你真的有男朋友了吗？今天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好吗？你这孩子真是的，交了男朋友也不和我说，我和你姐又不排斥你交男朋友，还能给你提提意见啊什么的……”

季妈妈苦口婆心的嘱咐着，皱起的眼角深处氤氲着丝丝温雾。季渝抱着胳膊也是一脸幽怨的看着她，好像季雨欠了她什么似的。

眼观鼻，鼻观心，季雨有些委屈的呜咽了。她憋红着脸，听着季妈妈那欣慰又心碎的唠叨，她倒是明白自己为什么去赴个约能引起这么大轰动，但是她哪会不懂男生的心理？

自己既然不好拒绝莫雅臣的约，但是自己难道就没有应对方案？

—————“小美女，终于舍得主动联系姐姐了？”

“秦笑姐姐，那个你今天有空吗？”

“哦呀？万一姐姐今晚有约了呢，小美女打算怎么办？”

“万一有约，那就是今晚确实没约咯？那秦姐姐今晚可以和我一起吗？”

秦笑似乎早有预料季雨会这么说。不，应该说是几乎每个节日秦笑都能接到类似的约她出去的电话。这个大姑娘在手机另一边叉着腰，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呵呵，是啊。今晚我也可以陪你玩玩。但是啊，姐姐我的价格……可是不便宜哦～～～”

话一说完，秦笑慵懒的挂断了电话。

随后，她怀着笑，眼角迷成一条缝窝在沙发上期待着手机再次亮起。

“笑笑，接了谁的电话啊？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沙发后边，美妇人握着水杯拍了拍她露出的半肩，矜着笑坐在秦笑身边，两人宛如闺蜜一般的挽着手。

“是小男朋友哦，今晚我的小男朋友要约我出去了，你羡慕吗？”

“哦？是在哪儿勾搭的小男生啊？”

“嗯……是一个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的性格男，挺有意思的。”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转头又盯着手机瞧。不过那手机倒影的嘴角还是垮了一段。

“……妈，虞洹他元旦还是不准备回来，过几天我再约他一次吧。”

“是吗……”

短暂的安静，由那个不会主动联系人的性格男打破。

“咳嗯，秦笑姐，那如果我包你一晚……要些什么条件呢？”

天色，渐渐的变得浓郁了。

渝都上空的天空渐渐变成了暗幕，飘雪慢慢的从灰色的云层里跌落，点缀着，一片又一片。没过多久，那片大雪就扩散至整片天空。

雪精灵……落在人们的头上，肩上，也落入了一些人的心上。

女孩安静的站在她们相识的那家店门口，伸手将被风吹散的秀发挽至耳后，看着店门落地窗前的折射的影子，女孩笑了。摊开手，任由雪粉落在手心间，这片白色的天地间，人们都带着笑容。

温暖的女装店，那灯光落在雪地上也显示出了难得的温暖，静静的衬托着街道两边那些华丽而浪漫的人造装饰。

店里，季雨被秦笑拉了进去。她瞪着那双含笑的大眼睛，充满好奇的看着被自己按在椅子上的季雨的脸。也许是因为季雨脸上被风雪污染而变得奇怪了的妆容吧，秦笑的表情也有些不受控制的抽搐，似乎很想笑，还有些想背过身去偷笑。

“呜……噗…………”

“秦笑姐，你笑什么啊？”

季雨伸出手，拽着秦笑的衣角强行拉回了她的视线。接着，她就摆出一副讨好脸靠近满身清香的秦笑大小姐，用那双闪着晶莹的眼睛看着她。

为了要让秦笑能够保障她今晚的“安全”？现在必须得要让她同情自己。嗯，就算让她吃自己一点豆腐也没事。

灯火柔润，空气清醒。季雨推荐的几首舒缓的民谣吉他曲慢慢沁入店内男女的内心，沐浴在暖黄的灯光之中。在这片静谧温暖的世界里……

“所以，你其实对今天晚上约你出来的那个小男生并没有恋爱的感觉？然后你又不想让他太丢脸？”

秦笑，听完季雨那结结巴巴的措辞后得出了这么一个总结。

季雨坐在那里，任由秦笑尽情揉捏自己的脸，当然她也听着秦笑的话麻木的点着头。

“小丫头诶，你这想法确实是很好的。但是你还是没说明白啊，为什么我今晚就非得和你一起啊？”

季雨说了半天，也确实只是说了自己和莫雅臣之间的那点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事儿，但就秦笑总结的情况来看，今晚最多也就是男方告白，女方认为感情未到不想将就这回事。

“呜————”

一声悲鸣，季雨软软的拉着秦笑的衣服，蹦蹦跳跳的绕到她身后抱住撒娇。

“哎呀～～姐姐你就陪我去一下嘛。”

门外，团团絮雪正在人们的头上飘飘扬扬的飞舞，纯洁而宁静的雪上留下了清晰而无法再复制的脚印。秦笑无奈的任由身子摇晃，嘴角轻扬，似乎很是享受季雨这一次的主动。

第三十一颗音符 朋友之间就是控制欲的克制

“好啦好啦，姐姐我都打扮好赶过来了，难道还会放你一个人去吗？”

秦笑乐得享受，但年纪大了还是受不了季雨这套甜腻少女的撒娇攻势。“不过嘛，如果要按照你说的那样，让那个没福气当你男朋友的小男生体面一点呢，那你今天就得好好的打扮一番。”

“啊？”季雨愣住了。“我今天晚上是要拒绝莫……他的啊，还特意好好打扮了才去拒绝会不会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傻丫头，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完全猜不懂恋爱小男生的心思呢？”

“你今晚本来就打算拒绝那个姓莫的小帅哥吧，然后你又想让他体面的收场，那更是要好好打扮了啊！”

她一改常态，原地化身为某季姓服装艺术家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季雨身上这套还算体面得当的正常冬季着装，但一想到她即将要办的事……

这套服装不妥，并没有把季雨的美展现出来，反而只是为了保暖。

“为了你的善心啊，我们先打扮打扮自己好不好呀？”

哄小孩似的口气，季雨叹出一口气，默默的，低下了头让秦笑摸自己的脑袋，表示自己任由她摆布。待到她从库房里转了好几分钟出来后，季雨才紧张的问：

“可是精心乔装打扮了再去拒绝，会不会让他更难受啊？”

“嗯？”

秦笑不懂，疑惑着转了过来，低头看向那张焦躁不安的脸，她的手在颤抖，小腿也在裤子的包裹下微微颤抖。可是她的心却非常平静。

“为什么这么说？”

