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https://www.esjzone.cc/detail/1740745816.html
书名：魔法少女大叔
类型: 韩轻
作者: 냥둘러치기
其他书名: 마법소녀 아저씨/Mr. Magical Girl/魔法少女先生
Web生肉: https://page.kakao.com/content/55996525

001.序章 


001.序章

* * *

孩提时代……。啊，对了，还不能说是孩提时代。更正一下。

该说是懂事的时候吧。我非常喜欢看有魔法少女出场的动画。

美丽又华丽的女性们出场击败坏人的帅气场面、华丽的演出、有著许多荷叶边的飘逸洋装。这一切的组合，我都喜欢。

在学校聊这些话题，常常会被当成女孩子看待，变成被嘲笑的对象，但我心里明白。

那些嘴上这么说的家伙们，一到动画播出的时间，就会找各种借口赶回家，坐在电视机前。

肯定跟我一样，在家里模仿变身姿势，看著动画吧。

现实与绝望的魔法女王玛尔斯！

太阳的力量。公主太阳！

变回你的原形吧！燕子卡片！

嗯。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台词却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现在已经不喜欢魔法少女了，但果然是因为儿时的事情，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吧。

总之，和平常一样，在我模仿魔法少女动画的姿势时，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

* * *

坐在客厅里看著电视时，画面突然开始滋滋作响，断断续续的。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沙发上起身时，

「要不要跟我签约，成为魔法少女呢？波唷！」

吵闹的白色不明物体突然出现在眼前。

「噫！」

我吓了一跳，跌坐在沙发上。

「做梦……？」

「是现实喔。波唷！你被选为正义的魔法少女了！」

一只长著白色毛、看起来像飞鼠的不明物体漂浮在空中，活力十足地开口说道。应该不是真的飞鼠吧。飞鼠不会说话。

我满腹疑问地观察著那只飞鼠，不对，是像飞鼠的某种东西时，某个词汇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魔法少女。

我被这个词汇迷惑，开口说道：

「魔法少女……？」

「没错，波唷！」

「我是男的耶？」

「那种事无所谓。波唷。只要有爱好正义的心，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魔法少女。波唷！」

「不会完全变成女生吧？」

「只有变身的时候才会变。波唷。魔法少女的身分是秘密！」

虽然一开始是被魔法少女这个词汇迷惑才开口说话，但我却没有真实感。果然是在做梦吧。

我慢慢地垂下视线，看著左手。没错，听说在梦里不会感觉到疼痛。

我捏住手背的皮肤扭了一下，一阵刺痛感传遍神经。

不是……梦吗？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吧？波唷？」

听到这句话，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来变身看看吧！这样你就知道不是梦了。波唷！」

好奇怪。明显很奇怪。浑身不对劲。

我至今为止短暂的人生不断发出警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然而，奇怪的是，我却不想错过魔法少女这个词汇。

正因如此。

「要怎么变身？」

我开口问道。

「在心中虔诚地许愿，想像全新的自己。波唷！」

幸好不需要幼稚的变身台词，或是奇怪的姿势。

我双手合十，强烈地许愿。

我梦寐以求的魔法少女。

我想起在哪里看过的动画。

我想起在哪里瞥见过的图画。

我想起在哪里读过的小说。

我想起在哪里读过的没用的网路文章。

银发。

红眼。

娇小的少女。

不对称的双马尾。

可爱的缎带。

没有裸露的长裙洋装。

你可能会觉得这要求太详细了，但谁心里没有一个理想的魔法少女形象呢？

理想中魔法少女的模样，如同经过某种修正般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从简单的涂鸦，到一幅画，到一个玩偶，到一个活生生的人。

浮现在脑海中的银发红眼魔法少女向我伸出了手。

那只小手触碰到我胸口的一瞬间，风向四周扩散开来。

一股强大的风量。

强劲到难以站稳的风围绕著我，呼啸而过。

「好惊人的魔力。波唷！」

发出「波唷」叫声的小白毛球似乎也被卷入了风中，随著风盘旋而上，消失在天际。

在随之而来的寂静中。

也许是现实中不存在的风吧，周围的物品完好无损，但风力逐渐增强，开始遮蔽周围的空间。

「波唷喔喔喔……」

吵闹的毛球叫声也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彻底的寂静中只剩下我和魔法少女。

毫无感情的两道视线交错。

像是等待我的行动，小小的魔法少女完全静止不动地看著我。

是要握住这只手吗？

我用我的手覆盖住那只戴著手套、贴在我胸口上的小手。

那只手很小，我的手可以完全覆盖住。

「适格者识别完成。」

和我想像中一样可爱的声音。如同电视里出现的那种小女孩的声音从口中流泻而出。

「现在开始刻印。」

放在我胸口上的手开始缓慢地顺时针旋转，当手转完一圈时，红色的眼睛看向了我。

红色的眼睛像要看穿我一般，接著嘴巴张开了。

「愿我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充满好运。」

这也是刻印的一个步骤吗？

我正赞叹著观看刻印仪式时，魔法少女的手最后又动了一下。

同时，眼前的魔法少女化为光粒子消散了。

魔法少女变成的光被我吸入，我被光包围著。

在耀眼的光芒中，我的身体开始变成魔法少女般纤细的体型。闪烁的光芒聚集起来，形成形状，覆盖在我原本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变成了内衣。

接著出现的是白色长袜。

雪白的长洋装。

红色的罩裙。

蓝色的外套。

在穿戴好黑色的靴子和蓝色的手套后，我落到地上。我下意识地伸出右手，一把金色的锤子出现了。

我直觉地知道，这就是我今后魔法少女生涯的武器。

最后，光芒在空中闪耀，在我的头上留下了一个小礼物。

半透明的翅膀状缎带。

这肯定是魔法少女的变身吧。通常这时候应该要喊出魔法少女的名字，但我从没想过这种事，所以嘴巴张不开。

幸好喊名字似乎不是必要的步骤，包围著我的光芒渐渐消失了。

「成功了。波唷！现在你知道了吧？不是梦吧。波唷！」

变身结束后，白色的毛球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看来不是梦。刚才和魔法少女的相遇是如此真实。

「那么，既然你已经变身了，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

比起那个，我更需要一面镜子。

确认我变成什么样子更重要。

「听我说话啊！波唷！」

我无视白毛球的话，冲向洗手间。我又不是女国中生，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镜子。

我急忙转动门把，冲进洗手间，镜子里映照出一位银发红眼的少女。

我难以置信地举起右手，镜子里的我也举起了左手。

我捏了捏脸颊，镜子里的魔法少女也捏了捏脸颊。麻木的疼痛感随后袭来。

是真的。

我真的变成魔法少女了。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跑掉了。波唷！」

「现在我该做什么？收集卡片？还是散落的魔法式？帮助别人吗？」

我兴奋地想赶快做些魔法少女该做的事，一把抓住空中的毛球摇晃起来。

「波唷？波唷喔？！」

白色的飞鼠发出奇怪的叫声，似乎很慌张。

我好像太激动了。

我冷静下来后，放下毛球，开口说道：

「说吧，你不可能无缘无故让我变成魔法少女，我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做吧。」

毛球被我抓住摇晃了一番，似乎有些站不稳，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开口说道：

「当然了，波唷。只要打倒企图征服世界的邪恶魔王就行了，波唷！」

恶党。真是标准的剧情发展。那么接下来应该会出现一些弱小的敌人吧。

「那么，我现在有需要打倒的敌人吗？」

「正想说呢，波唷。」

毛球轻轻一挥手打开门，走到阳台，让我看看外面的景象。

「请看那边，波唷。」

我看到了一个古怪的场景。

一个与至今为止完全不同，我从未想像过的景象。

这是什么？

巨大的机器人与巨大的恐龙搏斗，天空中有闪烁著光芒的物体飞来飞去，还有什么东西从大楼顶上踢腿落下。刚才，五彩缤纷的雷射光束射穿了在空中飞舞的怪兽。

「是……梦吗？」

世界在短短一天内，从平凡无奇的日常，变成了如同某人的恶梦般，一切混杂在一起的混乱场面。

「是异界的入侵，波唷！现在，身为魔法少女的你必须与他们并肩作战，对抗异界，波唷。」

虽然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但还不错。这不就是说，我不是秘密行动的魔法少女，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战斗的偶像型魔法少女吗？

虽然我一个人很难收拾眼前这片混乱的场面，但只要和其他人一起，应该就能想办法解决。

想到自己并非孤军奋战，恐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感。守护世界魔法少女的兴奋感。

我踩在阳台的栏杆上，对毛球说道：

「那么，教我怎么飞吧。」

「我不知道，波唷。」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那谁知道？」

「魔法少女会自己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波唷。」

听了这话，我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力量，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完全不知道啊？」

「是锻炼不足，波唷。」

这是在说什么魔法少女伏地挺身之类的吗？

* * *

最后，我搭乘电梯出门了。搭电梯的魔法少女，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再跑一分钟就到了，波唷。」

「你刚才也说一分钟！说距离啊！」

「我不知道，波唷！」

我对这颗讨厌的毛球的信任瞬间消失了。认识不到一小时，居然是个不可靠的伙伴。

说是要带我去我该打倒的怪物所在的地方，结果已经迷路好几分钟了。幸好我这副身体似乎很强壮，即使全力冲刺几分钟也完全不会累。

「往右边走就行了，波唷。」

「这次没错吧！」

「绝对没错，波唷。」

「你刚才也说绝对没错！」

幸好这次似乎带对了地方，我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一个黏糊糊的，向人们伸出黑色触手的，长著眼珠的怪物。

牠的长相让我本能地感到厌恶，但更重要的是，我一眼就看出牠是我的猎物。

一种本能的直觉告诉我，那家伙是我的对手。沸腾的敌意和英雄气概。

我顺从著这种感觉，猛地蹬地跳起，举起金色的锤子。

哔——

伴随著喷出烟雾的声音，金色锤子的后方打开，一个银色的圆柱体弹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愣了一下，但很快，关于这把锤子是什么武器的资讯自然而然地涌入我的脑海。

这个圆柱体是用来积蓄魔力，将一次冲击放大，消灭敌人的部件。

锤子本身也是坚固的武器，但那样就和普通的钝器没什么两样，所以它搭载了各种功能。

真可靠。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将锤子砸向黑色怪物的眼珠。

喀嚓。噗咻。

我听到了皮肉被压扁和眼珠喷水的声音，但我本能地感觉到这怪物还没死。

「去死吧啊啊啊！」

咚。

锤子后方积蓄魔力的圆柱体向前弹了出去。

轰！

承载著大量积蓄魔力的圆柱体，将冲击力完全释放在怪物身上，伴随著巨大的声响，怪物变成了混凝土地面上的碎屑。

……不，应该说是变成了碎裂的肉块才对。被冲击力炸飞的肉块，伴随著鲜血落在地上。

啪嗒。

红色的肉块掉在我的身上。

刚才还活著的缘故吗，从肉块上感受到些许余温。

这也能称作魔法少女的模样吗？浑身沾满鲜血和碎肉的魔法少女，世上哪儿会有？

我正陷入沉思，试图整理破碎的幻想之际，耳边传来窃窃私语。

「那……那是什么？」

「网路上其他地方也闹翻天了，听说了吗？」

「喂，你看那。是Power Ranger还是什么的吗？」

是大叔，是魔法少女啦。

就这样，我身为魔法少女的出道首日落幕了。

真是个笑话。

* * *

「啊……是梦吗。」

「怎么了，波唷？」

暗夜中，饱受恶梦折磨的我睁开了双眼。

「我梦到变成那副德行的第一天。」

真的，一切都乱七八糟的。

已经是30年前的事了吗。

「第一天……？当时夏岚先生可是充满正义感呢……」

(译注：하람 님(夏岚先生)中的님(先生)，本身是敬称，没有性别之分。可以用于男性，也可以用于女性。以后其他角色对娚主说「夏岚先生」也不代表是认为娚主是男性。类似日语的「さん」。下不再述。)

正义感。那东西在我心中早已死去多时了。

比起这个。

「你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

「呱啊啊啊。别再拧抹布了……」

我扭转眼前这仇敌的身体。

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也是我故事里最大的反派。

把搭档变成抹布，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人人都梦寐以求的愿望～

「电话来了……呱啊啊啊。」

「我知道。」

我接起手机。

没什么大不了的电话。只是电视节目邀请我以最资深魔法少女的身分出演。

「没兴趣……」

脑海中瞬间浮现我的存折。余额已经是负数的存折。

真是个笑话。

* * *

总之，故事的重点就是这个。

如果你的面前出现一个长相怪异、像糖浆一样黏腻的吉祥物，要你成为魔法少女，那就扭断牠的脖子，把牠扔出窗外。

啊，这样杀不死吗？

至少能表达拒绝的意思，所以也无妨。魔法少女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做。

相信我。一旦签约就无法回头了，要不是为了这该死的退役金，我早就辞职不干了。

我真的是为了退役金才硬撑下去的。

002.人生就是这样(1) 


002.人生就是这样(1)

* * *

「异界侵略者入侵至今，转眼已过30年。」

主持人正在滔滔不绝地说著什么。

光是这样就已经够让人心烦了，该死的电视台还把灯光调得过亮，简直要亮瞎我的眼。

其他孩子们都笑嘻嘻地乖乖坐著，似乎并没有觉得刺眼。

「人类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但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主持人大幅挥舞著手臂，紧握麦克风，夸张的模样让我难以理解。

现在这种行为很受欢迎吗？我已经很久没看电视了，不太清楚。

转头看向后方的萤幕，上面正在播放过去各种事件的精华片段。

摧毁国家的巨大怪兽。(译注：见584话)

将一整座城市的人类全部改造成机器的秘密组织。(译注：见173话)

声称要让人们幸福，却把雨水变成毒品的疯狂魔法少女。(译注：见16话)

瘫痪所有通讯网路的超能力者。(译注：见500-502话)

操控海洋，计划淹没陆地的精灵女王。(译注：见262-265话)

刺激全球火山爆发的不死鸟。(译注：见357-361话)

驾驶巨大机器人，在太平洋上展开最终决战的电子脑。(译注：见63-65话)

数不清的人类灭亡危机。

那些千钧一发的事件一一闪过，我不禁感叹自己居然都活下来了。每当看到我参与的战斗片段时，心中还是会涌起一丝骄傲。

「姐姐，你没有参与击退那个的战斗吗？」

「是啊，已经过了两年了呢。」

「你是不是也该退役了？已经做了三年了。」

「我也想啊，但我的故事还没结束呢。」

「还剩下多少？」

「只要打败魔王就好了。」

「真羡慕，我连干部都还没当上……」

「等到真的要退役的时候，想法又会不一样了，所以趁现在好好享受吧，才不会留下遗憾。」

「好的！姐姐！」

听到周围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兴奋的心情立刻冷却下来。听著她们吵闹的闲聊，我开始感到烦躁。

又不能摀住耳朵。

看向对面的嘉宾席，男性英雄们都静静地闭著嘴，看著萤幕。

早知道就把我安排到那边去。

夹在吵闹的女孩们中间，我不禁后悔来参加这个节目了。

节目还没开始，我就已经想走了。

我真想干脆放弃，但马上又想起我参加节目的原因。

空空如也的银行帐户，只有冰块的冰箱。

想起那惨烈的景象，我的心沉了下去。

好吧，再忍耐一下。最近自由讨伐的收入也没有进帐，只能忍了。比起和异界的敌人战斗，这点烦躁还是可以忍受的。

……好想抽烟。

过了一会儿，电视台准备的影片似乎都播完了，主持人又开始热情地挥舞著手臂，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那么，异界入侵30周年纪念节目，现在正式开始！接下来，我们将逐一介绍守护我们的英雄团队。」

啊，所以才这样把我们分类坐在一起吗？

事先听到的节目内容，就只有会邀请以前的英雄和现在的英雄一起参加访谈节目而已。

「魔法就交给我们吧，可爱又迷人的魔法少女！总共有四位来到现场。」

一开始就是魔法少女吗？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大家我爱你们！」

「一直以来感谢大家的支持！」

「可爱又正义！」

坐在我旁边的女孩们摆出各种姿势，开始对著镜头展现自己。虽然看起来很害羞，但为了利益还是得做吧。

看到她们的样子，我也想做点什么来吸引目光，但似乎已经太晚了，只好扬起微笑，挥了挥手。

反正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谁。在这个圈子里混了30年，不管做什么都会累积知名度的。

「果然魔法少女们都很活泼呢。那么，接下来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

* * *

退役者的提问时间、事件当时的感受、最近的近况等等，访谈节目就这样平稳地进行著。

「退役后，力量消失会不会造成生活上的不便呢？」

「没有什么不便。因为那力量本来就是借来的。」

我记得那家伙。

变身战队的早期领袖。在他故事的最后一战中，与巨大机器人合体挥舞拳头的变身战队红色。

以前还蛮要好的，不知不觉就断了联系。

「据我所知，你在锻炼力量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会不会觉得可惜呢？」

「力量虽然消失了，但锻炼过的肉体还在。我现在的力气还是比一般人强很多。」

「是这样啊。那么下一个问题。关于你退役后有很多传闻，请问你最近在做什么呢？」

「我出国到异界力量侵蚀的地区做志工服务。虽然有赚钱的机会，但国际联盟发的退役金也足够维持生活了。」

退役金。梦幻般的单词掠过耳边。同时，我不禁想到我什么时候才能退役。

我的同期们现在都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领退役金，而我为什么还要在现役奋斗呢？

「是这样啊。你果然过著不愧是昔日英雄的生活呢。那么最后，请你对后辈们说几句话。」

听到这句话，他拿起麦克风站起来，望著现役英雄们。然后，他眼神闪烁地开始演讲。

「现在你们所做的工作很辛苦很累。有些人会孤独地独自战斗，也有些人会和同伴们一起战斗。」

以充满力量的声音开始的演讲。虽然是老生常谈的鼓励，但他的声音中蕴含著身为经历过旧时代英雄的真诚。

「大家都会经历过失败，也会在黑暗的内心中被『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的想法所困扰。」

「世人只会看到你们光明的一面。作为英雄，作为超越普通人的超人那一面。但是我，我们都知道。你们也作为一个人，有著痛苦和烦恼。」

我精神方面已经毕业了，只是空空的银行帐户才是问题。

「在痛苦和艰难的时候，希望你们能一直记住。我们的先辈们也经历过同样的道路。如果真的感到很辛苦，也可以向前辈们寻求帮助。即使失去了力量，也有很多方法可以帮助你们。」

说著，他扫视了坐在嘉宾席上的现役英雄们。

现役英雄们用闪闪亮亮的眼神看著这位昔日英雄，但我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漫不经心地看著他。

精神方面已经很完美了，能不能分点钱给我呢？

「压在你们肩上的人类这个重担，并不是你们一个人承担的。希望你们知道，同伴、我们、以及未来的后辈都会与你们同在。」

说著，他似乎想要将后辈的脸庞铭记于心，用力地看著我们每一个人。

他逐一环视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我坐著的位置。他正直的眼神和我不在意的眼神交错。

他的眼神没有注意到我，就这样过去了，但很快，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猛地转过头，嘴巴张得大大的。

充满了（你为什么在这里？）疑问的慌张眼神。

喂，我还没退役，你叫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昔日英雄慌张地看著我，周围传来了议论纷纷的声音。

「她是谁？」

「就是那个啊。30年资历的魔法少女。」

「啊，我听说过那个传闻。把怪物打成肉酱的血腥魔法。原来是真人啊？」

正式的英雄名是绯红★战锤，但哪个都一样丢脸。

随著议论声越来越大，主持人也觉得时机正好，摆出夸张的姿势叫我了。

「哦，那位是资历最长的魔法少女绯红战锤。请你上台来！」

可死。

我无奈地站起身，走向舞台。

擦身而过的昔日朋友也露出了苦笑，似乎没想到会这样。

和这家伙斗嘴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坐在柔软的椅子上，主持人笑著跟我说话。

「那么，绯红战锤小姐，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请直接叫我李夏岚吧。」

「真特别啊。用本名而不是英雄名。有什么原因吗？」

还能为什么，就是觉得丢脸啊。

「因为活动太久了，觉得绰号太老土了，不太喜欢。」

「是这样啊。我理解。」

主持人点点头，表示对我的理解。

老实说，现在孩子们用的绰号也一样幼稚，但既然主持人接受了这个答案，那就无所谓了。

「那么，下一个问题。现役活动30年，在其他国家也是前所未有的纪录。李夏岚先生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怎么知道。我都没见过干部的影子，只能打一些其他故事里的敌人过日子。

「我很高兴能长期作为正义的英雄活动。但最近我希望我故事里的敌人也能出现。」

「你故事里的敌人最后一次出现是……？」

戳到我的痛处了。

「十年前的精锐军团是最后一次。」

「已经很久了。」

「但是我故事里的敌人相当强大，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出现。」

我只希望明天干部和BOSS能一起出现。拜托。让我退役吧。

主持人似乎对我的话表示赞同，点了点头，然后从工作人员那里接过一张写著什么的白色纸条。

「刚好有当时的影像资料。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那段影片有点危险吧……？

影片在我来不及阻止之前就开始在后面的萤幕上播放了。

黑暗的夜晚。

似乎是从空中拍摄的，虽然看不到我，但整个画面都充满了黑色的触手。吞噬了整座城市的异界存在。

黑色的触手侵蚀了整座城市，将其变成了异界领域，并扎根于地面，蠕动著。

如果这样下去，整座城市都会被触手生物夺走的时候。

喀啦，嘎吱。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血肉被碾碎的声音，向天空生长的触手柱子倒塌了。

「在那里，你看到了吗？现在绯红★战锤正在驱逐异界的生物！」

像是从直升机上拍摄的，记者的声音从影像中传出。与此同时，画面放大，我的身影占据了整个萤幕。

全身沾满血肉，穿著染血衣服的魔法少女身影。作为标志的金色战锤到处沾满了血和肉，失去了原本的金色。

画面中的我，仿佛没有任何感情般地挥动身体，将接近的触手怪物一锤子砸成肉块，制造出一堆尸体，继续向前走去。

在村庄中心扎根并伸展枝条的巨大触手。

挥舞著战锤走到那里的我在触手前摆好姿势，然后挥动沾满鲜血的红色巨锤，摧毁了触手的主干。

如果就此结束就好了，但战锤产生的冲击波却向远处扩散，摧毁了周围的房屋。

冲击波没有就此停止，继续延伸，席卷了拍摄影像的直升机，最后以记者的尖叫声结束了影像。

影像结束了，但摄影棚里一片寂静。无论怎么看都是残酷的恐怖血腥电影，竟然在电视上播出，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主持人似乎也哑口无言，呆呆地盯著黑色的萤幕。

这是播出事故啊。

资料画面也没有事先检查吗？竟然就直接播出了。

可以确定的是，最近没被提及的我的名字，大概又要再次在网路上被讨论了。

003.人生就是这样(2) 


003.人生就是这样(2)

* * *

滋——

烧热的烤盘。四溅的油花。五花肉在上面蠕动著，烤得滋滋作响。

不，说它正在烤焦或许更为贴切。没被翻面的五花肉，单面已烤成焦黑色，还冒著烟。

然而，坐在我对面的昔日英雄却毫无翻肉的打算，只是呆呆地盯著它看。

真可惜。

就在我小小的身子站起来，拿起夹子准备翻肉的瞬间，眼前的英雄开口了。

「这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记得大概超过十年了吧。」

在我狭隘的人际关系中，能被称为朋友、战友的家伙开口了。他肯定正在斟酌著该对我说些什么。

「在我被抓去当兵之前，所以是十七年前。」

实际上是他自己去报名的。但这没必要跟他解释。

「十七年啊。已经这么久了吗？」

或许有人会质疑，超过十年没见面的家伙还能被称为朋友吗？但我们之间有著格外紧密的联系，所以我并没有想太多。

在鲜血与残肢齐飞、恶魔横行的年代，我们是共同浴血奋战的战友。即使记忆消逝，即使联系中断，我们的羁绊也将永恒不变。

「之后就失去联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还活著。」

「很抱歉不告而别。」

反正就算他联系我，我在军队里也收不到。但现在想想，还是有点难过。他难道不能事先告知一声吗？

「你也有你的苦衷吧。」

我隐藏了真实想法，默默地开口。

是因为说了谎吗？为了滋润有些干涩的嘴唇，我将杯中浅浅的烧酒一饮而尽。

看著小小的我一口气喝光烧酒的模样，他觉得很有趣似地笑了起来。

「噗，你这副模样喝酒没人会说什么吗？节目都结束了，也该解除变身了吧？」

「能怎么办。反正拿出英雄证明书，还不是照样显示年龄出来。」

变身吗。

果然还是得说出来啊。

「我解不了变身。」

「嗯？」

「退伍前几周，我突然变成了魔法少女，然后就再也变不回去了。之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他似乎哑口无言，张著嘴看著我。望著他那傻愣愣的表情，我继续说道：

「云浩那家伙说，我当魔法少女的时间太长了，本质已经变成魔法少女了。」

真是个笑话。

说著说著，我又觉得口渴，于是再次举起酒杯。

「云浩？你的吉祥物？」

「嗯。」

一想起吉祥物，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肯定又待在家里滚来滚去，只顾著长肉吧。

「我的事大概就这样了，你呢？节目上说你在做志工？」

我不想多谈我那肥胖的吉祥物，于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幸好他似乎对我的吉祥物不感兴趣，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顺著新话题聊了下去。

「志工啊。」

嗤。

他干笑了几声，把脸凑近我。是因为昏暗的烤肉店灯光吗？他的脸突然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多亏了锻炼有素的身体，他的脸庞与英雄时期并没有太大差别，但岁月还是在他脸上刻下了淡淡的皱纹。

「夏岚。」

「干嘛。」

「你去过大长壁外面吗？」

「去过几次。抓捕巨型怪兽的时候被叫去过，大洪水的时候也经常出去。」

身为英雄，大概都经历过吧。诡异变异的大地、扭曲的物理法则、被异界侵蚀的长壁之外。人类放弃的场所。

有人为了故事，有人应管理局的征召，身为英雄，谁都会去过一次。

这家伙为什么要说这种理所当然的事？

「我不是说那种事。」

他似乎难以启齿，接连几杯酒下肚。

在喧闹的烤肉店里，只有我们这里仿佛被隔绝了一般，陷入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只有五花肉滋滋作响的声音，宣示著它的存在。

我用小手翻著肉，把它们切成小块，等待著他开口。

当他脸上的皱纹被涨红的脸色掩盖时，他再次开口了。

「大长壁外面，你有看过人类居住的地方吗？」

「听说过有人居住，但我从没见过。」

每次被叫出去，我都忙著挥舞铁锤对付眼前的敌人。

「我当时在那里。」

「十几年吗？」

「对。」

真是个相当有趣的故事啊。

虽然可以预想长壁另一边的情况，但实际上如何，由于资讯受到管控，很难轻易得知消息。

我用夹子夹起烤得略焦的肉，放到彼此的盘子里，一边听著他的话。

「他们过著平凡的生活。哭著、笑著。即使因为异界的法则，身体发生变化、扭曲，他们仍然坚信自己是人类，互相鼓励著活下去。」

似乎难以启齿，他接连灌了好几口酒。

「如果我们稍微伸出援手，是不是就能拯救他们？如果我们，如果国际联盟能再伸出援手……」

或许是因为越说越激动，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难听懂。

大概是酒精上头了吧。

脸色涨红的他，一边比手画脚一边试图说服我的样子，和刚才在台上侃侃而谈的英雄判若两人。

被时间的洪流席卷，诉说著过去、现在的，被遗忘的中年大叔。

「如果你那样看到、那样感受到，那就是对的。」

「那么……」

他继续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主张。

这是久违的，优美而充满梦想，正义凛然的故事。

他吐露的正义之息，带著正直的方向性喷涌而出，足以再次点燃我心中，熄灭灰烬中的火星。

但是啊。

东勋啊。

时代变了。

现在的英雄不再追逐正义。

现在英雄追逐的，

是任何能认出自己的脸庞。

是能写在纸上的一行履历。

是能写在硬挺纸张上的数字。

你远离社会的这段时间，时代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然而，我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因为我不想打断朋友的心情。因为我附和著朋友的话语。因为我想再次回味英雄追逐正义的那个时代。

我有点羡慕醉醺醺地热烈讨论正义的朋友。

因为这怪物般的身躯连喝醉都不可能，所以我只是把透明的液体倒进烧酒杯里，一饮而尽。

* * *

「要我送你吗？」

「就算退役了，我也还没到走不回家的地步。」

「好，路上小心。常联络。」

我想搀扶著醉醺醺、踉踉跄跄的他，但他拒绝了我的帮助，红著脸看著我。

「夏岚啊。」

「又怎么了？」

「我们那时候，正义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别说傻话了。保护人们，接受感谢的那些事都忘了吗？大家都是真心的。」

「是啊……是这样没错。」

他这么说完，便缓缓走入黑暗中。

看他挥手道别的样子，似乎不用担心。

他没有踉跄，而是挺直腰杆地走著。

我转身背对著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今天真是甚至丰富的一天。上了电视节目，还和失联已久的朋友重逢。

为了不被重复的日常淹没，无论正面或负面，特别的事件都是很重要的。

穿过路灯闪烁的昏暗夜路，我回到了家。

八坪的小套房。因为地处治安复杂的区域，价格便宜，我狠下心买下的，小小的避风港。

打开门，传来电视的声音。肯定是那该死的毛球躺在房间里看著吧。

「我回来了。」

我这么说著，走进屋内，但毛球并没有出来迎接我。

虽然我并没有期待它会出来迎接，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脱下靴子，走进房间，看到一个白色的团状物，整颗头埋在零食袋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怒火中烧，我朝那该死的团状物踢了一脚。

「啊呜啊哇？！」

看到它发出怪异的惨叫，撞到墙上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但它肯定毫发无伤。

不过，或许是被踢的冲击吓到了，白色的团状物从零食袋里探出头来，环顾四周。

「啊。你回来了？」

太平地开口说话的吉祥物模样，让我一把抓住牠的脸抬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不准吃零食吗？再胖下去怎么办？」

「那……那个……」

这家伙的行为模式简直了若指掌。肯定是我晚归，牠就盘算著把零食吃完后湮灭证据。

牠支支吾吾地转动眼珠，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让我火大，于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被我抓住的脸颊，肉从指缝间挤了出来，原本圆滚滚的脸渐渐变成了椭圆形。

「痛！放手啦！呜哇——」

牠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于是我继续用力，指缝间传来骨头断裂的「喀嚓」声。

「零……零食……我不吃了！对不起！」

这团白白的东西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松开了抓住牠的手。

咚。

掉在地上的那团东西微微弹了一下，然后用手整理被我捏得变形的脸。

「要是变不回原来的样子怎么办！」

「怎么办？揉到变回来为止啰。」

我这么说著，一边握了握拳头，一边盯著那团东西。

实际上我不会这么做，但要矫正这家伙的行为，这种程度的威胁还是必要的。

「波唷——」

大概是害怕我的举动，这团白色灰尘尖叫著消失了。

这口头禅最近牠也很少说了，看来是吓到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教训到这程度，至少几周内牠都不会再偷吃零食了吧。要牠遵守我的话更久，对这只肥飞鼠来说是不可能的。

我环顾云浩消失的客厅，零食碎屑散落一地，脏乱不堪。

我用扫帚扫起散落在地上的零食碎屑，装进袋子里，扔进垃圾桶。

正忙著打扫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当然，如果还能再次成为英雄，我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电视里播放著东勋的采访。

他看起来神采奕奕。

追寻正义的英雄，那充满自信的言行举止。

拍摄时我认为那就是他，但现在这样看著电视里的他，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那是他真实的内心吗？还是因为无法将腐烂的心暴露给别人看，才勉强伪装出来的？

正这么想著看著节目时，我的手机响了。

「一人～有一个梦想～」

我挂断铃声，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请问是李夏岚先生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请你尽快到首尔异能中央医院。」

异能中央医院？我去那里干嘛？

「发生什么事了？」

「你认识一位叫金东勋的先生吗？」

我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是我朋友。」

「他被送进了急诊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危急……」

啪嗒。

我手中的手机掉落在地。

掉在地上的手机继续传出声音，但我只是呆呆地望著电视萤幕。

「压在你们肩上的人类重担，并不是你一个人承担的……」

「李夏岚先生？李夏岚先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电视里的他正慷慨激昂地发言，而掉在地上的手机里则传来寻找我的声音。

一切都像一场谎言。

004.我那时候啊 


004.我那时候啊

* * *

听到东勋的消息后，我急忙加快了脚步。感觉到风强烈地拍打在脸上，但我睁大眼睛，进一步加快了速度。

砰。

混凝土碎裂的触感顺著腿传来。

砰。

我从公寓楼顶跳到公寓楼顶，又蹬踏著建筑物之间的墙壁向前飞奔。

无数的灯光在我的视野下方流淌而过。

黄色的汽车灯光、散发著蓝光的智慧型手机萤幕、静静伫立的路灯、招揽客人的老旧霓虹灯招牌、划破黑暗的光束。

如此灯光的洪流照亮了城市，但我却感觉不到任何仰望在空中飞翔著我的视线。

是因为身处光线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吗？还是因为像我这样在天上飞的英雄已经变得稀松平常了呢？

我一边想著这些，一边在黑暗的夜空中飞驰。

* * *

嘎嘎嘎。

可能是因为紧急著陆的缘故，急诊室前方的柏油路面裂开了。

我急忙用脚踩了踩柏油路，将其重新踩平后，朝著急诊室跑去，并焦急地喊道：

「东勋啊！」

「这里是急诊室，请保持安静。」

护士们瞪著突然闯进来的我，并举起手指示意我安静。

那语气和表情，就像在对待小孩子一样。

虽然对护士们的态度感到不满，但这也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而且在急诊室保持安静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压抑著焦躁的心情，走向护士说明来意。

「我接到通知说东勋情况危急，所以赶过来了。」

「监护人在哪里？儿童不能单独进入急诊室喔。」

护士并没有打算查找资料，只是在劝导我。

我咂了咂舌，从怀里掏出身分证扔了出去。

因为数十年来容貌不变，所以从未更新过的旧身分证飞过柜台，落在护士的正前方。

「我是英雄注册编号01-005-M，李夏岚。请带路。」

拿到我身分证的护士，来回看著身分证和我的脸，瞪大了眼睛。

「真是失礼了。」

整理好表情的护士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继续说道：

「请问患者的姓名是？」

「金东勋。」

哒哒哒哒。

在被黑暗吞噬、寂静无声的医院内部，开始响起机械而单调的键盘敲击声。

「请问你和患者的关系是？」

「朋友。」

护士听完后拿起话筒，拨打到某处。

「有一位自称是患者朋友的人来了，请问该如何处理？」

护士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回复，暂时保持了沉默。漫长的时间流逝后，护士终于朝著话筒那头轻声回应道：

「是，是，我知道了。」

虽然对话才刚开始不久，但我的内心却焦灼得像被火烧一样。

护士开口说话的每一刻，都如同煎熬。

我的手指在颤抖。就像与敌人战斗时一样，热气涌上全身。

当激烈的感情吞噬我的身体时，我像往常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根白色棒子放进嘴里咬著。

喀哒。

因为不停地咬著坚硬的金属而产生的金属上的齿痕与我的牙齿紧密契合。

接触到嘴唇的冰冷金属触感夺走了我的体温，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停止了下来。

控制著身体的紧张和热气似乎透过棒子消散了，我恢复了往常的自己。

别担心。

像我这样的人都还活著呢。

那家伙一定会没事的。

「确认完毕了。你可以进去……」

正要说些什么的护士突然停了下来，瞪著我。

「医院里禁止吸烟。」

「这不是香烟，也不是电子烟。」

只是……以前的朋友讨厌看到我打架时抽烟的样子，送给我的礼物罢了。

* * *

「目前处于昏迷状态……」

我站在脚凳上，看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朋友。我的朋友，和在烤肉店门口分别时一模一样。

不，有一个地方不一样。

沾染著红色斑点的绷带。

后脑勺的挫伤是昏迷不醒的原因。

热衷于高谈阔论正义的那张脸，闭著眼睛，后脑勺缠著绷带。

「犯人已经抓到了，只是……目前警方正在侦讯中。」

主治医师的话语毫无意义地在脑海中回荡。脑中一片空白。我无法相信这一切。

「脑损伤太严重了……有可能会脑死……」

昏迷不醒。

脑损伤。

犯罪。

正义的英雄。

「需要钱吗？」

「啊？」

「需要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家伙也是退役的英雄，应该有相关保险……」

退役的家伙们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得到一些措施。没错。有那样的条款。如果有那个的话，应该足够了……

「很遗憾……」

啊。

「钱不是问题。」

喀啦。

「被打的部位才是问题。你或许要做好今晚可能过不去的心理准备……」

「我们透过身分调查确认了他是英雄，也使用了治疗术，但是……因为脑损伤太严重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医生看著像失心疯一样大笑的我开口说道。

「原本探病时间只到十点，但因为你是英雄……」

从越来越小的声音中，我可以读出「你想待久一点也无妨」的意思。说完这句话后，察言观色的医生便离开了病房。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棍子，放进怀里，然后在床边坐下，开口说道。

「东勋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哔——

机器发出的声音。

「他们说我们是觉醒者，就把我们集中到一个地方管理。」

嘶——

有人吸气的声音。

配合著这个声音，我说起了现在被称为英雄的人们的开端。

我们的开始。

「还被戴上电子脚镣，受尽屈辱。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为了正义，为了人们而战。」

嘎吱——

随著我的动作，床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是因为大家心地都很正直吗？还是只挑选了那样的孩子？总之，我们最终守护住了，不是吗？」

我打开了窗户。

「现在新的英雄们不像我们那时候一样被诽谤，也不用担心被袭击，所以大家在电视上都会公开自己的真名和长相。」

我们那个时候啊。

「人们现在也不再害怕空袭警报之类的东西了。大家都安静而沉著地……说著『英雄会保护我们』，然后移动到避难场所……」

我们那个时候。啊。

美丽的灯光照亮了城市，也照亮了床上的他。

「金东勋，这不就是你最想看到的吗！大家都说要创造一个再次充满笑容的世界！」

我们创造了那样的世界。

「为什么你要看不到就他妈的死掉！」

我想起了他在烤肉店前的最后一个问题。

问我们是否正直。

问我们是否尽了全力。

是啊，你这个笨蛋。

现在的和平，是我们创造的。虽然有些扭曲，但大家都能够笑了。我没能告诉那个质疑自己过去的他这件事，后悔的心情在我心中回荡。

「所以，别死。我会再跟你说无数次的。」

我望著他的脸。

再次相信奇迹会发生。我们的英雄。始终是闪耀的存在。始终。

* * *

金东勋，男性，46岁，他杀，后脑勺挫伤，脑死，01时24分。

我穿著黑色洋装，茫然地望著他的脸。

照片中的他看起来很开朗。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拥有所有幸福的人的表情。

那是跨越了15年以上时光，年轻了15岁以上的脸庞。与社会隔绝，连一张照片都无法拍下的他，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我只是茫然地坐在地上，看著那张照片。

「那个女孩是谁？女儿？」

「知道绯红战锤吗？魔法少女英雄。好像关系还挺不错的。」

耳边不断响起这样的话语。东勋没有亲属，所以我担任了丧主。然而，我只是名义上的丧主，什么也没做。

葬礼在大型殡仪馆举行，各阶层人士前来吊唁，但我只是默默注视著他们。

管理局的职员接待吊唁者，代办一切事务。

照片、棺材、灵堂、墓地。

他们起初问了我几个问题，但看到我失魂落魄、只是点头的样子后，便不再理会我，开始准备工作。

我静静地坐在棺材前。不需要和政客握手合影，也不需要和管理局的高层碰面。

——……希望你们能明白，自己肩负著人类的未来。

不知从哪里传来东勋的声音，我四处张望。

我看到了他的脸。

在电视里。

殡仪馆的电视机正以低音量播放著他的演讲片段。

反复播放的演讲片段。

我被它吸引，目不转睛地看著。

接著，播出了这次事件的概要。关于已经接受审讯的犯人、犯人的个人信息、那家伙的位置。

我离开了殡仪馆。

* * *

砰。

拘留所的墙壁被炸开。

灰色的混凝土飞扬。

那家伙，出现了。

杀死金东勋的那家伙。

「是你吗？」

情绪爆发，力量不受控制地涌现。

「为什么，要杀了他？」

那家伙看著我。丝毫不畏惧以武力突破公权力的我，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因为他是觉醒者。」

一句低沉沙哑的话。

「就因为这个？」

我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歧视英雄。我以为这个词已经消失了。我们一直为此努力。

眼前的垃圾虽然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却依然大胆地瞪著我。

「对！觉醒者是邪恶的先锋，而这是为了消灭邪恶的圣战！」

愉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什么？

「公权力那帮家伙，他们也已经觉醒啦！这都是怪电波的……」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警察先生们，我只问一句。」

我向包围我的他们提问。他们面无表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无所谓。

「这，疯了吗？」

他们一言不发，点了点头。

心神耗弱。平民。

英雄无法惩罚的人。

我不该插手的对象。

这只是一场单纯的狂躁症事件，我身为英雄的正义、管理局的规范如此判决。

咚。

被我提起来的那家伙摔落在地。

「看吧！我的力量阻止了你……」

疯子的叫嚣响彻四周。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我们是英雄。

因为这是我们创造的系统。

* * *

东勋成了人气明星。

关于英雄的最终结局。

关于他的一生。

电视上不断播放著他的人生，并以导致这样一位英雄死亡的恶劣社会犯罪为主题进行了讨论。

他的照片不仅登上了报纸头版，网路上也持续出现对他的悼念文章。

这其中想必也有管理局在背后操作。

悲运的英雄就此诞生，其目的在于提高英雄们的社会地位。

其证据便是，媒体上流传著关于他的各种资讯，到处都是明显的错误。

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当时与他一同书写故事的英雄，一定能看出这些明显的错误。然而，昔日的英雄们，包括我自己，都保持了沉默。

因为这是为了新英雄们开辟的道路。

在这样的绝望之中，东勋的葬礼结束了。

没有血债血偿的复仇。

也没有激烈的事件。

就这样结束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早已冰冷的心中火焰，闪烁著最后的光芒，然后熄灭了。

* * *

「他是一位优秀的英雄。」

在雨水淅沥的墓地里搭建的讲台上，

一位素未谋面的人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

「他为了人类不断战斗，即使退役后也依然为人类奉献。」

在葬礼致词上，这样慷慨激昂真的可以吗？

「……但是，这样一位英雄的最终结局如何！在昏暗的小巷里，迎来了冰冷的终结。」

是啊，真是荒唐的结局。

竟然是被精神病患袭击。

「现在，我们应该更加关注退役的英雄们。今天，这不仅仅是埋葬于此的英雄的故事。放眼望去，无数英雄在社会的风浪中……」

演讲开始流于老套的政治话题。

今天有英雄这样死去，所以更应该扩大英雄的生存空间，诸如此类的政治话题。

我不想再听下去，便捂住了耳朵。

演讲结束后，葬礼继续进行。

在被挖成正方形的土地里，装著东勋的棺材被放了进去。

昂贵的木棺上覆盖著洁白的布，那是东勋最后的安息之所。

白布被泥土掩盖，棺材也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棺材消失后，圆形的坟墓被堆起，昂贵的白色边框和墓碑也安装到位。

聚集的人们互相交谈几句后，便一个个地离开了。

大概是不想站在雨里吧。

电视台也都撤离了，留下的人也寥寥无几，这时，有人跟我搭话。

「绯红战锤先生还留在这里吗？」

「毕竟是我朋友最后的路。」

被我杀的。

「是吗。」

他缓缓地摘下绅士帽，向墓地鞠了一躬。

「我不喜欢这种氛围。感觉像是把英雄们当成小丑一样看待……」

就这样，我们两人在忙碌的人群中，静静地望著墓地。

时间流逝，只剩下我们两个时，他戴上绅士帽，缓缓地消失在墓地。

(译注：这人是这小说埋得最深的伏笔。到第600话大结局才会回收。)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公墓里，送他最后一程。

我就这样靠在冰冷的墓碑上坐了下来。

「结束了，东勋。」

我抬头望向天空。

雨水淅沥的天空。昏暗，无比昏暗的天空。

「真的，死了啊。」

直到此刻，我才完全意识到东勋死了。被我杀的东勋，真的死了。

「管理局也真是的，竟然拿你的死大做文章，搞政治。」

在这样的抱怨声中，突然想起了刚才离开的男人说过的一个词。

小丑。

想起这个词的瞬间，脑海中浮现了无数想法。

以死者为名义，活著的人们的盛宴。

管理局的政治操弄。

对正义漠不关心的英雄们。

在电视上跳舞的小丑们。

只追求安稳的规范。

放任不管的社会。

我似乎终于明白了。

英雄们都消失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小丑。

沉默的昔日英雄们，也戴上了小丑的面具。

保持沉默的我也是一样创造了这个社会。只是相信只要英雄们能够展露笑容就好，一路走来的我也是一样。

我亲手抹杀了英雄。仅此而已。我只是不希望我们经历过的苦难再次发生。

这种想法，腐蚀了世界，腐蚀了英雄。

最后的英雄，刚才消失在了坟墓之中。

如今剩下的，只有小丑。

那么，现在必须有人重新定义正义。

正义的火炬，不能就此熄灭。

我撑起湿透的身体，走在墓地里。

体内的火焰熊熊燃烧。

焚烧我的身体，焚烧世界的愤怒之火。引导误入歧途的我重回正道的火焰。

照亮犯下错误的我，应走的新道路的火焰。

将苦难降临于非英雄之人。

让非英雄之人无法自诩为英雄。由我来降下苦难。

大概是挖土的工人忘记了吧，一根撬棍映入眼帘。我捡起它，走出了墓地。

我不能挥舞铁锤。

那是守护正义的魔法少女的武器。在接下来的泥潭中，它派不上用场。

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了。

想当年，我啊。

鲜血流淌的感觉。

内脏倾泻而出的异界。

番茄砸在头上的触感。

同伴的死亡。

金色的铁锤。

雨水流淌的感觉。

呕吐物倾泻而出的小巷。

二十一点砸在头上的触感。

同伴的死亡。

深红色的撬棍。

什么啊，根本没有区别嘛。

005.现在的小孩只会尖叫 


005.现在的小孩只会尖叫

* * *

「为什么打不中啊！」

充满烦躁的魔法少女的声音折磨著我的耳朵。

平常听起来应该是很悦耳的声音，但一想到她是敌人，就变成了刺耳的噪音。真是讽刺啊。

我追随著魔杖的末端。

下一个瞄准点是右肩。

在她挥舞魔杖的同时，我纵身一跃，在地上翻滚。

噗咻。

伴随著可爱的发射声，风魔法从我身上掠过，我在翻滚的同时迅速回头确认魔法的影响。

没有击中目标的风魔法飞到我身后，将某户人家的院墙炸得粉碎。

轰隆。轰隆。

在漆黑的深夜，墙壁倒塌的石块撞击声吵醒了周围。

杀伤性魔法啊。看来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对付人形敌人，一般都是以非杀伤性魔法为主。

我保持低姿态，蹬地向绿色的魔法少女冲去。

「欸？什么，别过来！」

她举起魔杖，开始聚集魔力。如果那个魔法能击中我的话，应该能造成致命伤。

但是太迟了。

瞄准完美，魔力充填速度也不慢。不愧是即将走到故事尽头的魔法少女的实力。

平常的话，就算陷入危机，她也能用这种方式化险为夷。

如果她的对手不是我的话。

我将手中的铁撬棍调整到适合的长度，然后伸出手。

魔法少女迅速地判断了情况，躲开了铁撬棍，但我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看著因为急速闪避而失去平衡的她，我拉回了铁撬棍。

喀。

铁撬棍的头部勾住了她的膝盖后方，破坏了她的姿势。

「啊！」

姿势一崩溃，原本瞄准我的魔杖也指向了空中。

噗咻。

从魔杖射出的魔法伴随著可爱的发射声消失在空中。

我直接扑倒在地上的魔法少女，将脚踩在她的腹部上，用力踩踏。

黏糊糊的肉块触感透过脚底传来，让我感到极度不适。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但是，这是工作，我也没办法。

「……」

我面无表情地，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她。

我对她没有特别的感情。只是因为她第一个被我注意到而已。

就这样，她偶然地成为了我第一个惩罚的对象。

我甚至不知道她是谁。

不过，看到她正在与被称为四大天王的人战斗，可以肯定她是个相当熟练的魔法少女。

虽然那个四大天王也被我的铁撬棍打破了头，然后被她的魔法击中，现在正倒在不知哪个地方。

真弱。

施法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在危机情况下却无法应对，一下子就崩溃了。

这就是所谓走到故事尽头的英雄吗？

啪滋。

我的思绪被一阵刺痛的热气和闪烁的光芒打断。

「你太大意了！」

从她身上的胸针射出的耀眼光芒穿透了我。

是啊，每个英雄都有一两个杀手锏。

但是，太老套了。

「怎……怎么可能？」

她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光芒虽然穿透了我，但消失的只有黑色的丧服的一部分。消失的衣服底下，露出了毫发无伤的干净皮肤。

「告诉你一个有用的情报。魔法少女的魔力无法伤害魔法少女。那只是单纯的治疗或是传递力量的手段而已。」

在没有堕落或放弃故事的英雄的现在，她们应该不知道这个情报。

「你也是魔法少女吗？那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正义。」

虽然是我说的，但这句话却一点也不适合我。幸好我现在的脸是年轻女性的样子。

「我不会杀了你。」

我举起了铁撬棍。

我的脚下，她的脸庞被恐惧染红。她不明白为何遭受如此待遇，只是茫然地望著高高举起的撬棍。

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就这样，我挥下了撬棍。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划破了黑暗的夜空，在周围回荡。

首先，右臂。

被撬棍碾碎的右臂扭曲成不该有的角度。

接著，左臂。

啪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钝器碾压血肉的触感，透过撬棍传入我的脑海。

这是常有的事，所以我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只是，或许是因为撬棍不像榔头，碾碎血肉的触感直接传到了我的手上。

是因为它是一整块铁做的吗？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脚下的她似乎精神崩溃了，开始不断重复同样的话。

如果要向我许愿，那你的愿望就错了。我不会杀你，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至于你是否还能继续当英雄，则取决于你的意志。

我正想就此离开，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要不要再多弄断一根骨头呢？

既然是第一个案例，如果伤害太小，可能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那就再弄断一根吧。」

「救命啊……」

或许是说累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从一开始就没在听，所以也不知道她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变小的。

右小腿。

这里的话，既不会留下伤疤，也能将肌肉损伤降到最低。

喀啦。

「啊啊啊啊啊！」

她的骨头再次断裂。

我无视划破夜空的尖叫，站起身来。

我要用什么方法留下我的意见最好呢？

一开始，我想让她传达我的话，但看她的样子，我无法保证她能记住内容。

环顾四周，我看到了刚才倒塌的墙壁残骸。被魔法整齐劈开的石块表面平坦，看起来很适合用来留言。

就用这个吧。

我握住撬棍的末端，慢慢地在石头上刻下内容。

失去朋友的悲痛。

对管理局的怨恨。

对社会的愤怒。

[未经磨难者，勿自称英雄。英雄应展现自身正义。]

(译注：

许多人觉得娚主不去袭击精神病患者，反而针对现役英雄的行为相当奇怪。然而，娚主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让在十年和平时代中变得天真的英雄们做好准备。这就像狮子会把幼崽推下悬崖来提前锻炼一样，真正的战场远比娚主所做的还要残酷得多（可以想像成《Muv-Luv》那样的程度）。因此，必须事先为新晋英雄们——无论是那些花俏夸张的还是认真战斗的——打一剂预防针。否则，一旦英雄倒下，市民也随之殒落，人类最终也将走向灭亡。

娚主在这石块上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种行为有没有效果暂且不论，就算有用但是不是可以无视当事人意愿而这样事也不论，娚主就是这样认为的。)

我将刻有这些内容的石块，放在昏倒的魔法少女的左手上。

但她似乎连握住石块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泪流满面地微微颤抖，我放在她手上的石块也滚落在地。

虽然与预想的画面不同，但我认为不会有人偷走这样的石块。

离开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她。

失去焦点的死寂眼神，扭曲成不可能角度的四肢。

脸上残留著悲惨的泪痕。

被撬棍击打造成的瘀伤。

即便如此，她仍然紧紧握著手中的魔法棒。

是因为恐惧吗？还是，直到最后一刻，她仍然紧抓著自己的象征？

我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只能默默地转身离开，并祈祷她能克服我的苦难，成为新的英雄。

* * *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慵懒的白色小猪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至少牠还回应了我，真是太好了。

房间里滚出一个白色的灰尘球，抬头看著我。

「你把我丢下太久了！害我没东西吃，真是辛苦我了。波唷。」

那么房间里应该堆满了零食包装袋吧。是我的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你的气场好像变了……？」

牠从我的头顶到脚尖来回扫视，然后靠近我，似乎想闻闻什么味道，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

「恶意的种子。堕落的气息……」

虽然长得像猪，但牠好歹也是吉祥物，居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你该不会用那种力量做了坏事吧？」

「没错，我刚才揍了一顿魔法少女回来。」

我打开冰箱，把买回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去。因为冰箱空空如也，所以东西都顺利放进去了。整理就等以后再说吧。

「你知道不能做那种事吧！」

「我知道。」

我拿起刚买的啤酒，坐在沙发上。冰凉的罐身吸走体温的感觉还不错。

电视里播放著无聊的搞笑节目。在那些无聊的搞笑艺人声音之间，传来云浩的声音。

「你得赶快在心里深深忏悔，保证下次不敢再犯！不然的话……」

「不，我会继续做下去。」

直到唤醒社会的警觉心为止。

直到不再有英雄之名蒙羞为止。

原本毛茸茸的白色身影变得严肃起来。

「你应该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吧？」

「……」

我知道。我会堕落，在所有英雄的故事里被指定为公敌，或者我的力量会被想办法夺走。

「反正现在已经来不及夺走我的力量了。你也知道吧？我的本质已经被侵蚀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

「从一个疯掉的魔法少女那里。」

堕落后被所有英雄指定为公敌，最后被讨伐的魔法少女。

我从她那里听说的。

「但是被指定为公敌这件事没办法阻止吧！」

「总会有办法的。」

被指定为公敌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事，所以还有时间。

「……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合作了30年、有著正义之心的伙伴变成这样了。」

云浩也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圆滚滚的飞鼠打开罐子，大口喝著啤酒，形成啤酒泡沫胡子的样子其实蛮好笑的，但我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反问道：

「吉祥物可以喝酒吗？」

「出差30年，规则什么的早就没意义了。」

至少我的吉祥物似乎不打算立刻回去报告。

「东勋死了。」

「那是谁？」

「你也见过吧，初期五人变身游侠战队的队长。」

「是常常给我零食的那位呢。」

看来云浩的小脑袋里还留著关于他的记忆。

「那家伙死得很冤枉……」

我和我的伙伴继续聊著。啤酒罐不断地被捏扁，零食袋和餐盘也越堆越高。

「我大概了解了。」

「你打算怎么做？」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这样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会干涉我的行为，保持中立。这样我就没有杀掉我伙伴的理由了。

「作为交换，我送你个礼物。把撬棍拿过来。」

是要给我什么好东西吗？

我把放在鞋柜旁的撬棍拿进房间。

在我去拿撬棍的时候，我的伙伴在房间里展开了闪耀的魔法阵，等著我。

「将汝之武器置于魔法阵中央。」

不像云浩平常会说的，带著敬语和野兽气息的声音。

我照著他的话，把沾满血的撬棍放在魔法阵中央。

「赐予前进的魔法少女新的力量。回应欲伸张正义的英雄吧。」

庞大的魔力从魔法阵中涌出，流向撬棍。

接著，魔力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房间。这无疑是我第一次变身时感受到的魔力风暴。

咏唱魔法阵的云浩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我独自一人留在风暴中心。

就像第一次成为魔法少女时那样，与世界隔绝的空间。染血的撬棍漂浮在空中，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汝选择了这条道路吗？」

她一出现，就瞥了一眼撬棍，如此说道。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看著我的动作，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握住了撬棍。

「仪式结束了！」

我闭上眼睛一会儿，她便消失了，而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呢？」

「她？你说的是谁？」

云浩是没看见吗？

观察与刻印当时相似的状况，她该不会是像我内心般的存在吧？

我缓缓地移动身体，握住散落在地上的铁撬。

「没有变化啊？」

「详细的性能我也不太……」

我放著依旧帮不上忙的白色团状家伙不管，为了测试力量挥舞了一下铁撬。

铁撬划破空气，但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变化。

感觉上没有变强，也没有像平常使用的铁锤那样产生特殊的功能。

「相信你的我真是个傻瓜。」

家里到处滚来滚去的无能吉祥物哪有什么力量。正这么想著，咂嘴的瞬间，云浩突然吵闹地跳了起来。

「镜子！镜子！」

为什么突然要找镜子？

「外形改变了，波唷！」

什么？

我跑向洗手间，打开门。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带有荷叶边的黑色洋装和薄手套。

虽然脸还是一样，但和平常完全不同的我，映照在镜子里。

「咦？」

我惊讶地摸了摸身体，看来并不是幻觉或五感的异常。

「难道会永远变成这样吗？」

还是这是铁撬的力量？

我抱著姑且一试的想法，松开手中的铁撬，黑色的头发慢慢地变回了银色。

闪耀著黑色的洋装也散落成粒子消失，变回了原本穿著的破旧衣服。

「新的变身形态吗……」

魔法少女之间偶尔会发生的，在故事进行中获得新的力量并换上新衣服的强化事件。

我以为不会使用魔法的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经历这种事，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经历。

我姑且一试地召唤出铁锤并握在手中，变回了原本的魔法少女服装。

这又是为什么啊？

006.年轻时受伤也好得快 


006.年轻时受伤也好得快

* * *

咻咻。

男人的拳头在眼前划破空气。

真麻烦。

轻轻一点头躲开了拳头。几缕头发被卷进去消失了，但这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小鬼，还挺有两下子！」

肌肉发达的熊一边踏著步子一边跟我搭话。

打拳的熊啊。作为怪人来说，真是独特的形态呢。

好不容易找到自由讨伐的工作，开心地出来了，却冒出个远低于期待的家伙。

大概是异界力量造成的随机出现，或是太弱了，其他英雄根本没意识到是故事中的敌人吧。

这种程度的话，赏金也没多少了。

烦躁地动了动嘴里的棒子表示不满。

「战斗中抽烟，你还算得上是战士吗！」

什么说话方式啊。

不知道是属于哪个故事的，那家伙也真够丢脸的。

无视怪人，把铁锤扛在肩上，仰望天空。

「那是什么姿势？在神圣的战斗中无视战士吗！」

「嗯。」

你这种货色，我怎么会在意。

「那就让你无法无视我！」

熊突然把手臂向后伸展，摆出聚集气的姿势。

敌人做什么都让人提不起劲，这也算是一种奇特的事吧。

「猛虎破山拳！」

聚集全身力量冲过来的熊的手套上出现了老虎的模样，同时，他快速地向我冲来。

「是熊为什么要用老虎？」

真是无语。熊和老虎。

配合熊的动作，慢慢挥动铁锤。

从肩膀开始画圆的铁锤就这样朝著熊的下巴挥去，与铁锤碰撞的熊的头颅碎成碎片四散。

真是弱到连铁锤击碎头颅的触感都没有的结局。

失去头颅，失去气势的熊就这样倒在地上。

还是得补刀吧。

我走向熊，举起铁锤，再次将铁锤砸向熊的身体。

砰。

被铁锤击中的熊的肚子爆裂开来，碎肉和内脏四散。

长长的肠子飞到空中，落在我头上。

可恶，是有内脏类型的家伙啊。不知为何，因为长得像孩子想像中的样子，还以为只有碎肉呢。我的判断失误。

早知道内脏这么多，就该用技能让它一点碎肉都不剩地蒸发掉。

事后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把落在头上的内脏甩掉，坐在湿漉漉的尸体上，打电话给管理局。

听著手机里传来的通话声，感受著从屁股传来的死者的余温，一个冷冰冰的女人声音传入耳中。

「你好，这里是管理局。」

「登录号码01-005-M。」

「已确认。请问有什么事，李夏岚英雄？」

「委托的怪人自由讨伐已完成。请处理周边环境和汇款。」

「已确认位置。汇款将在确认消灭后……」

嘟。

挂断了电话。反正接下来的内容也是听过无数次了。现在管理局会记录怪人的战斗力，然后发放赏金吧。

难得接了个自由讨伐任务，兴高采烈地出门，却是个远低于预期的弱鸡。

至少以为能拿到一个月的生活费呢。这算什么啊。

「啧，真的没有干部出现吗？」

故事已经10年没有进展了，收入只有基本工资和自由讨伐的奖金。这样下去，我还没让英雄之名重现于世，自己就要饿死了。

把嘴里的棒子重新放进怀里，从肉块上站起来。

「呸。」

把嘴里的口水吐到怪人的残骸上，离开了现场。

* * *

「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最近白色的团子打招呼都正常了。感觉好像也瘦了，是心里有什么变化吗？

把身体扔到客厅的沙发上，对云浩说：

「新闻有什么报导吗？」

「没有看到魔法少女遇袭的新闻。」

电视上也没报导吗？

我在回家的路上也用手机搜寻了新闻网站，但没有看到相关新闻。

也有可能只是我不会搜寻，但应该是被管理局封锁消息了吧。

「只有那个手脚骨折的女孩真可怜。」

「你如果这么想，那就别再做了如何？」

「那样那个女孩不就变成白白受害了吗？痛苦要大家一起承担才行。」

「是这样吗？」

不知为何云浩用悲伤的眼神看著我，于是我抬起手摸了摸他雪白的毛。

「别担心，不会有人死的。我只是……想改变而已。」

「我不希望任何人受伤。」

「年轻时受的伤很快就会好。只要不死就好了。」

我年轻时受过更重的伤，不也活下来了吗？

不知为何云浩蓬松的毛摸起来很舒服，我不停地抚摸著他的毛，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袭击英雄，在剩下的位置留下我的意志，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应该也不会有人看到，所以被公开通缉也会比较晚，如果持续活动，受害者增加的话，管理局也没办法控制消息吧。

「但这样实在太花时间了。」

「什么意思？」

因为脸被挤压，云浩的语气变得扭曲。不过云浩本人似乎很喜欢我的抚摸，把身体蹭在我的手上。

「我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的行为广为人知。」

「上电视宣扬自己的主张如何？」

「哪有那么容易……」

不，有办法的。不一定要执著于电视节目。

我拿起手机，快速开启网路直播应用程式。

标签是实况、英雄。

滑动萤幕，出现了相当多的直播。几乎没有观众人数少的直播。都靠著英雄的名气，每个直播的观众都很多。

「那是什么？」

「你家里也有你专用的手机，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怎么操作，只会看影片。一点开就会出现我喜欢的东西，我很喜欢。」

这只白猪到底会什么？

「你知道英雄战斗的区域会被管制，所以一般人进不去吧？」

「是的。」

「所以英雄们会雇用摄影师来直播。观众可以即时观看英雄的动作，英雄们也能提升知名度。」

「那为什么夏岚先生不做这种事？你每次都喊著缺钱。」

「因为太残忍被禁播了。」

我也很少出去战斗，没有固定观众也是原因之一，但没必要告诉他吧。

早知道会这样，至少可以省下雇用摄影师的费用。

反正也没打算做很久，所以没关系吧。考虑到以后，太过曝光也不好，虽然赚外快的计划失败了有点可惜。

「我也会帮你开这个，现在帮我找一下正在移动的英雄。」

「我知道了。」

我和云浩快速滑动萤幕，寻找正在前往活动地点的英雄。

战斗中、闲聊直播、摄影师跟丢英雄、游戏直播？这是什么？

「找到了。」

男性变身英雄。

位置也很近。

「我去工作了。」

* * *

我及时赶到了现场。

从大楼上往下看，英雄已经变身，正在与怪兽战斗，摄影师正努力地跑来跑去拍摄他们。

乱入的时机最好是在英雄打败怪兽之后。

我一边盘算著时机，一边伸出手召唤出撬棍。

昨天因为太慌张没注意到，撬棍也变成了魔法武器，和铁锤一样可以随时召唤出来。

我握著新的武器撬棍，稳住心神。在脚下战斗的英雄是我们的敌人。

白色的头发染成黑色，在空中飞舞。蓝色的魔法少女服装染成黑色，魔法少女服装上的各种装饰品也闪闪发光地消失在空中。

感觉到身体变轻的同时，敌人也使出必杀技，让怪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咚。

我轻轻一蹬地面，将身体抛向空中。

洋装在风中飘扬，散播著黑色的粒子。黑色的粒子在空中画出轨迹，我顺著轨迹落下。

在镜头里看起来应该相当梦幻吧。就像黑色的流星一样。

「看到了吗！今天也以压倒性的力量……」

轰！

他想把话说出口，却被我的坠落打断了。

敌人与摄影师之间。

坠落在那里的我的身上环绕著黑色粒子，并将红色的撬棍抵在他的脸上。

「新的怪人吗！」

立刻将我判断为敌人的他，简短地挥出左拳。

行动真迅速啊。

从盔甲类型、肉体强化、必杀技来看，似乎还有一点念动力。

我举起撬棍迎向敌人挥出的拳头。

铿。

盔甲与撬棍碰撞产生的冲击声。

「不先了解对手就随便出拳可不行。」

速度和力量还算不错，但随便出拳的话，就能用技巧来应付。就这样滑动撬棍，钻进敌人的怀里。

似乎察觉到近距离下难以用拳头击中我娇小的身躯，他试图拉开距离。

太嫩了。

在他后退的同时，我扭转手腕，将撬棍往下拉。

伴随著喀嚓一声，撬棍勾住了盔甲上突出的装饰物。

感受到顺手的感觉。熟悉的连招。

立刻拉动撬棍，将他拉向我。敌人惊慌的表情映入眼帘。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力量的较量中输给了这样一个小孩子吧。

看过无数次的，熟悉的表情。

敌人靠近了。

我紧握左手，黑色粉末聚集，形成黑色的护手。

虽然颜色有点不同，但之前的魔法少女服装也有这个功能。

用戴著护手的左手狠狠地打了敌人一下。

然而，回馈却是。

咚。

如同击鼓般的爆裂声，以及毫无触感地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臂。

没有击中任何东西的感觉。是念动力吗？看来不仅用于必杀技，也用于防御。

我扭转右手，拔出撬棍。

敌人伸出右手想抓住我，我便顺势转动身体，穿过他的左腋下。

看他犯下这种错误，想必是没有和比自己矮小的人战斗过的经验。

从他怀里脱身的同时，我拉动右臂。还留在敌人怀里的撬棍勾住了他的左臂。

就这样拉著，使出全力。

已经失去一次平衡却没有试图稳住身体，毫无经验又缺乏判断力的敌人朝我倒了下来。

我挥动护手，朝失去平衡的敌人头部打去。

砰。

冲击声。

摇晃的脑袋。

感受到确实的打击感后，我闪到一旁。让他直接倒在地上。

穿著盔甲的英雄倒在地上。似乎失去了意识，保持著想要抓住我的姿势。

我用脚踢了踢他的身体，心想会不会是诈降。

「呀啊！」

传来尖叫声。

我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摄影师瘫坐在地上。

他大概是认为英雄倒下了，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吧。

我并没有想为难无辜的平民，于是递给他一张写著我主张的纸条。

「请你把这个在镜头前展示一下，我就会安静地离开。」

为了不让人联想到平常的我，我稍微装扮了一下，用比较女性化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

摄影师慌慌张张地接过纸条，放在镜头前。那个直播的聊天室大概已经炸开锅了吧。

那么，事情就结束了。

现在该让这位英雄吃点苦头了。

我用撬棍敲了敲盔甲，但感觉四肢不太容易被敲断。

要多敲几下吗？真麻烦。

如果拿出铁锤的话，一下就能解决，但那样就会暴露我的身分，太蠢了。

我仔细观察盔甲，找到了该如何下手的地方。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限制级时间了。

「那位摄影师先生？现在可以了，请关掉直播。」

「啊……我知道了！」

他扔下摄影机，迅速逃离了现场。

这样随随便便逃走可不行啊。

我叫你关掉直播，是担心这个频道也会因为残忍的影片而被停用。

抢走收入太过份了。这位英雄也要吃饭啊。

那么，开始作业吧。

锵。锵。锵。啪嚓。

「呃啊啊！」

「清醒点了吗？还剩一只手和一条腿，再忍一下吧。」

锵。锵。啪嚓。锵。锵。锵。啪嚓。

「啊啊啊啊啊！」

作业结束了，但他的惨叫声仍未停止。

因为他戴著头盔，我看不到他的脸，但肯定里面正充斥著回荡的惨叫和如雨般的泪水。

「我弄断得很俐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头部去做个精密检查吧。」

「呃啊呃。呜呃，呼呃。」

不管他有没有在听，我自顾自地对他说话。

事情的进展比想像中还要顺利。

我哼著歌离开了现场。这样管理局肯定会采取行动了。

007.禽兽嘛，就是要打一顿才听话(1) 


007.禽兽嘛，就是要打一顿才听话(1)

* * *

等待已久的时间到了，我转了电视的频道。

「啊，我还在看呢。」

「吵死了。」

我用脚推开黏过来的云浩，视线集中在画面上。

——听说最近出现了针对英雄的新型犯罪。

——是的。根据管理局公开的情报，以风之魔法师绿绿为首，许多英雄都成了受害者。

绿色魔法少女的绰号是绿绿啊，真土气。

——听说手法和行为一样残酷？

——是的。目前已知的受害者共有四名，被发现时都是双臂和一条腿骨折的状态。凶器推测是钝器。

——你说的钝器是？

——据说是在工地常见的铁撬棍。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凶器被挥舞了好几次，直到手脚骨折为止。

「真的是那样吗……？」

云浩全身发抖，用看著可怕的人的眼神看著我。

「怎么可能。我一次就解决了。如果没断，会再敲个两三次就是了。」

「……。」

「我尽量弄到不会留下后遗症，过几个星期就会好起来的。」

如果真的很急，也可以借助拥有治疗术力量的英雄的力量。

「可是……伤痕不只留在身上。夏岚先生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我当然知道。

过去，有些人无法承受世界的残酷，即使故事结束后，也饱受恐惧折磨，沉溺于犯罪或自杀。

「又不会死？又不是身边的人瞬间变成肉酱。」

至今仍历历在目。一起前进的同伴被怪兽一脚踩成血迹的记忆。

「……。」

「这种程度的苦难。手脚骨折，被袭击的苦难。要称得上英雄，就得跨越这种程度。」

刚好电视上也开始播放我的主张。

——那么犯人的动机是什么？

——请看画面。

我的讯息出现在画面上。

[未经磨难者，勿自称英雄。英雄应展现自身正义。]

——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对现在的英雄社会不满吧。

——究竟是什么样的不满呢？

——一般来说，会解释成对英雄们的态度不满，但我不这么认为。

男子似乎很激动，提高了嗓门，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请想想英雄做的事情。他们总是在危险的地方尽全力保护平民。两年、三年，说不定超过十年。

那是因为被选中了，所以是理所当然该做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英雄就是这样奉献生命，赌上性命与人类的敌人战斗。说对这样的人被称为英雄感到不满，以一般的常识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确实如此。我也曾被英雄救过。

——管理局的想法似乎也和我差不多。从官方发表来看，管理局认为这起事件是社会不满团体、精神异常者，或是潜藏在社会中的怪人所为，已经著手调查事件……。

哔。

我转了频道。

电视画面上的新闻消失了，刚才云浩在看的节目再次出现。

我敲打著遥控器，在脑海中反复咀嚼刚才的话。

一般人不可能对英雄有那种想法？

精神异常者？

对我这个看过无数真正英雄模样的人来说？

冷静点。说不定只是那个男人的意见而已。

我拿出手机，祈祷能找到和我一样想法的人，打开了入口网站的新闻栏。

详细记载事件经过的新闻过去了，出现了人们发表意见的留言栏。

——对英雄做这种事。知道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肯定是老古董们干的吧？住在附近的那些老人都说以前没有英雄也活得好好的。

——你觉得英雄会被那种软脚虾老古董打败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接触了异界，得到了超能力。

——只是嫉妒其他赚大钱的英雄，所以没没无闻的英雄在搞事吧。

——就是这个。

——绿绿很可爱呢，竟然被疯子缠上了……。

我快速浏览了留言栏，但没有任何人表示赞同。

「干！」

怒火中烧，我把手机扔了出去。

没有控制力道就丢出去的手机撞上了墙壁，合约还剩一年多的手机就这样碎成无数碎片。

「波唷！」

专心看著电视的云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尖叫一声，跳到半空中。

云浩环顾四周，想知道是什么声音，很快就掌握了状况，抱住了愤怒的我。

「冷静点。房子要塌了！」

「你觉得我现在能冷静下来吗……」

「想想开心的事，开心的事。你为什么生气，我会听你说的！」

开心的事。

非常自然地，我想起了以前的同伴们。

为了大家都还活著而高兴，一起喝酒的日子。在我还没有固定为魔法少女的模样，还能喝醉酒的日子。

想起那些回忆，情绪渐渐平复，体内沸腾的力量也逐渐消退。

我抬起手，抚摸著云浩的白色毛发。感受著光滑毛发的柔软，我开口说道：

「只是因为大家都说是我做错了，所以才暂时生气而已。」

「这样啊。那你要放弃吗……？」

云浩似乎还希望我能变回普通人。

「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

「那倒是。也是。」

我小心翼翼地放下缠绕在我身上的云浩，走向玄关。

「管理局的人应该会来，如果他们找我，就说我不在。」

「适当地找个借口打发他们就行了吧？」

「嗯。」

在刚才看到的留言中，有一则留言特别显眼。是放上我的照片，主张和影片很像的文章。

——这个和魔法少女绯红不是很像吗？

——是有点像……。是本人吗？

我拍的影片管理局应该都删掉了，看来是有人截图留下来了。

如果在一般人之间，我和袭击者是同一人的意见增加，就会加速被指定为公敌，所以有必要优先处理那边。

管理局那边还不用担心。

那些家伙大概也怀疑我，但他们正忙著塑造英雄们的形象，应该无法拘留我。

管理局把英雄们包装成完美无缺的善人，如果像我这样的例外被揭露出来，会对他们的形象塑造造成打击。

顶多是被监视，或是被偷偷拘留，把事件掩盖起来吧。

走出家门，不出所料，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著我。肯定是管理局的跟踪。这种事他们倒是动作很快。

我一边感受著那视线，一边想著其他事情。

还是说……。

他们想暗杀我吗？

我看向视线传来的方向，露出灿烂的笑容。

* * *

跟踪很容易就甩掉了。

跳过几栋大楼后，跟踪者似乎就追不上来了，只能在屋顶上焦躁不安。

如果想跟踪我，应该带身体能力强的人来才对。

只以隐密性和侦查能力为标准选人，跟踪怎么可能成功。

管理局的家伙们跟我以前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嘛。

我这么想著，跳进大楼间黑暗的小巷里。

啪嚓。

偏偏，著陆的地方有个腐烂的水坑。

「真是该死。」

靴子被水弄脏了，我不禁骂了出来。

因为是没有光线照射，充满潮湿空气的地方，所以前阵子下的雨还积成水坑。

为了平复烦躁的心情，我自言自语地走进小巷。

「明明应该就在这附近。」

因为隔了几年才来，不太记得确切的位置。

我四处查看小巷，但没有看到我要找的东西。

「总不会是那些家伙搬家了吧。」

那样事情就麻烦了。我可是相信那些家伙的技术，才把事情搞得比预期还大。

我正烦躁地用脚踢地发泄时，身后传来男性的声音。

「哪来的小鬼在这里。」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一看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不良少年。