季雨紧张的张了张嘴，而后又思考着合上。重新坐回椅子上捧着自己的脸，紧皱的眉心似乎诉说着她此刻的内心中的语无伦次。

“如果我被秦姐姐花心思打扮得美美的再去拒绝他，他反到会因为再也不能拥有面前的美人了而更加难受吧？”

靛蓝之瞳抬起，抬头看着略显震惊和恍然的秦笑。“这算是控制欲的一种吧？控制欲本来就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联系，但如果他告白失败了，那我们连朋友之间的这种控制欲连接都断了，那不是更让他难堪了？”

暖风吹拂，似乎都让人忘记了那门外还是纯洁的冰雪世界。大雪纷飞，最为无瑕的雪精灵从未知的天空滑落，却在地上铸就了万民同庆的盛典，组成了这美丽的一天。季雨的话听在秦笑耳中，却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可就在季雨回过神来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那顶白色的嵌着绸缎小花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

“没想到你还挺自恋的嘛小季雨。不过嘛你说的也是对的我还真没有思考过控制欲这个问题。但是啊，我还是有理由可以反驳你哦。”

季雨拿着帽子，指尖感受着它那不俗的材质，而后才微微斜戴在发丝之上。

“正是因为你要拒绝他，切断你在他心里的控制欲，所以你才要以最美最漂亮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再告诉他，是朋友就够了。”

“然后，我们这最美的第一次，就交给他来欣赏吧。以后就再也不这么隆重的打扮啊，选衣服啊什么的。”

“至少，用最完美的姿态，去告诉他，你们这样的相遇，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

雪，依旧装点着这个世界。冰冷的六边形艺术品在这热闹非凡的夜里，还不等飘飘然的落地，就已经被人们吐出的袅袅白烟给暖化。

只不过刚入夜，道路两边的彩灯已经开始如同争宠一般的斗艳了。绚烂的光芒折射着那些白棉，脸上略施粉黛的季雨一眼便瞧见了在雕像下深沉站着的人，她远远看着那气质，便知道是莫雅臣了。

嚓，嚓嚓，嚓嚓嚓…………

精致的白色马丁靴陷入积雪，发出一阵又一阵雪精灵的呼痛声。

“莫雅臣，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诶？！虞洹你也在啊？！”

飘舞的六边形结晶中，季雨拉着嘴角微微扭曲的秦笑走到他们面前。清灵的声音，也开始在四个人之间回响。

四个人其实都很尴尬。

时间距离两人约定的八点钟还有半个小时，季雨自认为已经够提前的了，没想到莫雅臣会来的更早；莫雅臣说好的约会，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要季雨一个人来，但是现在站在面前的季雨却带着一个陌生女人来了……

季雨很机灵，但在某些事情上很大条，他不知道季雨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毕竟这个女孩也曾三番五次的独自去过莫雅臣的家里。

秦笑和虞洹这两姐弟先是被迫又或者猝不及防的当了挡箭牌和电灯泡，又是他们又有着有关于家庭的难堪的事情。平常都得靠着秦笑多次联系才能见一面，而这次阴差阳错的在圣诞节见面……

在路人的眼里，这不就又是一对情侣吗？

“不，你没有迟到。只是我一想到能和你在这个节日约会，就忍不住提前来到这里了……你放心，等待的过程也并不枯燥。这不，还有个人在陪我聊天呢。”

“嗯，我也是满心欢喜的按照我们约定好的时间提前来这里等你呢！”季雨慌不迭的回应着。

满心怀喜……吗？你说满心欢喜的约会，结果带了个灯泡来……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自己这边也是有一个人撑腰的。

莫雅臣主动贴近季雨，两眼余光朝着秦笑和虞洹扫过几回，发现两个人的表情在某种程度上竟然完全一致。

他没有管别人私事的习惯，何况还是现在这个时间。

季雨如约而至，那么自己的小心思和小计划……也该抬上来了。

夜晚的观音大街，扬起了一抹让人忍不住哆嗦的刺骨寒冷。靠在莫雅臣身边的季雨环顾他们前方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茫然若失的表情。环视一圈后，她低下头，看着手臂上挽着的路威登包包……

放在那里的手机，屏幕仅闪了一下。

“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啊，衣服也很可爱，很有气质。”

莫雅臣绅士地接过季雨的包包，示意了一下他安排的第一站目的地，便迈出腿朝着那家餐厅走了过去。在后面两个人依然干瞪眼，还没打算反应的时候，季雨想了想后还是伸手碰到了他的指头。

莫雅臣浑身一颤，立刻回过神来之后，温暖的手掌捏握住了她小小的手。

“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啊？没事，天气有点冷。”

季雨应答，平常时候她和莫雅臣始终保持着最小限度的不接触的距离，所以这次主动攀上他的手，也确实算得上奇怪，或者说——

惊喜。

第三十二颗音符 浪漫的舞台

季雨不知道自己赴约的决定对不对，也不知道秦笑所说的《用恋人约会一样的决心和执行力去拒绝他的告白》方案会不会真的能如季雨所愿一般能够让两个人都体面的结束。

至少现在，在外人的眼里他们只是漫天银沙的圣诞夜里，一对普通的情侣。

手互相牵着，倒也没有十指紧扣，只是身后秦笑看着两人连接的手掌处微微有些诧异。

‘季雨这小妮子怎么还主动牵手了？这还是不是要拒绝告白的样子了？’

小小的疑惑映入她的眼底，不过现在的突发情况可没时间让秦笑去思考季雨的想法……

“你怎么……认识她的？”

说话的人是虞洹，黝黑的眸子里满是秦笑与她发丝间的飞雪。

晃过神来，她也不甘示弱的抬头盯着虞洹，微微笑道：“这么说，你也算是那个小男生的挡箭牌了？或者说是亲友团？”

虞洹脸色微变，他的视线在秦笑身上扫了一下，又转向前方打算丢下他们二人的“小情侣”，但即使虞洹自己不打算跟上去，秦笑却也拉着他的衣服跟在后边，丝毫不理睬他眼中流露的迷茫。

“你……挡箭牌……那就是说？”

“嗯哼？”

“……是吗？我为了他俩的事还得罪了她朋友呢。”

进入餐厅，莫雅臣体贴拉开椅子谦逊的伺候季雨入座。余光瞥向身边有些碍事的两人，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无奈。