「迷路了就快点离开这里。不然会被哥哥我狠狠教训一顿喔？」

我无视他的话，仔细打量著他的身体。

从衣服间隙中露出的野兽毛发、因反关节而略微歪斜的步伐、从嘴巴缝隙中看到的尖锐兽牙。

找到了。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啊？」

小鬼，威胁不是那样的。

「吵死了，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这小鬼是疯了吗？知道我们是谁吗？」

看来这些家伙果然不听人话。我笑了一下，直接踢了眼前这家伙的小腿。

「啊咯喀啊啊！」

男人惨叫一声，当场跪倒在地。

因为听到了无法形容的惨叫声，为了让他闭嘴，我朝他的脸揍了一拳。

啪嗒。

骨头断裂的感觉传遍了手。我已经控制力道了，难道连鼻子也断了吗？算了，是找碴的家伙不对。

我抓住在地上挣扎尖叫的家伙的头发，把他的头提了起来。

「你们分部长没说过不要找白发女孩的麻烦吗？」

被迫对上视线的他的脸上染上了恐惧。现在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听进去了吧。

「那么在小腿也断掉之前，带我到你们组织去。」

「捏嘿，俺了盖惹。」

……看来断掉的不只是鼻骨，连牙齿也断了。

有点良心不安。

* * *

「所以你说你打倒了好几个组织成员？」

「关我什么事。是你没有管理好组织的错。」

他将身体靠在柔软的皮革沙发上，对眼前的男性说道。

「听说你连为了带路而出去的干部的牙齿都一起打掉了。」

「你要我忍受别人叫我『小妹妹』？」

哪个疯子会用那种词汇啊。

「……是我们的错。」

男人挥舞著脸上的触手，用毛巾擦去喷出的黏液。

「比起那个，你来有什么事呢？你不是说对钱没有兴趣吗？」

「我不是对钱没有兴趣，而是不想收犯罪组织的钱。你们正正当当工作赚来给我还差不多。」

「你们办不到，这点妳应该很清楚吧？」

「所以我才来拿别的替代啊。」

（几年都没来领东西的人，现在才来？）

他还是嘀嘀咕咕的，以为我听不到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最好是。管好你的嘴，在我把你的触手拔掉之前。」

我再次躺回沙发上。

虽然是皮沙发，但柔软舒适的触感还不错。

真希望我家也有一张这样的沙发。

「……那么，您这次来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想把这张沙发搬走吧？」

「这提议不错，但我现在需要的是别的东西。」

我从沙发上坐起身，开口说道：

「一个拥有变身能力的怪人。不管是拥有自我意识的还是受操控的都行，反正我打算杀掉牠，所以最好是受操控的。」

「妳知道要在不被管理局发现的情况下制造怪人有多困难吗？」

「不愿意？不愿意就现在马上被我丢到异界去。」

我立刻召唤出锤子，在空中挥舞。

「……我会尽快准备好的。」

他从怀里掏出手机，拨打电话联络某人。

简短交谈后，他挂断电话，再次对我说道：

「完成后，要如何通知您？」

「把那支手机给我。」

「手机……吗？」

「那应该是管理局侦测不到的手机吧。我的手机刚好坏了。」

他叹了口气，凭空变出一支手机，朝我丢过来。

我用锤子接住那支差点落地的东西，让它掉到我的手上。稍微操作了一下，确认可以正常使用。

「这手机的通话费谁付？」

「我来付，您尽管用。」

不用付话费啊，以后要常常利用才行。具体来说，就是每当有新款手机上市的时候。

「嗯，虽然用坏人的钱不太好，但我也没办法。」

（是谁在啃食那些坏蛋，她竟然说这种话。）

「你说了什么？」

「没有。没什么。」

是啊，当然没什么。

我从沙发上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那么以后还有很多需要联络的事情，请多多关照。」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看新闻吗？」

「每天都看。但没有看到与李夏岚你相关的内容……。」

我把锤子放回去，拿起了撬棍。我身上重叠的所有色彩瞬间染成了黑色。

渐渐地，眼中所见的一切都开始变黑。视野中的光芒消失的同时，房间里飘散著黑暗的粒子，我的变身完成了。

「现在明白了吗？」

「英雄袭击事件……。」

「正确答案。」

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跨过了门槛。

「非常感谢你为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奠定了基础。」

他的声音像耳语般传来。

「但是，如果我们的生命受到威胁，我们也只能抛弃李夏岚你。希望你能铭记这一点。」

我身后的门慢慢关上了。我对著只剩下一条小缝的门外，让他能听见般地开口说道：

「这样就够了。」

008.禽兽嘛，就是要打一顿才听话(2) 


008.禽兽嘛，就是要打一顿才听话(2)

话虽如此，但他们不会背叛我。至少在我出卖他们，或泄漏重要情报之前。

对他们来说，我就是救世主。

感受著压迫身体的压力，我如此心想。

叮。

一楼到了。

因为快速上升到地面，原本压迫全身的压力消失，电梯门也打开了。

「事情都办完了吗？」

「嗯。」

被我用膝盖撞断牙齿的老虎怪人向我搭话。看来是为了带我出去而在待命的样子。

明明是干部还真勤快。

「虽然也跟分部长说过了，我以后会常来喔？」

「是吗。」

「所以叫你那些手下管好嘴巴，看到我就给我立刻弯腰。」

「是。」

我对这令人满意的回答点点头，看向前方迈开步伐，穿著黑色西装的老虎便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著。

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但看著他紧黏在后头跟来的样子，就让人火冒三丈。

「又不是黑道，跟前跟后做什么？干脆你走前面算了。」

「我怎么能在小……会长大人面前走呢。我适合待在后面。」

又想说小姐了吧？

虽然犹豫著要不要再给他的头来一记膝击，但看到他断掉的牙齿，就打消了念头。

如果只有一边的犬齿断掉，还能硬拗说有种身经百战的氛围，但两边都断了，岂不是很难看吗？

他们也要在手下面前露脸，那副模样也太惨了点吧。

话说回来。

「会长又是什么鬼？」

「因为你比首领大人还高，所以是会长。」

「疯了吗？」

我为什么是你们的会长啊。这些该死的禽兽界怪人，是不是连脑袋都变成肌肉，所以脑筋不正常了。

「世界征服结社的会长如果是魔法少女，那还真是不得了。对吧？」

「什么世界征服结社，是长壁外净化服务团。是获得国际联合许可的服务团体。」

那奇怪的团体名称又是什么。

「我记得上次看到的时候还是异界污染治疗支援协会？」

「因为被国际联合发现是伪装团体所以被摧毁了。」

「真行啊。真是。」

这么说来，几年前国际联合好像有来请求支援，说他们掌握了几个伪装团体。

大概是那时候被发现的吧。

话说回来。长壁啊。

「真的会跨越长壁吗？」

「是的。有相关的分部，也会向居民提供生活用品。」

听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东勋。

说那边也有人。说要向那里伸出援手。放下英雄的重担，想要实践正义的他最后的呐喊。

没想到在这么近的地方，就有实现他话语的方法。

「那个团体。真的有在做服务活动吧？看你们说要向长壁外的人提供生活用品。」

「是的。毕竟是伪装企业，所以活动规模不大。」

「增加那里的服务量。把我的名字也加入团体成员里。」

「你的意思是？」

老虎一脸疑惑地看著我。

那庞大的身躯凑过来，虽然遮蔽了我的视野，但没有让我有不好的想法。

「我会帮你们掩护不被发现。增加服务活动的量。如果说有英雄参与，国际联合也会比较不注意。」

如果是服务团体，还有办法可想。刚好也想到了个点子。

砰。

「感谢你，会长！」

老虎直接跪下，用尽全力将额头撞向地面。

属于A级上位的怪人做出那种举动，地面震动，金属制的走廊地板也裂开了。

不仅如此，撞击产生的冲击波席卷走廊，天花板上的灯也碎裂了。

「为了不足的我们，会长大人竟然亲自出马。我莱格！深感佩服。」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刺痛著我的耳朵。不仅如此，呐喊声刚结束，就像爆炸一样，墙壁开始出现裂痕。

这是什么啊。

啊啊啊啊。

——袭击警报。袭击警报。

——基地内侦测到巨大的能量反应。基地内所有战斗人员请武装，准备出击。

——重复，基地内侦测到巨大的能量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来接收一个怪人而已，怎么突然变成入侵者了？望著蜂拥而来的怪人们，我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

* * *

「所以你就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

「没有其他办法。老虎的额头都被打破了，血流不止，那些怪人看到这景象，就以为我是袭击者，挥舞著武器朝我冲过来。」

我才刚从分部长的房间出来没多久，又回到房间里和触手头聊天。

明明刚才那么帅气地告别，现在却变成这样，真是的。

「莱格也在啊，用说的应该也能解决吧。」

「那只老虎家伙说要说明，结果站起来就昏倒了，真是的。」

说是失血过多导致急性贫血昏倒。明明是个怪物，这算什么样子，难道是素食主义者所以缺铁吗？

托他的福，多了些不必要的事，我下定决心，下次见面要把他另一边的獠牙也打断。

那家伙的丑态，关我什么事。

东亚分部的分部长，那个触手头，叹了……不，喷出黏液，望著天空。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会事先通知所有分部。所以也请李夏岚你克制一下。」

「好，拜托了。」

每次都发生这种事，我这边也敬谢不敏。

如果把今天一天打倒的怪物换算成金钱，应该够几年份的生活费了。又不是免费服务，这算什么样子。

谈话似乎结束了，我正要起身离开，但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又坐回了沙发上。

「我刚才是对那只老虎说的，但那家伙可能全忘了，所以也得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你们不是在长壁外运营什么净化服务团吗？」

「是。这是个很好的伪装组织。花不了多少钱，名声也不错。」

触手头光是回想就已经很满足的样子，把触手伸向四面八方，点了点头。

「把我的名字加进去，尽量安排在高位。」

「……你是打算贪污运营费吧。从一开始就是以这个为目的……。」

他垂下触手，望著我。那家伙的触手为什么要那么花俏地动来动去。

「有薪水进来就好，但只要挂个名。如果说有英雄在里面，国际联合也不会那么费心吧。」

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你有什么企图？」

他似乎不相信我，目不转睛地盯著我，不知是否因为激动，触手上喷出了奇怪颜色的黏液。

真恶心。

「就算只是表面功夫，我也希望那个志工团体能顺利发展。」

「真没想到你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因为这是我朋友曾经做过的事。在大障壁之外的志工活动。」

酒席间的牢骚话，有几个人会记得呢？

他曾热切地向我呐喊。说这是必须做的事。正因如此，才会如此深刻地留在记忆中吧。

真是可笑。明明真正的英雄们，或是国际联合都漠不关心的大障壁之外，恶势力团体的怪人们竟然在做志工活动。

「你们的事情做得越好，我的朋友应该会越开心。」

* * *

结束谈话后，我离开了基地。

由于战斗人员都被送进了医务室，没有人来送我，不过安静点也不错。

我最讨厌吵闹了。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就像尖叫声一样。

嘎吱。砰。

我刚才走出来的建筑物，老旧的门发出刺耳的绞链声关上了。

黑暗小巷里的脏污建筑。谁能想到这里竟然是怪人结社的分部。

我把视线从建筑物上移开，走在昏暗的小巷里，拨打著手机号码。

那家伙的号码是多少来著？我应该把联络方式记下来的。

如果还有SIM卡的话，还能恢复通讯录，但手机碎片现在应该正散落在我家地板上。

拨错了好几次号码，打给了完全不认识的人后，我的耐心快要耗尽时。

「喂，您好。」

熟悉的声音。冷冰冰的语气。

「贤锡啊，我是夏岚。有空吗？」

「如果是想借钱的话，我拒绝。李夏岚。」

我到底跟他借了多少钱……？

「不是那样，我需要你帮个忙。」

「我已经不接委托了。」

我知道啊，打开新闻，随处可见的都是想贿赂你，结果反被你抓走的政客和商人。

「朋友不就是互相帮忙的吗？」

「借钱不还的人，不能算是朋友，只能说是仇人。」

「……我也没借那么多。总之，你先听我说完。」

「快点说，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真是死板。

我没有踢他那硬邦邦的脑袋，而是踢开了脚边绊脚的硬石头，继续说道：

「你知道长壁外有个叫净化服务团的志工团体吗？」

「稍等。」

叩叩。叩叩。

键盘敲击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这家伙没有把这件事记在脑子里，也就是说，这不是什么大团体吗？

「确认了。是经过联合会认可的志工团体。这个团体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我想请你帮帮他们。」

「如果是对特定团体有利的行为，我拒绝。」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就算是以东勋的名义拜托你呢？」

「……」

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手机另一端的对话者表情僵硬了。

即使是在通话中，也能感受到他倒吸一口气、紧张起来的声音，这并不难。这家伙也和东勋很亲近，对他的死应该也有所感触吧。

虽然拿东勋的名字出来说事有点不太好，但我安慰自己，这是为了继承他的遗志。

「你知道东勋最后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

「是为了长壁外的人们进行的志工活动。而那个团体就是做这种事的团体。」

事实上，这是世界征服秘密结社的伪装团体，但确实有在做志工活动，所以也不完全是谎言。

「那家伙对我说过，也需要帮助长壁外的人。所以葬礼结束后，我就一直在寻找志工团体。」

「是吗。」

这样也没什么反应。真是个死板的家伙。

「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就随你便吧。」

「我会积极考虑的。」

积极啊。以贤锡来说，这算是很不错的回答了。

「谢谢你。那你应该很忙，我挂电话了。」

就在我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

「最近发生的英雄袭击事件。」

我正要按下结束通话的手指停了下来。

「李夏岚。是你做的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

他是出于什么用意问这个的呢？

虽然已经确定了，但这是作为朋友的提问吗？还是单纯想试探我？如果回答晚了，他会起疑心的。

我快速地转动脑筋，但没有得出明确的答案。毕竟我的脑子也不是那么好使。

「不是。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此。

我用开朗的声音否认了。说不是我做的。

「是吗。」

依然是没有感情、没有起伏的声音。他从我的回答中读出了什么呢？

短暂的沉默。

「那么借的钱会尽快还的。挂电话了。」

嘟。

我低头看著挂断的电话，思绪万千。

难道是警告吗？还是只是担心我？现在管理局猜到了多少？

国际联合。英雄管理局。

韩国分部代表朴贤锡。

他是抱著什么想法问我这些的呢？

是为了告诉我，他与管理局无关，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工作吗？还是想以代表的身分把我抓起来？

不知道。贤锡这家伙在现役的时候就已经很难捉摸了。

沉浸在思绪中，不知不觉走出了巷子。

汽车喇叭的噪音。

喧嚣的人群。

明明才走了几分钟，气氛却完全不同了。

如果走在路上的人们知道，在离这种繁华街道几分钟路程的地方，就有可怕的怪人们的根据地，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恐惧？慌张？混乱？英雄主义？

没有意义的想法。

对他们来说，怪人是与自己无关的事。

顶多惊讶地报警吧。当然相信著怪人们会被英雄讨伐。

刚好，英雄从我眼前掠过。

身穿紧身溜冰鞋、背著武器，骑著摩托车在道路上奔驰的女性，不知是否为装备系列的英雄。

今天的猎物啊。

为了不让他人察觉，我召唤出铁撬，跳上周围的建筑物顶端。

染黑的身躯融入夜晚的黑暗中，隐藏了我的身影。

接著，我蹬离建筑物屋顶，朝著黑暗的夜空跳跃，追赶在她身后。

为了做应当做的事。

009.我做就是正义，别人做就是邪恶 


009.我做就是正义，别人做就是邪恶

* * *

「给我看看？」

骑著摩托车追赶在道路上疾驰的英雄，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景象。

她占据在大楼屋顶上，将枪瞄准某处，然后将眼睛贴在瞄准镜上，屏住呼吸。

我暂时观察了一下，以为她是狙击手，但很快就察觉到异样。

在人来人往的大楼屋顶正中央，连疏散警报都没响，就在那里狙击？

难道是管理局暗杀部队的狙击手，专门狙击藏匿在人群中的怪人？

但她的行为实在太可疑了。管理局的暗杀部队不可能如此草率行事。

虽然在我离开后，管理局的素质可能下降了，但至少不至於单独骑著摩托车到处跑，昭告天下这里有个杀手吧。

「太可疑了。」

我自言自语道，并将银色铁棒叼在嘴里。我得确认一下这个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我朝著她瞄准的方向跳跃。由于到对面大楼的距离很远，我用力蹬地，以至于大楼屋顶都裂开了。

虽然对大楼的主人感到有些抱歉，但为了阻止可疑的英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感受著划破两栋大楼间的风，飞翔在黑暗的夜空中。

新衣服是黑色的，是为了在夜间隐藏身形吗？

黑色的衣服和头发很容易被夜幕吞噬，露出的白皙皮肤也被黑色粒子遮盖。

我原以为只是单纯的外形变化，没想到居然很适合隐蔽行动。

看来这股力量是知道我的需求才降临的。我这么想著，继续跨越一栋栋大楼。

没过多久，我就明白了狙击手的目标。

「接招吧！正义的铁拳！钢铁之拳！」

丝毫不觉得羞耻，喊著丢脸台词的英雄，最近真的流行这种风格吗？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台词上，不如多挥几拳，好好磨练一下型。

况且，还把技能名称喊出来，这不是给敌人提示应对方法吗？更何况，他还带著摄影师拍摄，似乎在进行直播。

真是滑稽。

他也忘了英雄的初衷，只在意世人的目光，不过是个小丑罢了。

平时的话，为了宣扬正义，我早就把他的四肢打断了，但今天情况有点不同。

因为有个更让我挂心的女人。

我得先观察一下情况。

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现代英雄，狙击这种英雄有什么理由？我这么想著，躲在两栋大楼之间等待。

怪人和英雄之间的拳脚较量结束，英雄占了上风。

「终极一击！末日之击！」

英雄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必杀技，大幅度地向后仰，然后挥拳向前冲去。

真是丢脸到看不下去。只不过是向前冲刺，然后用力捶地的技能。

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从另一边射来了一颗子弹。

短暂的闪光。

从眼前飞过的子弹。

——砰。

紧接著子弹之后，传来微弱的细小声音。

如果不注意，这细微的枪声很容易被都市的嘈杂声掩盖。

我尽可能地提升感官，以判断子弹飞行的方向。

魔力集中于头部，五感增强。时间仿佛被压缩。

划破空气的子弹流动。

向前飞行的微小子弹的轨迹。

在子弹后方，姗姗来迟的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加速的认知能力迅速追踪子弹。预测的落点是英雄的头部。如果放任不管，他的头就会被子弹击中，结束生命。

「放著不管有点不太好。」

虽然我对他不满，但夺走性命是另一回事。身为前辈，不能眼睁睁看著后辈送命。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我咬紧叼在嘴里的铁棒，蹬了一下悬挂著的大楼墙壁。墙壁因冲击而摇晃。

冲击波沿著墙壁传递，震碎了玻璃窗，破碎的玻璃碎片飞散在空中。

为了追上已经射出的子弹，我使尽全力一跃。

正好疏散警报响起，周围没有人，而且还有拯救他人生命的理由，所以我尽情地释放力量。

砰。

我降落在英雄面前，脚下的地砖碎裂，飞向空中。碎片中可以看到英雄惊讶的脸，但这并不重要。

「袭击英雄……」

别担心。今天要袭击的对象不是你。

我对准子弹的轨迹，举起撬棍。

铿。咔啦啦啦。

子弹击中撬棍的头部，高速旋转。

我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如果放任不管，子弹就会脱离撬棍，于是我向右臂灌注力量。

别想太多，虽然我随手一挥撬棍，但我的手却差点被弹飞，可见那子弹的分量。

这不是普通的子弹。

是为了消灭巨大怪兽或怪人的特殊子弹。那么肯定有什么附加效果。

——轰轰轰轰。

子弹尾部喷出火焰，进一步提升了推进力。

迟了。

如果在意识到这不是普通子弹之前也就罢了，现在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我直接扭动撬棍，把子弹抛向空中。

咻——砰。

喷火的子弹飞向天空，爆炸后消失了。

冲击强化魔法、二次推进、爆炸……这子弹肯定贵得离谱。一颗子弹里到底塞了多少种效果啊。我一时看得入了迷，就像在欣赏烧钱的烟火表演。

「袭击英雄的家伙！你刚才做了什么！」

身后传来英雄的怒吼。

袭击英雄？

从上下文来看，应该是指我吧。我露出干涩的微笑，走向他说道：

「有人想狙击你，我帮你挡下了。谢不谢？」

「我才不信。」

爱信不信。

「这种时候就该说声谢谢，小鬼。」

我猛地一脚跺地，一拳直击他的下巴。一方面是教他规矩，另一方面是懒得解释，干脆把他打晕算了。

可能是因为没控制力道，对方英雄根本来不及反应。

「呃……？」

说完最后一句话，下巴被我击中的英雄直直倒在地上。

砰。

随著主人倒下，挂在他手臂上的巨大拳头砸在地上，他再也没能起来。

这边算是解决了。

我把视线转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在那边，我看到开枪的女人惊慌地想要逃跑。

我得问问她，她是什么来头。

我对著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猛地一蹬地面，朝著女人飞奔而去。

我起跳的余波震碎了人行道地砖，压实的泥土四处飞溅，但这些善后工作和赔偿都由管理局负责。

现在对我来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的身分。

* * *

喀嚓。哐啷。

由于没有控制力道，我差点跳过大楼楼顶。

幸好我用撬棍的头部抓住了建筑物的栏杆，但栏杆却从地面被拔了出来。

看著撬棍末端扭曲摇晃的金属栏杆，我思索片刻。

我得偶尔放松一下力道才行，太久没放开力量，导致我完全无法控制。

刚才那个英雄没事吧？

虽然我多少有控制力道，但他的下巴骨不会断掉吧？

「噫……」

我看著吓坏的女人，把黏在撬棍上的金属栏杆扯下来，扔到屋顶的角落。

铿锵。铿铿锵。

扭曲的金属栏杆撞击地面发出金属声，我一步步走向她。

她似乎很害怕我，每当我向前一步，她就向后挪一点。

「别……别过来……」

她浑身颤抖，用尽全力挤出恐惧的声音。我当然没必要听她的话。

「你，是什么人？」

我用撬棍抚摸著下巴，问她。

「啊……呃……呜啊……」

她似乎更加恐惧了，只是颤抖著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不会杀你，所以说说看吧？你也不想从大楼屋顶自由落体吧？」

我把撬棍移到刚才被扯掉的栏杆处，示意那边是空的。

「崇……」

「崇？」

能不能快点说啊。

「……崇敬你，袭击英雄大人！」

这又是什么鬼话。

我皱起眉头，她更加惊恐，慌慌张张地开口说道：

「你是不喜欢袭击这个称呼吗？还是我说了什么……」

我与她四目相对。

我是袭击英雄的恶棍。尊敬那种人，身为英雄有点不太好吧？

世人称呼那种人是堕落的英雄，或是反派。

虽然说她很尊敬我，但她却更加颤抖著身子开口，似乎很害怕我。

「近……最近有句话说英雄不像英雄了，这句话让我感触很深。虽然如此，我并没有强到能在镜头前打倒别人……」

「所以为了杀死英雄而狙击？为了扩大事件？」

「是的。现在媒体只会嘲笑袭击者，却对其思想只字不提……」

「你是想扩大事件吧？」

「是的。」

被我的思想感化的英雄吗？

征兆不错。至少出现了理解我的思想，并想合作的人。

「不错。没错，现在的英雄都走偏了。」

「感谢你的理解！」

虽然她浑身发抖，但似乎因为得到我的称赞而感到高兴，抬起头灿烂地笑了。

「但话说回来。」

我举起撬棍。

「我可没想过要杀英雄。」

挥了下去。

喀嚓。

「啊啊啊啊啊！」

她的右手骨折了。

骨头碎裂的骇人声响回荡著。她在屋顶上翻滚，用左手抓住右手惨叫。

好吵。听起来像小孩子的尖叫声。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好不容易平复了疼痛，抬起头看著我。

「为……为什么。」

「你好像搞错了。我不讨厌现在的小鬼。开朗的英雄吗，很好啊。」

与她纯真闪烁的双眼对视，我继续说道：

「呃……」

「英雄。不错啊。工作、维护社会秩序、获得合理的报酬。但是现在的小鬼们不懂得苦难。他们认为英雄是个总是闪闪发光，又能赚大钱又有名的职业。」

他们不懂得血肉模糊的战场。不懂得垂死的人们。不懂得受迫害的英雄们。

这样是无法成为强大的英雄，完美的英雄的。正因如此，我才要让他们经历苦难。

「所以我才想让社会警惕……」

「停。」

我打断了她毫无价值的话。

「你想杀死同伴这点就错了。那不是正义。不是英雄该做的事。」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在她开口之前，我继续向她传达我的思想。

「他们现在的地位如何都无所谓。那是必要的工作，以社会的角度来看，他们也获得了合理的待遇。罪不至死。」

我用安抚的语气继续说道：

「但是，不应该称他们为英雄。只有经历过苦难、经历过痛苦、愿意牺牲的人，才能被称为英雄。英雄这个名字不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

我举起撬棍。

「所以。」

挥了下去。

「如果你想继续传达我的思想，那就把我的话牢牢记住。」

举起。挥下。

举起。挥下。

做了不像英雄的行为，所以再多一条腿。

* * *

「哼哼哼。」

我心情愉悦地哼著歌回家。

狩猎顺利结束，可怜的英雄也得救了，还遇到了理解我想法的女人。都是我做这件事以来第一次遇到的好消息。

因此，我在超市买了大量的零食和啤酒，提著袋子转身回家。

铿。铿。

啤酒罐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我想著就算今天云浩吃了零食把碎屑撒得到处都是，我也能原谅他，于是心情愉快地打开了家门。

「云浩，我回来了。」

「你回来晚了。」

怎么是男人的声音？总觉得这声音在哪听过，我走到客厅一看。

「你跑去哪里鬼混了，李夏岚。」

「贤锡，你怎么会在我家？」

身穿一尘不染的藏蓝色西装，头发往后梳用发胶固定，散发著菁英气息的男人。

英雄管理局韩国分局局长朴贤锡正坐在客厅里，和云浩一起吃著零食。

010.孩子们放著不管也会好好长大(1) 


010.孩子们放著不管也会好好长大(1)

* * *

窸窸窣窣。

贤锡的手在摊开当下酒菜的零食袋里翻找，跟著令人在意的声音响起。

明明嘴上说著上班时间不能喝酒，只灌著白开水，我们家的珍贵粮食却正在被浪费。

云浩只是因为能吃到零食就高兴得不得了，把零食塞满了腮帮子。

「每天都只吃这种东西，所以才长不高。」

这是在说什么疯话。

「我做什么都不会长高，你这疯子。」

「你有试过吗？」

「就算被怪人拉扯四肢也长不高。那之后我就放弃了。」

帮忙做实验的两个怪人，作为回报，我撕裂了他们的四肢。

他们拉扯了我的四肢，我也拉扯了他们的四肢。

互相给予相同的东西，是公平的交易，他们应该也满意了。

「喝牛奶怎么样？」

「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如果他是认真的，那让这家伙当管理局支部长的联合国那帮家伙也该被打一顿。

「当然是开玩笑的。你还是听不懂玩笑话啊。」

只是从你以前当蓝战士的时候，你的笑话就不好笑而已。

他好像从以前就相信自己的笑话很有趣，所以他所属战队的队员们都只是苦笑，什么也没说。

现在想想，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颜色是蓝色，所以才说冷场的笑话吗？

「你的下属真可怜。」

每天要对这种干巴巴的笑话做出反应，一定很痛苦。

在组织里生活也很辛苦吧。

「我在他们面前不会开玩笑。我是统筹他们的支部长，而不是私底下认识的关系。」

「啊，是吗。」

苦涩的啤酒流过喉咙。微弱的碳酸刺激著喉咙。

只是单纯的模仿。模仿喝酒的样子。这样即使是毫无意义的酒精，也能感受到醉意。如果就这样放任下去，感觉故事到明天早上都不会继续下去，所以我藉著这种伪醉意，单刀直入地对他说：

「所以你为什么来我家？如果有话要说，派你的下属来就行了。」

这家伙，就算我亲自去找他，他也会以忙碌为借口让我跟代理人见面。

「是我有求于你，所以必须亲自见面吧？」

「有求于我？又是什么需要杀掉的堕落英雄出现了吗？最近都没出现，也差不多该出现了吧？」

「那种残酷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所以你才离开管理局，不是吗？」

「谁知道呢。人获得力量后，就会做坏事。人心隔肚皮。」

今天才刚教育了一个想杀人的女人。

就算挑选再正义的人赋予力量，也没人知道他们内心潜藏著什么样的想法。

「关于这一点，我们的看法总是不同。总之，今天要拜托你的事，不是那种血腥的可怕故事。」

贤锡喝了口水，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英雄袭击者和怪人反应已确认。代号黑色袭击者(Black Marauder)。在事件发生地点也检测到了异界的力量，也出现了获得讨伐该敌人的故事的英雄。」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怪人？

异界的力量？

他的话太出乎意料，我呆呆地张著嘴等待他的后续。

「因此，管理局将黑色袭击者确定为绯红★战锤的复制怪人。虽然还有人怀疑你，但因为出现了以讨伐黑色袭击者为故事的英雄，这种意见也消失了。」

我隐藏著惊讶的心情，回答贤锡的话。

「你竟然当著我的面直接说出来。」

这倒是很像贤锡的作风。

「你早就知道了吧？报告说你戏弄了监视者。」

「当然。那种程度的实力怎么跟踪人。」

身为监视者，至少要有像散步一样跳过大楼的实力吧。

「那就跳过吧。只要再完成一个程序，你就能洗清大部分的嫌疑。」

贤锡从怀里掏出一个像吹风机一样的黑色小机器，递给我。

「以英雄管理局韩国支部长朴贤锡的权限强制执行。你无法拒绝，并且禁止一切以辩解或反驳为代表的自我辩护。」

「随便你。」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检测到异界的力量，但那是之后再考虑的事。我还不能亲手撕裂一个甚至还不是敌人的朋友。

哔哔。哔。

机器发出声音，有什么东西从机器里射出来，我感觉到一股平常无法感觉到的微弱波动扫过我。

那是魔法少女的吉祥物或英雄的支援者们散发的，用来探测异界力量的波动。

贤锡手里拿著的是将那种波动以科学方式实现的物品。

没有办法逃脱。

虽然也有一些怪人会隐藏或伪装异界的力量，但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力量。

哔。哔哔哔。

结果似乎出来了，贤锡看著吐出来的小纸条。

「……」

「结果如何？」

「很干净。虽然检测到些微污染，但还在正常范围内。」

「太好了。因为经常会沾到怪人的血肉，所以有点担心。」

我像理所当然般爽朗地笑著望向他。

虽然内心焦黑一片，但这样一来，我身上的嫌疑就能洗清了。真是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摆脱嫌疑。

话说回来，异界的力量吗。

变成黑色衣服时，就会散发出异界的力量吗？

新的力量竟然是怪人的力量，云浩那家伙的无能再次得到证明。

贤锡把机器放进怀里，又开始嚼起饼干。

内容物全部消失的饼干袋一个个堆积在房间角落，另一个袋子又被打开了。

这样下去，我们家的饼干都要被他吃光了。

「事情都办完了，还不走吗？」

如果还想继续吃，就付钱吧。

「话还没说完。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交给你。」

「既然都来找我了，不就是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吗？如果有其他选择，就去那里啊。」

「话虽如此，但看到你的样子，我真的很怀疑。」

「我的样子怎么了？」

「至少希望你不要以小女孩的模样岔开腿抓肚子。」

「那有什么关系。」

如果在意我的行为和外貌的差距，早就该纠正我的说话方式了。

「这是重点。要交给你的……」

一人～有一个～梦想～

手机铃声。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来电话。

「我去接个电话。」

「去吧。」

到底是什么家伙打来的，一看萤幕，上面写著章鱼脑袋。

该死。

我急忙打开玄关门，冲到外面接电话。

「时机抓得真好？我正在和管理局的高层谈话，你是想死吗？」

「那你干脆别接不就好了。干嘛拿我出气？」

「如果想被怀疑，有什么做不到的？板著脸说没事然后挂断就好？」

……等一下。好像也行。

「那样不就好了吗？」

「闭嘴。总之，快说你的事。」

因为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误，我用粗暴的语气回敬他。

「怪人差不多完成了。你要怎么回收？」

「不是说很难做吗？怎么一天就完成了？」

「难做和花费的时间是两回事。更何况没有知性的怪人，也不需要花时间培养自我意识。」

「关于那个，植入自我意识再做一次。性格要跟我差不多。可以吧？」

反正已经洗清嫌疑了，我操控的方式也不需要了。不如做成自主行动型，让它以怪人的身分活动，或者在我行动的时候变身成我的样子，这样用起来更方便。

（……我们又不是什么封印。都做好了为什么还要重做。）

这种自言自语是种族本能吗？说几次都不听。

「想被封印吗？还是想让韩国分部爆炸，然后从韩国撤离？」

正好英雄管理局的高层就在我旁边，而且如果举报的话，还能拿到不少赏金。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尽快完成的。」

「啊。还有，必须是最上位的怪人，所以我也会把基因给你。」

「你是想做什么？」

「我打算用它来伪装自己，至少需要其他故事里四天王级别的强度吧？」

原本需要的怪人，是被一锤就能打爆的弱小怪人，但计划改变了，需要的规格也跟著改变。要伪装成我，就需要那样的强度。

「费用太高了。就算我们也做不到……」

「说出一个你想要的组织。不管是英雄还是敌对的结社。」

总得付出代价吧。

「你是认真的吗？」

「是啊。在不杀死英雄的前提下，彻底摧毁他们。」

「管理局韩国分部如何？」

「你们是想死吗？」

有些话可以开玩笑，有些话则不行。

「开玩笑的。之后我会传一份合适的组织资料给你。」

「好。那就麻烦你了。」

喀。

通话结束了。

回到房间，空空的零食包装袋瞬间暴增。

再这样下去，连米和泡面都要被洗劫一空了。到底为什么吃这么多啊。快点滚出去。

「刚才谁的电话？」

「志愿团体那边出了点问题。」

「这样啊。」

话题持续朝著奇怪的方向拖延。得赶快把这两个饭桶其中一个赶出家门。虽然很想两个都赶出去，但那有点难。

「所以你想说什么？快说。」

再这样下去，家里的粮食会被这两个饭桶吃光。

在我的催促下，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放下零食袋，直勾勾地看著我。

「李夏岚。有没有考虑收个弟子？」

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快就老糊涂了吗？

「疯了吗？放著他们自己也能好好长大的孩子，为什么要照顾他们？」

他不理会我的话，从公事包里拿出文件丢给我。

「看看。」

「如果是些无聊的内容，我就直接把你赶出去。」

我拿起文件，查看内容。

（白诗娴。18岁。韩国清州出身。觉醒类型是魔法少女。觉醒日今天。）

「觉醒日是今天的人能有什么用？至少要有基础才能教吧。」

「继续看。」

（已确认的能力是肉体强化、武器具现、念动力、电气魔法、治愈魔法、超短期未来预知。）

「……这算什么能力。故事是什么鬼样子才会出现这种力量。」

六个之中只要有两个出现就能算得上是精英魔法少女了，而她却拥有六个如此强大的能力。尤其是武器具现和念动力同时出现，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天赋。

「继续看。」

下面写著她过去的生活经历，但我没兴趣，所以直接跳到觉醒之后的故事。

典型的与吉祥物相遇而觉醒，之后故事中的敌对组织是……

「……黑色袭击者。」

「对。这是个特例。不是组织，而是指定了单一个人。」

「……。」

「管理局高层预测黑色袭击者是能够毁灭世界的O级怪人。因此判断，这就是她获得这种力量的原因。」

「他们不是预测是我的复制体吗？那么真的有那么强吗？」

「不可能，但说不定她比你还强。又或者，她现在虽然弱小，但却是快速成长的类型。」

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提出收弟子这种荒谬的说法了。他是想让我为了对抗我的复制怪人，在我手下挨揍，借此累积实战经验。

我开始快速地在脑中盘算。

如果能把拥有如此压倒性力量的对手放在身边监视……

如果能用我的思想感化她……

如果能观察她的成长方向，找出她的弱点……

无论朝哪个方向发展，都会对我有所帮助。

「钱呢？能拿多少？」

我隐藏著内心的盘算，说出市侩的话语。为了扮演平凡的我。

「至少能让两个人生活无虞。」

「好。那就养养看吧。」

我笑著表示同意。今后的生活似乎会变得热闹一些。至少比跟云浩两个人住要更有活力。

不过，居然是女的。

「不提供房子吗？这里三个人住太挤了。」

「我会考虑。」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行。

「啊。最后再问一个问题。我能不能打倒黑色袭击者……？」

「禁止。你应该很清楚，随意干涉别人的故事会造成什么后果。更何况，她是能够独自构成一个故事的怪人。如果出错，故事可能会出现漏洞。」

「我知道了。」

我也得到了不与黑色袭击者正面交锋的正当理由。

故事发展得真顺利。

「那么，既然事情都谈完了，我就先走了。」

贤锡起身，直接走向玄关。一尘不染的西装，象征著他一丝不苟的个性，十分引人注目。

「下次见面的时候，应该就是介绍白诗娴英雄的时候了。」

「我会努力的。」

好的，贤锡。我会努力的。

为了正义。

011.孩子们放著不管也会好好长大(2) 


011.孩子们放著不管也会好好长大(2)

* * *

贤锡消失几分钟后。持续追踪的贤锡的气息从我的感知范围内消失了。

看他没有表现出可疑的举动就回去了，至少应该不是陷阱或试探。

但光这样也不能放心。

「云浩啊。」

叫著搭档的名字，我把剩下的饼干塞进嘴里，看向飞鼠。

「怎么了？」

大概是把饼干塞进脸颊里，两颊鼓得圆滚滚的。

我搞不清楚牠到底是飞鼠，还是白色的仓鼠，但至少牠看起来能正常说话，所以我继续说道：

「从贤锡身上感觉到的反应是？」

「你连朋友都不相信吗？」

「现在那家伙对我来说不是朋友，而是以支部长的身分来的。」

即使是亲密的朋友，他也是身居管理局高位的人。

社会秩序、英雄形象、管理局累积的信赖。为了维持这些，即使是朋友也可能欺骗。

更何况，如果那个朋友想要改变他所建立的社会，而我知道这件事的话。

「可是他还是朋友啊……？」

「如果我与管理局为敌，就不能保证他还会是我的朋友。」

我向不懂世事的搭档说明了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继续说道：

「所以说吧。刚才的对话中显露出的反应。谎言和感情。」

我也多少能读懂别人的感情，但比不上云浩。

「没有谎言。」

「因为知道有能感知谎言的魔法少女的吉祥物吗？感觉到的感情如何？」

虽然可能有隐瞒，但没有说谎。那么，我的弟子也不是间谍或伪装的英雄。

真的是诞生了黑色袭击者的对手——魔法少女吧。

「大部分是信任。只是，拿出黑色机器时感觉到了恐惧。」

「恐惧？」

「是的。还有，一点点的放弃。」

是什么意思。

恐惧和放弃。

「还有，看到机器里出来的纸时浮现的是强烈的疑问。只有那时候，他没能隐藏感情，直接在心里浮现了出来。」

是什么意思呢？令人难以理解的感情。既不是怀疑我，也不是完全信任我。从信任延伸出来的，只有难以解释的微妙情感。

「如果有读心术就好了。」

「就算有，也会很辛苦吧。」

「嗯，也是。」

我把显露出的情报组合起来。

没有谎言，而且大部分的感情都是信任，那么他真的是想让我培养弟子。虽然不知道背后隐藏著什么……。

「至少不用怀疑要成为弟子的魔法少女了。」

「你竟然想怀疑还没见过面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

既不会背叛我，也不会积极帮助我的中立搭档。

有著深厚友谊的英雄们。长期任职的管理局。拯救我的对象兼交易对象的怪人结社。都必须怀疑，都是不可信的存在。

在导正英雄和社会的过程中，如果他们妨碍我，我会毫不犹豫地铲除他们。

听到这话，云浩似乎很感动，跑到我脚边蹭来蹭去。牠每天只知道吃，所以优质柔软的毛触碰到我的皮肤，痒痒的。

只有这种时候才像宠物。

不过触感还不错，所以我摸了摸牠的毛。

顺著毛的纹路，用已经习惯的力道，避免毛卡在指缝间弄痛牠。

就这样互相抚摸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了云浩的身体。柔软的毛底下，可以感觉到油腻的脂肪。

「波唷！」

「说起来。」

我抓住想要逃跑的云浩，把它举到面前。

四目相对，云浩好像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这样，手脚不停地挥舞。

「我变身时感觉到异界的力量，这是怎么回事？你设下陷阱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我的权限请求新的力量而已！」

「那样的话，就没有理由出现异界的力量。云浩，你该不会就是我的故事里的敌人吧？」

确实，也有搭档或吉祥物是敌人的故事。想起那些被这种背叛害死的英雄，我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老实说，我觉得云浩是敌人的可能性很小，但怀疑的种子必须及早清除。

「我只是从世界之外带来力量而已。我不知道那会跟异界连接！云浩要死了！」

「世界之外，真有趣。继续说下去。」

感觉会有什么有趣的故事，我松开了抓住云浩的手。

「喀咳。这件事不能说的……」

「反正违反吉祥物规则的事又不是只有一两件。你就说吧。」

「你会保密的吧？」

不，需要的话我得宣扬出去才行。管理局知道的情报越多越好。

「好。」

云浩撑起被压扁的身体，喘了口气。

「你知道拥有异界力量的怪人或怪兽的目的吧？」

「就是在异界和这里开个洞，然后侵蚀这个世界嘛。」

干嘛说这么理所当然的话。

「其实，赋予英雄们的力量也一样。我们赋予的力量会被控制在体内，所以不会外泄污染这个世界，或是开启通道。」

这我已经知道了。然后接下来就是……

「然后在事情结束后回收？」

「是的。」

我按著发疼的头，催促云浩。

「大家都知道的事啊。为什么这是秘密？」

「……怎么会呢？」

这该死的白色团子真是……

「你觉得刚才贤锡拿出来的那个黑色机器是什么？」

「枪吗？」

我叹了口气。就像刚才想的一样，这家伙应该不可能是叛徒。

「那是异界力量检测装置。异界力量的组成已经分析得差不多了。所以也知道英雄的力量是什么。」

「那为什么会有那种规则……」

「大概是30年前的规则吧。」

这种情况下，吉祥物那边的规则应该也改了不少吧。

「波唷……」

白色灰尘团子沮丧地瘫在地上。

「你是说你只是把力量传递给我，我就和异界连接上了吗？」

「不是我的错……那是能赋予最合适力量的魔法阵啊。」

「意思是说我的力量比起魔法少女，更接近异界吗？」

「两者都是吧。」

真是越来越棘手了。

为了验证，我拔出了撬棍。视野变黑，黑色的粒子在房间里飞舞。

这些粒子应该不会残留在房间角落吧？

「异界污染程度如何？」

云浩像是在感知什么似的，抽动著鼻孔和胡须，然后马上给出了答案。

「因为没想过要感知，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但以力量的强度来说，就算马上开个洞也不奇怪。但很特别的是，周围几乎没有污染。」

「也就是说，如果我倒下了，马上就会出现通道？」

「理论上是这样。目前只是理论上。不过，应该不会因为污染而产生通道。周围飞舞的黑色粒子似乎能吸收异界的力量。」

真是要疯了。

我放任著发疼的头，把撬棍扛在肩上。

「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里？」

「脑袋太乱了，想去找个看得顺眼的英雄揍一顿。」

「路上小心……」

这团白色垃圾似乎连阻止我的力气都没有了，用奄奄一息的声音，挥舞著前爪送我出门。

* * *

找到了。

正在治疗受伤市民的治愈系魔法少女。

仿佛在宣示自己是治愈系一般，就连服装都是以白色为基调的护士风格。

粉红色的魔力渗入市民体内，抚慰著他们的伤口。

我个人并不喜欢袭击非战斗系英雄，但换个角度想，这样恶行传播的速度会更快。

值得一做。

抱著这样的想法，我跳到她身后。

咚。

「谁！」

虽然是非战斗系，但英雄就是英雄，她立刻在右手召唤出一把弓，望向我。

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渐渐被恐惧染黑。

「英雄……袭击者。」

看来黑色袭击者的称号还没公开。我正要起身，想让她毫无痛苦地结束，却……

咚。咚。

两支箭矢霎时划破风声，飞射而来。

判断真快。

心脏？还是头部？

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理应以保命为先。直接瞄准要害，也是个好选择。

但还是太慢了。

我一度怀疑她是辅助型治疗魔法师，兼用弓箭进行远程攻击，但那慢如蜗牛的箭速，瞬间打消了我的疑虑。

对于这种不值得弹开的箭矢，我仅仅俯身闪避，接著便冲上前去，挥舞著撬棍砸向她的手臂。

「至少，我会让你连感受痛苦的空闲都没有。」

我看见了她正在弓上搭箭的脸庞。

惊愕、慌乱、决心。

她的表情依序转变，接著咬紧牙关，将头迎向我的撬棍。

该死。真是没办法。

铿！

清脆的声响回荡。虽然没有碎裂，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击的声音。

因为我在最后一刻卸了力，她的头骨才得以保持原状。

虽然额头被划破流血，但比起整个脑袋被砸烂，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她是因为慌乱才做出如此举动吗？

不可能为了保住手臂而牺牲头部。然而，这却是真真实实发生在我眼前的举动。

我被这鲁莽的行为惊得一时僵住，但——

咻！

听见破风声，我向后一跃。一道银色轨迹划破长空，却未能擦到我的身体。

「啊，真可惜。」

她满脸鲜血。

尖锐的箭矢握在她左手中。

她没有放弃，也没有陷入慌乱。只是为了保住手臂，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粉红色的魔力在她额头聚集，缓慢地治疗著伤口。看来她的治疗能力不佳，伤口愈合的速度极为缓慢。

当然，就算她满脸是血，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趁她专注于治疗的空档，我朝她猛冲过去。

她似乎想闪避我的攻击，向侧边跳跃，但不知为何，她突然停下动作，用左手握著的箭矢抵挡我的撬棍。

啪嚓！

撬棍轻易地突破了她的防御。箭矢应声断裂，她的右腿也随之折断。

「呜。」

没有听到惨叫声。她只是发出压抑痛苦的呻吟。

没有痛苦挣扎的身影。

只有一位咬紧牙关，挥舞著手中箭矢的英雄。

虽然她的箭矢被撬棍挡下，但我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停下了动作。

我想问她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躲开？」

「啊，你会说话啊？」

「我刚才好像也说过话了。」

「我以为你在自言自语。」

即使在对话的过程中，她仍不断改变箭矢的轨迹，试图刺中我。

但我的实力远在她之上，看起来就像箭矢黏在撬棍上一样。

「所以，为什么不躲开？」

「因为我身后有伤患。」

「……我只攻击英雄。」

「我不知道这件事。」

我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她只是做出了符合英雄身分的选择。

我弹开箭矢，挥舞撬棍朝她的左臂砸去。

砰！

沉闷的触感传到我的手上。我能感受到血肉被碾压的感觉，但她的手臂并没有断裂。她召唤出一堆箭矢到空中，减缓了攻击的力道。

脆弱的箭矢虽然无法抵挡撬棍，但至少保住了她的手臂。

「还想继续打吗？」

「奉陪到底。」

尽管腿断了，手臂也受到重创，她依然斗志昂扬。

「那就继续吧。」

* * *

「消失吧！」

遍体鳞伤的她，凝聚魔力，射出了箭矢。

粉红色的箭矢，比破晓的晨曦还要鲜明地划出一道光的轨迹，钻入我漆黑的粒子之间，但是。

铿！

「没用的。」

粉红色的箭矢撞上铁撬，轻易地弹开了。

「哈哈……」

看到我波澜不惊的样子，对面的魔法少女苦笑了一下，但我内心却十分惊讶。

腿骨折断，以诡异的角度弯曲；额头破裂，脸上沾满鲜血；身体布满了擦伤和钝器殴打的瘀青；被碾碎的手臂变成了紫色。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丧失斗志。

她是我见过的所有英雄中最弱的一个。治愈能力很弱，武器也只是毫无特殊能力的弓箭。

尽管如此，她却比我袭击过的任何英雄都坚持得更久。她用预判我的移动路线来弥补自身不足的体能，即使手臂快要被我扯断的瞬间，也用额头顶住来保护手臂。

在明显的实力差距下，腿骨折断后，她造出一支箭，缠绕在大腿上作为临时夹板。竭尽所能地恢复机动力的行动。

看著她所有的行动，称她为英雄也当之无愧。

有趣。真的。很有趣。

「你出道几年了？」

「四年。」

「你的能力只有治愈吗？」

「是的。」

「你的名字是？」

「Nurse Witch Karte。」

「说你的英雄名以外的名字。」

「……韩雅彬。」

(译注：카르테(Karte)，是德语「病历」、「诊疗记录」的意思。)

这孩子就算没有经历这些苦难也能成长起来。六年到十年。那样的话，她就会成为闪耀的英雄吧。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过她。我不能开先例，就算我破例放过她，管理局也可能会盯上她。

你就当自己运气不好吧。

为了结束她的痛苦，我解除了限制器，释放了力量。

轰！

随著短暂的解放，冲击波从我的皮肤表面扩散开来。

「啊！」

伴随著短促的尖叫，趁著韩雅彬被冲击波波及的空档，我以刚才无法比拟的速度朝她冲去。

即使她用尽所有技巧勉强应付，这次她也没有察觉到我的消失。

铁撬挥舞了起来。

012.人生总是不公平 


012.人生总是不公平

铿！

清脆的金属共鸣声响起，银色的闪光划过眼前。

同时，握著撬棍的手感受到金属碰撞的反作用力。阻挡攻击的是一把闪烁著银光的剑。

挡下我攻击的剑就这样直直地插在地上，展现著它的存在感。

剑？

是英雄的支援吗？

意识到攻击失败的瞬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飞过来，立刻向后跳开。

砰砰砰砰。

只有刀刃和握柄的环刀。

骑兵用的突击长矛。

异常长的匕首。

带有锋利尖刺的流星锤。

形似菜刀的双手剑。

各式各样毫无统一感、杂乱无章的武器朝我追来，掉落在地上。

「什么，居然躲开了？」

「别大意。白诗娴，那可是个难以置信的怪物。」

我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个身影背对著冉冉升起的太阳，站在大楼顶上。

有著翅膀的人形生物和身穿藏蓝色大衣、披著白色斗篷的女性。

她的服装比起魔法少女更接近变身英雄或燕尾服，但引人注目的却是其他的东西。

她单手握著一把银色铁锤，那反射著阳光的铁锤仿佛是她的主要武器，与刚才胡乱投掷的武器不同，她将铁锤紧紧地握在手中。

「你不是说你能赢吗！」

「……没想到会是这种怪物。」

「啊，算了。亲自打过就知道了。」

她从大楼屋顶跳下，轻巧地落在韩雅彬身旁。

她似乎很熟练地运用著念动力，在落地前降低速度，示范了标准的著陆方式。

「你还好吗？」

「请问你是？」

「白诗娴！我还没有英雄名。」

她自我介绍后，上下打量著韩雅彬。

「伤得很重呢？我帮你治疗吧。」

「没关系，我也能治疗……」

韩雅彬话还没说完，红色的魔力就涌现出来，包裹住她的身体。

快速进行的治疗。

皮肤重新生长，流淌的鲜血止住了。被压碎的肌肉重新长好，手也能活动了。

虽然手上还留有痉挛，穿透肌肉的骨头也依然如故，但作为紧急处理来说，算是合格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速度很快。

看到如此超乎寻常的治疗能力，韩雅彬感到震惊，但她只是露出歉疚的表情。

「抱歉……断掉的腿我没办法治好。」

她像是真的感到很抱歉似的，低下了头。

「没关系，这样我就能活动了。」

「那就好。」

治疗结束后，魔法少女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我。

「谢谢你等我。」

「在敌人面前分心，你在哪学的？」

「我以为你会等的？我感觉不到你的攻击。」

「你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

她笑盈盈地看著我。

「我都挺满意的，就是发色和武器不太合我意。」

「自称是英雄的话，与其评价外貌，不如展现实力。」

「好啊！」

她也似乎不想再等下去了，重新握紧铁锤，向我跳跃而来。

只是普通的突进，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她使用铁锤的方式也很糟糕，所以我打算直接用撬棍刺穿她，让她失去行动能力，但是。

当。

怎么可能？

虽然只释放了部分力量，但比对方突进速度更快的刺击居然被挡住了。

不，说被挡住也不太对。

她的铁锤仿佛预测到我撬棍的位置似的，比我的动作更快地移动了。

看似毫无意义的铁锤挥动，其实是为了让铁锤抵达我撬棍所在位置，以便将其向上弹开。

被弹飞的撬棍在我手中旋转，我迅速拉回撬棍，用尖锐的前端瞄准对方的胳膊。

砰。

「啧。」

被念动力挡下了。

咂舌的同时，我跃起身子，用脚踢向对方，并向后跳开。然而，对方似乎也预测到了这一点，用铁锤挡下了我的踢击。但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脱身，所以踢击被挡住也无所谓。

向后跳开的我稳住身形，思考著。

与对方的体格差距实在太大。平常的话可以用速度和假动作来弥补，但既然所有攻击都被看穿，那也不可能了。

铁锤已经握好了啊。那种单纯的防御方式，只要用蛮力压制就行了。

大致整理好思绪后，我用不满的表情看向在空中挥舞铁锤的对方。

对事情不如意而产生的不满表情。理所当然的事情失败后露出的脸庞。我肯定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具体来说，是拥有某种特殊系超能力或魔法的……。

「是预知未来吗？」

「……你在说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瞳孔却在颤抖，声音的语调也变了。

相较于拥有的力量，她隐藏表情的技巧实在太拙劣了。

名字是白诗娴吧？

名字是白诗娴，拥有的力量是武器具现、念动力、预知和回复魔法。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稍微搜寻了一下记忆，刚才看过的文件的内容浮现了出来。

……是我的弟子吗？

文件上没有照片，所以才没认出来。

意识到这点后，另一个疑问浮现了出来。

觉醒才不过一天。不，是昨天，所以现在是第二天吧。这样的英雄就能如此自由地运用力量？

虽然她操控铁锤的样子有点不稳，但那是因为她在使用与自身力量无关的武器的缘故吧。

念动力运用得非常精细，足以控制自己的跳跃速度和进行防御，武器具现也能快速生成各种武器。

预知未来又是怎么回事？

拥有预知未来的同伴们说，刚获得力量时，现在和未来会重叠在一起，反而很不方便。然而，那个魔法少女却预测了撬棍的轨迹，两次挡下了我的攻击。

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重伤的攻击，竟然有两次。但她却没有对此产生疑问，而是根据自己的力量做出了最佳行动。

仿佛自己不可能受伤般，大胆而精准。即使知道未来，也很难做到如此大胆。

……真是个天才。我的第一次出战是什么样的呢？

因为连力量控制都失败，把周围的建筑物都破坏掉了呢。

「你在干嘛！不打算上了吗？」

她似乎对我一直盯著她感到不快，一边挥舞著铁锤，一边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你过来不就好了吗。」

「我才不要！」

刚才明明是她自己冲过来的，现在又说这种话。

我观察了一下她的行动。

为了应对所有攻击而转动铁锤的姿势。乍看之下没有意义，但在她身后，武器却不断地生成又消失。

……原来如此。

预知未来中，似乎没有看到我如何攻击或防御的未来。

那么就不是显示所有未来的多重预知，而是预知最佳未来的类型。

虽然是天才，但还不够成熟。

预知未来并不完美，只是一种辅助手段而已。如此深信不疑，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趁这个机会教训她一下吧。

我把撬棍扛在肩上，大声喊道：

「韩雅彬！」

「到！」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魔法少女吓了一跳，僵住身体回答道。

「带著平民离开。这里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敢保证。」

我提升了力量。

这有多久了呢？全力解放就先不提了，就连部分解放情感限制器也很久没做了。

最近情绪控制本来就已经很吃力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把所有情绪都释放出来吧。

那么。

尽情享受吧。

轰隆。

随著冲击波在空中扩散的冲击声，解放感席卷全身。

嘎啦。嘎啦嘎啦。

从我身上散发出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柏油路面震碎。增幅的物理力量撼动了周围的建筑物。

哐啷。

建筑物的地基扭曲，玻璃窗开始碎裂。

呜呜呜——

——国民们，这里是英雄管理局。侦测到异界的力量。这是真实的袭击警报。从现在开始，请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地方的人们进行避难。

——再次通知……

幸好，我以这种姿态解放的力量，似乎被视为异界的力量。警报已经发布，现在不用担心周围了。

「那是……什么能力？琳？」

「……你可能难以置信，但那只是单纯的物理力量。只是身体稍微动一下，那余波就会扩散出去而已。」

(译注：琳是她的吉祥物伙伴，漫画中的形象是个女性妖精。)

正确答案。

透过皮肤散发的能量变成了冲击波，肌肉的一个动作就会影响周围。

没有任何魔法的魔法少女，绞尽脑汁才达到的，纯粹肉体强化的极限。

她不断地看著一颗从地面浮起又落下的石头，脸色变得铁青。

「气还是什么的，不是吗？」

「用魔力或气也能做出类似的动作，但那也必须达到极限才行。那个怪人只是用纯粹的肉体能力就达到了。」

漂浮在空中的吉祥物瞥了我一眼，补充说道。

「而且那看起来还不是完全解放力量的状态。」

「这有可能吗？」

「所以才说是怪物啊。」

我向她们开口说道。

「你们可以逃走了。」

为了不让冲击波产生，我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但在她们耳里听起来，应该像是巨大的轰鸣声吧。

没拿武器的手捂住耳朵的她，似乎感到屈辱，脸色变得难看。

「别嚣张！我是白诗娴！黑色袭击者，我会打倒你，带来和平的魔法少女！」

那过於戏剧化的发言让我笑了出来。

我的弟子似乎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拥有不逃跑的勇气和好胜心。

我很满意。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竟然能看到我中意的英雄和我中意的弟子。

「请稍等一下。」

「怎么了？」

「平民不是应该要避难吗？」

「……没想到怪人会在意平民。」

「我刚才也跟带著平民逃跑的魔法少女说了，我关心的只有英雄。」

「真特别。这样异界的力量很难侵蚀这个世界吧。」

「那种事我没兴趣。我想要的只是重新树立英雄的正义。」

我会说很多次。

我只是在导正正义，不让英雄之名被扭曲。

仅此而已。

「复制得太完美了吧，琳？」

「异界那边大概也没料到吧。因为要尽可能复制得接近原版，所以连性格和正义感都被复制过来了。虽然方向好像有点扭曲。」

「你在说什么？」

「你的原版，绯红★战锤啊。那位也是个相当正义的人。」

我就是那个原版啊。

「所以我不喜欢。顶著谁的脸啊。」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所以说，绯红★战锤先生即使被异界的力量污染，也依然如此高洁，对吧，琳？」

「……你跟我说的那个故事我已经听腻了。」

……难道是我的粉丝吗？这种鸟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身为英雄三十年。

从没想过会碰到这么扯的情况。

我以为以这种姿态固定下来之后，不会再看到更丢脸的事了，没想到更夸张的事情竟然就在眼前发生了。

竟然有人在我面前称赞我。

而且还相当崇拜我的样子，甚至到了会编造奇怪故事的程度。

高洁？谁？

内心涌起一股羞愧感。

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这样下去力量肯定会暴走。

「快点结束吧。」

我没有压抑声音，巨大的冲击波随之散发。

正面承受冲击波的白诗娴，表情严肃地举起武器。

她似乎用预知能力看到了我的下一步行动，在空中生成好几层防护罩，但是……

「太嫩了。」

砰。

为了向前跳跃而跺脚，后方的建筑物摇摇欲坠。

与灭亡为邻，在旧时代经常能看到的景象。

一瞬间缩短距离，白诗娴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我顺势挥动了撬棍。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我。

她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我原本所在的位置，铁锤也漫无目的地挥舞著。

她虽然无法用眼睛追踪我的身影，但似乎是透过预知能力事先掌握了攻击将至的位置，在我的撬棍前方排列著盾牌。

果然，太嫩了。

砰——

数层盾牌承受不住撬棍的冲击，同时被击碎。

现在的她绝对无法挡下这根撬棍。

这时才察觉到我的她，将铁锤放在盾牌下方，试图抵挡我的攻击。

即使是这样的防御，以现在的力量也能无视。这一击可以直接击溃她的身体。

但是，我现在的行为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而不是为了杀她。

我立刻停下撬棍，用左手抓住她的手臂。

喀嚓。

随著我的手，她骨头碎裂的触感传来。

如同折断坚硬棍棒的触感。她的右臂在我手中粉碎。

「唔。」

她似乎没有预知到我的行动，没有做出任何应对。真是简单的佯攻。正因为她没有察觉到。

「身为预知能力者，也应该要提防预知范围外的攻击吧。」

就像视线集中的道理一样。

将视线集中在一个地方，其他地方就会变成盲点。

即使能看见未来，如果自己不去注意，也就等于没看见。

即使是预知能力者，也算是一种无法超越的人类极限。

虽然她忍住了尖叫，但似乎无法忍受手臂被碾碎的痛苦，抱著断裂的右臂瘫坐在地。

即便如此，她依然注视著我，燃烧著敌意，究竟是因为正义感，还是因为复仇心呢？

轰隆隆。

撬棍挥舞的轨迹，前方建筑物纷纷倒塌。想必是承受不住冲击波吧。

英雄管理局应该乱成一团了吧。如此大规模的破坏真是久违了。他们肯定也慌了手脚，正在盘算著吧。

「今天就到此为止。」

「为什么……？」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打断了英雄的三肢，摧毁了部分市中心。对社会造成的冲击已经足够了。

今天的事件会让更多人注意到黑色袭击者，这也是我所期望的。

虽然和预想不同，但这样就够了。

我转身离开，白诗娴用憎恨的眼神看著我。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好啊。」

「你知道我的师父是谁吗？是绯红★战锤！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

在我听更多之前，我还是先逃吧。

013.记者会见 


013.记者会见

* * *

——今天早上，都市区域一部分发生了崩塌事件。

新闻主播的声音中带著严肃。

——幸好多亏市民们的努力，疏散进行得很快，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这仍是一场造成数十人轻重伤的大惨事。

我的感知范围内没有捕捉到任何活著的生命体，是被余波卷入的吗？最近太缺乏使用力量的机会，力量控制可能出了问题。

我是不是太被情绪左右了？

我努力压抑著对他们的愧疚之情，用「幸好没有人死亡」这样的话来逃避现实。

既然是在与怪人的战斗中受的伤，管理局会竭尽全力让他们康复的。

云浩神情严肃地看著我，但没有责怪我。

这样就够了。云浩既不会阻止我，也不会怂恿我。保持这样的距离，我们就能和睦相处。

——关于这起事件，管理局有正式的发表。让我们来听听看。

电视上的画面切换了。

只有喀嚓喀嚓的相机快门声回荡在记者会现场。一位戴著眼镜、穿著整齐的年轻男子从画面外走进来，站在麦克风前。

（「英雄管理局发言人，金泰俊」的字幕从画面下方滑过。）

即使面对众多记者的目光，他也毫不慌张，从容地调整麦克风的位置，把讲稿放在讲台上。

深深地鞠了一躬后，他开口说道：

——今天上午7点05分左右，侦测到强大的异界力量。

乍听之下是悦耳的声音。发音清晰，没有令人不快的呼吸声，甚至连喷口水声都听不到。然而，在我听来，这并不是普通的声音。

看到了吗？

我感受到微弱的精神操控系能力。虽然力量不是很强大，但足以迷惑人心。

管理局知道这件事吗？

——观测到的力量总量为A级。根据所获得的影像分析结果，确认为怪人类型……

我一边仔细聆听电视里的报导，一边对搭档说道：

「云浩啊，你感觉到了吗？」

「你指的是什么？」

「现在从他的声音里散发出精神操控，不，比起精神操控更像是更弱的感情操控。」

云浩皱起了眉头，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管理局没有理由做这种事吧……」

我吓了一跳。

就像侦测到异界力量时一样，云浩的胡须动了动。

「……是真的吗？」

「我不是唯一一个感觉到的人。」

为了以防万一，我和云浩进行了交叉验证，现在可以确定了。

——此外，已查明该怪人就是最近英雄袭击事件的犯人。因此，管理局针对该怪人……

「我真该多看点新闻。没想到管理局会做出这种事。」

「我经常看新闻，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呢？」

「因为你迟钝。」

「你太过份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云浩也是个30年的吉祥物。在感知气息和解读情绪方面，他比任何人都优秀。虽然他有能力，却只会在家里滚来滚去，如果连云浩都没察觉到，那就是相当严重的问题了。

——综合这些资料，我们可以确认该怪人拥有大量的异界力量，并且具有策划阴谋的智力。

「那家伙，见过几次吗？」

「有。每次管理局在新闻发布会上都会出现。」

「从几年前开始？」

「五年？大概吧。」

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啊。

微弱到难以察觉的情绪操纵。让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担任发言人，其目的很容易预料。大概是想培养大众对管理局的好感，并压抑反抗情绪吧。

贤锡知道这件事吗？

或者，这是那位发言人的个人偏差行为？如果不是个人行为，那会牵扯到什么程度？

无论是哪一种，都改变不了突然出现了必须确认的事情这个事实。

——对此，管理局将该怪人指定为A级怪人，怪人的行为模式将记录在今后的资料库中。

A级啊。

虽然那无关紧要，但其他的想法却不断涌现。

「云浩啊，看来得找时间好好调查一下管理局了。」

「我也赞成。竟然随意把英雄的力量用在人们身上。」

「是啊，不正义的英雄。」

虽然知道管理局已经腐败，但没想到竟然会把情绪操纵散播到一般市民身上。

如果真的深入调查，会扯出什么东西，又要挖到什么程度呢？凭我的力量能做到吗？

——管理局已将该怪人的代号确定为黑色袭击者。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举起准备好的文件。

照片上拍到了我笑著解放力量的样子，旁边则用大字写著黑色袭击者这个称号。

偏偏照片还拍得像某个享受破坏的最终BOSS似的……。

「根本就是反派嘛。」

「吵死了。」

我敲了在一旁帮腔的飞鼠的头。

「嘿嘿。」

云浩也知道我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与这样温馨的气氛无关，画面另一边僵硬的记者会仍在继续。

——接下来的时间将接受提问。

话音刚落，记者们就纷纷举手。发言人点了其中一人，被点到的记者接过麦克风，开口说道。

——我是《西方日报》的朴韩植记者。有传言说黑色袭击者和某位英雄长得很像。请问是英雄堕落了吗？

——不是的。根据管理局的严密调查，该英雄已被证明无罪。

开一枪就算严密调查了吗？虽然管理局帮忙做了不在场证明，但也无所谓了。

——那么，怪人和英雄长得如此相像的原因是什么？

——是复制了英雄的外貌、性格和能力的复制怪人。虽然大部分复制怪人都比原版弱，但也不是没有比原版强的复制案例。

发言人清了清嗓子，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

——因为在韩国是第一次出现，所以大家可能比较陌生，但在美国或欧洲，这种怪人偶尔会出现。没有什么特别的。

记者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平淡的回答感到满意，把麦克风还给了主持人。

关于修复所需的时间和费用、受伤英雄的状况、怪人的智力等等无关紧要的问题接连提出，提问时间也顺利地接近尾声。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蓬乱的记者接过了麦克风。

——我是《周刊英雄》的金炫赛记者。黑色袭击者被定为A级的标准究竟是如何制定的？

——是力量的大小以及对都市造成的损害。下一个问……

——那很奇怪呢。根据我们取得的战斗影像，该损害是黑色袭击者挥舞武器一次造成的结果。是的，我没说错。不是战斗中造成的全部损害，而是单一次的攻击。

会场开始议论纷纷。战斗中造成的总损害和单次攻击可是天差地别。

——你想表达什么？

——O级。我想问为什么没有将其列为最优先讨伐对象。

话音刚落，电视里的声音就断了。因为说出了禁忌般的词汇。

O级。足以毁灭人类的存在。

「在公开播送中提到那个，那记者胆子真大。」

「是啊。照那年纪，应该也经历过与O级相关的事吧。」

——因为尚未被公敌指定。下一个问题。

但管理局的发言人却毫无反应，以平淡的声音跳过了问题。

——公敌指定？现在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吗？在不知道是谁决定，公敌指定下达之前，国际联盟打算放任O级在韩国游荡吗？

居然公开点名国际联盟。

那记者的名字是什么来著？

得记下来才行。胆子这么大，说不定在哪里派得上用场。

——金炫赛记者，如果再妨碍提问，我们会请你出去。不过，这样下去国民的不安也会加剧，所以我就回答你吧。

短暂的沉默。发言人似乎在谨慎地选词。

——黑色袭击者已经被定为故事的对象。在公敌指定下达之前，由他人之手讨伐会发生什么样的现象，我们不得而知。

我也不知道。

真的会破个洞吗？

——因此，在黑色袭击者被公敌指定之前，国际联盟和管理局将会尽全力支援负责解开该故事的英雄。

此话一出，记者席炸开了锅。

——西学日报金春焕记者！你的意思是说，那怪物是故事的对象！

——月刊英雄李焕记者！你的意思是说，实际上已经有英雄接受了以O级怪人为第一个敌人的故事吗！

……

除了几个嗓门大的记者的声音，嘈杂的广播已经变得一团糟。

「这不是记者会，是听证会吧。」

「简直乱成一团。」

记者们为了多挖出一点情报而提高音量。提问时间的意义早已荡失殆尽。

——根据管理局规范，在英雄本人同意之前，我们不能透露其个人资讯……

管理局方面试图让记者们安静下来，但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铃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

「干嘛，章鱼脑袋。」

「章鱼脑袋也太过份了吧。我也有名字……」

「好啦，阿尔=谢尔。干嘛？」

（……那你一开始就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你成名人了呢。恭喜你。」

阿尔=谢尔的声音同时响起。章鱼脑袋似乎学会了同时说话的怪异方法。很有可能是利用触手上嘴巴的技术。

「你在嘲讽我吗？」

「不。看著新闻，李夏岚先生出来了。真了不起。O级怪人啊。」

「挂了。」

秘密结社那帮家伙就这么闲吗？居然打电话给英雄。

手快要碰到手机的红色按钮时，一个严肃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

「还记得你几天前说过的话吗？」

终于要说正题了吗？

「也不是几天前，是昨天吧。」

「是这样没错。总之，我们选好了一个组织。」

「什么组织？」

「未来科学生命制造学会。是制造怪兽的科学家们的团体。」

现在都取这种名字吗？

我不知道是我缺乏品味还是怎么回事。不过反正他们很快就要完蛋了，名字什么的也无所谓。

「位置在哪？」

「说明起来有点长，稍后会用简讯传给你。」

「规模总该先说吧。这样我才知道要不要接啊。」

「B、C级怪兽大约50多只。通缉的科学家大约10多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组织。」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冲进去，一个首都都要瘫痪了吧。

「以你们的标准当然不算什么。那算什么？单枪匹马就想颠覆国家的家伙吗？这种家伙韩国怎么会有。」

「不在韩国。」

看来这帮家伙现在要把我送出国了。

「我不接海外出差。」

「不在海外。」

「那在哪里？既不在韩国也不在海外。」

脑海中浮现了什么。

等等，该不会……

「在以前的北韩地区。靠近大长壁附近。」

比国外好。

「知道了。期限呢？」

「希望你能一个月内完成。」

「好。」

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我单方面挂断了电话。听到简讯传来的铃声，不过等下再看也行。

比起那个，电视里的情况更有趣。

「为什么还在播这个？」

记者会已经不知所踪。画面中播放的只有记者们推挤著麦克风，以及警卫们努力想推开记者的肢体冲突。尽管如此，电视台仍然坚持播放著。

「因为距离下一个节目还有时间。」

云浩的话语中带著莫名的喜悦。仔细想想，这是个相当合理的理由。

我想著收视率应该不错，也饶有兴致地看著肢体冲突。

——砰！

伴随著某种东西破碎的巨响，门板飞了出去，撞上了记者们。

——我就是那个英雄！你们这些该死的记者啊啊啊！

——喂，这样有点……

两个声音都好像在哪听过。

——雅彬太软弱了！真正的英雄就应该强势一点！

一扇门板突然飞了过来，记者们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一位魔法少女跳上了讲台。

藏蓝色的大衣，白色的披风。

充满自信的笑容。

清澈明亮、没有一丝阴霾的眼睛。

——白诗娴小姐，你这样会很麻烦的。

——大叔你闪边去。

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的金泰俊发言人拉著白诗娴的披风想把她带走，但白诗娴却堂堂正正地向记者们宣告：

——我就是会打倒黑色袭击者的绯红★战锤的弟子白诗娴！

「她就是那个弟子吗？」

「闭嘴。」

想死了。

014.你今年几岁？(1) 


014.你今年几岁？(1)

并非熟悉的家中，而是在饭店房间。我坐在床上，两个魔法少女跪坐在地板上看著我。

「名字是？」

「我叫白诗娴！请多多指教！」

「韩……雅彬。」

截然不同的反应。

白诗娴笑咪咪地抬起脸，韩雅彬则垂下视线，小声地咕哝著。

白诗娴还好，但韩雅彬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向站在房间角落的高层提问。

「朴贤锡，我的弟子应该只有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以后再告诉你。」

「以后个屁。你都把她们带来了，不就是想让我收她们为徒吗？」

猛地一颤。

韩雅彬被我的脏话吓得缩成一团，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虽然可怜，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她到底是谁？对抗黑色袭击者的魔法少女是两人一组的吗？我收到的资料里没有提到这件事。」

「她是与黑色袭击者无关的英雄，叫做韩雅彬。」

「所以我问她到底是谁。」

「资料以后再寄给你。我希望你也能训练她。」

我不明白她成为我弟子的理由。看情况，他似乎也不打算清楚地说明现在的状况。

「先不管不适当地回答的贤锡。」

两个女孩似乎被我随意对待管理局高层的样子吓到了，张大了嘴巴。我向她们问道：

「首先，你们两个，真的想成为我的弟子吗？」

「是！」

「我……暂时是的。」

充满气势的声音和细弱蚊蝇般的声音。

韩雅彬这家伙，真的是当时燃烧著战意的英雄吗？是属于上了战场才会改变的类型吗？

「即使可能会死？」

我咧嘴一笑。

如果她们成为我的弟子，我有许多事情想让她们试试。

刚好有个地方聚集了一大堆B级和C级的家伙，很适合用来训练。

「没关系！为了打败黑色袭击者，我已经做好赴死的觉悟了！」

先不管那个热血笨蛋。

「你呢？」

我带著杀气瞪著她。胆小的人会立刻逃跑或昏倒的压力朝韩雅彬袭来。

她的牙齿开始打颤，额头上冒出冷汗。连瞳孔都开始涣散，我以为她一定会拒绝，没想到……

「只要能变强的话……我想变强。」

真是出乎意料。

正义和勇气是两回事。她竟然渴望力量。我很好奇原因，但还是慢慢了解比较好。

「主要武器是？」

「绯红★战锤！和师父一样的战锤！」

「弓……箭。」

那该死的绰号到底能不能改掉？我得认真查查管理局有没有改名申请制度。

禁止用英雄名来称呼的事以后再说，我继续向准弟子们提问。

「你们两个都是魔法少女，这样没问题吗？我是个不懂魔法的纯粹肉体派。」

虽然我知道破解魔法的方法，或是用武器解除魔法的方法，但我无法直接施展魔法。

「锻炼过的肉体可以超越魔法！」

「我的魔法也几乎用不了……」

真是两个极端的人。总之，她们两个似乎都做好了觉悟……

再做个测试吧。

「贤锡啊。」

「什么事？」

「关闭五感，蹲下。我暂时解除限制器。」

「……我知道了。」

贤锡在角落蜷缩起身体，两个不明所以的女孩疑惑地看著我的瞬间，我解放了力量。

砰。

我坐著的床垫凹陷下去，被子飞上了天花板。接著，周围的杂物也纷纷飘浮起来或破碎。

哗啦啦。哐啷。

房间里无数的物品在破碎的同时，我转头看向两个魔法少女。

「这就是你们的师父。一个无法控制力量，必须强行压抑情感的疯子。真的要选我吗？」

仅仅是说话，我的声音就回荡在整个房间。这是为了压迫她们，我独有的测试。

「是。因为那是梦寐以求的力量啊。」

白诗娴的声音平静地沉了下去。但眼神却闪烁著光芒。就像亲眼目睹了梦寐以求之物的人一样。

「我……我其实在诗娴你跟我说绯红★战锤之前，根本不知道。」

眼神涣散的韩雅彬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昏倒，但她还是努力振作精神开口说道。

「即使你没有任何力量，却也参与了无数O级讨伐的实力派英雄……如果我也能成为那样的话就好了……」

「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变成像我一样。」

「就算如此……我也不想没尝试过就后悔。」

「好吧。」

我让情绪平复下来。房间里的东西都被砸烂了，但建筑物本身应该没有扭曲变形。

「结束了吗？」

「嗯。」

蜷缩著身子的贤锡站起身，环顾四周。

「有钱赔偿饭店吗？」

「没有。经费处理吧。」

「知道了。」

……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的能经费处理啊。那么既然都结束了，我得跟这两个家伙说几句话才行。