季雨哪有被这样照顾的体验？从入座到点餐，莫雅臣一直都注重着季雨的体验。渴了他会唤来服务生取杯糖水，饿了会让自己去取一小叠马卡龙。

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但两人聊天的内容也只是停留在学生会的工作上以及音乐绘画上。

当莫雅臣提及乐器的时候，虞洹也会在其中插几句嘴，而后又引得他一阵白眼。

宴上，寂静。

位于大堂中央的大型水晶吊灯透过雕花围栏，落了进来，轻轻洒在绣着花纹的桌布上。

餐厅内，唯一与圣诞节气氛有所不同的是那轻快的布鲁斯音乐。忙碌的侍者们急促而冷静的在这片空间内移动，仔细一瞧，他们的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会……怎么表白呢？’

季雨生分而优雅的吃着食物，她的眼睛一直随着来往的服务生移动。

秦笑和虞洹似乎谈好了不在今晚破坏季雨他们这次的约会。这不，一看到季雨眼珠子咕噜噜的乱飞她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季雨，莫雅臣弟弟，我先去趟洗手间哈，你们先吃着。”

听到秦笑说话，季雨急忙拉着她的手瞪着眼睛小声道：“秦姐姐！你怎么一开始就走了啊？”

看见着自己的挡箭牌想要逃开，季雨当然精神亢奋的想要阻止她。而在莫雅臣这边，他似乎看透了什么，食指轻扣几下桌面之后，做出了一脸期待的表情。

桌对面，秦笑贴在她的耳边笑着，说着什么女孩子家的悄悄话，越是说着两人的脸也越是灿烂。

“你这丫头！姐姐我是真的要去洗手间哦，再者说，你不是之前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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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对你表白？总不能我真就一路上跟着你俩吧，这样子男方不难受我都难受。”

“嗯…………他应该会在人少的，比较安静的地方表白吧。”

“为啥？”

“因为我和他都喜欢比较安静的地方，而且就我了解到的他的性格，也不太像是会在人多的地方表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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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洹只管低头吃吃喝喝，和这个装潢瑰丽的餐厅格格不入，而莫雅臣也毫不在意似的任由他一直埋头干饭。

餐桌上，莫雅臣正坐在右侧，手里捏着一颗青枣瞥了一眼对面的季雨，在看看她抱在怀里的胳膊和脸上略显苦涩的表情……很显然，两位女士都有些受不了虞洹这种反常的吃相。

很奇怪。

虽然季雨和莫雅臣还是很融洽的聊着天，但是同样在这桌的另外两人从入座之后就没有过交流了。

放眼整个餐厅，在灯光能照亮的每一桌，无一不是情侣。

而莫雅臣这一桌……且不说吃相极为难看的虞洹，就单论他们四个人的座位就很值得议论。

不像其他客人都是黏在一起的，反而莫雅臣和季雨是对坐，保留了充分的尊重。

毕竟，他们还不算恋人。

夜色下，莫雅臣的脸庞有一半都浸入了雪的黑暗。路上色彩斑斓的霓虹灯折在他的脸上，给莫雅臣脸上添了几层古灵精怪的颜色。

音乐声，笑声，雪面被画出鞋印的咯吱声……莫雅臣带着季雨朝向安静走去，渐渐远离了那些霓虹。

漆黑的城市，落雪的小径。

地面上直到视野尽头也依然完整的雪面自然是诉说着这一片雪中世界正等待着一对情侣去留下足迹。

季雨看了看，还是觉得这个环境有些瑕疵……

两边的路灯还是太亮了，在这大雪天里总感觉太过凛冽。如果是两个人约会的话，绝对不会选在这里，一点气氛都没有。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季雨在心底的哼唧，道路两边的灯慢慢得变得昏暗了。

是电力系统出了问题吗？

莫雅臣依然是拉着季雨朝着公园漫步，季雨对与四周渐渐黑暗的灯光愣了一下，而后突然晃过神来朝着身后一看————

空无一人，雪地上是有规律的两条脚印。

秦笑和虞洹什么时候离开的？

季雨不知道，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可是她干烧的大脑还是猜到了一件事……

莫雅臣即将会表白。

她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仿佛是做了什么羞羞的事儿。她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了，取而代之的是耳鸣与心脏剧烈的噗通声。

噗通，噗通，噗通………

小路的灯光彻底熄灭，黑暗的世界里唯有尽头的公园还有几缕暖光存在。

咯吱……咯吱……

莫雅臣牵着季雨走入这淹没在树林的公园里，也就在此时，云层似乎猛烈碰撞了一次，天空也下起了如鹅毛一般的大雪。

今天，是莫雅臣的幸运日吗？

在这雪天里，那被厚厚的云层所遮住的月亮也攀在了夜空之上。

他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反正只要身处的舞台越来越梦幻，越来越浪漫，再怎么巧合幸运的事儿在他眼里不需要去考虑。

咯吱！

莫雅臣，转身。

他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究竟能不能得到季雨的青睐。在这满天大雪里，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含情脉脉地看着玲珑如玉的女孩……

第三十三颗音符 恋恋不忘

“季雨……”

他激动了，看着眼前这个羞红了脸越见美丽的少女，他喜悦地展开笑颜，踏上一步。可也仅仅只是一步，他就察觉到了今晚女孩的打算，慢慢的，收回了脚步。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都注视着你，但不敢打搅你的生活，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是以学生会活动的要求让你出现在我面前。”

看到莫雅臣缩回了的脚步，季雨的心跳突然停了一刹那。她抬起头，迎上了那两只在灯光下愈益真诚的黑眸，好似有晶莹闪烁。

“我已经向着你走了那么久……现在……愿意朝着我踏出一步吗？”

眼眶不由得一沉，他自然也是猜到了季雨给的结果。但那主动的牵手，那安安静静的跟在身后陪他一起踩雪，又给了他一点点希望。

“我……我………”

无言以对，季雨唯有沉默，任由雪片砸在树枝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暗处————

秦笑蹲在树林间远远的看着。

她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也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今天我兄弟必然是遗憾离场了？”

“说是这么说，不过一切皆有可能嘛，至少那个女生看起来也不像是感觉难受的。”

身后，一个女人坐在不知道从哪搞到的折叠椅坐在他们身后，右手叼着烟一脸无趣的仰头望月。

而在她身边，几条套着褂子的萨摩耶安安静静的趴着，那翘起的大尾巴频繁的拍在莫薰涵的腿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秦笑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女人，用眼神向她控诉着刚刚“绑架”他们姐弟俩的罪行，但莫薰涵也是耸耸肩露出一个自来熟般的标准笑容。