「首先，不要用英雄名来称呼我，叫我李夏岚师父，或是李夏岚前辈都可以。」

「是！师父！」

「我知道了。夏兰…前辈大人……」

不用加「大人」这两个字，而且连名字都叫错了。我叫李夏岚，雅彬。

(译注：后面韩雅彬仍然会称呼李夏岚为「前辈大人」(선배님)。但中文「前辈」就已经够尊重了，并没有「前辈大人」这种说法。所以我后面会把「大人」略去。)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下次再见吧。」

我向两人挥手道别。

「支部长呢？」

「我跟她还有话要说，你们先回去吧。没问题吧，贤锡？」

两个弟子像是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太好了。对吧？」

「是啊……我还以为她不会收我呢……」

「我早就说会成功的！」

门外传来两个弟子兴奋的声音，渐渐变小，凌乱不堪的饭店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确认两个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后，我扭曲著脸开口说道：

「老实说吧，朴贤锡。」

「好啊。」

「管理局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白诗娴曝光给媒体？」

管理局明明可以阻止她。就算白诗娴拥有顶尖的天赋，但她现在还只是一块璞玉。如果是训练有素的英雄，应该可以轻易阻止她闯入。

「是因为她说了你的名字，害你回不了家，所以你生气了吗？」

「那就算是不幸的灾害吧。我生气的原因另有其他。」

现在我家门前应该挤满了记者吧。

可怜的云浩只能被我丢在家里。

「为什么不阻止她出现在记者会上？」

「是上级的指示。」

「那该死的上级，摆明是想把她当成代罪羔羊。」

「……」

贤锡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你觉得黑色袭击者很容易被消灭吗？你也知道吧。至少要一年以上，严重的话甚至会持续好几年。在这期间，平民的伤亡会逐渐增加。」

「是啊。就算黑色袭击者比你弱，她要成长到那个程度也需要好几年。」

「那就更不应该暴露英雄的身分。每次讨伐失败，媒体的矛头都会指向她。代替英雄承受这些不应该是管理局的责任吗？」

「我无话可说。」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著我。

「朴贤锡，我认真地问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经历过的屈辱，传给后辈？」

充满情绪的辱骂。

腐烂的臭鸡蛋。

响个不停的电话。

家门上被写的涂鸦。

意义不明的信件。

「……」

「你应该知道吧。与异界战斗却得不到认可的英雄，有多么孤独和操蛋。」

「我知道。」

又是毫无意义的简短回答吗？这该死的家伙。

「还是说上级打算毁掉一个英雄？又想让一个S级英雄堕落，然后用核弹炸掉一个国家吗？」

「并非如此。」

话音刚落，他那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瞬间崩塌，视线也飘忽不定。

他反复地望向那些偏僻的角落，那些不需要转动视线就能尽收眼底的位置。

「我只是遵从上级指示。」

「是吗？」

啪。

弹指间，细小的钢珠凭空出现，围绕在我的周围。这是我唯一的远程技能，也是非致命性技能。

「上级指示啊。」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家伙怎么可能乖乖听从上级指示。我再次弹指，钢珠飞射而出，同时，三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窃听器？」

「没错。」

纯机械式的窃听器真是难以察觉。

「这些疯子，什么时候装的这么仔细？」

明明是我亲自挑选、亲自确认的饭店房间，这些家伙竟然在里面装了窃听器。那么……

「预知未来吗？真是疯了。」

「不，只是在你可能会选择的所有饭店房间都装了窃听器。」

「这不是更疯狂吗？」

竟然在饭店里到处安装连我的冲击波都无法摧毁的窃听器？有这闲钱还不如给我。

「好了，窃听器也没了，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吧。把白诗娴曝光给媒体的理由是什么？」

我翘起二郎腿，以舒适的姿势和老朋友继续聊下去。

「你猜对了，李夏岚。她是个牺牲品。上级认为，黑色袭击者的力量太强大，短期内无法彻底消灭，也找不到抑制损害的方法。」

所以就要把责任推到个人能力不足上吗？

为了维护英雄的完美形象？

「你就这样袖手旁观？」

「是的。」

「做得真好，贤锡啊。过去那个说要为了未来的英雄进入管理局的你，到哪里去了？」

当初怀抱著这样决心从基层做起的他，进入管理局后似乎也变了样。

真是无可奈何啊。

我心情沉重地从怀里掏出一根棒子。

「正因如此，我才把你安排成她的导师。」

喀哒。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咬住棒子的牙齿不自觉地用力。

「你在说什么？这不是上级的指示吗？」

「这是我的自作主张。」

「理由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喀哒。

快点开口解释吧，贤锡啊。这样我才能评判你的正义。

「保护她。」

现在轮到我哑口无言了。

「我无法违抗上级的命令。就算我退出，他们也会继续执行。」

这话倒是不假。就算贤锡是韩国分部的最高负责人，也不过是联合国旗下的一个分部部长。要换掉他，方法多的是。

「白诗娴是上级眼中最理想的操控对象。她虽然聪明，但想法单纯，容易被情绪左右。而且还富有正义感。」

就像以前的我们一样。

「更何况，黑色袭击者并不是一个会肆意破坏的怪人。」

是一个可以控制退役时机的英雄。故事中的怪人也不会肆意破坏，而是优先针对没有价值的英雄下手。

「因此，如果把她继续留在管理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被派去当暗杀部队吧。直到她退役的那天，都会被他们利用殆尽。

是啊，这么一看就明白了。她既适合当牺牲品，也是管理局可以利用的人才。当她的精神逐渐崩溃时，就更有可能听从她唯一的支柱——管理局的命令。在他们眼中，她就是一枚完美的棋子。

「我做了我能做的事。我动用我的权力，推荐白诗娴成为你的弟子。」

「你是要我成为她的挡箭牌吗？」

「是的。」

「我没有任何好处。」

「是的。」

喀哒。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嘴巴张得老大。深埋心底的感情开始翻涌。

「我喜欢。」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朋友。

她会绽放出怎样的正义之花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会让她以种子的姿态枯萎。

「你会这么说，我早就料到了。李夏岚。」

他也露出了笑容。就这样，我们相视而笑。

彼此注视著，微笑的时光流逝，当我们都恢复原本的表情时。

「那么，白诗娴的事就这样了。」

我继续说道：

「韩雅彬又是怎么回事？充其量不过是个D级，不，E级英雄。培养她有什么用？她甚至还有另外的故事。」

她心中怀抱著充分的正义感，但却太过软弱了。

比普通人稍强的体能，以及即使说是毫无意义也不为过的治愈能力。虽然看起来有战斗天赋，但基础如此薄弱，根本毫无意义。

「不要给英雄分级。」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

管理局表面上主张所有英雄都是平等的，但在不允许外泄的资料中，却会对英雄进行分级。

以便在万一的情况下更容易利用。

「就算不喜欢用等级来评价英雄，客观来说她也确实很弱。与其把她安排给我当弟子，不如让她过得舒服点，退役算了。」

白诗娴姑且不论，但小市民韩雅彬，到底是要拿来做什么？

「她是个和你相似的英雄。」

「什么？」

「近三年，不，四年来都没有敌人出现的英雄。」

「这可不常见。」

想想有些英雄不到一年就结束了故事，退役了，近四年来故事都没有进展，确实是相当罕见的事情。

我已经三十年了，故事却十年没有进展。再想想就觉得生气。该死的触手垃圾。

「而且，她和你一样，几乎无法释放魔力的魔法少女。」

「啊，原来如此。这是相当罕见的情况呢。」

难怪她的治愈速度慢得吓人。

「是啊。这次要不是精密检查，差点就错过了。」

「就算这样，四年也该是身体有一定程度发展的时候了。」

即使无法释放魔力，作用于内在的体能强化也是最基本的部分。

像我这种难以释放魔力的体质，反过来身体应该会快速强化才对。当然，她不像我一样接受过武术训练，所以会更慢一些……

「你忘了吗？现在已经不是像以前那样每天战斗的时代了。」

「啊，原来如此。」

不像我们一年365天都在战斗，她没有时间去锻炼，意思是这样吗？即使体内积累了魔力，如果无法转化为体能强化……

「我大概明白了。我也会试著训练她。虽然不能保证会像我一样。」

难以释放魔力的家伙虽然罕见，但也并非只有我一个。只是大部分都早早死了。

「那么事情就谈完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

我这么说著，像是在道别一样挥了挥手，贤锡便起身打开了饭店房间的门。

「我会尽快安排住所。在那之前，你就先休息吧。」

他边说边跨过门槛，我则回应他：

「贤锡啊，谢谢你没有改变。」

至少贤锡还没有舍弃过去的信念和正义。虽然只是简短的对话，但我能察觉到这一点。他的正义虽然因为社会的影响而生锈、扭曲，并接纳了污秽，但根本却没有遗失。

「谢谢你这么说。」

吱——

砰。喀嚓。

015.你今年几岁？(2) 


015.你今年几岁？(2)

* * *

一周后。

我好好休息了一番，又再次和徒弟们见面了。

这期间，为了伸张正义，我还是抽空打断了大约三个人的手脚。不过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好！师父！」

「请多多指教……前辈。」

我一边听著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徒弟的问候，一边用手托著下巴，茫然地看著他们。

该怎么教导他们呢？我和同伴之间互相传授过技术，但收徒弟还是第一次。虽然我有养育过小婴儿的经验，但那是另一回事。

「你心情不好吗？」

「好像是因为我……因为我太弱了……」

在她们产生误会之前，我得先开始才行。就从基本的东西开始吧。

我大致整理了一下思绪，把手从锤子上放下，提高了声音。

「身为我的徒弟，不要低著头走路。你们这样子只会降低我的评价。抬头挺胸。」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我的评价这种东西。

「是、是的！我知道了！」

很好。声音很有力。这样看来，她们好像也不是真的很胆小。

「从今天开始，和你们一起进行侵蚀训练的，是你们的师父，李夏岚。我们已经见过一次面了，所以你们应该知道。」

两个徒弟挺直腰杆，用闪亮的眼神看著走近的我。

我的身高真的没救了。居然要仰视自己的徒弟。

我心想外观是没办法的事，便调整好心情继续说道：

「我要教你们的，不是如何熟练地运用魔法之类的东西。而是单纯的生存方法。」

在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在连A级异界存在都变得稀有的时代里，这些技术就像是不合时宜的笑话一样。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即使感到羞耻，也要活下去的方法。」

「这不就是为了变强的技术吗？」

白诗娴似乎产生了疑问，举起手提问，打断了我的话。

如果我是个专制的人，可能会对她大吼大叫，但我不想改变她的性格。我希望她能一直保持开朗活泼，不被黑暗所吞噬，就这样成长下去。

「实力或力量之类的东西，只要活下来就会自然而然地提升。」

我想起了无数的英雄。

拥有无尽天赋，却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失去未来的英雄们。

「无论拥有多少天赋和力量，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那只要变得更强就好了！强到谁也打不败！」

「白诗娴，你将要面对的O级，可不是这种理所当然的道理能够应付的。就算你强到可以用一根手指毁灭地球也一样。」

白诗娴的脸上开始充满了疑惑。

看来我得从基本的概念开始说明才行。

「你对O级了解多少？」

「是非常强大的敌人！」

「异界的存在从F级到A级都有等级划分……但O级指的是测量方式没有意义的敌人……」

白诗娴完全答错了，韩雅彬虽然对自己的答案不太有自信，有点结巴，但答案还算可以。

不过……

「全都错了。」

「他们不强吗？」

「错了是指什么？」

是啊，这很难理解吧。

「O级是独自完成，循环往复，构成自身世界的存在。」

「咦？」

两个徒弟同时发出了疑问。

「也就是说，单纯的强大并不能被指定为O级。虽然以前确实有随便指定的倾向。」

尽管我这样解释，徒弟们也只是歪著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没有亲身经历过，是很难想像的。

「我举个例子。」

举什么例子好呢？

从海里冒出来的巨大机器人？

把全世界变成一片火海的不死鸟？

不行。对她们来说，这些可能只会被理解成单纯的力量。

那么……

「曾经有一个叫做疯狂魔法少女的O级公敌。」

咕咚。

我听见徒弟们吞口水的声音。因为很少听到关于O级战斗的描述，徒弟们都紧张地竖起耳朵。关于O级的记录大多都被审查过，所以如果她们感兴趣，一定不想错过。

「她认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幸福，所以在雨中掺入毒品，让全世界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幸福的三天。全世界都被从乌云中倾泻而下的瓢泼大雨所覆盖，不见天日。

人们为幸福疯狂，掐住身边人的脖子，饱餐后死去，最终变成了对任何刺激都毫无反应的植物人。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这个等级了，但当时有数十位A级和S级的英雄向她发起攻击。无数兵器划破天际，各个都达到一定境界的英雄们向她挥舞著武器。」

黑暗的天空被曳光弹照亮。无数防空炮火。

即使无法造成有效打击，也要分散疯狂魔法少女的注意力。

「她背负著黑暗的乌云，嘲笑著我们，翱翔天际。」

疯狂魔法少女面带笑容，说著只要追随她，大家都会幸福。

「无论是能飞的英雄，还是不能飞的英雄，所有英雄都跃上天空，向她发动猛攻。」

为了让无法飞行的英雄也能在弹幕间穿梭攻击她，无数弹幕遮蔽了天空。

虽然弹幕之间会互相碰撞爆炸，或是发生误伤英雄的意外，但因为我们可以无视这种程度的爆炸，所以才执行了这个作战计划。

「就算再强大的英雄堕落，接受了异界的力量，我们这边也有数十名同样强大的英雄。在力量的角逐中落败的疯狂魔法少女，翅膀折断，坠落地面。」

我暂停了讲述，环顾了一下我的弟子们。

（那么，接下来呢？）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气氛就是如此。

不仅是白诗娴，韩雅彬似乎也对故事的发展感到好奇，紧握著拳头等待著后续。

「你们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在榴弹炮的炮弹不断落下，数十名顶尖英雄包围疯狂魔法少女的情况下。」

「当然是就此结束了吧？」

「……难道疯狂魔法少女还有什么隐藏的大魔法吗？」

要是那样就好了。

「就在那一刻，人类背叛了。」

「咦？」

弟子们的声音合而为一。

这故事想必难以置信吧。与O级的战斗总是这样，所以战斗记录才不会公开。

「原本射向疯狂魔法少女的炮弹，却落向了我们，士兵们挡在了疯狂魔法少女和我们之间。」

弟子们的嘴巴难以置信地张大。

「很简单，混在雨中的药物具有精神控制的效果。」

三天时间，足以让毒素蔓延至全人类。

人类就这样崩溃了。

「即使没有淋到雨，雨水也会渗入大地，接触到雨水的人类也会感染他人。从开始下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结束了。」

「治疗系的英雄尝试解毒或解除魔法，精神操控系的英雄也试图覆盖指令，但药物浓度已经高到无法控制。就连英雄们也开始被精神控制。」

就连顶尖英雄中精神较弱的人也逐渐被侵蚀。为了保持清醒，他们跪在地上捂住耳朵，有些人则用自己的武器刺穿腹部。

即便如此，终结还是缓慢地逼近。

疯狂魔法少女的笑声响彻，无法理解的怪异文句渗入脑海。

「眼前有著随时可以杀死的敌人，但我们必须保护的人却挡在敌人面前。你们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

「……」

「……」

对于总是听著英雄光辉事迹的两个弟子来说，这想必是个令人震惊的故事。我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个故事。

如果是以力量定义的O级公敌，就无法体会到O级的危险性。疯狂魔法少女的力量并非单纯的力量层面，足以让她们意识到O级的危险性。

话说回来，黑色袭击者是纯粹的物理力量，所以跟这种事情无关。

「就是这样。O级和你们想像中的异界存在大不相同。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即使是最强的英雄也可能遭遇不测。」

据说能抵挡所有攻击的不死英雄，因为一次异界传送而消失了。

据说能突破所有防御的矛盾英雄，被自己的长枪刺穿而死。

据说能操控大海的水神，被水背叛而溺死。

据说能复活死者的圣女，却无法治愈自己的伤口，在痛苦的呻吟中腐烂。

与O级的战斗就是如此。

一切都不值得相信，所有累积的力量和经验都失去了意义。战斗地点会在一瞬间被异界侵蚀，物理法则被颠覆，常识变成谎言。

眼睛能看见声音。

物体会向上坠落。

攻击者会受伤。

万物皆有生命。

人类不会死亡。

过去变成未来。

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后来呢？疯狂魔法少女肯定被打倒了，她散布的所有魔法和药物也都净化了才对……」

「因为有师父在，所以你把她击退了吧？」

「没错。尽管疯狂魔法少女如此挣扎，最终还是败给了英雄，人类也幸存下来了。」

「在那种情况下，究竟是如何……」

「以后再告诉你们吧。」

疯狂魔法少女被消灭了。

被巨大的金色铁锤碾碎。

连同周围的人们一起。

堕落的英雄，只是被精神控制的士兵，全都平等地化为肉泥。仅此而已。

疯狂魔法少女的故事给了弟子们充分的刺激。

我还没说让她们思考，两个弟子就认真地苦思冥想，皱起了眉头。

如果自己陷入同样的状况会怎么做？要抛弃谁，又要拯救谁？在那种情况下，自己有能使用的技能吗？

好方向。不仅仅是单纯的力量和技能，平时就思考这种假设也很重要。

O级，不，就算A级，事情也不会像预想的那样发展，所以会遇到突发状况，反应迟钝。

但是，如果平时就思考各种假设，自己的价值判断就会更加坚定，思考的时间身体就会先行动起来，从而减少不必要的时间。

当然，那也是需要实力的。

「白诗娴，你先稍微思考一下。紧急的是韩雅彬。」

「是。」

就连活泼的她似乎也理解了与O级的战斗有多么残酷，表情严肃。

继续思考，继续准备吧，诗娴。与O级的战斗比你想像的最坏情况还要可怕。

「韩雅彬，你认为自己的问题是什么？」

「基本能力太差了。」

即使是突如其来的提问，韩雅彬也没有畏缩。她也理解了自己想要前进的道路有多么艰险吗？

或者，她是慢热型，听了我的话心情反而安定下来了？

嘛，慢慢了解就好了。

「对。基本能力太差了。基本的身体强化也没做好，能释放的魔力也太弱了。」

话音刚落，我就挥舞著锤子，架在她的肩膀上。

「前辈？」

「先把这个改好吧。」

砰。

「啊！」

我拉著锤子把她摔倒，把手掌放在她的背上。

「好。坏人把你打倒了，让你动弹不得。现在试著逃脱看看。」

「什么意思？」

我压迫著不太理解状况的她的背。

「背部承受的压力会越来越强，所以在死之前逃脱吧。」

「……咦？」

用言语来说可能很难理解。但是，我本来也没打算用言语让她理解，所以继续行动。

灌注力量的手掌嵌入她的背部，垫子也随之凹陷下去。

嘎吱。嘎吱。

「唔。」

骨骼扭曲的声音也传到了我的耳中。虽然不尖叫值得称赞，但这样的话……。

「再这样下去脊椎就要断了。快点。」

似乎明白了我的话是认真的，她的眼中闪过恐惧。直到这时，她的全身才流淌著魔力，身体得到了强化。

韩雅彬用稍微强化过的身体挣扎著想要逃脱，但是。

「太笨拙了。」

我咂了咂舌，稍微加了点力，她又摔回了垫子上。

「呃。」

她将魔力散布到全身，不断挣扎，但我寻找的东西却没有出现。

嗯。应该在这时候出现的。

魔力聚集得不够吗？还是还没意识到自己会死？

我的手掌真的快要粉碎她的脊椎的瞬间。

「找到了。」

喀嚓。

「啊啊啊啊！」

伴随著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她发出了巨大的尖叫。

忍得很好，韩雅彬。

「好。结束。」

「等一下，师父！雅彬，你还好吗？」

被尖叫声吓到的白诗娴跑了过来。

白诗娴似乎想搀扶受伤的韩雅彬，向她伸出了手，但是。

「她没事，别管她。」

我拨开了白诗娴的手，不让她碰韩雅彬。

「没事……吗？」

白诗娴似乎不相信我的话，看著倒在地上的韩雅彬。口吐白沫，翻著白眼的韩雅彬。

嗯。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没事。

「……死不了。」

「师父，就算这样也太过份了！怎么能把人的脊椎……」

「没断。」

「咦？」

「我干嘛要把徒弟的腰弄断。断的是别的东西。」

「没看到其他断掉的东西啊。」

「魔法杖。」

诗娴的表情变成了「这是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才一天就被徒弟怀疑，身为师父真是悲哀啊。

「魔法少女都有一根魔法杖。」

「我没有！」

「有。在腰附近。」

白诗娴开始摸索自己的腰，一副「到底在说什么」的样子。

「只有脊椎啊。」

「是概念上的东西。当然平常感觉不到。」

雅彬应该要听到这些的，偏偏应该听课的韩雅彬却昏过去了……。

「……之后你跟雅彬解释吧。」

「是！」

「魔法杖是魔法少女使用魔法的必需品，但现在的她不需要，所以弄断了。」

「咦？」

回答倒是很会「是、是」，却什么都不懂啊。

「反正对没用的东西注入魔力也是浪费，所以弄断了。」

四年来毫无成长的废物魔法杖，除了折断重来还能怎么办。

016.O级战斗记录——疯狂魔法少女『幸福滴露』 


016.O级战斗记录——疯狂魔法少女『幸福滴露』

* * *

真操蛋。

这是淋著淅沥沥的雨时，我感受到的肮脏感想。

淋雨的感觉已经够操蛋了，如果雨里还混著毒品，那就更恶心了。

淋雨的家伙们，先不说他们的行为，看起来倒是挺幸福的，真的有那么舒服吗？

我试著伸出舌头。

看看能不能感受到幸福。

形成幕帘般遮蔽视线的雨丝落在舌头上，雨水流进了喉咙里。

期待理所当然地落空了。感受到的只有混合著苦味的怪异味道。精神上则没有任何感觉。

「喂。真红铁锤。连会议都不参加，你在那边喝什么？」

真红铁锤。这样叫我的人只有一个。

「我做什么跟你没关系吧，雷神。」

长著一副轻佻样子的黄毛小鬼。

虽然她自称是女的，但既然有著尚未发育的女性身体，那就只是个小鬼而已。

「现在人手本来就不够，你要是喝到发疯，谁来挡啊？」

真是多管闲事。

「能挡的人多的是。你们国家的无限城主，还有我们国家的天魔剑神。」

「如果他们抽不开身，那个疯女人谁来近身阻挡？昨天就死了两个人了。」

原来如此。肉搏战力接连损失才是问题所在吗？等等，死了两个人？

「死了两个人？谁？」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漠不关心啊。」

「在那样一片混乱中，我怎么知道谁死了。」

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够我受的了。

「我也是今天早上的会议上才知道的。」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不如也告诉我吧。」

「也好。」

雷神在我旁边跪下，开口说道。

「布默和梅特亚尔。」

「布默是近战，运气不好死了就算了，梅特亚尔怎么会？」

那个狙击专家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死了？

「听说是用瞄准镜看到了疯狂魔法少女的脸，然后就疯了，当场毙命。」

「当场毙命个屁。肯定是被旁边的人一枪崩了吧。」

在最前线，这种事很常见。为了不让发疯的家伙妨碍友军，直接爆头也是常有的事。

与异界接触的人出现精神崩溃症状是家常便饭，而且这种症状的危险性高得吓人，问题是一个A级觉醒者一下子就被控制了。

太危险了。

「精神控制力比预想的要高，联军不打算把士兵撤回来吗？」

这样下去，搞不好会被集体精神控制。最坏的情况下，还得考虑到友军全部变成敌人的可能性。

「苏联和美国强烈反对。他们说自己国家的觉醒者都死了，不能就这样把士兵撤回来。」

「都快要死光了，还管什么面子。」

这些该死的家伙。现在是计较面子的时候吗？

虽然我怒火中烧，但还是继续追问下去。为了活下去，我需要情报。

「布默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死因都不知道？」

「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就这么死了。」

又是我们不了解的力量吗？

每天都在发生的不明原因的事件。不明原因的力量。

我都已经腻了。

「精神操控？」

「不像。听说他的表情很奇怪。维持著准备冲锋的愤怒表情，就那样僵住了。」

「没有目击者吗？」

「听说一瞬间闪过一道红光，然后他就死了。」

红光吗？

虽然好像不是什么有用的情报，但至少知道了有什么前兆。

闪一下就死了，难道是通过视线造成即死的能力？还是雷射？总之看到红光就要闭上眼睛，以超高速移动才行。

「明天的作战呢？」

「你要问这么多，就来参加会议啊。」

「如果是只有觉醒者参加的会议就算了，如果那些不相干的人也在，只会让我心情不好。」

「我也是一样。」

雷神用充满不满的语气说道。

大概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吧。被蔑称为怪物的眼神，明明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却因为知道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产生的歧视。想起那些眼神，心情骤然恶化。

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因为身处潮湿的地方，连烟也变得湿软，但至少能缓解一下糟糕的心情吧。

「下雨天，你打算怎么点火？」

「这样。」

雷神之锤的后端打开，喷射引擎的火焰喷涌而出。

高高窜起的火焰短暂照亮了周围，随后又熄灭了。烟头亮起了明亮的光芒。口中弥漫著呛鼻的烟味。

「……身手还真不错。」

「做几次就习惯了。」

用烟雾遮盖被幸福之雨弄脏的嘴巴后，雷神开口说道：

「那么，作战计划是？」

「总攻击。」

「怎么了？他们自己说只要不断重复到他们变弱，总有一天会倒下的。」

「S级觉醒者接二连三地死去，他们终于发现作战计划出错了吧。」

蠢货们。一开始就该这么做啊。完全无视我们的话，直到自己国家的觉醒者死了才清醒过来？

想起其他同伴提出的计划。为了觉醒者的权利，我们也应该组建一个团体。因为故事还未完结所以才搁置，但现在或许真的该认真考虑了。

「执行时间是？」

「两小时后。」

嘎吱。

紧咬的牙齿咬断了烟的滤嘴。剩下大半截的烟掉落在泥地上，烟头上的火也因为被雨淋湿而熄灭。

「疯了吗？休息时间呢？」

「他们说你们很强壮，应该没问题吧。」

狗娘养的。就算再强壮，觉醒者也是人啊。

在怀里翻找新的香烟，但掏出来的只有空的烟盒。

「有烟吗？」

「我未成年，所以没拿到配给。」

「你都快20岁了。」

「在日本，要满20岁才能吸烟。」

真是操蛋。

* * *

「嘎哈哈哈哈！大家都到齐了！做个了断吧！我也要结束了！」

为什么那疯狂的声音即使隔著很远也听得这么清楚？

士兵们后撤，所有留在基地的觉醒者都聚集了起来。

「谁先开始？」

「我和天魔剑神。」

「能干掉多少？」

抬头望向天空。

无数扭曲的天使。

以尸体为基础，装上肉翅在空中漂浮的疯狂魔法少女的爪牙。撕裂的嘴角和嵌在眼中的玻璃珠，让他们永远保持著笑容，那是疯狂的产物。

「大概85%？」

「我相信你。」

人们后退，只剩下身穿道袍的白发苍苍的老者和我。

「老头子，燃料够吧？别跟我说要用锤子敲我的头。」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会比你活得久，所以不用担心。」

天魔剑神看起来不需要担心，于是抬头望向天空。

「嘎哈哈哈！什么？绯红★战锤？天魔剑神？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呢！」

解除了限制，注入魔力，让雷神之锤的体积变大。承受不住雷神之锤重量的地面崩塌，雷神之锤不断变大。

天魔剑神也拔出环刀高举过头，摆好架势。与我不同，他的力量集中在一把剑上。

我将力量分散在周围，而天魔剑神则显得静谧，但他那把剑的威力将会超越我。

由我开始。

无限变大的雷神之锤从右向左挥舞。

带著金色光芒的雷神之锤横扫空中漂浮的天使，并化为冲击波向外扩散。

「嘎啊！就算你是绯红★战锤，在地上爬行的存在也就这种程度！」

的确如此。

我的雷神之锤的变大是有限度的，所以被横扫的只是一小部分。扭曲的天使们早已逃往后方，躲避了被碾碎的命运。

也有一些被冲击波卷入而坠落的，但也只是反应迟钝的天使而已。不过，这个攻击的目的本来就是将他们聚集到一个地方，所以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哈！」

静静地，天魔剑神的环刀挥舞起来。只是单纯的向下劈砍。尽管这位武人的大部分招式都华丽无比，但天魔剑神的剑路却是如此单调。

「就算你是天魔剑神，这个高度也够不著吧！」

疯狂魔法少女和天使们一起继续上升。

这也正如她所说。

如果是平常的天魔剑神的话。

嚓啦。

嚓啦啦。

从各处传来某种东西被切断的声音。

「什么？！怎么回事？！」

噗咻。

到处喷涌出鲜血，被劈成两半的天使坠落到地面。

啪嗒。

啪嗒。

尸体落在被雨水浸湿的地面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

「看来你积怨很深啊。」

「大人们做出那种事，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原来如此。」

既然压力这么大，就早点发泄出来嘛。

她自己说是把负面情绪转化为力量，但在我看来，她只是把压力转化为力量。

如果是真正的负面情绪，她就不会为了充电而让我用锤子敲她。

「走吧。」

确认喽啰们都消灭后，觉醒者们跳了起来。

接到通知的士兵们也向天空倾泻火力，不会飞的觉醒者也各自抓起一枚飞弹飞向天空。

「我先走一步！」

拍打我背的手。变成黄色闪电的雷神拍打我的背后，踩著飞弹跳上了天空。

我也该走了。

「爷爷，我也走了。」

「去吧。我浑身酸痛。」

「是。」

我把腿架在锤子上，握住锤柄。后燃器朝向地面，我也像火箭一样冲上了天空。

* * *

一开始就应该这样做。

即使是被异界污染的觉醒者，他们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如果一开始就总攻击，就不会从前哨战开始就有人牺牲了。

就是因为舍不得自家的觉醒者，才拖到这种地步。

「别碍事！异界的走狗们！」

谁才是走狗啊。

她右手被打断，一边向四周散射魔法，一边继续抵抗。

「滚开！消失！这些苍蝇！」

失去了所有喽啰，脸上笑容也消失的她，现在只是一个单纯的靶子。

无数的招式朝她袭来。她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这样就结束就好了。

然后，仿佛是在否定这个想法一般。

[精神即肉体]

这句话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异界侵蚀。

「异界侵蚀！精神即肉体！」

「确认！」

我用扩音器，像是在嘶吼般快速地复诵异界侵蚀的内容。这是为了那些在战斗的热潮中错过这句话的人发出的警报。

虽然按照交战守则快速发出了异界侵蚀警报，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精神变成肉体？

我经历过很多次颠覆物理法则的异界侵蚀，但精神又是什么？总之，发出警报后，我看向了疯狂魔法少女。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看向的她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伤势完全恢复了，右手拿著一把大镰刀。

鲜红的镰刀。

从她身上流出的血液聚集起来，形成了镰刀。两面都有刀刃的奇异形状。

红色。

快速挥舞的镰刀。

看到这一幕，我想起了昨天听到的情报。红色的闪光一闪而过，布默就死了。

以觉醒者的眼光来看，速度很慢，但以士兵们的眼光来看，应该和闪光差不多。

「不要阻挡，回避！是杀死布默的攻击！特殊能力不明！」

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指挥官，竟然做出这种行为。

即便如此，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我尽可能提高音量，大声喊出情报。

「确认！」

虽然是突然抛出的情报，但或许是因为平时就爱大声嚷嚷的缘故，许多觉醒者都听从了我的话。

原本可以给予致命一击的觉醒者也放弃了攻击，弯下了腰；原本举起武器准备格挡的觉醒者也放弃了防御，在空中翻滚。

嗡。

镰刀被大幅度挥舞，两个来不及反应我声音的人被卷入其中。

「没事……。」

「刚才那……。」

即使受到攻击也若无其事地站著的两人，话还没说完就坠落到地面。

死亡两人。

没有斩断任何东西，也没有被任何东西阻挡的镰刀。然而，一旦被砍中就会一击毙命的某种东西。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使用？

「杀死精神的镰刀！别碰到镰刀！使用条件是自己的血和异界侵蚀！」

「确认！」

在我烦恼结束之前，某个完成分析的人给出了答案。我回应著，躲开了飞来的镰刀。

精神即肉体。

那么，要打倒那个疯狂魔法少女，就必须让她的精神屈服吧。

她的伤口会复原，是因为精神上没有丝毫的损伤。

因为疯狂所以拥有完美精神，真是讽刺啊。

我们带著受伤的身体，再次朝疯狂魔法少女冲去。虽然不知道杀死精神的方法，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 * *

战斗持续进行。

疯狂魔法少女不断挥舞著镰刀，但之后只有一个被卷入镰刀之中。

我不禁庆幸她不是肉搏派的魔法少女。如果她的武器技巧高超的话，牺牲者肯定会更多。

「别！躲！」

疯狂魔法少女也显得十分疲惫。

挥舞的镰刀逐渐变小，原本毫发无伤的身体也开始出现裂痕。

即使是完美精神，也无法抵挡累积的疲劳吧。

虽然这是个好消息，但如果继续战斗下去，牺牲者会增加。

现在大家都能顺利躲开镰刀，但动作逐渐变慢是肉眼可见的。一瞬间的松懈就会丧命的恐惧，正在消磨著我们的心智。

需要某种决定性的一击。

需要一个能让她无法挥舞镰刀的重伤。

疯狂魔法少女不断挥舞镰刀，我们则是不断躲避并持续攻击的对峙局面。看似永无止境的对峙，却在——

闪烁。

一道闪电划过，遮蔽了视线的瞬间，一个黄色的身影出现在疯狂魔法少女身后。黄色的小个子张开双臂，束缚住了疯狂魔法少女的双臂。

「物理系！攻击！」

「干得好，雷神！」

我倾注所有魔力，跳到疯狂魔法少女的头顶上。

为了使出因为在意镰刀而一直无法使出的强力一击。

铿锵。铿锵。

吸收了魔力的铁锤快速变形为桩状，并在后方产生了后燃器。

唧——

伴随著吸入空气的声音，后燃器开始喷射火焰。

疯狂魔法少女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雷神的束缚，但雷神没有放开她。

砰。

木桩钉入了疯狂魔法少女的头顶。这是为漫长战斗画上句点的攻击。

「去死吧，这疯婆娘！」

我倾注所有愤怒，不断挥下铁锤。

轰——

仿佛回应我的愤怒，铁锤后方的后燃器也喷射出火焰，增加了推进力，得到充分加速的铁锤散发著冲击波，将疯狂魔法少女的上半身炸飞。

失去支撑的疯狂魔法少女的下半身倒在地上，我在浓重的血雾中，静静地问道：

「雷神，还活著吗？」

「你为什么要在附近啊。」

「纯物理系的除了我还有谁啊。」

「呸。虽然物理攻击不太管用，但那该死的火焰真烫。」

雷神吐出一块肉片，像是有肉屑掉进嘴里一样回答道。

「你要是早点说，我就会注意了。」

「结束了就没事。下次注意点。」

我们相视而笑。

嘛，结束了就好。

就算再怎么厉害，挨了那一下也不可能还活著吧……。

「嘎哈哈哈哈！太棒了！太棒了！」

疯了。

从地上传来笑声。

大家似乎都掌握了状况，立刻降落到地面，看到了她惨不忍睹的模样。

「太棒了！我的身体竟然能坏成这样！」

头上破了个洞，身体仅靠著肉块勉强维持人形的她。明明上半身应该已经被炸飞了，却不断再生，那副模样实在太恶心了。

「看看！我的精神好像以为我的头死了！洞口合不起来！」

她摇了摇头，从头顶的洞里挤出了脑浆，眼球也掉落到地上。那样还能算是活著吗？

「身体像破抹布一样！嘎哈哈哈哈！」

内脏不断再生，掉落到地上。

支离破碎的身体勉强维持著人形，但满是破洞、崩坏的身体怎么可能正常。

大概是身体被炸得粉碎，精神却认为这是一种攻击的结果吧。

「结束吧。」

某个觉醒者说道。然后，大家都像是同意般点了点头。

送走曾经和我们一起战斗的她吧。因为不想看到她那副模样。

「结束？结束什么？是你们结束了吧？」

轰。轰隆隆隆隆。

突然传来爆炸声。

我以为是砲弹落在了她身上，但爆炸发生的地点却是觉醒者们聚集的地方。

「什么！」

在因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慌乱地摆出战斗姿态的同时。

「幸福滴露小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虽然坏掉了，但我还活著！」

搭乘吉普车出现的联军司令扶住了她的身体。这情况令人难以理解。

「背叛吗！」

「你在说什么？背叛的是你们吧。幸福滴露小姐才是人类的救世主。」

「没错！我会引领人类走向幸福！嘎哈哈哈哈！」

该死。

哪里出错了。

「精神控制……」

「净化！快！」

「早就开始了！」

是什么时候被控制的？从一开始吗？除了司令还有其他叛徒吗？

「直接杀了那疯女人！别想后果了！」

有人喊出这句话后。

「确认！」

我和雷神立刻冲了上去。虽然司令可能会被波及，但现在的话，用一只手臂就能解决。

铁锤朝著疯狂的魔法少女挥去，化为闪电的雷神右手也向她伸出。没有任何阻碍。

就在我们两个这么想的时候。

锵。唰。

一道银色闪光掠过眼前。

「老头子。可死。」

「老头子？对长辈说话要更有礼貌一点。」

天魔剑神的剑挡在了我们面前。我的铁锤没事，但雷神的右臂被砍断了。

「爷爷，为什么……？」

跟随著天魔剑神的雷神，似乎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茫然地发出声音。

「怎么回事，雷神。你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为了幸福……幸福？幸福……？幸……福？」