“哎，你不要一直这么看着我啦！那好歹是我弟弟第一次找女生告白，你们两个人一整晚都跟着这多不像话？”

“再说了，你们两个小年轻圣诞节不约会，怎么还想来拆别人家的台啊？”

小年轻？

虽然秦笑听到这个词是很开心啦，而且她的年龄也已经属于是大龄剩女。朋友闺蜜们都调节好工作关系已经开始备孕了，就她一个人依然还单着。

但是被一个绝对比自己小的孩子，而且还是第一印象很差的孩子这么说……难免有些想丢掉淑女的矜持来一次年长者的教育。

“薰涵姐……她是我姐。”

好在虞洹在秦笑撩起袖子前就汗颜的回答了，不然这边闹出的动静可要比在雪地中央的男女要来的更有意思。

“…………啊？！你姐啊？！”

“……嗯。”

虞洹伸手，尴尬挠了挠脑袋便又转过去看季雨他们了。

这下莫薰涵倒是感觉棘手了，现在这个情况还真是尴尬。毕竟就他们莫家姐弟和虞洹的交情，又想到他那渣男滥交的举动，自然本能的认为能在他身边的都是被他骗了的小姑娘。

但是现在是他亲口承认的姐姐，而且看这气质和气场……莫薰涵总是能联想到她家里那位执掌财政大权的母亲。

就在她尴尬的调整好笑容，想要讨好面前这位大姐的时候，那轮弦月便乏得跌入了云层里。这片小树林再次被冰冷的黑暗包围……

看到莫薰涵对着自己笑，秦笑也是收起了欣慰的笑容，转而换成不怀好意的邪笑在喉间诡异的笑了两声，上前把她按在椅子上，冰冷的双手用力的揉搓脑袋，传递了一轮来自长辈的关怀。

虞洹含着笑，望着那边两个玩的热闹的年长女性。再微微的叹出一口气，他回过头，继续看向那片大雪里的男女————

季雨深吸一口气，轻微抬眼便与蹲下身子的莫雅臣的双眼正好对上。

两双眼睛碰上的那一刻，季雨便面红双颊，再次错开。莫雅臣也许知道，回避不一定是坏事，也许是害羞了，是好事。

约莫过了半分钟，莫雅臣耐不住寂寞，他轻轻扶住季雨的肩，痴痴的看着她的羞红的侧脸，看着她隐藏在发间若隐若现的耳环坠子————

“季雨……你……今天真美……”

因为寒冷而变得苍白的皮肤，更染上了一层红霞。

看到季雨脸红，头低的更低，莫雅臣也显得有些激动，焦急道：“不是！季雨……我不是在那个意思………我就是……那个……那个……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很美……”

虞洹偷偷看这样他这样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样子，倒是觉得震惊了。而树丛间的两个女生也停止了打闹，静悄悄的走到虞洹的身边如痴如醉的看着。

“恋爱啊，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的谈过一次呢。”

“大姐你都多大了还没谈过恋爱，这么装纯吗？”

“嗯？！”

虞洹第一次感觉身边有两个自己惹不起的女生时，那种折磨身心的无力感，只好一点点的挪开位置。

“对了！”莫薰涵小跑到那几只毛绒绒的萨摩耶身边给它们解开了衣服，嘴里一边说道：“小家伙们，现在该你们去帮哥哥撩妹了哦！”

小家伙们尾巴摇得很用力，仿佛是上了发条一般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异常亢奋。

…………

这边，颤抖着的季雨依然是一言不发，闭着眼，红晕堆满了脸颊。

空气中，充满了安静……

也许是太过安静了，季雨的颤抖幅度也严重到莫雅臣也能感受到的程度，淡蓝色的眼睛也越来越困乏。莫雅臣见状，连忙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季雨的肩上，遗憾地笑道：“我们先走吧，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再玩玩。”

莫雅臣确实有些乏了，毕竟他并不是一个会在脑子里装恋爱知识的男生。以前的他比起恋爱的事儿，他更喜欢在网络上看那些画家的作品，然后再洋洋洒洒地写出自己的观点看法。

但是他的性格是很含蓄的，他做不到那么直白的说出那三个字，也不知道自己够不够资格对季雨说出那三个字……至少，现在他自认为已经将自己的情感抛过了篮网，那个取名为爱的小排球……

就让它自己在漫天大雪的拍打下，坠在地上吧……

冬季的夜晚，漫长而无情。

冰冷的寒风呼啸着从天空袭来，带走这人间本就寥寥无几的温暖空气。季雨紧张的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莫雅臣的眼睛……

他张着眼睛，黑色的瞳孔虚无而空洞地望着空中被灯光照亮的黄色雪花。

他看透了，也不再期待季雨的回答。

嘴角却明显的扬起，像是洒脱的笑。

第三十四颗音符 必有回响

沉寂，在这片不大的树林里延续了一会。

这段时间里，季雨依然看着莫雅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莫雅臣总是伸手轻轻触碰她的头发，至少雪面上的倒影是这样的。

尽管，他始终触碰不到季雨的肌肤。

尽管，他始终感受不到季雨的体温。

但即使这样，他眼里也没有任何不满，只要呆呆的站在雪地里，能够让雪面的影子亲密的接触，似乎就满足了……

季雨脑海里回放着，回放着一幕幕与莫雅臣在一起的平淡日子。那些日子实在称不上特别，只是重复的过着某一天，这样的时光难道在莫雅臣眼里都很难得？

自己值得吗？

在季雨看来，他们只是平淡的认识了，平淡的成为了朋友。她经历了很多事，也慢慢变得自信了，可是如果要将自己的身份再添上一个标签……

莫雅臣的女朋友？

无关礼义廉耻，明明几个月前还是男性，现在却面临着成为别人女朋友的情况……

有些膈应。

心底那没什么用的倔强劲又冒出来了。

手掌，停滞在半空。

莫雅臣的视线离开了季雨，凝固在从树丛里钻出来的两只可爱的小雪团子上，对于季雨微润眨巴的眼睛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莫雅臣取回自己的衣服穿上后，她才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恬静的转身，注视着莫雅臣的背影，沿着他的足迹，静静地跟在身后……

“嗯？……哇_~！好可爱的狗狗！……莫雅臣你快看啊！”

空荡的小平台，季雨发出笑容。已经再次移动的两人在小树林那三人的眼里便已经猜到了答案。

秦笑走在前边耸了耸肩，毕竟从一开始季雨就没打算答应对方，这是命中注定的结局。

两边的路灯随着莫薰涵按下的食指而渐渐亮起，把这场雪照亮得有些刺眼。

她有些懊恼，是不是自己把小家伙们放出去的时机晚了？

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他们眼前只有这片银色覆盖的美丽世界。

雪……

美丽的雪。

悠扬落下的雪啊，宛如精灵在舞蹈。

那偶尔从远方吹来的风更是妖娆了她们的舞步，增添了一层妩媚。

小路上，两人踩过的脚印被新雪填满。灯火璀璨的闹市区，人们捂着围巾跑进温暖的店里，抱怨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也有孩子大笑着，欢呼着在白棉上跑来跑去，用他们小脚踩出一朵朵花瓣。

而在这里……

一个女孩蹲下身子尽情享受着两团暖乎乎的大白球，在这冰天雪地里传出悦耳的笑声。

呼……呼……

刚刚落在地上的初雪被风一吹，又乘着北风，飘向半空。

空旷的公园里，那三个人的脚步缓慢，苍白的灯光像是威慑着他们不要破坏这场初雪。

“汪_~！汪汪~！”

第三只小狗从树林里钻出，它肆意地在灯光下奔跑，浑身的毛发随着步伐一开一合，激奔在那些还未落下的雪片之中。

扑通一声，小狗滑倒了。

季雨呵呵笑了一声，连忙摸了摸身边的两小只，招呼它们一起玩耍。

“汪汪汪_！汪！汪汪_~~！”

热闹的圣诞夜，雪花落下的地方都要快快乐乐的。

季雨看着那无忧无虑的三小只，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朗。

“莫雅臣，我有些话想说。”

在片刻纠结后，季雨转过身去，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害羞以及其他的表情。

认真，坚定还有温柔。

“我觉得我们的相识很简单，简单的有些好笑。”

“可是，你是我进入渝阳之后第一个结交的朋友，虽然我还有点怕你。”

“可是这几个月来，和你在一起我也确实很开心，也看到了你私下不那么严肃的一面。”

凛冽的寒风拍在季雨身上，将她的帽子吹走。

夜，渐渐深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到底那点吸引到你了，也不知道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都没几个人是哪点讨你喜欢了。”

“但是，你的心情我想我应该能够理解。那些平淡的日子里，我也过得很开心，无论是你教我的那些谱子，还是你带我去的那些地方，我都一直记得。”

夜色朦胧，那雪色似乎想要把这个世界掩盖了一般，阻去所有人们想要隐藏的心声。

寒风，从背后吹起她的秀发。飘柔的发丝将季雨的脸颊遮住，露出闪烁着蓝色光泽的泪滴耳坠。

“你的身份很高贵，音乐世家，又是绘画艺术生，还很有钱。这样的人，居然喜欢我？”

“说实在的……我很惶恐。”

“这种灰姑娘一般的情节……怎么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从来都不喜欢看童话，也绝对不会相信这种童话一样的剧情会在现实中发生……”

灯光开始摇晃，然后很快就熄灭了……可是莫薰涵也大大方方的张开双臂，示意这次自己并没有做手脚。

唯一还亮着的，依然是公园中心那一盏暖黄的指明灯。

季雨迎着光，看不清莫雅臣此刻的脸。不过，现在应该会很难看吧？也许莫雅臣还会庆幸那束光的及时，遮住了他最难堪的一面……

“所以啊，现实就是现实。你不是什么白马王子，只是一个会装酷的，性格古怪的小画家。”

“而我，也不是什么灰姑娘。我有很幸福的家庭，也有几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她挽手将杂乱的发丝撇在耳畔，又自信的叉着腰，整个人看着古灵精怪的。

“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我和灰姑娘一样好看吧？”

雪，落在季雨的鼻子上，迅速融化成一抹冰凉。

“或许是因为我爸妈的婚姻问题吧，既然连她都维持不了这份关系，所以我也觉得我没办法去维护经营这份感情……”

“但是………”

“但是！！我想试试！我想试试被明目张胆的偏爱的感觉！我也想对喜欢的人负责！”

“所以！！！………”

欢笑，在渝都城内处处飞扬。

瑞雪，所带来的不只是寒冷。它还带来了大人们的美景，小孩子们的玩具，还有寄托了人们对于来年的期望以及未来生活的无暇期待。

毕竟圣诞节这一天所下的雪，确实是有着太多美好的意义和期待在里面了。

美好……

吗？

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不然，那些晶雪，为何还能如此醉人的起舞？

那片小树林里，那个看不清面孔的男生，嘴角为何会露出笑容？

第三十五颗音符 雪舞

呼————

风雪越来越猛烈了。

三小只也终于停止了玩闹，开始缩在一起，溜回莫熏涵身边看着这片冰雪发呆。而莫雅臣则是靠近面前的季雨，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

这片世界，唯有对方的怀里还有些许温度。

她的眼里，风雪渐渐迷惑了色彩，遮掩住了一切。可在这肆虐的风雪中，有人为她挡住了所有的不安。

莫雅臣…………

他的头上被飞雪垫成了花白。刚刚开始一样，看着季雨的眼神依然是那么柔情。

“季雨，我喜欢你。”

声音，在萦绕的风中流窜，这句最简单的情话在她耳边轮转了无数次，一遍又一遍的浸入季雨的耳里。

“你知道吗？”

怀中的温软让莫雅臣不自觉的用了力。

比起季雨的回应，莫雅臣此刻更希望季雨就这样安静的，让自己能够抱着她。

怀中的秀发，依旧顺滑……

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的跳动……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只能看着。

莫雅臣一遍又一遍轻声的重复着那四个字，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季雨的脸上缓缓挪动，轻轻沿着脸骨轮廓勾勒出那些细细的线条。被冻僵的脸颊也在这个画家的每一次的加温中融化，沾着，去蕴上那接近最后一抹的颜料……

终于……

指尖轻触嘴唇。

最后一笔……

结束。

美丽的少女依偎在恋人的怀里，比照片更加瑰丽的美色，在这个雪夜之中，诞生。

呼————

雪，终了之后慢慢归于平静。

刚才的风雪恰似从不存在一般，周围再次被静谧的而祥和的雪景所笼罩。

黑暗中的三人，各自抱着震惊，疑惑以及欣慰，默默的注视着雪中的少女和温柔的守护者，等待着他们的下一个动作。

画家，抱着自己亲手涂抹的画中仙，然后…………

“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被簇拥包围，所以我会让你走的路繁花盛开，人声鼎沸。”