天魔剑神看著雷神的脸，说出奇怪的话。

我趁机挥动铁锤，但天魔剑神用剑挡住了我的铁锤，继续说道。

「怎么回事，夏岚，你的状态也很奇怪……」

瞬间，天魔剑神的动作停住了。

接著，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表情映入眼帘。

片刻之后，他重新握紧了剑。

「杀了我孙子的恶魔，还想杀谁！」

他大喊著，用剑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自残，是让自己最快摆脱精神控制的方法。

虽然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但天魔剑神却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天魔剑神确认被精神控制！检查自己的精神是否正常！」

「干什么？」

「确认精神缺损！谁来把我打晕！」

「打晕什么。去死！」

混乱开始了。突然转变，朝著友军挥舞武器的觉醒者。朝著我们跑来的士兵们。

「大家清醒一点！」

「睁开眼睛啊，笨蛋们！」

无数的喊叫声交杂在一起。

造成这次事态的元凶就在眼前。只要除掉那家伙，大家就能再次露出笑容。

「哈哈哈咔咔！正义必胜！这些该死的异界走狗们。看吧！我的真心大家都明白了！」

「请你避难吧，幸福滴露小姐。」

「是啊。现在我得让人类更加幸福才行。」

那家伙逃跑了。被我们原本要保护的士兵们包围著。他轻松地上了车，渐渐远去。

「流星在哪！给我射杀那家伙！」

「枪！弓！谁都好！拜托！」

必须做出抉择。少数人的死亡，还是所有人的生存。

那么，不是很明显吗？

根本没有让天平倾斜的价值。

「为了正义。」

为了逝去的人们。为了将来活下去的人们。总得有人承受这一切污秽。

「夏岚啊……？」

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再次凝聚力量。就算死在这里也无妨。我所有的力量。

「啊啊啊啊！」

倾尽所有力量。

牙齿出现裂痕，体内的魔杖发出悲鸣。

超越极限的魔力。

眼前一片血红，双腿开始颤抖。为了这一次攻击，我赌上了一切。

我的铁锤回应了暴涨的魔力。不断延伸、变得巨大的铁锤。闪耀著金光的铁锤持续增长体积。

「射击！」

背叛。

不，是被精神控制的士兵们接到的射击命令。破烂不堪的身体被子弹射中。疲惫的身体连子弹都无法好好弹开，只能承受著，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敌人的末日。

「疯了！这样你会死的！」

眼前划过一道黄色闪电。像要阻挡子弹似的，闪电到处跳动。

「我也……来帮忙。」

腹部流血的武者挡在我面前。已经听不见声音的某个人保护了我。有人从背后向我注入魔力。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子弹射中身体的震动了。

只为了唯一的行动。

我将铁锤变得更大。

300.O级开战记录——『GM』 


300.O级开战记录——『GM』

(译注：截至目前已整理至300话。前300话对「鹦鹉螺」战役的惨烈程度，始终以零碎片段暗示，令我读来十分焦灼。直到300至303话，才将这场战斗完整呈现。为避免读者们经历同样的等待，我决定提前翻译这几话。至于剧透方面，除了一位配角的背景会牵涉前文剧情外，其余影响不大。 )

* * *

所有和平的终结，都始于意料之外的时间与地点。

管理局成立以后，黑暗的现实迅速迎来终结，英雄的死亡人数也急遽减少。

即使是最激烈的欧亚战线，人类也跨越了巨型城墙，向前推进，再次拓展了领土。

即使是我们这些守护战线最久的人，也遗忘了过去。

对人类而言，异界如今不过是个敌对国家。

管理局的视线，也从异界的存在转向了内部的敌人。

一切都回归和平。

以绝对时间来计算，这段和平的时光并不算长。

然而，那段时间对所有人来说都太过安逸，以至于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抹去了「灭亡」这个词汇。

就连公敌指定那可怕的声音，也被当作玩笑看待。

异界侵蚀的不祥之兆，也只被认为是咆哮。

在重新建立的和平时代中。

当灭亡成为过去的概念时。

从海上升起的白光。

让我们与末日相遇。

* * *

最初的开端，很单纯。

大西洋中冒起的白色光柱。

它实在太过可疑。

北纬33度31分48秒。

西经38度04分47.5秒。

大西洋中洋脊的某处。

它出现的瞬间，与大西洋相邻的许多国家都成功观测到了。

监控广阔范围的管理局，也在它出现的同时捕捉到了它的存在。

而且，注意到这道光柱的，并非只有拥有特殊设备的各国和管理局的机构。

除了位在地球另一端，物理上无法看到的人之外，一般民众也能看到地平线彼端，直冲天际的白色光柱。

如此特殊的事物出现，全世界都为之震动。

人们透过通讯网路广泛传播了奇怪光柱出现的消息。

各国媒体纷纷对光柱发表评论。

各国和管理局迅速完成协商后。

派遣了探查部队前往大西洋出现的光柱。

最先抵达现场的是美国的战斗机。

他们向光柱发射了无数的资料分析仪，但得到的结果却只有纯粹的光团。

甚至，还有一台分析仪因为故障而冲进了光柱。

但那台分析仪也毫发无伤地穿过了光柱。

因此，虽然得以拍摄光柱内部，但内部也只是一团毫无特色的光团。

最终，在毫无所获的情况下，时间流逝。

光柱出现后过了一天，不知是想抢独家新闻还是怎样，有个想引起关注的怪人偷偷驾驶私人飞机潜入了管制区域。

他透过个人直播，将光柱的形状展示给全世界。

我们也因此获得了宝贵的资料。

或许，如果没有他，我们就无法观察到它从光柱中走出的画面。

当时管理局和各国都只专注于光柱这一现象本身，在远处观察整个光柱，并放大拍摄部分区域，而那个怪人直播的地点，并非当时管理局观察的区域。

他在开始光柱的实况转播3分24秒后，在管理局紧急逮捕他之前。

说看到了什么东西，并放大了光柱的下半部，光柱与海水交接的地方。

在那里，他拍摄到了它走出来的画面。

顶著一个上下颠倒的鹦鹉螺般的脸。

没有任何肌肉，干瘪如尸体般苍白的皮肤下，骨骼的形状清晰可见。人形怪物。

干枯前是否原本有血肉不得而知，松弛的皮肤像融化了一般，到处都是褶皱。

附著在骨骼上的皮肤也与骨骼融为一体，骨骼关节的形状甚至透过皮肤显现出来，模样十分怪异。

尽管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紫色苍白皮肤，它的形状却可以说是人形。

或许，正因如此，拍摄者才会想要靠近它。

体型也只有160公分左右，而且，这是日后我们亲眼见到它时才意识到的事实。

与其他高阶异界存在不同，它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压迫感。

除了怪异的外形之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恐惧或压迫的存在。

因此，飞机才会毫不犹豫地靠近它吧。

——看得到吗？那就是从光柱里出来的怪物……

勇敢地，毁灭了人类的，想引起关注的怪人。

还没说完这句话。

怪物缓缓地将头转向镜头，与之对视。

疯狂的空虚。

那深不可测的空洞与摄影机镜头对视的瞬间。

直播断线了。

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管理局的观测资料日后告知我们的。

渴望关注的他，如愿以偿地留名青史的，詹姆斯·K·霍华德，当场消失了。

由于怪物的凝视，飞机所在之处被白光笼罩，之后无人能寻获他的踪迹。

考虑到随后发生的全球性灾难，在那个黄金时间，我们应该被派遣出去。

那么，后续的大灾难就不会发生了。

应该尽快，在那怪物现身的瞬间，就制服那个拥有脆弱肉体的存在。

从它出现在直播中，4分钟。

人类刷新了至今为止的O级灾害记录。

直播只有短短4分钟，但由于先前就以拍摄光柱为噱头大肆宣传，詹姆斯·K·霍华德的直播当时有120万观众。

在那120万观众中。

除了B级以上的英雄，以及套用管理局认知过滤器的人之外，其余全部当场死亡。

不，并非全部死亡。

一小部分人，当场精神崩溃，陷入了永远无法恢复的精神状态。

从那一小部分人开始，足以毁灭人类的大灾难，拉开了序幕。

仅仅因为目光被直播，官方统计的死亡人数就至少有119万。

而从中幸存的英雄和管理局职员约一千名。

由于后续发生的事件，要准确掌握情况是不可能的，但在没有任何特殊措施的情况下直视了怪物的目光却幸存下来的人，约有九千名。

这九千人，在平常，应该庆祝自己从1%的生存率中活了下来。

精神崩溃技能虽然稀有，但比想像中更常见，而且以管理局的财力，足以提供一般民众精神复原的治疗。

然而，这次怪物施加的精神控制却截然不同。

关于这一点，精神受到污染的九千人中，有十几名幸存者陈述了当时的情况。

他们表示，目光接触的瞬间，意识立刻模糊，同时，全身的皮肤和肌肉开始融化，只剩下骨骼。

融化的血肉，变成了难以形容的东西，又重新附著在骨骼上。

因此，幸存者的外貌惨不忍睹。

除了非常幸运，没有发生任何变异的一人之外。

变异程度最小的人，双臂变成了可以切断任何东西的血肉刀刃。

变异程度最大的人，则完全融化，变成了不断冒泡的不定形生物。

而且，在身体发生变异的过程中，伴随著剧烈的头痛，有人在他们耳边低语。

杀死一切。

周围的一切。

因此，人类在那天。

面临了近九千个至少B级的怪人、怪兽、怪物，被释放到人类生活圈的地狱。

后来，透过幸存者的口述，得知了阻止变异和头痛的方法，所有人都发出了绝望的哭喊，这是一场大灾难。

皮肤轻微融化，受害程度最小的人表示，头痛发作的瞬间，由于平时就有偏头痛，所以服用了常备的止痛药和水，疼痛就缓解了。

其他人也表示，喝了身边的水后，症状就缓解了。

然而，这些信息传到管理局时，所有事件都已经结束了。

而且，完全变异后幸存下来的人，只有一位，因为变成了不定形生物，在洗澡时被冲进下水道，摄取了大量的水。

其余的人，在变异完成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了。

管理局曾尝试将成功捕获且未被击杀的变异者放入水槽中，但无论过了多久，受害者的意识都没有恢复，因此只能将他们处置。

就这样，和平被打破了。

牺牲者开始迅速增加。

造成这场大灾难的怪物，在管理局的监视下，再次消失在光柱之中。

管理局和各国忙于处理突然出现的大量敌人，因此将没有任何公开行动的鹦鹉螺的处置延后。

虽然已经出现了超过百万的受害者，但或许，那时才是阻止鹦鹉螺最有效的时机。

考虑到后续的毁灭，或许是如此。

从第一次变异开始，过了一天。

管理局迅速控制了混乱，并在没有公开声明的情况下，将光柱中出现的鹦鹉螺指定为O级，开始制定作战计划，但很快，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光柱在一天之内，明显地扩大了。

虽然观测班已经发来通知，但由于当下变异事件造成的人员伤亡更为严重，因此推迟了审查。

最初观测到的光柱半径为50公尺。

从第一次发现鹦鹉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25小时。

光柱的半径已经变成了约241公尺。

接著，令人震惊的事实接踵而至。

光柱的直径大约每11小时就会增加一倍。

25小时前，鹦鹉螺第一次现身之际，观测班传来光柱性质发生变化的消息。

光柱接触的瞬间，一切都会消灭。

已经有无数观测仪器接触光柱后消灭。

由此，人类得知7天后就会被光柱吞噬灭绝的结果。

人类，把宝贵的8天中的第一天，

把一个妄想症患者的奇迹浪费了。

然而，这个消息被隐瞒了。

距离人类灭亡还有7天。

这个消息一旦公开，社会就会崩溃。

因此，在谎言中掺杂了真相。

公开的记者会上宣称鹦鹉螺是危险的存在，管理局和各国将会尽全力应对。

就在记者会召开的同时，

无数次的尝试和错误仍在继续。

核导弹、可立即投入的A级英雄、异界力量抑制装置。

甚至连封印的不死鸟残骸都用上了。

然而，所有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无论是向光柱发射核弹，还是在光柱附近引爆，

都证明了核弹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紧急派遣的管理局常驻A级英雄们，在做好万全准备，即将进入光柱的瞬间，

就这样消失了。

伴随英雄们一起送出的异界力量抑制装置，也证明了毫无效果。

因此，我们被迅速召集，由于情况紧急，只要有一人到达，就立刻单独进入光柱。

但获得的情报却微不足道。

在光柱的中心，

可以看到撑起保护罩，呆呆站立的鹦鹉螺。

S级，

或者，顶级A级，

才能在接触光柱时不被消灭。仅仅是如此渺茫的希望。

然而，即使是我也无法独自打破那层保护罩。

只能眼睁睁看著同伴消灭，发出绝望的哭喊。

并期盼著未来，不得不撤退。

* * *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

光柱的半径，22.511公里。

剩下的时间还有4天。

在光柱面积呈指数级扩大之前，最后的黄金时间。

包括曾经进入过光柱又返回的人在内，所有可用战力都聚集于此。

由于光柱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已判定无法通过转移进行突袭。

管理局最重要的20名战力。

依据过去的等级分类标准，

S级13人，A级7人，

以及无数的英雄，虽然他们无法进入光柱，但可以阻止光柱周围三天内生成的大量变异个体，从而协助我们突入。

我们搭乘了美军寄托人类希望的，

CVN-65企业号航空母舰。

祈愿这个名字能再次敲响胜利的钟声。

301.O级突入记录——『GM』 


301.O级突入记录——『GM』

* * *

我们乘坐的CVN-65企业号所属的大规模舰队，划破海浪向前航行。

必须保存力量的我们，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事，都只能静静地闭上嘴巴。

就连位于舰队内部的企业号也感受到的震动，敏锐的感官。

其他成员实时传递的外部状况。

都在告知我们，外面是地狱。

让西伯利亚战线的大洪水都显得微不足道的外部状况。

就连挡路的杂兵都有C、B级。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源源不绝的变异体。

牠们，没有求生的欲望。

只是想著就算牺牲自己也要尽可能拖延时间。

正是这种行为，让这次作战变得棘手。

异界的敌人，除了少数情况外，基本上都是生物。

因此，牠们的士气会下降，导致攻势分散，或者在周围的友军倒下时感到恐惧。甚至还能看到指挥官级的个体因为觉得没希望而投降的情况。

但是，在这战场上看不到这种情况。

不仅如此，变异成巨大肉块怪物的并非只有人类。

拥有巨大身躯，顶著扭曲的人脸从海中浮起，咧嘴一笑便咬住驱逐舰的大王鲸。

从旁边的窗户闪过那令人作呕的身影。

船尾被鲸鱼咬掉消失的驱逐舰，在最后的挣扎中发射了鱼雷。

但肉块怪物人面大王鲸，即使身体被鱼雷击中炸掉一半以上，仍然挥舞著尾巴攻击周围的舰艇。

即使脸也被炸飞，散落著令人作呕的肉块沉入海底的过程中。

牠也没有松开咬住驱逐舰船体的嘴巴，就这样和驱逐舰以及船员们一起沉入了海底。

「……」

「忍耐。」

「必须忍耐……」

这样的话语在房间里回荡。

恨不得立刻咬紧牙关冲出去的心情。

大概我们都一样。

但是，我们不能冲出去。

根据目前的记录，光柱突入人数最多的一次是S级五人，顶级A级两人。

虽然那次不像现在这样，是透过许多牺牲才投入的结果。

但即使集结了七人，也没能在光柱内鹦鹉螺的保护罩上留下丝毫裂痕。

因此，我们完全无法预估打破保护罩所需的能量。

最后的突击队20人。

我们拥有的力量一点也不能浪费。

「……如果因为踏上战场而消耗力量，导致无法打破保护罩的话，人类就只有灭亡一途。」

「……我知道。」

把大家都知道的话再说一遍，是为了告诫自己，告诫大家，告诫我们自己。

因此，对于这残酷的话语，没有人提出异议。

「……即使打破了保护罩，也别忘了还有与那怪物的决战。」

「……我知道。」

无数次重复。

在心中反复默念的话语。

听了虽然会让人感到烦躁。

但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的现实。

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才是最悲惨的事情。

所以只能咬紧牙关，默默忍受。

在此期间，外面的情况变得更加严峻。

随著越来越靠近光柱，敌人的密度开始增加。

长著翅膀的个体，或者看起来像是鸟类变异的小型个体。

开始击落提供空中火力支援的轰炸机。

由于在这次突入作战之前没有观测到空中个体，因此牠们开始利用防空能力的巨大漏洞。

不，就算有防空能力，结果大概也不会差太多。

拥有智能的空中怪兽。

牠们即使等级低，也如同噩梦一般。

因为牠们的体型基本上都很小，即使体型大也是由生物组织构成。

所以可以无视一般防空武器的追踪。

做出飞机根本无法模仿的诡异动作。

急停，在原地不动旋转，漂浮。

正因如此，即使是低等级的空中怪物，也大多是由能够进行空战的英雄们负责驱逐。

然而，现在漂浮在天空中的那些怪物，至少都是C级。

甚至，就连最弱的C级鸟类，也无异于一场噩梦。

即使被防空砲火击中，翅膀被撕裂，它们依然用残存的身躯滑翔，朝著战斗机猛冲。

拥有钢铁般身躯的怪物所造成的鸟击。

这足以使完好的战斗机坠毁。

而它们最后的冲刺，除非将其彻底消灭，否则根本没有应对之策。

能够进行空战的英雄们正在竭尽全力阻挡，但最终，人们还是接二连三地坠落。

而且，在现在的情况下，天上甚至还存在著绝对无法阻挡的怪兽。

不知是否劫持了路过的飞机。

那只怪兽保留著波音飞机的形状，外围却糊满了血肉。

从构成外围的血肉中，无数人类冒了出来，一边大笑，一边发射著血肉子弹和血肉炸弹。

群体血肉怪兽飞机。

它出现的瞬间，就让绝望支配了空中部队的通讯，成为了噩梦般的存在。

A级上位战斗力固然是个问题，但它的形状更是骇人听闻。

当它靠近飞机时，无数人类会在其表面浮现。

他们像是在拼命想要逃离飞机一样，手脚挣扎，以绝望的姿态出现在表面。

尖叫著、流著泪、痛苦地扭动著身体。

而且，其中甚至还有无数孩子的形状。

飞行员只要一看到它，哪怕只是片刻的攻击犹豫。

他们就会一边大笑，一边举起枪口。

将血肉子弹射入关心自己的飞行员的脑袋。

再次击落一架飞机。

就这样，连天空都被鲜血和金属染红，但人们却没有停止出击。

从他们的母舰，从那相对安全的钢铁堡垒中，毫不畏惧地离开。

即使明知是走向终结的天空，此刻依然有无数人飞身而起。

这艘企业号也是一样。

企业号本来就是航空母舰。

此刻，依然有无数飞机。

在收到呼号和告别后，伴随著震动，消失在远方。

虽然少数会返回，但大多数都只有一次呼号，便是永别。

（这里是子弹，准备起飞。）

（收到，子弹。允许起飞。祝你好运。）

此刻，又一架飞机伴随著震动飞身而起。

就这样，我们的肩上又增添了一份重量。

一份绝对不能失败，无限压力下的重量。

* * *

时间流逝。

从作战开始到现在过了多久？

虽然还不到一天，但已经超过11个小时了。

那根柱子现在一眼看去就已经膨胀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我们朝著柱子前进的速度也逐渐变慢。

这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战力一点一点地被削弱，也可能是因为敌人的密度大幅增加了。

在这种情况下，各艘船舰开始了白刃战。

作为海军，虽然学过如何使用枪械，但真正进行过像样射击的人却寥寥无几。

他们每人拿著一把枪，冲到甲板上。

尽管甲板如同城墙般高耸，但变异体们却攀爬而上，开始侵入船内。

难道是敌方也仓促做出的准备吗？

从散落在海上的尸体变异而来的它们，变异程度并不大，只有C、D级的危险性。

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对我们来说太不利了。

正在进行白刃战的船舰，即使有无数变异体爬上了船，巨型变异体们也丝毫不停止攻击。

仿佛即使船舰和变异体一起沉入海底也无所谓一样。

正因如此，船舰一艘接一艘地沉入海底。

好不容易杀死了怪兽，在白刃战中取得胜利，他们却依然没有停下。

用自己坚硬又黏稠的肉块，他们毫不畏惧地加以利用。

黏附在螺旋桨上使其停止转动。

跳进喷水推进器中堵塞喷口。

就这样失去机动性的船舰，

成为了其他变异体的饵食而沉没。

犹如地狱般的景象。

然而，这却是早已预料到的景象。

与空战不同，大家都预料到最后一刻会变成这样。

所有人都忍耐著，祈祷著我们最后的王牌落下。

然后，时间流逝。

敌人的密度达到令人发笑程度的瞬间。

有人通过通讯大喊著要看向天空。

我们望向了天空的彼端。

拖曳著红色尾巴飞来的，无数的金属柱体。

人类拥有的最强大兵器，

喷吐著火焰，落在了预定的地点。

（做好爆炸的准备！）

由于知道这一点，保持安全距离的友军部队，都在那声呼喊的同时摆出了防御姿势。

热浪与闪光。

以及无数种类的能量向外扩散。

在它席卷而过之后。

大海被劈开了一条巨大的道路。

这是人类从地底挖掘提炼，所打造出的力量之锤开辟的道路。

然而，敌人也立刻察觉到这条道路，开始填补空缺。

于是我们排好了事先讨论好的阵型。

幸存的船舰向前冲刺，筑起一道墙壁。

就这样在墙壁之间形成的道路。

我们必须前进的，

由钢铁和鲜血构筑的安全地带。

已经达到极限的船舰开始崩塌，

但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钢铁，

即使崩塌，也依然发挥著墙壁的职责，直到最后一刻。

道路开辟了。

由无数鲜血和钢铁构筑的，通往光柱的道路。

企业号向前驶去，所有人都通过通讯发出欢呼声。

尽管作战还没有成功。只是，为我们的突击而欢欣鼓舞。

没有任何人，哪怕是设想我们的失败。

因此，登上甲板的我们也做好了突击的准备，但，

敌人，是有智慧的存在。

留下最后的防线是理所当然的。

喀哒喀哒喀哒。

发出如此刺耳的声音，从海底涌现的巨大最终变异体。

看到它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巨大的鹦鹉螺。

并不是指盘踞在光柱内的怪物。

真的，只是一只体型巨大，长著几根触手的鹦鹉螺，伴随著水花从海中涌现。

在任何雷达、任何声纳，

甚至在预知未来中都未曾捕捉到的，最后的守门人。

它的形状是鹦鹉螺，是敌人特有的玩笑吗？

对于如此恶劣的玩笑，谁也笑不出来。

那就是，最后的门卫。

然而，我们周围已经没有可以清除它的同伴了。

为了给企业号争取突击的瞬间，其余的船舰四散而去。

就连企业号，也无法再继续前进了。

这里已是接近的极限线。

考虑到光柱扩大的速度，一旦越过这条线，企业号上的所有人必死无疑。

越过极限线之后，即使立刻返回，随著时间的推移，被光柱吞噬也是必然的。

因此，我们拿出武器，准备与敌人战斗，但，

（全速前进。）

（确认。全速前进。）

通讯中传来平静的声音，以及同样平静的覆诵声。

企业号毫不停歇地向前驶去。

慌乱的我们试图介入通讯，但他们只是默默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明白他们意图的我们，咬紧牙关，口中渗出血来。

站在甲板上，看著它逐渐逼近。

在白色光柱的背景下，一只巨大的鹦鹉螺。

咔哒。咔哒。咔哒。

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挥舞著触手拍击企业号，但企业号毫不停歇地向前驶去。

（居住区B区命中！）

（Chasey，请求起飞许可。）

（Chasey，起飞许可。）

无数的尖叫声，以及从我们头顶飞掠而过的最后几架舰载机。

这一切，都朝著鹦鹉螺猛冲而去。

最后的时刻。

（准备承受冲击。）

（准备承受冲击！）

企业号喷吐著浓烟烈焰，将自身撞向鹦鹉螺。

与人类制造出的最重的飞行器之一相撞，鹦鹉螺再也无法维持自身的形态，开始崩溃。

我们借此，

跨越鹦鹉螺，进入了光柱。

（祝你们好运。）

我们最后看到的，

是即使身躯被击碎，依然不断挥舞触手的鹦鹉螺。企业号则以船首刺穿了它，为了让我们更往前推进一步，持续前进，最终被光芒吞噬。

那是英雄们的身影。

302.O级记录——『GM』 


302.O级记录——『GM』

* * *

我们进入的光柱内部，正如包含我们在内的先遣队所告知的那样，是一个毫无意义、空空如也的奇异空间。

巨大的白色地面上绘制著棕色格子线。

它无限延伸。

天空则与地面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线条的颜色是天蓝色，同样无限延伸的天花板。

这个空间的意义不明，我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但是，通过无数牺牲者在我们眼前消失的经验，

我们已经知道该往哪里走。

尽管如此，大约有4秒钟，没有人移动。

有人是为了到达这里而付出了鲜血。

有人被这无限的空间所震慑。

有人则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

他们想著他而停下脚步。

正因如此，虽然浪费了宝贵的4秒钟。

（走吧。）

随著一个人的话语，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开始奔跑。

如同事先讨论过的那样。

以移动效率最高的人抓住其他人引领的方式，用消耗总量最少的阵型。

所有人尽可能地保持最大的力量。

朝著光柱中心的概念奔跑。

只是不停地奔跑。

* * *

即使是S级、A级，也无法不受光柱的影响。

只是，不会立刻消失而已。

现在也有一些东西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如同证明这一点般，一位A级英雄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他拥有的力量并不少。

在A级中算是最多的。

他曾被评价为新诞生的S级的明日之星，但他开始在奔跑途中一点一点地落后。

尽管他努力借助其他人的帮助前进。

「……我到此为止了。」

他吐露的这句话。

让所有人都预感到了他的终结。

平时的话，大家会说还有生存的可能性，并鼓励他。

但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直觉地知道，谁也做不到这一点。

因此，看著他最后的10多秒。

这宝贵的10秒，是献给他的最后赞歌。

基翁戈吉。

英雄注册编号07-312-V

来自卢安达的最高级A级英雄，就这样开口了。

「还好是我。」

大家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拥有的魔法是什么类型。

「你们走吧。」

就这样，听著他的遗言。

我们没有回头，继续奔跑。

感受著他所释放的，王者之力。

牺牲自己的生命力，增强包括自己在内的生物力量的魔法，是他的特长。

由于产生的效果大于消耗的生命力，所以他可以对自己重复使用魔法来制造无限动力，并以达到自身极限的魔力使用强大的攻击魔法，同时增强其他人的力量。

他是重新发现支援系魔法的有效性的大魔法师。

但是，他从远方传递给我们的力量。

比在无数战场上感受到的任何力量都更加强大。

或许，他燃烧了最后的生命。

放弃了想要活得更久一点的欲望，只是为了鼓励我们。

伴随著又一次的牺牲。

我们继续奔跑。

* * *

外面过了多久？

我们无从得知。

所有通讯都被切断，被诡异的时间流动所支配的场所。

我们无从得知。

或许，外面已经毁灭了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仍继续奔跑著。

以基翁戈吉为起点。

即使一个个倒下。

时间悖论。

登录编号16-200-O。

自称是第四次回归者的新世代S级。

「哈哈，在我看到的未来里，并没有这样的未来啊。」

如此笑著，将自己拥有的所有情报都交给了我们。

放弃了自己的回归，修复了其他人的身体状态，化为灰烬消失了。

多哈拉·达尔潘。

登录编号13-101-P。

二位一体，来自印度的双胞胎英雄。A级。

「没关系。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承受伤痛者与施加伤痛者。

由两人组成，拥抱伤痛治愈同伴，投掷伤痛粉碎敌人的双胞胎。

拥抱了他人的伤痛，被白色所包覆。

* * *

堆叠起来的牺牲。

抵达的保护罩。

多亏了这些，大家才能活下来。

虽然通往中央的柱子越宽，所需时间就越长。

但返回却只需体内时间不到10秒。

只要怀抱著想要出去的渴望奔跑即可。

然而，没有任何人渴望这样做。

没有任何人想要活著回去。

只是留在那里，尽自己所能。

正因如此，拥有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稳定力量的我们。

咀嚼著为了来到这里而付出一切的人们。

向著保护罩倾注自身最强大的力量。

否定存在之剑。

沉睡于梦中的疯狂现实。

承载亡者愿望的拳头。

蕴含生者梦想的利爪。

否定现在的机械装置。

无限物质的现在。

延续下去的他人束缚。

彼此紧握的双手。

蕴含无限未来可能的魔法。

再现过去现象的谎言。

拒绝救赎、托付于苍天的愿望。

堆叠起来的技术之光。

沉淀下来的黑暗残渣。

足以摧毁一切的光之力量。

维持一切的本质。

与阻挡前路的保护罩碰撞。

即便如此。

保护罩依然没有破碎。

咔，咔。

出现裂痕，扭曲变形。

却没有崩塌。

然而，我们也一样。

不会崩塌。

因为有著不会改变的本质。

即使痛苦和绝望袭来，也有著不设限的力量与之相伴。

嗡。

就这样，裂痕越来越多。

出现了缺口。

然而，那是一个谁也无法进入的小孔。

在那里，我们汲取了最后的希望。

最弱者。

以及，最不幸的人。

然而，他，名字取自那从天空中消失的星辰。

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是个可以托付希望的存在。

「射击！流星！」

砰。

与倾泻在防护罩上的力量相比，那是一股微不足道的、蕴含在小小铅块中的力量。射出了小小的铅弹。

仿佛会被力量的风暴席卷而无法发挥作用的小小子弹。

然而，它在汹涌而来的力量激流中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毫不动摇地，划出一道线，抵达了目标地点。

被小孔吞噬的小小铅弹。

它应该不会有任何效果吧。

虽然说蚁穴可以溃堤，但流星的力量，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然而。

此刻射出的，并非流星的力量。

子弹中蕴含的是，无数的愿望。

管理局技术开发部竭尽全力制作出的，S级能力者力量汇聚而成的特殊弹。

在奇迹之下才得以完成，无法再次复制的，唯一的一发子弹。

它在洞孔中静静地引爆。

牢不可破的防护罩崩溃了。

然而，心中却没有任何成就感。

因为防护罩，什么也没留下，消失在一片白色空间之中。

没有夹杂任何情感。

我们向前冲刺。

拒绝死亡的状态解除后。

听到了有人倒下的声音。

然而，谁也没有回头。

不知道谁倒下了，谁还留著。

只是，我们向前冲刺。

因为在越过防护罩的地方，有著我们目标的存在。

有著鹦鹉螺头部的。怪物。

因为已经将自身拥有的最强技能倾注而出，到达了极限。

所有人的身体都在发出悲鸣。

但谁也没有表露出来。

只是，向前冲刺。

为了抓住那个无力地、茫然伫立著的家伙。

弱小。

无比弱小。

我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直到亲眼见到之前，所有人都抱持著怀疑。

但现在可以确定了。

那鹦鹉螺的头部。很弱小。

比它自己制造出的变异体还要弱小。

比常见的怪人还要弱小。

那个存在，很弱小。

因此，大家都咬紧牙关，向它冲去。

为了结束这一切。

然后，最终的战斗开始了。

伴随著它，所说的话。

「有资格活下来的12人，突破了会话终止，抵达了。」

毫无感情的声音。

它话音刚落，便举起了右手。

与人类一样，有著五根手指、只剩骨头的右手。

「他们怀著敌意向我冲来。对此，我开始应对。」

在它的指间，出现了四个立方体。

「装填。4、6、10、20。」

[公敌指定发令]

[发令区域：不明。]

[详细内容：不明。]

「抓住他！在他做什么之前！」

「有人说话的同时，我执行他们的接近判定。根据群体和目标的判定值-95，在此加上修正值999。骰子20。2。失败。」

咕噜噜。

20面骰子滚动著。

最上面的数字2出现的同时。

我们，和他处于相距甚远的地方。

我们无法理解这个现象。

异界的能量，任何空间操控都感觉不到。

扩散开来的，只有他的声音和立方体滚动的声音。

「这……到底……。」

慌张的某人，开口说道。

「普通的判定掷骰。各位未能掷出超过目标数值，只是结果呈现出来而已。」

「胡扯。谁会相信敌人的话。」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冲了出去。

因为连思考的时间都觉得可惜。

因为连考虑答案的时间都没有。

「我不是敌人。我是掌管世界之人。我必须控制情况，解释现象，告知结果的中立角色。」

与可怕的外表不相符，毫无感情的平淡声音。

但是，那声音并不能阻止我们的攻击。

无数的攻击，朝著那极其虚弱的他倾泻而去。

但是。

「攻击命中判定值-195，修正值1023。骰子20。19。失败。」

「攻击命中判定值-87，修正值815。骰子20。3。失败。」

咕噜噜噜。

咕噜噜噜。

随著攻击次数，敌人手中不断掉落立方体。

只有落在地面滚动的声音不断增加。

「给我死！」

这是所有人的愿望。

只要击中一次，只要击中一次，那脆弱的身体就会爆裂。

无法理解的。

不，所有人都理解了却不愿相信的敌人能力阻挡著我们。

「对于无法理解的问题，我带著『我有必须死的理由吗？』的疑问发问。」

「你死了，这疯狂的光柱才会停止啊！」

砰。

铁锤落下，但那攻击也因为无法理解的现象而偏离。

轨迹、落下的力量、姿势。

这一切，都确实描绘出这次攻击将会命中的未来。

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截然不同。

鹦鹉螺，什么也没做就站在那里。

铁锤，只是勉强擦过应该击中的存在。

「这话没错。但是，那对你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意思。」

暂时，所有人的攻击都停止了。

为了听鹦鹉螺的回答。

「不被注视的世界将会消失。但是，在场的十二位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所以请前往另一个世界继续生活吧。」

我们之中没有人理解这句话。

不，是理解了字面上的意思。

即使世界毁灭，在场的十二人，也能活下来。所以不用在意。

但是。

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人。

会同意这一点。

如果会同意，也不可能来到这里。

所有人，都没有停止行动。

竭尽所能。

接下来的，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骰子滚动的声音。

在那持续不断的可怕声音中。

「命中判定值-42，修正值945。骰子20。20。成功。」

第一次，不是「失败」这个词，而是「成功」回荡的同时。

噗。

攻击命中了。

众人，在为此惊讶之际。

成功发动攻击的逆喻，快速把握住机会，挥动手术刀划过，将其头颅斩落。

就在胜利的咆哮即将响起的瞬间。

「伤害判定。95d6。减免2392。骰子6。315。最小伤害量。」

伴随著如同血液沸腾般的声音。

它仿佛不曾被斩首一般，在手术刀触及、仅仅划破一点皮肉的脖颈处摇晃著，再次出现在原地。

「要继续吗？」

依然是毫无情感流露的干涩嗓音，却蕴含著令人汲取不尽的绝望。

303.O级封印记录——『GM』 


303.O级封印记录——『GM』

* * *

即使明白攻击毫无意义。

我们依然不会停下。

放弃这个词汇，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已遗忘。

无论情况多么绝望，我们都会寻找希望，继续前进。

如果难以命中，那就发动更多攻击。

如果攻击没有意义，那就束缚他。

「抓住那家伙！」

「正在努力！」

「我正在做！」

雷神、米沙等近战专家前仆后继地冲上去。

「束缚判定值——53，修正值951。骰子20。3。失败。」

「命中判定值——853，修正值1527。骰子20。18。失败。」

只有骰子滚动的声音不断响起。

战况没有任何改变。

我们已经掌握了能力的真面目。

因为队伍里有人玩过TRPG。

他告诉我们，虽然能力被扭曲得面目全非，但基本框架仍然存在。

只要骰子数值高于判定值就算成功。

由于那脆弱无比的鹦鹉螺和我们之间存在著巨大的力量差距，所以无论掷出什么数字，牠都会因为拥有负数的判定值而成功。

然而，那诡异至极的修正值却阻碍了这一切。

虽然每个个体的数值都不同，但判定值都在负数几百的范围内。

而修正值则至少在900以上。

即使通过判定所需的数值是-853以上，但由于修正值是1527，所以必须掷出20面骰，并得到674以上的数值才能成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漫长的战斗中，我们见过无数难以理解的能力。

但如此荒谬的能力还是第一次见到。

并非没有现实操控或因果操控级别的能力，但它们大多伴随著巨大的惩罚或条件。

然而，那个存在掷出的骰子却没有任何限制。

即便如此，我们仍然继续前进，因为我们不能停下。

而且，偶尔会传来。

「骰子20。20。成功。」

成功这个词汇，给了我们希望。

所有人竭尽全力，不断地冲锋陷阵。

敌人什么也没做。

只是静静地站著，不断地掷骰子。

偶尔会开口说话，但没有人回应。

然而，同伴们却倒下了。

一个接一个。

并非死于敌人的攻击。

而是被白光吞噬。

* * *

过了多久？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斗。

鹦鹉螺怪物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没有拿骰子的左手也失去了几根手指。

然而，敌人却没有倒下。

而我们，正面临著失败。

现在还能正常行动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所有人都预感到了失败，但没有人停下脚步。

「要继续吗？」

即使面对著可以活下去的诱惑。

没有任何人背叛。

所有人都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然而，我们并非注定胜利的一方。

精疲力竭，最终倒下。

「要继续吗？」

声音再次响起。

所有人都发出悲鸣。

因为预感到了失败。

因为我们无法战胜它。

即使不断否定，也理解了终将迎来这样的结局。

几个人，开始哭泣。

那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曾流泪的人们。

向绝望与荒谬屈服。

我无法流泪。

只是，注视著那一切，无泪地一同沉浸在悲痛之中。

看著它的流动。

因为记录，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和我们的力量。

就这样，看著泪水滴落在地。

一滴，又一滴。

虽然只是无关紧要的泪水。

汩汩。汩汩。

泪水开始蔓延。

如同泛滥的海洋。

在无机质的白色空间中。

虽然透明无物，却混杂著些许异物。

与毫无意义的白色相比，那大量带有蓝色的水。

从泛滥的水中涌现。

形成了，一位女性的模样。

曾经，试图将陆地淹没的。

最初的异界侵蚀使用者。

精灵女王，波蕾亚莉丝。

敌是友，难以分辨的闯入者，让所有人都张大了嘴，但是。

「乱入判定值-23，修正值999。骰子20。1。失败。」

就连骰子也拒绝了她。

大家都相信，在层层堆叠的绝望之上，又新增了一层。

「……」

波蕾亚莉丝没有消失，而是望著鹦鹉螺。

然后，缓缓地，优雅地走向怪物。

「接近判定值-325，修正值999。骰子20。3。失败。」

骰子落在沾湿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滚动。

无止境的失败，在白色空间中回荡，但是。

精灵女王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踏著为她铺设的蓝色地毯，走向怪物。

「接近判定值-927，修正值5633。骰子20。1。失败。」

她与怪物面对面，伸出了手。

「束缚判定值-566，修正值1349。骰子20。9。失败。」

「没用的。我见过像你这样的存在。」

波蕾亚莉丝。不，是阿莉阿德涅。

做到了我们之中无人能做到的事，束缚了它。

「束缚判定值-943，修正值2342。骰子20。1。失败。」

怪物的声音，钻入耳膜的骰子声。

可怕的失败声响彻，但是。

束缚并没有解除。

「为了终结世界而人工制造的，特制兵器。而且，我也知道它的弱点。」

嘎吱。嘎吱。

随著水流涌动，响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束缚判定值-1337，修正值2448。骰子20。3。失败。」

「尽管试试看吧。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以一个世界之内的对象作为力量来源，来获取庞大力量的你，对我束手无策。侵略者的代理人。」

「束缚判定值-3958，修正值2953。骰子20。8。成功。」

超越修正值的，极限束缚。

骰子急促地落下，但现在，它已无路可逃。

「曾经，我和你们签订了契约，我不后悔那个选择。」

在怪物的尽头，阿莉阿德涅持续低语。

「虽然，那个选择让我成为了玩具，我的命运掌握在你们，啊，不对。是掌握在创造你的，把生命视作玩物的上位者手中。但我却因此守护了我珍视的人们。」

「骰子骰子骰子骰子成功成功成功成功成……」

怪物的声音逐渐减弱。

被巨大的水球吞噬。

然后，维持著人形的阿莉阿德涅也失去了形态，开始与水球融合。

就这样，在她开始崩溃之际。

「阿莉！」

一个男人，以那外表完全无法想像的温柔嗓音开口，向前跨出一步。

听到这句话，她也回应道：

「啊，米西卡……好久……不见了呢。看来你变了很多。」

原本充满对敌人恶意的她的声音，此刻却环绕著喜悦。

「……」

米沙却对此一言不发。

或许，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

「你还是这么沉默寡言呢。说句话也好啊。」

她以崩溃的神情苦笑著，继续说道：

「不过，这样也不错。因为意想不到的奇迹接连发生，我实现了梦想。」

「……什么梦想？」

「我想再次见到各位。其中，我尤其想见一个人。别问我是谁，我也有羞耻心。」

她的声音开始崩溃。

现在，几乎只能听到如同泡沫破裂般的声音。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理解了她所说的话。

如今，她连脸庞都消失了。

仅仅变成了一滩水洼。

涌出的水，开始将她吞噬。

「那么……各位……再见了……」

最后的告别。

作为回应，他大喊：

「————。」

我不打算留下他究竟说了什么。

这是两个人的秘密。

仅仅因为我们碰巧在场，拥有这份碎片的我们没有资格将它散播出去。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但……

还有一些事情没有结束。

「我提出一个交易。」

一只握著骰子的手从逐渐缩小的水洼中伸出，伴随著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所有人都发出尖叫和哀嚎。

还没结束吗？

吞噬了这么多人之后，还没结束吗？

然而，他们的哭喊，敌人听不见。

「目前封印成功值0，修正值0，最低值确定成功规则。如果掷骰子，必定成功。我提议加上修正值2的交易。如此一来，如果掷出1，封印就会失败。」

手臂一点一点地被吞噬，但没有人回应。

因为没有话能对那样的存在说。

然而，有人开口了。

「……你想交易什么？」

「我对世界造成的所有损害的复原，以及事件的抹消。此外，抹消的范围日后由各位指定也无妨。如果愿意的话，让时间倒流也是可能的。」

幸存者之间回荡著沉重的呼吸声。

因为这是所有人渴望的事情。

这起事件造成的牺牲者人数，已经无法估量。

勉强能掌握的数字只有第一波的死亡人数。

因变异体产生的牺牲者人数以及作战中损失的人员数量，甚至无法统计。

所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否该接受这个交易？

就在所有人苦思之际，

握著骰子的手开口了：

「但是，被光吞噬，存在和记录都被抹消的人无法复原。那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内。」

与刚才截然相反，沉默降临。

被光柱本身吞噬的牺牲者。虽然与这起事件的所有受害者相比，数量少得可怜。

骚动开始了。

20面骰掷出1的机率是5%。

虽然机率不低，但如果能让许多人复活的话……

值得一试，不是吗？

「但是，由我们来决定这样的事情真的可以吗？」

在场的只是少数人，无法代表全人类。

我们真的有资格做出这个决定吗？

那样的意见到处流传。

「直接塞进去！反正都是为了守护世界的牺牲！无论如何，消失的孩子们都回不来了！契约什么的，直接无视！」

也有赞同这种意见的人。

即便如此。

「请在30秒内决定。」

透过这一句话。

意见迅速地汇集了。

自古流传下来的方法。多数决。

这里出现的数字，也不会公开。

于是，我们掷了骰子。

在敌人手中的20面骰子。

那个，并非人类的我。

我抓起它，抛向空中。

叩。咕噜噜噜。

清脆的声音。

发出决定一切的命运之声。

显示了它的结果。

「数字是，1。失败。」

封印，失败。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怨恨过去的自己。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就好了，并且，吐露著愤怒。

就这样，一切都变得扭曲的瞬间。

啪啦。

破裂声压制了喧闹。

那是从所有人目光都投向的骰子中传出的。

大家都意识到，那是显示结果的骰子产生裂痕的声音。

骰子上出现的裂痕，一点点地扩大。

啪嗒。

伴随著破碎的声音，骰子裂成两半，再次滚落在地。

就这样，沉默笼罩。

究竟，该如何判断这个呢？

大家都被堵住了嘴，就在这时。

「结果修正。21。成功。目光接触到了呢。各位的胜利。」

怪物，再次沉入水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破碎的骰子所显示的值是。

20和1。

难道有将它们相加的规则吗？

这无人知晓。

留下的只有。

只是，这个地狱结束了。

这件事，也不会成为人们的绝望，只有这样的安心。

「那么，下个会期再见。」

正因如此。

怪物最后的诅咒也。

在所有人的安心之中沉寂消失。

即便如此，享受这样的奢华也是可以的吧。

* * *

「睡著了吗？」

听到声音，我睁开了眼睛。

「我并非睡著。只是，在回顾过去。」

「真是描述睡觉的高雅方式呢，黄衣之王。」

扛著大枪的他，对我如此回应。

我将几个意识转向他回答。

「根本上的不同被比较，所以动作也不同。就像流星，你的意识闪烁与睡眠不同，那样。」

「今天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就跳过吧。那么，你在看什么？」

「O级怪人，GM的战斗记录。有些东西需要确认。」

「……那个地狱有什么好看的。」

「不久的将来，他会来。为了向我提问。」

「谁？」

被称为流星的他向我们提问了。

我如此回答他。

「绯红★战锤。不，黑色袭击者。还是……李夏岚？嗯。会是他们其中之一吧。」

「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需要理解。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把这句话传达给他之后。

我再次闭上了眼睛。

017.你们老师是这样教的吗？(1) 


017.你们老师是这样教的吗？(1)

* * *

把口吐白沫昏厥的韩雅彬搬到角落后，我看向从刚才就一直趴在地上闭著眼睛的白诗娴。

我以为是什么特别的精神集中法，所以观察了一会儿，但她没有显露出那样的迹象，只是不断地奇怪地扭动著腰。

「你在干嘛？」

「我在找魔法杖。」

如果那东西是想找就能找到的东西，我就不会做这种事了。

「要找的话就再放松点。把魔力全部释放出来，或者逆向追踪魔力生成的位置就行了。」

大概需要两周吧。

基本上很多魔法少女都用魔法杖作为武器，但像我们三个这样把魔法杖藏在体内的例子也不少。比例来说大概是6比4左右。

如果这些人能够意识到魔法杖存在于自己的体内，那么战略的范围就会大大扩展。

可以解除魔法杖上的限制器，强制植入无法使用的魔法，或者将魔法杖本身具现化作为武器使用。

所以寻找魔法杖本身是今后训练中必要的行为，但现在没有必要做。

既然她想找，那就给她点建议吧。至少两周内都不用教她任何东西了。

「魔力的根源，腰部，放松力量……」

喃喃自语著我的建议的白诗娴的声音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她有基本的天赋，战斗方式也不错，所以就从这样的小技巧开始……

「我找到了！师父！」

这是什么意思？才给她建议不到五分钟就找到了？

「找到了？」

「是的！」

我吓了一跳，立刻把手放在白诗娴的腰上。

「试著向魔法杖注入魔力。」

「我不知道怎么做！」

「就像具现化武器一样，想像魔法杖在体外，然后把魔力注入到那里……」

兵。咚。

伴随著可爱的声音，一根银色的棒子凭空出现，掉落在地上。没有任何装饰的光滑的银色棍子在训练室的垫子上滚动，离我们越来越远。

「那该不会是魔法杖吧？」

「应该是吧？我体内感觉到的魔力源消失了。」

十分钟？

感知、魔力赋予、增幅、具现化，十分钟？

很多魔法少女到退役都找不到魔法杖，她竟然只用了十分钟？

如果所有魔法少女都是这个水平的话，管理局的基本课程就必须重写了。

就像我主张的那样，必须让所有魔法少女都能感知到魔法杖。

到这个地步，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算是天才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该教她什么呢？

「师父，你看这个。它会随著我的想法而变化！」

手握魔法杖随意变形的白诗娴看起来很开心，但我看到她这样，却陷入了更深的苦恼。

真的要教什么呢？

* * *

「大脑平时受到魔力的保护。因为如果被异界的力量侵蚀，就会发疯。」

「是的！」

「可以放弃保护，用魔力强化大脑的运算速度。在意志力足够强大到可以抵抗异界的力量，或者没有异界力量的时候……」

「话＆＃！都＆＃说不&$%$清了！」

白诗娴以惊人的速度说话，开始四处乱窜。

「什！^&么$$啊^*啊。」

因为运算速度的急剧加速而导致的失控。虽然只要习惯了就能解决……

我跳起来抓住白诗娴的身体，在她耳边低语。

「想像魔力包裹著大脑的表面。想像你的头骨是由魔力构成的，而且非常坚硬，可以弹开一切东西。」

「哈^%呼%嗯……停下来了！」

真是难以置信的学习能力。

放弃大脑的安全是本能上很难做到的事情，但她却在瞬间做到了。

除了这个之外，我还展示了一些其他的小技巧，她都瞬间学会了，并以自己的方式实现了。

动作熟练得就像她原本就拥有的技能一样。只不过，有一点小问题。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这样啊。」

「就这样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无法控制？」

是因为学得太快了吗？重要的部分都被省略了。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吧？不如教我其他的东西！」

「先把这个做好。」

白诗娴挥舞著魔法杖表示不满，但在我瞪了她一眼之后，她乖乖地把魔法杖收回了体内。

「再试一次。把魔力一点一点地注入体内的魔法杖，让这些魔力得到增幅。」

「呜——」

发出怪声的白诗娴的背上，我放上了手。是因为一次具现成功了的缘故吗？就算没有特别集中精神，也能轻易找到她魔法杖的位置。

微弱的魔力流入魔法杖，就在魔法杖即将增幅该魔力的瞬间。

兵。

伴随著可爱的声音，魔法杖再次在空中具现化。

啪。哒啦啦啦。

寂静的训练场上，只有银色棒子滚落在地的声音回荡。

真是要疯了。

「为什么具现可以成功，但前一阶段的增幅却失败了呢？」

「我也不是很……」

白诗娴略显尴尬地搔了搔头，捡起地上的杖。

「增幅是一旦学会就相当好用的技术。它可以将微弱的魔力大幅增强，也能在紧急情况下榨出最后的魔力。」

真的在濒临死亡之际，如果能将残存的一丝魔力增幅，就足以扭转战局。

「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管理局不教呢？」

话说回来，这家伙第一天就运用自如地使用念动力了。所以我才以为她没接受过基础教育，看来她有接受过一周的基础训练。

「首先，它很难学。」

我从她手中夺过魔法杖。

「其次，它很危险。」

随著抚摸的手，感受著魔法杖的构造。

虽然跟我的锤子相比显得粗糙，但它也经过了足够的锻炼，足以承受我的魔力一次。

「看好了。」

「是！」

即使魔法杖被抢走，她也只是愉快地笑著。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对我充满了信任。

就算说是粉丝，也该有个限度吧？

「吸。」

我发出喊声，提升魔力。庞大的魔力在体内循环，聚集到手掌，被挤压、扭曲，然后渗出体外。

只有极其微量的魔力从手掌流出，我的魔力接触到银色棒子。

虽然注入了500的魔力，但输出的只有1。转换率仍然不到1%。

轰。

增幅后的魔力失控了。训练场震动，铺在地上的垫子翻腾起来。

「什么？怎么了？」

韩雅彬被骚动惊醒，白诗娴则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著我。

「这就是增幅的危险之处。」

「这不是很厉害吗？用这么少的魔力就能有这样的转换效率……」

所有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增幅也是一样。

「你的魔法杖在哪里？」

「在我体内。」

「那么，如果这股魔力在你体内爆发会怎么样？」

「当然会死……啊！」

「就是这样。用错了就会死。就算不死，身体也要承受巨大的负担。」

即使在战斗中获胜，也可能留下永久性残疾，是一把双面刃。

「比起学习这种技术，在这个时代，好好运用现有的魔力更好。就是这个原因。」

毕竟没有需要赌上性命的战斗。就算到了故事的结局，通常自身拥有的力量也足够了。

在这个没有性命之忧的时代，这项技术也就没有必要教授了。

「不过你还是得学。因为你要和O级战斗。」

嗖。

我把白诗娴的魔法杖扔向她。她接住杖，再次发出奇怪的喊声，集中精神。

「你们在聊什么？」

「韩雅彬，这对你来说还是太高级了，不用学。」

这是关于魔法杖的技术，现在教韩雅彬她也没办法练习。

话说回来，她最后的记忆应该是腰被折断的记忆，但她却毫无敌意地靠近我跟我说话。

意外地是个很爽朗的类型。

「那我该做什么？」

现在还没准备好修复魔法杖，也没有可以移植的魔法杖，她能做的……

「去跑步吧。绕城市一圈。」

「欸？」

「大概150公里，7个小时应该能跑完。去吧。」

「欸？」

她明显地慌了，瞪大了眼睛。为了让不知所措、僵住的她理解，我继续补充说明。

「虽然说魔法少女变身后肉体会被固定，所以锻炼没有意义，但那是不属于肉体强化系的情况。肉体强化系虽然缓慢，但还是有帮助的。去吧。」

正确来说是魔力流动之类的东西得到了锻炼。为了让魔力更快、更准确地流动到合适的位置，与动作相符的肌肉也得到了强化。

「就在这里练习技能不行吗……？」

「你现在连魔力都使不出来，怎么练习？去跑步。」

「怎么可能？就算这样，魔力这种程度的……咦？」

不可能使出来的。

「你现在使不出魔力是理所当然的。去跑步。」

「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的是，韩雅彬没有反驳，乖乖地离开了训练场。

我原本以为她至少会反抗一下，或者发发牢骚，没想到竟然这么顺从。

看著她垂头丧气地走开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很失落，但似乎对我的话没有不满。

「魔力耗尽的话可以搭计程车回来，给我跑著去。」

虽然没有得到回复，但我的声音应该传到了她耳里。

「呃啊啊啊啊啊」

再次安静下来的训练场里，只剩下白诗娴奇怪的吆喝声。

兵。兵。

魔杖消失，然后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中，不断重复著。

发出奇怪吆喝声的弟子和垂头丧气跑去跑步的弟子。她们两个都出乎意料地没有耍花招，乖乖听从了我的指示。

可能是因为第一天吧，但想想那些和我交流过技术的人，她们的情况很特殊。

以前的同伴们好像都对自己的技术感到自豪，所以我的话他们死都不听。

尤其是雷神，每次我想教他什么，他都说不需要就逃跑了。

说到雷神，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诗娴啊，你会电魔法对吧？」

「是的！呃啊啊啊啊啊。这个要怎么做啊？」

「只要把魔力灌进去增幅就行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做不到。」

明明可以使出来，为什么不能增幅呢？

兵。兵。

「我今天之内一定会做到的！」

「嗯，加油。」

照这样看来，她那边要花更长的时间。她是凭感觉或本能而不是理论来学习的类型吗？

电魔法啊。

魔法方面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还是介绍雷神给她比较好。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最后的消息是她退役了。之后就断了联系，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么我得去管理局确认一下雷神的住址。

要做的事情又增加了。

几周前我还过著无所事事，在家闲晃，偶尔接个狩猎任务的生活，和那时相比，现在的生活过得相当充实。

不像以前每天滑手机等待故事结局的日子，现在每天都有事情发生。

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所以，你把你的对手训练得更强是要做什么？随便教教就好了，没人会说什么的。）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内心声音。

我知道。总有一天，这样的生活也会结束。

无论是我打败弟子，还是被弟子打败，故事总会以某种方式结束，这些日子总有一天会结束。

「但我不想后悔。」

「你说什么？师父？」

「没什么。」

谁知道呢。

说不定我们两个会永远对立下去，永远不会退役。

虽然这是我的故事没有进展的情况，但也必须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我退役了，白诗娴会如何结束故事呢？

会像我一样过著永远无法退役的生活吗？

还是会打败失去力量的我，完成故事呢？

无数的未来浮现又沉没，但我把这一切都抛诸脑后。

没有意义。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展望未来的英雄了？

专注于现在吧。

我会以他们的师父的身分，好好地锻炼弟子们，并以黑色袭击者的身分，伸张正义。至于这会带来什么样的未来，现在不需要去想。

「师父！我成功了！」

「那不是增幅，而是把你的魔力集中起来了。重来。」

她那边虽然也挺厉害的，但……

018.你们老师是这样教的吗？(2) 


018.你们老师是这样教的吗？(2)

* * *

最终，白诗娴直到训练时间结束都没能成功增幅。

「好像再多练一下就能成功了……」

「慢慢来，时间多的是。」

训练第一天就已经完成了相当于几个月份量的训练，我倒是希望她能慢点来。

听说武人们光是感知和运用丹田就要学好几个月，而我们的弟子实在太优秀，一天就完成了。

今天本来只想弄断雅彬的魔法杖，再和诗娴稍微对练一下就结束的，结果计划大乱。

明天开始要教什么呢？

「变强当然是越快越好。」

「怎么，想早点退役？」

成为英雄的人大多都想晚点退役，真是特别。

为了获得知名度，在人生的黄金时期尽可能地赚钱。然后在达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后，尽快退役的人占大多数，看来我们的弟子不太一样。

「黑色袭击者仍然在外面游荡。现在说不定正在袭击谁……」

别担心。黑色袭击者就在你旁边呢。

「是想尽快讨伐黑色袭击者吧？」

「是的！」

「那你马上就要退役了。不觉得可惜吗？」

「没关系！只要能打倒黑色袭击者就足够了。」

比起金钱和名声，更优先考虑讨伐黑色袭击者吗？不知道是笨蛋还是正义感爆棚，又或者是两者兼具。

「一味地锻炼并不会变强。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所以去洗个澡吧。我们回家。」

「好的！」

白诗娴听了我的话，元气十足地回答后跑进了淋浴间。

我独自一人留在安静下来的训练场，倚靠在入口处，望著训练场内部。

适度柔软的绿色垫子，墙壁各处都贴著冲击吸收装置。

隔音也很完善，还有淋浴间和仓库。是个不错的训练场。

虽然第一天垫子就被掀翻了，但除此之外，冲击吸收装置正常运作，足以承受我的力量，是个相当优秀的训练场。

就算我解除限制器，短时间内这个训练场应该也能承受得住。

「要把这里永久租下来作为我们的专用训练场？真是钱多得发霉。」

据贤锡支部长所说，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地下防空洞，花了一周时间改造而成。顺便还安装了物质生成装置和反斥力场，即使发生异界侵蚀也能撑上几周。

「这里要多少钱呢？」

即使黑色袭击者实际上是O级的怪人，我也没想到会提供这么好的训练场。

贤锡说找不到更好的设施，感到很抱歉，但我怀疑还有没有比这更好的设施。

管理局或许有吧。

「难道要人为地制造敌人来训练吗？」

我一边想著这意外地有可能，一边倚著墙拿出手机。

叮。

铃铃铃铃。

「你好，这里是枪械专精英雄危险来福枪。」

坚定而僵硬，克制的女性嗓音传入耳中。

「是我。」

「老……老师？有什么事吗？」

听著她瞬间变得软弱的声音，我说出了我的目的。

「我委托你调查的金泰俊那家伙的位置情报。查到了吗？」

「是的。我按照你的吩咐，整理出了他最常去的地点。」

「窃听器安装了吗？」

「失败了。」

「……原因是？」

连在难以察觉的地方狙击的她也失败了，想必是有合理的理由。

「他的宿舍是管理局内部的宿舍，购物或运动也都在管理局内部进行。根本没有狙击的机会……」

「我知道了。把位置情报传到这个手机号码。」

看来这件事也得我亲自去解决了。正要挂断电话时，她胆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那……那个，老师。」

「什么事？」

「那个金泰俊，不就是英雄管理局的发言人吗……？为什么要调查他的位置情报……」

「他不像个英雄。」

「咦？老师，那是什么意思……」

塔。

我挂断了电话。

没必要给她太多资讯。即使她是被我的思想所感化的英雄，但她还没有得到我的信任，目前维持这种程度的关系就足够了。

我闭上眼睛，为了今晚要做的事，整理好心情。

过了不长也不短的一段时间后。

嘎吱。

随著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弟子的声音在地下回荡。

「师父！你在等我呢。你可以先上去的！」

「别在意，比起让你一个人待著，万一发生什么事……」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解除变身的她，和魔法少女的模样没什么两样。只是灰色的头发变回了黑色。

和我不同，只是头发颜色改变的变身。那种情况下，外貌自然不会有太大变化。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你穿的这是什么？」

「我本来就这样穿！」

宽松到不行，长度甚至到到大腿的巨大T恤。松垮垮垂下来的牛仔裤。甚至连腰带都没有，用绳子随便绑在腰上。

我虽然对时尚没兴趣，但就连我看都觉得完全不能称之为衣服的东西。

「……干脆穿校服吧。」

18岁，肯定是高三生。干脆穿著深蓝色的校服还更合适。

「我高中已经毕业了。大学也毕业了！」

这孩子到底在干嘛？

「高中就算了。大学？」

「我读研究所读到一半，觉醒成英雄后就休学了！」

难道这家伙意外地很聪明？但从她的行为来看……

「先上去吧。」

「是！」

听著白诗娴精神的回答，我按下了电梯按钮。

「师父你不用洗澡吗？」

「没流汗。」

「你不解除变身吗？」

「解不了。」

叮。

电梯门打开，我们走进电梯里。是因为电梯突然到达的时机，还是因为我冷淡的回答，白诗娴闭上了嘴。

一阵尴尬的沉默流淌。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我主动抛出话题。

「你说大学毕业了？」

「是的！」

「什么科系？」

「核子工程！」

偏偏是异界入侵后全毁的学科。明明看起来聪明，却又做出傻事，真是搞不懂。

算了，慢慢了解吧。

* * *

随著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今天早上短暂见过的房子映入眼帘。

普通的两层楼住宅。

我以为会给我安排个公寓之类的，没想到直接在训练场上面盖了一栋房子，看来管理局真的很有钱。

「啊，训练结束了？」

「你回来了。」

「嗯。」

走出电梯，两个生命体朝我们飞扑过来。

最近开始消瘦的白色毛球。云浩。

有著长长延展的鸢形翅膀的妖精。琳。

「琳，我今天学到很多！」

「冷静点，诗娴。别抓著我。」

瞬间冲出去，抱住自己吉祥物的白诗娴。

琳虽然冷冷地回应，但还是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话，看来她们关系还不错。

和吉祥物关系好是好事。在危急时刻，吉祥物可以成为魔法少女的盾牌。

雅彬还没回来吗？

「雅彬还没回来。」

云浩似乎注意到我环顾四周寻找雅彬的样子，主动开口说道。

「什么时候出去的？」

「11点左右。」

那已经过了7个小时了。应该快回来了。

「先吃饭吧。」

「我来做！」

白诗娴的手被琳抓住，琳在空中飞著，白诗娴冲进了厨房。

「你也辛苦了。」

我对被白诗娴扔在地上的琳说了安慰的话。

「习惯了。反正有翅膀，没什么大问题。」

「才一周就习惯了，平时也这样吗？」

「是的。她总是无视周围，朝著目标猛冲。」

目标一旦确定，就无视周围的横冲直撞型。

关于她的情报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这些关于她的情报，也是我收她为徒的原因之一。为了让她变得更强，同时也是为了探查她的弱点和战斗方式，并加以扭曲。

总有一天，我能在我的内心完全模拟出她的一切。

「琳，你用什么标准选中她的？」

「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我已经知道了。不像其他英雄，魔法少女不是被指定的，而是由吉祥物挑选的。」

不像其他英雄某天突然像被雷劈一样觉醒，吉祥物会各自寻找合适的条件，让英雄觉醒。这就是魔法少女。

「例如，云浩坦白说他选中我的理由是正义之心。」

「说好了不说的！」

我用脚推开黏上来的白色毛球，看向琳。

「云浩，你连这种事都说出来了？违反规定了。」

「啊啊啊听不见。反正我不回去了。不会受罚的。」

捂住耳朵变回白色灰尘团的云浩。

我把像平常一样变成滚来滚去的垃圾的云浩踢到客厅外，继续审问琳。

「先不管那团白灰尘，你用什么标准选中她的？」

听了我的话，琳瞥了一眼厨房。眼神变得锐利，仿佛能看穿墙壁另一边的白诗娴。

「我不能说。」

「怎么了？」

「因为会暴露契约者的感情。我遵守契约者的隐私和魔法王国的规定。」

魔法王国又是什么？

做了30年魔法少女，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

「魔法王国？那是什么？」

「……云浩没说吗？」

「第一次听到。」

「……这属于违反规定。请你当作没听到。」

这些吉祥物是不是都少根筋？像遵守规定的公务员一样行事，却又把重要的情报随便丢出来。

我想，如果瞪著她的话，她会不会像云浩一样害怕而吐露情报，于是我皱起眉头，瞪著漂浮在空中的琳。

就这样互相注视了十几秒。和云浩不同，琳毫无表情地平静地看著我。

果然和我们家的白色垃圾不一样啊。虽然不知道她的内心如何，但就算我逼问她，情报也不会轻易泄露出来。

我可不想被今后要一起对抗侵蚀的对象讨厌，到此为止比较好吧。

「琳，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叛徒吗？」

「……你已经见过背叛的吉祥物了吧。」

「是的。」

瞬间被回收力量，从空中坠落的魔法少女。

在最后一刻被背叛，身体被夺走的魔法少女。

从一开始就接受异界力量，变成怪人的魔法少女。

都是背叛的吉祥物造成的。

「我没有背叛的打算。」

「记住你说的话。黑色袭击者虽然我奈何不了，但消灭一两个吉祥物还是可以的。」

「我会铭记在心。」

依然毫无表情变化的琳。

我尽可能地提高感官，确认她的脸部肌肉和心跳声，但没有发现任何说谎的迹象。

这家伙至少也应该装作慌张一下吧。太淡定了。

我这么想著，把视线从琳身上移开，把脸埋进沙发里。

「刚才的威胁很抱歉。因为我被背叛太多次了。」

虽然是被沙发挡住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但琳应该听到了。

「没关系。对我们来说，叛徒也是个大问题。」

果然，吉祥物之间存在著某种关系。就是那个什么魔法王国吧。

我把脸埋在柔软的沙发里，整理了一下思绪，琳开口对我说话了。

「话说回来，夏岚先生为什么不解除变身呢？一直维持变身状态很消耗体力吧。」

「我无法解除变身。云浩说我是特例。」

「那是什么……」

扑通。

我第一次听见妖精的心跳声传到耳边。

偷偷瞥了一眼，琳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但那掩藏不住的情绪波动却清晰可感。

「云浩说本质被魔法少女吃掉了。」

扑通。扑通。

心跳声更加急促了。那家伙知道些什么。知道的比云浩还多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著客厅。

琳明明知道些什么却装作不知道，而我则假装没有察觉，把脸埋进柔软的沙发里。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会儿。

「吃饭啦！」

白诗娴冲进客厅，打破了微妙的对峙局面。

「好久没吃饭了呢。」

「你怎么变得这么圆了？」

「兴趣。」

云浩滚动著圆滚滚的身体走进餐厅，白诗娴则好奇地看著他。

看著那怪异的模样，我突然觉得自己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傻。

「吃饭吧。」

「好的。」

019.管理局——???『????』(1) 


019.管理局——???『????』(1)

* * *

「这是什么？」

「饭啊。」

「在我眼里看起来像是拉面。」

「在这里，饭的定义不是指食物，而是指餐点！」

真是诡辩。

「配菜呢？」

「没有！」

好吧，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行。弟子不会做菜也是有可能的。平常也是用拉面或速食食品解决，所以也没什么不同。

用大锅煮拉面，也是为了要一次煮完吧。一定是这样。必须是这样。

「饭在哪……？」

云浩似乎很期待久违的米饭，用可怜的眼神看著拉面。

这不是我的错。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把拉面当饭煮呢？

「雅彬晚点再吃，我们先吃吧。」

我的话成了信号，大家各自盛了属于自己的拉面。漂浮著油脂的红色汤汁，光是拿起就断掉的面条。

虽然很不祥的预感，但拉面怎么可能煮坏呢？加水煮沸后，只要在适当的时机放入面条就可以了，这就是拉面。

看到断掉的面条，筷子似乎派不上用场，于是用汤匙舀起汤和面，送进嘴里。

最初的感觉是淡而无味，接著是没有溶于水而漂浮的拉面调味粉的刺激，以及令人作呕的黏糊糊面条在牙齿间的触感。

这不行。

在战场上吃过很多像嚼蜡一样的东西，但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大概只有故意要整人才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东西。

云浩也用魔法吸著面条，但脸上却皱起了眉头，一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表情。只有面无表情的琳和白诗娴努力地吃著。

好吧，是自己做的食物所以没关系吗？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说「这算什么饭」然后把它打翻？

干脆闭上眼睛硬吞下去？

反正这副身体就算不吃东西也没问题，就说没胃口然后逃走？

各种想法在脑海中盘旋，云浩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可怜。

哔哔哔。喀啦。

输入密码的声音和开门的声音。

「我回来了……」

韩雅彬用奄奄一息的声音告知自己回来了。

机会来了。

清除餐桌上那可怕东西的绝佳机会。我迅速起身冲向玄关。身为爱护弟子的师父，不是应该热烈迎接完成艰苦修行的弟子吗？

「回来了？」

虽然她累得满身大汗，倒在玄关，但变身并没有解除。

看来真的跑了150公里，但魔力似乎还没耗尽，所以变身状态还维持著。

用耗尽的魔力维持变身状态8小时。

是因为魔力效率高，还是本来就具有操控魔力的天赋呢？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也是一种才能。

虽然值得称赞，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先放到以后再说。

「先去洗个澡，然后吃饭。诗娴煮了拉面。」

「拉面……吗？」

韩雅彬虽然气喘吁吁，但似乎有在听我的话，对「拉面」这个词有了反应。

「跑完步吃拉面好像不太好？想吃什么？」

「没有，诗娴准备的，就算拉面也……噫！」

闭嘴，说出你想吃的。快点。

我向她发出了微弱的杀气。消除那可怕东西的借口就在眼前，不能就这样错过。

说那拉面很难吃。

虽然我急忙动了动嘴想传达讯息，但我也不确定有没有传达成功。

「肉……」

「肉？」

「肉啊……」

「这样啊。运动完之后需要补充营养。」

虽然没想到会出现肉，但比起那可怕的东西，什么都好。

「去洗吧，我来烤肉。」

「好……」

或许是因为被杀气笼罩，雅彬的腿软了，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冰箱里应该有肉吧。虽然一大早就来翻找过，但也不能确定。管理局有囤积食材，所以应该会有肉。

把倒下的雅彬扔进浴室后，我笑著回到餐厅。

「拉面都泡烂了。」

白诗娴似乎有些不悦地说，但老实说，能清除那可怕的东西，她的心情如何都无所谓。

「雅彬想吃肉。」

「我的拉面呢？」

「说实话，运动完的人会想吃油腻又烫的拉面吗？」

「肉也是油腻又烫的啊。」

肉不一样。

「……拉面很咸。」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很牵强。

「雅彬做了什么运动，你才这么说？」

幸好，这个牵强的借口似乎有点奏效，总算得到了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

「150公里跑步。」

「15公里吧？」

「150公里。绕首尔一圈。」

我的话让诗娴也愣住了，表情略有变化。

「这可能吗？」

「如果是英雄就可能。你大概不到一小时就能跑完吧？」

我向犹豫著这是否真的可能的诗娴给了一点建议。

「抛弃成为英雄之前拥有的思维方式吧。你们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可以做到过去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是！」

虽然她爽快地回答了，但大概还没理解吧。这是还没意识到自己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时会有的反应。

即使使尽全力奔跑，也不会像汽车一样显示速度表。挥拳也不会像游乐场的拳击机一样显示分数。

跑步和挥拳都和不是英雄的时候一样，是理所当然可以做到的行为，所以无法意识到自己变强了多少。

放著不管很快就会习惯吧。

只要在杀死谁之前习惯就好。只要不杀人就好了。

「嗯，对雅彬来说可能有点辛苦，那家伙真的只有最低限度的肉体强化。」

「花了多少时间？」

「不停地跑，大概花了8个小时吧。」

「吃饭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应该没吃。」

这时诗娴才推开装著可怕东西的锅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那得让她好好吃一顿才行。」

「所以才要吃肉。」

故事大致上吻合了。只要把这可怕的东西扔掉，一切就完美了。

「那么很遗憾，拉面就当甜点吧……」

「到那时候，它应该已经泡烂到不能吃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著于这可怕的东西，但我希望她能把它扔掉。

经过一番短暂的僵持，可怕的东西最终被我抓在手中，冲进了下水道。

覆盖在锅子上的黑色碳化拉面汤料和黏在锅底的面粉块，一定是我的眼睛看错了吧。

在我试图用力量修复损坏的锅子时，一股熟悉的气味飘进了我的鼻孔。

在野战医院里，除了血腥味之外最常闻到的气味。

消毒水的味道。

「浴室怎么样？」

「还不错。热水也正常。」

略高的嗓音。

雅彬原本是这样的声音吗？稚嫩的声音变得略高了一些。我将视线从变成废铁的锅子上移开，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及肩的棕色短发，略高的身材。粉红色头发娇小体型的魔法少女不知去了哪里，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性出现在餐厅里。

「你的变身差异也很大啊。」

「第一次变身的时候，至少体型是差不多的……」

虽然声音略高了一些，但性格似乎没变，语气中透露出缺乏自信的结尾。

「是随著时间推移而产生差异的类型吗？以前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以前也有很多人长时间担任英雄的工作。

「肉呢？」

「诗娴正在烤。」

「……那不是炭吗？」

你在说什么？

明明我给了她电烤盘。虽然她把拉面变成了可怕的东西，但有几个人会把肉烤焦啊？

我满脸疑惑地转过头，瞬间，不可思议的景象映入眼帘。

变成炭的蛋白质，焦黑的油脂，四处弥漫的焦味。珍贵的肉正在被烧焦。

「所以，烤到像手掌那么软就可以了……」

「肉！肉波唷！」

诗娴一边看著智慧型手机，一边戳著肉。在她旁边，白色毛茸茸的小东西慌慌张张地试图把炭变回肉。

诗娴啊。你现在在查的是牛排。不是烤肉。而且它已经变成炭了，不会变软的。

感受著难以言喻的感触，我从白诗娴手中抢过了夹子。

「还没烤熟呢！肉要烤到酥脆才行。」

她拾人牙慧地说著什么，但那也是错误的资讯。就算那资讯是对的，那也已经超越酥脆的范畴，根本不能称之为肉了。

最终，我把变成废铁的锅子丢在一旁，亲自烤起了肉。雅彬自告奋勇要烤，但想到她刚结束辛苦的训练，还是由我来做吧。

「肉要烤到酥脆才行。」

嘴上这么说著，白诗娴却一看到烤好的肉就迫不及待地抓起来吃。

而她旁边，则是有个白色的东西正幸福地把脸埋在饭里。

在一团混乱的晚餐时间，我和韩雅彬交换了无声的眼神。

韩雅彬点了点头，似乎理解了我为何执著于把泡面倒掉，我也点了点头。

就算要老师做饭，也绝对不能让白诗娴下厨。每天吃这种食物还不如死了算了。

* * *

在黑暗的夜里奔跑。

吸收异界力量的黑色粒子向后扩散，如同往常的夜晚般遮蔽著我的身体。

只有手中的手机萤幕闪烁著光芒，昭示著我没有被黑暗吞噬。

我得赶快弄到伪装用的怪人。

确认弟子们都睡著后我才出来，但为了不被发现，我必须尽快回去。

为了今后的行动，伪装用的怪人也必不可少。

这么想著，我再次看向手机萤幕。萤幕上显示的是今天目标金泰俊的行动报告。

刚收到这份资料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还特意移开了视线，但上面写的东西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为什么身为管理局发言人的家伙会住在管理局的宿舍里？」