“倒……倒也不必这样……”

季雨抬起头，她的视线带着丝丝心跳望着莫雅臣。“你……在这里吗？”

她在问谁？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风……吹了起来。

一地的雪花反衬着光华，宛如日照的灯光在这个世界闪耀着。

俏丽的少女，在这一刻终于等到了最后的荡漾。取名为爱的小排球，最终还是落了地，溅起一抔碎雪，片片的碎落趁着风，飞上天空。莫熏涵指着空中晶莹的光芒，笑着向两人介绍着自己下一部电影的拍摄方法。她的欢笑和两人偶尔的嘴贫围绕着席卷而舞的的雪片，上升，飞扬…………

最后…………

众人转过头，默契的望向中央的两人……

怀中，风雪渐逝。

她的眼角……

多了两道泪痕。

…………………………………………

铃声，从被窝里乍现。

季雨慵懒地攘开被子露出脑袋，睡眼朦胧中抱着手机，一边关闭音量一边撑着身子，那双清蓝色的眼睛不断的瞅着房门。在那里，季渝卡在门边一开一合地玩着。

元旦，农历的春天到了。

初春时节，树丛中的雪也化作了朝露。那些露水随着路边经过的人带动而轻轻一抖，从枝叶上落下。

“呼，大小姐终于睡醒了？”

一团白气，从季渝的嘴角呼出。白色的烟雾在寒冷的空气里飘散。她看了看季雨凌乱的睡衣，季雨也朝着她憨笑一声就继续埋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姐，你今天怎么又扒我房门啊？”

“你这不是今天没课吗？我看你今天还怎么找借口推脱！快说，圣诞夜那天究竟干什么去了？”

“啊呜～～～～姐，我还困呢，晚点哇，晚点哇！”

季雨抬起头，头发有些摇荡，不再理会季渝的捉弄，但是季家的大门还是被叩响了。

“阿姨您好，我是季雨的……朋友，请问季雨起床了吗？”

“…………！！！？”

即使隔着两堵墙，季雨还是听到了那个会让她心底一颤的声音，连忙脱掉睡衣在衣柜里胡乱的穿了两件衣服就跑了出去。

相比起以往工作日的习惯性晚起的紧张，此次的季雨甚至已经是鸡飞狗跳的收拾自己了。

“妈，早饭还没做好吗？”

季雨从厨房端了杯水走到客厅，如果只是听着声音倒是感觉很有精神。

“啊，莫……莫雅臣你怎么来了啊？”

“咳嗯～～～”

莫雅臣有时候看着季雨，真的觉得挺好玩的。

抬眼，一张清丽的素颜映入莫雅臣的瞳孔。

季雨穿着一件隐约透明的薄衬衫，下着淡红色的苏格拉短裙，两条长腿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光滑的肌肤在朝阳的滋润下露出温润的光泽。

气温明明还很低，但季雨的衣服穿的那么清凉。很明显的反季节穿搭。

莫雅臣看到季雨来了，也只是温润的笑了笑，保持着一定的客气和距离。

季妈妈这么久的人生阅历自然知道了面前这个小伙子的目的和身份了。虽然她没有咄咄逼人的追问莫雅臣，但还是尽可能的给他施压。

自家的小白菜从圣诞夜那天回来后，就一直不对劲。每天晚上都一直在抱着手机聊天，整个看起来就是恋爱了的感觉。虽然也猜过季雨啥时候带着小男朋友回家，但实在是没想过仅仅一周就已经找上门了。

明明这个丫头才变成女生没多久，就钓了一个英俊帅气的男生，这个事在季家两人的眼里总感觉有点怪。

“我能坐这里吗？”

儒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季雨别过头，发现身着黑色风衣的莫雅臣正冲着自己微笑。

正值第一次恋爱期的季雨怎么受得了这份笑容？要不是季妈妈还在对面看着，她差点就挽上去了。

不过，季雨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做出回应，转头看向窗外的盆栽。可就在莫雅臣坐在季雨身边之后，季妈妈就已经狠狠地瞪了季雨一眼。

“呜～～～？”

也许是季妈妈的眼神太过有深意了吧，季雨只不过瞥了一眼就慌不迭的收回视线，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这时，莫雅臣才注意到眼神凶恶的季渝正不断的扫视这俩人。

而这个时候，莫雅臣也抬起头，温和的视线直视着季渝的双瞳……

对峙着。

“你是谁？”

季渝眯着眼一脸严肃的看着莫雅臣，问出一句。

坐在对面的季雨双手捧着装满热水的杯子，仰起脖子小小的喝了一口。随后，她放好杯子，轻轻擦了一下从她嘴角留下的水渍，露出一个足以让莫雅臣心动的笑容。

第三十六颗音符 见家长了？

此时，心动之余的莫雅臣也看懂了这表情之后的意义。

“我……呃，我姓莫，名雅臣。阿姨，姐姐叫我雅臣就好。”

“莫雅臣？……渝阳大学的新门面？”

季渝伸了个懒腰，靠着柔软的椅背，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想不到我家姑娘几个月就拿下了啊……”

季雨听到笑声之后，再次探出脑袋，可看到季渝那不言而喻的肃穆神情后，她又害怕的转了回去。

她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的表情变成了无奈的笑容。她摇摇头，从座位上站起来靠在季雨身边，握住她的手。

“怎么今天这么怕我啊，丫头？”

还能怎么办？自家唯一一个小丫头可不得宠着？

季雨本能的浑身一颤，可她在感受到姐姐并无恶意之后，便窝在她的怀里撒娇。这个举动惹得季雨微微一笑，十分感慨的看着莫雅臣。

“好了，妈，别弄得这么严肃！季雨好不容易有个朋友来家里玩玩，好好招待一下吧！早饭不是还没做吗？走走走，咱们去做饭。”

一扫刚才的肃穆，莫雅臣看到季渝和季妈妈离开客厅之后，心情不期然的好了很多。他立刻往季雨的方向挪了几步，然后拉起季雨的手。

“怎么还没向你妈妈和姐姐坦白啊。”

手掌被他放在胸口处揉搓，似乎有些埋怨。

“我还想说呢，你干嘛这么快就来我家里啊？”

“我这会儿不是想你了吗？”

季雨一愣，抬起头来。第一眼就看到莫雅臣那双温柔的双眼。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入神，急忙忙的后撤，害怕被家人看到。不过这几步她走的有些乱了，碰掉了水杯也直接摔在了沙发上。

“你干嘛啊？”

看到跪坐在地毯的季雨，莫雅臣也是绽开了满眼爱意。而小腿被热水浸湿的季雨也算是品尝到了新的一年里的第一抹温度。

她嘟囔着嘴，俏脸也随着这副丑态而不由得变红。坐在身边的莫雅臣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笑笑，伸出手挽着她的腰扶起了季雨，伸手擦了擦衣服上得些许水渍后，笑到：“怎么这么不小心？难不成光是看到我腿都软了？”

“咦————怎么以前没见你这么调皮自恋啊？”

不过季雨的脸上还是重新扬起了笑容，她牵着莫雅臣的手向他介绍着由自己设计摆放的家具。在介绍完了客厅之后，季妈妈端着两碟饺子走了出来，而似乎起了劲的季雨打算把自己的闺房都展现给莫雅臣，风风火火的拉着一脸诧异的莫雅臣打算跑进房间……

“咳嗯………”

季妈妈打断了热情的季雨，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季雨。季渝提着两碗辣椒酱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一眼季雨主动拉着莫雅臣的手后，也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空气，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安静氛围。

“你们……看着我干嘛……”

被三人注视着，季雨的脸不由的微红。衬托着她脖颈与锁骨处那原本就如同白雪一般的肌肤，显得煞为好看。

季渝轻笑一声，把蘸料放在桌上后，习惯性的看着季雨：“我说啊，你们已经完全不打算隐瞒了吗？”

视线一直在季雨和莫雅臣的身上，准确来说是季雨牵着的手。虽然看不出牵手的主被动关系，但是看那边莫雅臣嘴角一直憋着笑，想来也是季雨主动的。

季雨顺着视线，发现终点在自己的手上。季雨的脸再次红了一下，她立刻松开手，低着头抢过季妈妈手中的饺子立刻吃了起来。

“你这孩子，还有客人在呢，你这算什么样子。”

季妈妈无奈的朝着莫雅臣一笑，而莫雅臣还以一抹微笑道：“没事的阿姨，这样的季雨很可爱。”

阳光散发出明亮的金色，窗台里的盆栽也全都长出了一点小小的嫩芽，在不算狭窄的客厅里，红着脸吃饺子的季雨无疑是成为了一道最为有趣的风景。

“雅臣啊，我直接叫你雅臣你介意吗？”

“啊，阿姨，我不介意。不如说您能这么称呼我才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呵呵。”

季妈妈会心笑了笑，随后便拉着莫雅臣走到季雨身边。

“季雨这孩子不喜欢吃汤圆，所以我们家今天早餐就做的饺子，雅臣吃的惯吗？如果吃不惯阿姨再给你做一份？”

“诶不用了不用了阿姨，饺子就好了，我也喜欢吃饺子。”

季渝看着埋头苦干（饭）的季雨，有些不成器的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说啊，明明是你的男朋友，怎么你个丫头一点作为都没有？”

季雨听话的转头磕磕绊绊的招待着莫雅臣，不过她越是不自在，莫雅臣的笑容也越更晃眼。

餐后，季渝一把拉着季雨去厨房洗碗，让季妈妈单独试探莫雅臣。

“季雨，我给你说，无论你怎么喜欢他都好，但必须要有一条底线，女孩子一定要自爱，一定要自爱，懂吗？”

“……嗯嗯，我知道，我又不是什么事都不过脑子的人。”

“过脑子啊，你过脑子还把男朋友带到你房间里？你个笨丫头啊！”

说完，季渝恨铁不成钢的卷起指头敲在季雨脑门上：“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带男生进闺房代表着什么？就算你不知道，万一男方知道呢？而且还保不准男方会瞎猜你的心思！”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啧！”

“你现在还没和他发生什么吧？”

“没有，就……就亲了一次。”

“亲了？什么时候亲的？亲的哪里？亲了多久？”

紧张？还是八卦？季雨听不出来，也没时间去猜她的想法，只有支支吾吾的回答：

“就…………就表白那天，气氛到了就……就亲了，亲的嘴。”

伴随着水池里滴滴答答得瓷器碰撞声，整个屋子从刚才短暂的喧嚣进入了片刻的宁静。不过这种宁静也只是相对而言，毕竟季妈妈正坐在莫雅臣的面前，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声让客厅里实在静不下来。

一问一答中，季家姐妹渐渐听懂了季妈妈的聊天内容。只不过季雨越听越怪，就总感觉像狗血电视剧里鸡蛋里找骨头的婆婆一样。不过季妈妈问的很温柔，如果心思不深，或许还真的认为她是在担心孩子的未来吧。

门后，莫雅臣等到季雨关上门之后立刻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新年里最清香的空气。

“想我当初学生会选举都没这么紧张过，阿姨的气场还是强啊，估计我下次这么紧张得是论文答辩的时候了。”

“废话，那是我亲妈，你可不得唯唯诺诺的？”

听着莫雅臣发自内心的感叹，季雨嘴角重新浮现出微笑，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自豪感降临在她的身上。毕竟一物降一物，自己降不住的人，有家人可以帮忙压着。

“走吧，新年的第一天，由你安排。”

第三十七颗音符 奇怪的约会

在这节日氛围愈渐淡薄的地方，元旦第一天整个城市的轨道列车都是拥挤的。

女孩穿着白色丝绒长裙跟在男孩身边，进入了一座超大型商城，虽然是封闭式的，但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将里面照的和外边阳光下的白昼一样。

商城里，所有的店面当然都是商家了。八层的建筑，但是并没有将店铺进行分类，故而每一层都热闹至极。

季雨在前面缓步走着，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偶尔咳嗽几声。在仔细对比了好几家的店之后，她才从秦笑送给她的包包里取出零钱买了两串古香古色的便宜镯子。

“买这玩意干嘛，挂手机上吗？”

莫雅臣看着她如此东挑西拣的只为了买两个小玩意，有些好笑。

“我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东西啊？”

“没事，只要人在就够开心的了，没必要买啥东西。”

季雨没管，依然是走在前边对着小玩意铺子格外感兴趣。直到莫雅臣有些受不了了才拖着她去往目的地。

乘着电梯，莫雅臣带着季雨来到了八楼。这座商城的最高的一层是电影院，但不知为何来此看电影的人并不多，甚至有些设备还落满了一层薄灰。

这里阴暗的光线和空气中略带潮湿的空气让季雨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看来清晨穿的那么清凉还是难免的患上一点风寒。

季雨看着周围，实在是感觉不到任何合理之处。当莫雅臣穿过走廊走到这一层的大堂之后，季雨也随之加快了脚步。

窗外，看到的并不是商城外的风景，而是不知所谓的蓝天白云，很显然这一层也是全封闭式的。

“雅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嗯哼？放心吧，不是你那小脑瓜子里想的奇怪地方，这是正经场所，有营业执照的。”

“营业执照？还有这个环境氛围……”

“很聪明嘛。”

“一大早把我叫出来就是逛鬼屋的？”

季雨不免有些生气，毕竟一般人约会不太会把闯鬼屋纳入必玩项目，而莫雅臣甚至把闯鬼屋列入约会的第一条了。

但更多的是好奇，毕竟季雨从没到所谓鬼屋里玩过。不过也是又菜又爱玩的类型，就连以前看恐怖片都要抱着枕头挡着看。

“哎，就玩玩嘛。早上来玩人还少呢，咱们可以慢慢探索。如果等到下午了，光是排队就有你好受的。”

“……怎么就非得进一趟鬼屋？”

“你怕了？如果怕了可以往我怀里钻哦。”

“呵！我怕这玩意？想我当初一个人半夜看《午夜凶铃》的时候，裤子都不带动的。”

季雨接过莫雅臣递来的老旧电影票，在面色灰暗的检票员处过检了之后便准备开始挑战了。

“为了我们工作室的保密性和工作人员的安全，请二位把手机和带有危险可能的物品放在我们这儿。”

莫雅臣和季雨表示理解，将手机和包都锁入保险柜之后才跟着这【电影院】里唯一一位工作人员进入门口。

当季雨百无聊赖的听工作人员讲解这个电影院的所谓来历以及分有几个入口的时候，季雨激动了。

待到设定解释完毕之后，季雨便要求着两人分别走两条路，直到走完全程后再到终点汇合。

这是个赌约，惩罚是没能走完全程的人必须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小姐姐，如果你实在是受不了里面的环境，想要退出的时候，就按下你手腕的这个红色按钮，我会第一时间将你送回来的……请不要勉强自己。”

季雨享受着只有女生才会有的特殊待遇，心里苦涩的笑了。麻木的点了点头后，从第三个入口进入了这间电影院。

————————————————————————

“我说唐礼，贴吧里都在说莫雅臣老牛吃嫩草撬走一年级校花，是真的吗？”

“………你在哪看的这些？”

宿舍里，唐礼刚和在外地出差的父母通完电话后，舍友陈浩霆忙不迭的发问。

“渝阳校友贴吧啊，不然哪还有人关心谁和谁谈恋爱的事儿？”

“那你关心莫雅臣干嘛？有那闲功夫不如给你那游戏多上点分。”

“我又不是关心莫雅臣，我是关心你啊！兄弟我怕你被戴绿帽子啊！”

“什么意思？”

其实唐礼心里隐隐的已经有了答案，因为他知道，莫雅臣最近和哪个女生走的很近。

“因为那个一年级校花，是季雨啊！那个在你床上睡过午觉的季雨！”

————————————————————————

空旷的走廊里，斑驳蜕皮的墙壁两边的房门全部都被锁死，门把手甚至都脱了锈。破败与阴森的环境比起外面的萧条更为骇人。就连墙上的灯光也是忽明忽暗，残破不堪。

仪式感很强烈。

明明是个鬼屋，但是门票却做成了电影票的形式，如果季雨还记得，就会想起自己走的这段路正是那位工作人员之前说过的其中一条“设定”。

每一条入口，对应着每一个故事的设定剧情。就像玩游戏一样，用某一个人物，去走一遍它早已经被设定好的剧本。

季雨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里的恐怖装潢非常满意。

这条走廊，堆满各式各样的小石雕，多到有些挡路的程度。不同于其他鬼屋，很反常的越往前走，灯光越亮。

很快，季雨走到了那片高亮的走廊里，墙壁也不再斑驳，那些绝对打不开的装饰房门也特意得刷上了一层新漆，现在还依稀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环境是好了，但却而代之的却是墙上那些抽象且惊悚的绘画。那些灯光也正是特意安排在那些画的后边，将画中的恐怖放大了数倍。

季雨轻哼着小曲，缓解自己的心理压力。同时也底下脑袋不去看那些可能会造成精神污染的画。

直到…………

一幅面部被手工刀割破的画出现在走廊的转角尽头。

而那灯光将那幅失去脸孔的画照在缓缓走来的季雨身上。

如果有第二个人在场的话，肯定会感到惊讶惊悚，又或者是表达对这间工作室的设计师表达极致的赞美。因为……

那副画的光影，与缓缓走来的季雨的身形……

完全一致。

第三十八颗音符 主角

“薰涵姐，这次又要把工作室弄成什么样子？”

三个月前，十月份，饭店包厢里某个工作室的成员聚餐。

“上一部不是有二十亿的票房吗？咋这次么又要大伙动工改啊？先休息休息呗。”

酒过几盏，莫薰涵再次提出了改造意见。“上部电影我那是被裹挟了，你们看到的版本压根不是我想的结局。”

“好吧好吧，那薰涵姐你这次想把那层楼弄成啥样子再给你找灵感？”

“反正上部电影嘛，办公室里那个的盒子是装满了的，反倒是我这回也该试试转型了，不再做悬疑怪诞电影了。”

…………………………

季雨看着那失去面孔的画，心里不免得有些发毛。

阴冷的灰色雪片顺着头顶的低温空调随风飘流。在那底下的季雨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更加裹紧脖子上的围巾，柔软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脚步有些哆嗦的跑过了那令她感到不安的转角。

仅仅只是转角，那地图就已经变了。不再是看不到尽头的无尽回廊，而是一片由石料组成的石雕林。

——————————————————————————

“我打算拍一部关于救赎的电影。”

莫薰澜颔首一笑，手指似乎按着什么旋律似的敲着酒杯。

“救赎啊？这个词可有点高深了。薰涵姐展开聊聊？”

她浑身酒气，但脸色依旧健康，只是微微的泛起红晕。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应酬之类的常常都有，练就千杯不倒，这才是应酬的必胜法则。

“要我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我打算先设置一个病入骨髓的男主角，然后让女主角去拯救他！”

包厢里突然沉默了，每个人都看着莫薰涵，眼神里塞满了疑惑。

“……医生？”

“不是，拯救男主角内心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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