危险来福枪找到的情报显示，他住在管理局内部的宿舍里。

如果是基层公务员就算了，身为发言人的高阶公务员竟然住在宿舍？宿舍的设施应该不怎么好吧。

我在管理局工作的时候也住过宿舍，所以很清楚。虽然是因为某个事件被赶出来的。

我也考虑过宿舍在我离开后大幅改善的可能性，但想到管理局一贯在奇怪的地方省钱的作风，应该也不是这样。

他只在管理局内部活动，我还以为他会住在管理局的官邸之类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宿舍。计划从一开始就出错了。

在隔音差又狭小的宿舍里大闹一场的话，很快就会引起骚动。原本只想稍微审问一下，问清楚是谁指使的就算了，但现在看来，只能改成绑架了。

就在我重新制定计划的同时，一座高耸的建筑物映入眼帘。

位于首尔市中心的高楼大厦。

并非单一建筑，而是由多栋建筑物交织而成的黑色巨塔。为了监视异界力量、防止异界侵蚀而建造的人类最后的堡垒。

其中，负责东南亚全境的管理局韩国分部越来越近了。

管理局的大楼即使在黑暗的夜晚也闪耀著光芒，尽忠职守。为了守护人类，为了提升英雄的权益。，

照亮夜空的管理局的光芒照射在我的身上。那光芒仿佛在责备我，照亮了我的身体。

管理局代表正义，你过去不也为此努力过吗？即便如此，你也要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袭击管理局吗？

只是被管理局大楼的光芒照到，我就感觉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这大概是我对管理局抱持的感情所致吧。

「我没有与管理局为敌的想法。」

管理局的存在是必要的。

为了人类。

为了觉醒者。

「我只是，在伸张正义而已。」

为了守护大家共同建立的管理局的理想和正义，必须将扭曲的部分切除。

即使没有人听到，我还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黑色的粒子渐渐遮蔽了光芒，我又躲进了黑暗之中。

020.管理局——???『????』(2) 


020.管理局——???『????』(2)

* * *

潜入管理局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

大规模入侵？

偷偷摸摸地进去？

寻找保安漏洞？

还是有什么特殊手段？

全都错了。

「辛苦了。」

「你也这么晚了还在努力啊，辛苦了。」

站在异界力量探测器旁的警卫员连头都没回，机械式地回应我的问候。

在他的脑海里，应该连我的长相都没记住吧。

如果是一位尽责的警卫员，或许会想起我和某人长得很像。

但是，警卫员很快就会把这个想法抹去。

认为那样的怪人不可能出现在管理局，因为一旦发生问题，他可不想承担责任。

就这样，黑色袭击者突破了管理局的警备，进入了管理局内部。

就是这样。

即使是管理局，说到底也是个公共机关。只要自己长得像个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就行了。

非要钻漏洞，散发异界力量才会被发现。

虽然重要设施的警备森严，不可能做到，但要进入管理局大楼内部，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手段。

话虽如此……

监视器比以前多了不少啊。

一边这么想著，一边在监视器的死角移动。虽然不知道脸部辨识技术进步了多少，但应该不会比以前差。

在监视器的死角前进，放慢脚步，以免看起来鬼鬼祟祟。

——登录编号30-0623-C英雄，请到咨询柜台。

「快点行动！应对小组已经出发了！」

「喂，那不是正在反省的那家伙吗？独家新闻！」

「餐厅还没关门吧？」

「都怪你训练太久了！」

寻找某人的广播声。

管理局所属英雄们紧急出动的身影。

为了独家新闻，即使深夜也埋伏在此的记者们的喧闹声。

看似刚结束训练，浑身是汗的一对男女。

曾经隶属的团体，熟悉的景象。

都是令人怀念的光景。

为了人类，觉醒者和非觉醒者共同努力，尊重觉醒者，英雄受到认可的机构。

东勋看到这景象一定会很开心的。

一边这么想著一边移动身体，偏偏这个时候很多人要出去，人群朝著出口涌去。

「啊，抱歉。」

娇小的身躯撞到了正要出门的某人。

我向他低头道歉，继续往前走。

「好像在哪里见过……」

与我相撞的男子喃喃自语，但很快似乎就失去了兴趣，转移视线朝出口走去。

在这样不断与人擦肩而过的洪流中，我逆著人流前进。因为我要找的东西不在这人流之中。

* * *

虽然看到好几次「非相关人士禁止进入」的标示牌，但我无视它们继续前进。

不久，目标地点映入眼帘。

干净却又微妙地有些脏乱，充满生活感的走廊。门上挂著写有数字的门牌。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到细微的各种声音。

这里还是老样子啊。

虽然有所预料，但这里依然是隔音效果差劲的破烂宿舍。

真不敢相信身为高官的金泰俊竟然住在这里。

果然是陷阱吗？

一开始就考虑到的可能性浮现在脑海中。

危险来福枪有可能为了把我卖给管理局，而给了我假情报。

即便如此，我也没想过要特别做什么准备。

不管是陷阱还是什么，我都有办法逃脱，有什么好在意的。

总之还是得确认一下。

我把撬棍扛在肩上，一边敲打著，一边走过走廊。

304号。306号……311号。

找到了。

破门而入前，我强化了听觉，确认房间内部是否有任何声响。

「就是说啊。在管理局工作有多辛苦啊，真的。钱？钱是很多啦。」

分明是金泰俊的声音。

虽然听起来像是和谁在通话，但至少确定了金泰俊就在这里。

我把撬棍卡在门缝，轻轻一推。

喀啦。

抓住被破坏的门锁的门，我将身体挤进了房间。

大约六坪的单间套房。

狭小的房间里，家具却闪闪发亮，呈现一种奇妙的不平衡感。就在这样一个房间的床上，金泰俊正躺著讲电话。

「什么啊，谁……」

咚。

手机从金泰俊手中滑落，脸上浮现惊恐的表情。

「黑色袭击者……」

「乖乖待著，就只断手断脚。」

根据审问结果，或许还会增加。

「什……什么！你是谁？」

仿佛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他，充满恐惧的声音。

至少不是陷阱。

我把手放在金泰俊的脖子上，为了封住他的颈动脉，开始用力。

喀。

然而，我的努力徒劳无功，消失在虚空中。

原本压在他脖子上的手，失去了目标，变成了拳头，直到刚才还能感觉到的他疯狂的生命反应，完全消失了。

什么？

我明明没有移开视线，金泰俊的身影却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也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吗？

不。

这样想的话，有些地方很奇怪。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从各个房间传来的所有噪音都停止了，周围也感觉不到任何动静。

啪滋。啪滋啪滋。

天花板上的灯开始闪烁。

明显的异常现象。

异界侵蚀？大规模传送？

我重新握紧撬棍，急忙冲到走廊上。

走廊上的灯已经全部熄灭，只有绿色的紧急照明灯指向出口。就连那紧急照明灯也在痛苦地闪烁著，仿佛预示著终结，诡异的情况。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和记忆中的某些东西很相似。

周围人们的消失。昏暗的建筑物。毫无意义地闪烁的灯光。如果我的预测正确，接下来应该会响起诡异的声音。

叽嘎。叽嘎。

像是生锈的铰链摩擦般的诡异金属声响起。不知为何令人烦躁，却又反过来令人安心。

这表示我对这个声音已经很熟悉了。

「我还以为预知不可信，看来换个地方是对的。」

苍老的男性声音在黑暗的走廊回荡。我慢慢地转过头。一个看起来很坚固的轮椅，上面坐著一位普通的老人。

穿著略微褪色的夹克，白发上戴著鸭舌帽，老人的模样和养老院或医院里的老人没什么两样。但是，经历过动荡时代的英雄，就会知道他与普通老人不同。

「和那家伙不一样的地方……是发色吗？那家伙也好久没见了，不太记得了。」

从陷入这个诡异的状况开始，我就预料到他会出现。

但是，内心深处却祈祷著千万不要是他，所以他的出现让我心乱如麻。

「开口说句话吧，虽然不是那家伙，但也好久没听到那声音了。」

老人拿起放在膝盖上的拐杖。

虽然只是普通的木拐杖，却散发著强烈的存在感。拐杖一挥，墙壁便方形隆起，将我困住。

仿佛这栋建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以连我都无法察觉的速度移动。

叽嘎。叽嘎。

整个走廊倾斜，轮椅顺著斜坡滚下来。

被困在墙壁里的我的面前，老人停了下来，倾斜的走廊又恢复了原状。

四目相对。看破世事的，苍老的目光仔细地打量著我。

「果然，很像。尤其是那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这老头是在说我什么表情啊。

我不想让他读取太多信息，于是加大了握住撬棍的力道。

轰隆。轰隆隆。

即使我使劲，水泥墙也只是发出巨大的声响，却没有要碎裂的意思。

「没用的。知识不是没有被复制吗？光凭蛮力就想逃出去的东西……」

都知道了。闭嘴吧，老头子。

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庞大的魔力在全身流转。

得感谢一下同事。

他为我准备了一个久违的、可以尽情施展所有力量的战场。

嘎吱。嘎吱吱。

墙壁开始出现裂缝。

我的右臂破坏著墙壁，缓缓向前推进。

「……原来如此。我明白管理局找我的原因了。」

没有什么是单纯的物理力量无法破坏的。如果破坏不了，只是因为物理力量不足而已。我用全身实践著这个道理，摧毁著设计者的空间。

轰！

右臂穿透墙壁，露出了红色的撬棍。混凝土碎块四处飞溅，我挥舞著撬棍，朝老人的头部砸去。

这和打断那些乳臭未干的英雄的四肢不同，是带有几分认真、灌注了相当力量的攻击。

撬棍挥舞的力量余波扩散开来。

从撬棍延伸出的冲击波席卷四周，将建筑物摧毁，将我吞噬的墙壁也爆炸开来，混凝土碎片散落一地。

失去支撑的身体漂浮在空中，在我调整姿势的视野中，出现了老人的脸。他既不惊慌，也不愤怒。

冷静地判断形势的冰冷面孔。我见过无数次的他的战斗姿态。

「竟然能破坏空间，A级根本不可能，至少是O级。管理局那帮家伙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老头子，这种话等结束了再说吧。

现在我也要好好享受一下这个时刻。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耳边回荡。

挥舞撬棍的右手传来了理所当然的结果。

撞击到坚硬物体的感觉。

肯定是墙壁吧。

我没有确认攻击的结果，便踢开墙壁，转动身体。我没有确认失败攻击的习惯。

黑色的墙壁立刻出现在我原本所在的位置。如同它原本就在那里一般，理所当然地存在著。

从现在开始，一刻也不能停下动作。

一次束缚，一次失误，就会导致失败。

我不断挥舞著撬棍，凭空出现的墙壁吞噬著撬棍，阻止我的攻击。

攻防一体的墙壁堪堪擦过我的皮肤，作为躲避攻击的代价，撬棍被墙壁挡住了。

墙壁不断地生成和消失，我只是凭著感觉移动身体。

就像安排好的戏剧一样，战斗就这样反复进行。

「怎么不说句话呢？顽固的样子也和他一模一样。」

一瞬间，他开口了。

在战斗中毫无意义的行为。

我调整好撬棍的握法，挥出右臂。墙壁理所当然地出现了，但这次的攻击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猛击。

这不能说是松懈的一瞬间。但在高手之间，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瞬间。

砰。

如同将钉子钉入墙壁般清脆的声音响起，撬棍贯穿了墙壁。

他似乎预料到墙壁会被贯穿，于是后仰躲开了撬棍，但是。

「小心你的脑袋。」

我第一次开口说话，同时拉回撬棍。

喀。

撬棍的末端勾住了什么东西。我用尽全力拉回撬棍。

轰！

头被撬棍勾住的老人发出巨大的声响，撞上了墙壁。

虽然看不到被强行从轮椅上拉起来的老人表情，但他肯定大吃一惊。

虽然很想暂时享受胜利的感觉。但我立刻收回撬棍，向后跳跃。

不出所料，墙壁再次出现，试图束缚我，我又一次惊险地躲开了墙壁。

打中一击了，现在得想办法逃跑了。

虽然没能抓住金泰俊，但久违地和同事见面活动了一下筋骨，也无所谓了。

好久没有这么好的运动了。

也久违地看到了同事的脸，心情也不错。

那么，该怎么逃跑呢？

我心想著老人会不会放过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仍然是一脸冷漠，但额头上青筋暴起。

啊，他生气了。

这老头一生气就难缠得要命。

我一边这么想著，一边远离老人，寻找逃离这个空间的方法。

无限城主。

将势力伸向无数国家的S级觉醒者，也是所有管理局的设计者。

负责我们后方支援的老头子。而且现在正疯狂地追著我。

021.管理局——设计者『无限城主』 


021.管理局——设计者『无限城主』

* * *

桥下传来爆音，我蹬地向前飞奔。留在视野里的最后景象，是走廊上出现的方形裂缝。

轰。

身后传来巨大的声响，我意识到走廊向上隆起，但撞击声并未停止。

天花板撞上了走廊。

从墙壁中涌出的石块破坏了墙壁。

持续不断的混凝土原始暴力。

是想杀了我吗？

那老头子似乎根本没想抓我这个入侵者，开始肆无忌惮地把建筑物当作攻击武器。

「现在投降的话，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像对孙子讲故事般平静的声音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杀气的声音。

我当然没打算投降，于是向前一跃。

嘎吱。嘎吱。嘎吱吱。

伴随著不祥的声响，混凝土墙壁从四面八方涌现。

糟了。

无限城主似乎开始掌握建筑物的支配权了。

我惊险地躲避著混凝土，视线中出现了混凝土的裂缝。那并非豆腐渣工程，而是如同刻意制造般干净俐落的裂缝。

「啧。」

我咂舌，将身体转向预测安全的地方。因为我预料到接下来的攻击。

从裂缝中涌出的黑色棒状物。原本应该不是这种形状，但不知为何，末端被削成了矛状。

钢筋矛朝我飞来。

我蹬了一下身后生成的墙壁，用右手里的撬棍弹开危险的钢筋。

一根。两根。三根。

无穷无尽的钢筋。我挥舞著手臂，试图应对所有攻击。即便如此，我还是没能弹开所有钢筋。

钢筋刺穿身体，撕裂衣服，在身上留下细小的伤口。如果是普通的钢筋，就算这样涌现也无法伤我分毫，但这是无限城主支配建筑物后强化过的钢筋。

虽然与生成墙壁相比，钢筋的攻击速度慢得多，但他用数量弥补了速度的不足。

把建筑物当作武器的物量战术。

该死的老头子。现在是不管损失多大都要抓到我了？

「啧。」

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咂舌了。真想开口骂他几句，但那老头子可能会根据我的语气和用词推测出黑色袭击者的真实身分。

我用咂舌代替了蠢蠢欲动的嘴，在逐渐变窄的走廊中奔跑。

现在改变战术，把那老头子打晕然后逃跑吗？

无限城主的力量专注于后方支援和空间掌控，如果以本体为目标，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他昏迷。只要把他的武器——建筑物全部粉碎，再把撬棍插进他的脑袋里就行了，很简单。

无限城主自己也知道本体很脆弱，所以为了阻止我攻击本体，他会动用一切手段，但由于无限城主的特性是利用建筑物发挥能力，最终胜利的还是我。

问题是，那样管理局的建筑物就会倒塌。就算是我，也不打算做到那种地步。

尽管我如此顾虑，无限城主还是毫不在意地消耗著管理局的建筑物攻击我。

虽然无限城主以后可以修复，但那老头子显然没有考虑到这种损益计算。

「往哪里跑！该死的混蛋！乖乖束手就擒，被碾碎吧！」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不可能这么快，难道他疯狂地转动轮椅轮子了吗？

我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无数的人形石块震动著大地，朝我奔来。

以无限城主年轻时的模样为蓝本的混凝土魔像的狂奔。

那老头子真的疯了吗？再这样下去，毁掉管理局的不是我，而是那老头子吧？

仿佛印证了我的想法，魔像不断地从建筑物的墙壁中站起。

所有的混凝土墙壁都变成了魔像，残存的钢筋骨架则变成了矛，在空中飞舞。

如此反复，周围已经失去了建筑物的模样，只剩下像工地一样的地板和钢架。

「你这个不敬老尊贤的该死黑毛畜生！」

造成这场大灾难的罪魁祸首，正藉著魔像的嘴对我破口大骂。

他肯定不只是生气，而是打算把我打成肉酱。

无限城主脑中肯定已经没有要活捉我的想法了。

剩下的只有顺著火爆脾气，把我碾碎的念头吧。

刚才我还想过让无限城主昏迷的方法，但如果和这样怒火攻心的对手战斗，管理局肯定会完蛋，所以我打消了所有念头。

管理局不是因为我而毁灭，而是因为无限城主把整个管理局当作材料用光了。

还是逃跑吧。

只要设法逃到空间外面，无限城主也会放弃吧。

我改变了战术，一边跑过走廊，一边躲避不断涌现的钢筋矛，并用撬棍击退不断站起的混凝土魔像。就这样逃了多久呢？

「不愧是锤子小鬼的复制品，复制品的脾气也一样差！」

传入耳中的不是从混凝土魔像口中发出的沉闷声音，而是老头子本人的声音。

我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正在用左手转动轮椅轮子，右手挥舞拐杖的无限城主。

这老头在想什么？这老迈的身躯，为何要来到战场中心？有什么值得他如此拼命？

「好极了！再跳一下看看！今天就做个了断！」

看来他只是想打一架。我还以为他以前的脾气收敛了些，原来只是没有时间发泄情绪而已，就像我一样。

老人脸上浮现的狰狞笑容证明了这一点。

在战场的热烈气氛中，展现出自己真面目的设计者。

与他一同驰骋战场的昔日觉醒者们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混凝土魔像，成为设计者的同伴，奔驰于战场；设计者的武器也不再是怪物骨骼制成的短棒，而是木杖。

我们处境相似。

逐渐被遗忘的昔日英雄。无法放下战斗、无法退役的两个英雄。

或因外力，或因自愿，无法退役、无法融入社会的昔日英雄。

这样的英雄，在和平的时代，遇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燃烧起心中的激情。

这个念头一浮现，我的战斗意志就更加消散了。

如果我们两个都认真起来，最后肯定会有人受伤收场。

就算控制威力，以他那年纪，也说不准哪里会出问题。

再怎么说，我也不想亲手埋葬自己的同伴，那可不是我的喜好。虽然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与我的心情不同，战斗的气氛却越来越激烈。即使我没有战斗的意愿，对方也没有停手的打算。

「你还打算一直逃跑吗？那就接招吧！」

无限城主一声怒吼，大地随之剧烈震动。那巨大的震动，让人误以为是地震。

接著，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无限城主身后出现。

混凝土巨人。无限城主的心血结晶。

就算我使出全力，也很难对付它。怎么办？要按照原计划，把他打晕就走吗？

正当我思考之际。

嗒。

撬棍碰到了什么东西。看起来空无一物，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找到了。

「都给我滚。」

我终于开口，挥舞著撬棍。

由于动作幅度很大，周围的魔像都被扫荡一空，但也因此产生了很大的破绽。

噗。噗。砰。砰。

钢筋长矛刺入我的皮肤，混凝土魔像的拳头击中我的身体。

因为不熟悉撬棍，才产生了破绽。如果是我能自由操控的铁锤，就不会出现这种破绽。

「什么？」

看到我的样子，无限城主似乎察觉到异样，发出疑惑的声音。

以些微的伤势换取的时间。

我将撬棍高举过头，将所有魔力灌注到右臂。

没有时间敲击几次空间了……只能一次决胜负。

咚。体内回荡的心跳声。

咚。向周围扩散的冲击波。

魔力强化了我的肉体，所有的力量都开始集中到撬棍上。

附近的魔像被冲击波卷走，化为混凝土碎片；伸过来的钢筋也失去了动力，掉落在地。

「挡住他！」

他似乎预料到我要做什么，慌张地大喊。

混凝土巨人听从无限城主的命令，挥舞著拳头。

但我的撬棍更快地触及了空间的边界。

没有任何声音。

也没有任何触感。

然而，灌注了巨大力量的撬棍，却穿透了空间。

撬棍刺穿了空间，我像转动钥匙一样扭动撬棍。

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一道小到难以置信，是由巨大力量所创造的裂缝。

然而，这道裂缝所引起的现象却一点也不小。

世界的修复开始了。

如同溃堤的洪水，来自彼端世界的力量涌入，无限城主掌控的拟似异界被原本的世界吸收，就此消失。

回到原本世界的我，眼前闪过一道亮光。

从管理局大楼射出的耀眼光芒。

嗯，玩得真开心。

虽然没抓到金泰俊有点可惜，但作为压力释放，这样也够了。

我下定决心，朝最近的大楼一跃而起，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无限城主的脸。

他一脸茫然，就像在剧烈运动中突然被泼了冷水。

虽然脸上还残留著未消散的激情，但随著时间的推移，无限城主也会恢复理智，平静下来。

既然搞得这么乱，他应该不会再嚷嚷著要抓黑色袭击者了吧。

大概接下来几个月，他都得忙著修复管理局大楼……。

「……这该死的臭小鬼做了这种事后竟然还想逃到哪里去？」

平稳却又蕴含愤怒的声音流入耳中。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仿佛回应这预感般，无限城主身后的混凝土巨人用手抓住了另一栋管理局大楼。

等等。该不会。那疯老头……

喀嚓。

伴随著饼干碎裂般的声音，大楼被撕裂，巨人手中抓著的大楼在无限城主的支配下变成了巨大的混凝土球体。

「呜喔喔喔！」

随著巨人的咆哮声，巨大的混凝土球朝我飞来。

这疯老头。这里是平民区啊。要是能开口，我肯定会破口大骂。

我握紧了手中拿著撬棍的右手。

因为聚集力量产生的冲击波，周围的建筑物开始出现裂痕，但比起那颗混凝土球掉下来，这点损伤根本不算什么。

遮天蔽日的巨大球体飞过天际。

普通的攻击无法阻止周围的损害。必须让它蒸发，或是连碎片都不剩地彻底摧毁。

抱著这样的想法，我挥动撬棍，朝混凝土球击去。

* * *

「真是糟糕透顶的一晚。」

由于混凝土球在空中爆炸，我不得不一直跑来跑去清理碎片。

留意周围不要造成损害这种事可不是我的风格。

拼死拼活战斗到最后，竟然还要做这种苦差事。

我拍掉身上沾满的碎石，回到家，但因为这场乱七八糟的战斗，我完全睡不著。

就这样，失眠的夜晚过去。

「哈啊……」

我打了个充满疲惫的哈欠，一边搔著肚子一边走到客厅。

「师父，你早安。」

「睡得好吗？」

我回应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白诗娴的问候，然后穿过客厅走向餐厅。

我从与三人同住的房子不相称的巨大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然后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大早就看什么电视啊。」

「那师父一大早就喝酒没关系吗？」

「反正我不会醉。」

对我来说，这只是苦水而已。虽然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很烂。

感受著冰凉啤酒的刺激通过喉咙，我把头转向电视，看到电视画面出现了到处破损的管理局大楼。

——据悉，黑色袭击者入侵了管理局内部……

——幸运的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管理局的财产损失……

……

那绝对不是我的错。

是那老头子发疯，自己把它砸烂的。

我本来想和平解决的。

「黑色袭击者到底在想什么呢？竟然入侵管理局。」

「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因为是师父的复制怪人，所以师父应该知道吧？」

就算有跟我想法一样的怪人，也没有理由入侵管理局吧。

「这么说的话，大概是不满管理局吧。」

「例如哪些方面呢？」

为什么要问我？

白诗娴这家伙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吗？

「……不满记者会上公开的照片？」

虽然只是随便编的借口，但还算说得过去。

不满被拍成邪恶反派的照片。如果是我，肯定也会生气。

「怪人也会在意这种事吗？」

「曾经有个怪人因为通缉照拍得不好看，就拿著自己的照片跑到管理局自首。」

那是我在管理局内部便利店闲晃时抓到的，所以是真的。

「怪人会在意这种事？」

「怪人也是有人格和思想的。刚从异界过来的不清楚，但在这边待久的怪人大多都适应了人类社会。」

虽然这不代表他们不会搞破坏或作恶。

大障壁另一边那个叫净化志愿队的蠢蛋团体，明明是个A级怪人云集的烂组织，却也只会做些流氓行径。

「真没想到。我学到的是异界的存在都会进行侵略活动。」

「大部分一出现就被消灭了，没被消灭的怪人中，能适应社会的也是极少数。」

虽然实际上数量也不少，但没必要告诉她。

「早安……」

新闻主播兴奋的声音之上，韩雅彬朦胧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早晨似乎很没精神，脸上睡意朦胧。尽管是短发，却还是到处乱翘，简直像个鸟窝一样乱糟糟的。

「睡得好吗？」

「嗯……」

韩雅彬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走向浴室。

她一直摇摇晃晃的，感觉随时会靠在什么东西上睡著。

我把一根灰色棒子扔给了这样的韩雅彬。

「韩雅彬，接住。」

「嗯……？」

虽然看起来很迷糊，但韩雅彬的意识似乎还足以对我的话做出反应，她伸手接住了从空中飞来的棒子。

「这是什么……？」

韩雅彬茫然地盯著棒子。

她手里拿著的是一根粗糙的灰色石棒。

「你的新魔杖。在训练之前，把魔力注入进去。」

「魔力要怎么注入？」

终于清醒过来的韩雅彬，我回答了她的问题。

「就一直握在手里集中精神。反正你的魔力也释放不出来多少，那样就足够了。」

材料毕竟是从无限城主类似异界的空间拆下来的水泥，其价值难以估量。

虽然我的手艺不怎么样，做得有点粗糙，但材料实在太好了，作为魔杖已经足够好了。

韩雅彬肯定也会满意的。

「魔杖？」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完全出乎意料。她语气困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难道……

「白诗娴，你没跟她说明吗？」

「我忘了！」

该死。

022.要是我再多一点时间和预算就好了……(1) 


022.要是我再多一点时间和预算就好了……(1)

* * *

训练场中央站著两名魔法少女。一人神情不安地握著灰色魔法杖，另一人则只是笑嘻嘻地挥舞著银色铁锤。

「白诗娴，你去练习增幅吧。雅彬结束后再见。」

「是！」

白诗娴似乎对和昨天一样的训练内容没有什么不满，元气地回答后便开始训练。

硬要形容的话，训练场中充满了听起来像是「兵兵」的怪异声音，不断有银色棒子从空中冒出来，看来想在短期内成功是不可能的。

放著不管的话会花很长时间，但现在韩雅彬更重要，所以先放著吧。

那么进入正题……

「习惯魔法杖了吗？」

把亲手制作的魔杖交给她是三小时前的事。虽然要完全掌握魔杖是段很短的时间，但我给她的魔杖原料是无限城主的水泥。

那是没有任何异界力量的纯粹物质，在现代已经找不到，所以韩雅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用自己的魔力将其浸染。

「我照前辈说的紧握著它……」

是啊，握得多紧啊，紧到把它当汤匙插进饭里。

现在仔细一看，她握著魔杖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看来我说的话被她执行得太彻底也是个问题。

「来，让我看看。」

我说著伸出手，韩雅彬张开紧握的手，把魔杖递给我。

啪滋。

魔杖一碰到我的手，就迸出短暂的火花，产生排斥反应。

「啊！」

随著火花声，韩雅彬也发出惊讶的尖叫。

「完成得很好。」

我手中的魔法杖不断地放出电光，试图挣脱。

魔力之源试图从非主人的手中挣脱。

仿佛想守护自身的纯粹，魔杖散发出粉红色魔力，不断迸出火花。

「安静点，你这家伙。」

看来顺利完成了。

我曾担心韩雅彬微弱的魔力无法唤醒魔杖的自我意识，但幸好魔杖的自我意识顺利萌芽了。

「接住。」

我有点不悦它连创造自己的主人都不认识，便把魔杖扔向韩雅彬的头顶。

魔杖很坚固，地板也是柔软的垫子，所以我不担心它会损坏，干脆让它在地上滚一滚。

魔杖却用魔力修正了弯曲的轨迹，落入韩雅彬手中。

韩雅彬一脸茫然地拿起魔杖，魔杖似乎很满意回到主人手中，又安静下来。

自我意识比想像中强。果然还是应该好好挑选作为基础的物品吗？

如果自我意识太强，韩雅彬有可能被魔杖控制，我曾想过要把它毁掉重做，但它乖乖地被韩雅彬握在手中，似乎承认了她是主人，而且我也无法再取得相同的材料，所以决定就此作罢。

此外，我个人也很好奇拿到这支魔法杖的韩雅彬能变得多强。

「来之前白诗娴有跟你说明魔杖是什么吗？」

「有。虽然说明有点模糊……但大致上了解。」

白诗娴的说明肯定不是正常的说明吧。

其实说明乱七八糟也没关系。无论说明正确与否，白诗娴的知识状态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影响。

「就是这样。作为基础的魔法杖太弱了，所以重新打造基础是最快的。」

「那我得挥舞石头魔杖而不是弓箭吗？」

韩雅彬说著，以摇摇欲坠的姿势挥舞著魔杖。

那不是挥舞魔杖，而是被魔杖挥舞。

「要放进身体里。你打算带著那么重的东西到处跑吗？」

「身……身体里？」

「对。把魔杖放进身体里，作为魔力之源。」

（这东西能放进身体里？）

韩雅彬露出似乎想这么说的表情，呆呆地看著手中的水泥魔杖。

「要动手术吗？就算如此，把这么大的石头放进身体里，肯定会出问题的。」

谁要做那么麻烦的事啊。

「只要把它塞进去碰到身体内部就行了。它就会自己找到位置。」

「咦？」

从她的语气听来，她似乎没听懂，但那又如何呢。

「魔法少女体内有放置魔杖的空间，放进去就会刚好合适。」

「咦？咦？」

韩雅彬不知为何脸红了起来，并远离我。

「你不打算放魔杖进去吗？」

虽然把魔杖放进体内的行为可能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害怕到这种程度。

「等一下。一定还有其他方法。从医学角度来看，把这么大的石头放进体内，肯定会造成问题。」

「胡说八道。」

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的韩雅彬被我一把抓住。

「等一下！前辈！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饶了我吧！」

看著她不断挣扎的样子，这样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我立刻踢向韩雅彬的腿，把她撂倒在垫子上。

「前辈！」

无视著倒在垫子上仍呼喊我的韩雅彬的绝望叫声，我跨坐在她的背上，把她压得死死的。

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韩雅彬还在不停地挣扎，但我夺走她的拐杖，并压住她的头后，她的尖叫声就渐渐消失了。

「那么，我开始啰。」

我在韩雅彬耳边轻声说道，将混凝土魔法杖放在她的脊椎上，然后使出全力。

魔法杖似乎很开心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即使碰到我的手也没有抗拒，而是转化为魔力，钻进韩雅彬的体内。

灰色的杖身转化成带有粉红色粒子的魔力，一点一点地钻进她的身体里。

韩雅彬似乎对自己的身体被魔力侵蚀的感觉很不习惯，发出奇怪的尖叫声，身体不停扭动。

随著魔法杖越来越深入，韩雅彬奇怪的尖叫声也渐渐消失了。

过了一段时间，尖叫声变成了微弱的呼吸声。扭动的身体也像睡著了一样，变得软绵绵的。

她应该在做梦吧。梦见与沉睡在魔法杖里的她相遇的梦。

虽然这不是用她完整的魔法杖做的，但既然是用她的碎片做的魔法杖，她的存在应该会残留在里面。

我将睡著的韩雅彬调整到一个舒适的睡姿，然后在她耳边低语。

「你现在遇到的，是古代的英雄。」

曾经一起驰骋沙场的古代英雄。

「对世界感到失望，却仍然努力拯救世界的悲剧英雄。」

正因如此，她的人生是悲惨的，被所有人抛弃。

在她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只有我一个人。

收拾她遗物的人，只有我一个人。

杀了她的人，也只有我一个人。

就这样，我偷偷带走了她的遗骸。

为了不让它落入任何人手中。

「被抹杀的她，名字是莉莎·达尔格伦。英雄名是幸福滴露。」

正当我准备离开她的耳边时，

那么，做个好梦吧。

* * *

「雅彬她怎么又这样了？昨天还昏倒了。」

「别管她。她在适应新的魔法杖。」

虽然结束后她的性格可能会改变，但这并不重要。

如果她胆小的性格能有所改善就好了，但除非她在梦中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否则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其他的变化，大概就是她可能会觉醒新的力量吧？

「别管韩雅彬了，我让你做的增幅进行得如何了？」

「差不多完成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划破风的声音，白诗娴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银色的铁锤。

白诗娴紧紧握住凭空出现的铁锤，开始旋转起来。

从背后到身前，右手上的铁锤换到左手。

像玩耍一样，白诗娴的铁锤在空中旋转，随著旋转，我能感觉到魔力在铁锤中积累。

白诗娴周围的铁锤旋转得越快，铁锤内部的魔力就增幅得越多。

「的确是增幅，虽然方式有点特殊。」

用自己的方式改编吗？

为了增幅力量而对自己进行暗示的情况很多，但将挥舞铁锤的动作本身作为暗示，倒是少见。

虽然这样会缩小增幅的使用范围，但如果挥舞铁锤的攻击动作本身就是增幅的暗示，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牺牲多样性，只专注于攻击方面的增幅。

虽然有点取巧，但这个天才弟子只用了两天就达到了这种境界。

我瞥了一眼倒在道场角落的韩雅彬。她需要从基础重新开始，连起跑线都还没到的英雄，和眼前的天才。

呼呼。

这样苦涩的思绪被划破空气的铁锤声打断，我又看向了白诗娴。

「比我想像中花费的时间长太多了。」

「两天已经够快了。」

这就是天才啊。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厉害。

呼呼。

在这样的对话中，不断挥舞的铁锤声持续响起。

她为什么要一直挥舞铁锤呢？

「你为什么不停下铁锤？」

「呃……师父？如果停下来的话，魔力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没有攻击对象，就会直接释……」

等等。

那魔力要是释放出来会怎么样？

现在锤子上积蓄的魔力也在实时增加。

仿佛映照著白诗娴的正直，魔力以惊人的气势不断增长。

「师父……这该怎么办？」

我什么都没说，白诗娴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哭丧的表情。

这弟子第一周就要把训练场给炸了。不，照这气势，训练场都要被掩埋了。

嗡嗡嗡。

不管我的逃避现实，白诗娴的魔力更加澎湃，挥舞锤子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增幅进一步加速。

「师父……？」

一直以来都很泰然的白诗娴，似乎也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声音里夹杂著哀求的意味。

没办法了。

「就算痛也要忍著。这是你的错。」

我从虚空中取出武器。

金色的锤子重量透过右手传来。

果然武器就该是这样。

撬棍太轻了。虽然可以轻松挥动，但感觉更像是作业用的工具，而不是武器。

我配合白诗娴的旋转速度，也开始旋转锤子。

感受著注入了魔力而变重的锤子，我调整著魔力输出。

当锤子中蕴含的魔力达到相近水平，两把锤子划出的轨迹重叠的瞬间。

我把锤子推入了弟子制造的魔力漩涡之中。

轰！

训练场响起了难以置信的巨响，很难相信这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虽然我尽可能地调整到相近的水平，但完全抵消是不可能的，因此泄露的冲击波向外扩散。

然而，承受这冲击波的只有一位魔法少女。

在力量的对决中落败，手持锤子的魔法少女飞上了天。

「师父！」

而那魔法少女，就是我。我在空中任由身体飘浮，心想：

虽然说是为了弟子，但故意输掉的感觉真他妈的糟糕。

用更强的力量压制弟子并不难，但万一弟子因此崩溃了，谁来负责？

我宁愿自己飞出去。

因为抱著这样的想法承受了所有的冲击，虽然右手发麻，但身上并没有疼痛的地方。

硬要说哪里痛的话，大概就是自尊心之类的地方受到了伤害吧。

这让我一肚子火。

（以我的资历还要做这种事吗？）

曾经听过军人说过的话。

就是这种感觉。

思绪结束的同时，托举我身体的浮力也消失了，我扭转身体。

为了避免在地上翻滚的狼狈模样，我蹬踏虚空，扭转身体，落在了垫子上。

「师父！」

白诗娴似乎很担心我，朝我跑来。

「诗娴啊。」

「是！」

白诗娴似乎被我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停在原地立正站好。

「你使用锤子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师父你用锤子！」

我大概猜到是这个理由。

不然没有理由非要用锤子。

「那么，锤子的优点是什么？」

「呃……质量很重，可以造成很高的冲击力吗？」

这是常识性的回答。

是啊，在常识的范围内是这样。

「以我们这种程度的力量来说，质量没有太大意义。即便如此，使用锤子的理由是？」

就算把重量极端地增加到几万吨，挥舞起来的威力也比不上天魔剑神全力一击。

「我不知道！」

是啊，白诗娴你一定会这么说。

「因为它是能彻底摧毁内在的攻防一体的武器。」

我向锤子注入魔力，吸收了魔力的锤子膨胀到和我一样的大小，并向周围喷出蒸汽。

咚。沉重的锤子落在了垫子上。

「那么，开始武器术训练吧。」

我照样挥舞著铁锤。

于是，我轻盈的身体承受不住巨大的重量倾泻而来，朝著铁锤挥出的方向扑了出去。

和平时将双腿牢牢钉在地上，积蓄全部力量不同，我被铁锤挥舞著，呈现出奇怪的模样。

「师父？！」

躲开了吗？

白诗娴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没有反击，而是躲开了铁锤。

「现在开始对练。我只有挥舞这把铁锤的魔力，用全力挡下来试试看。」

就算再怎么火大，我可没想过要毫不留情地蹂躏弟子。

我抑制了魔力，只留下白诗娴能够抵挡的程度的力量。

我采取的是，所有威力都依靠重量和旋转的攻击方式。

因为必须扭动全身来攻击，所以破绽很多，白诗娴应该也能够反击。

轰。

随著我转动全身砸下的铁锤，地面隆起。

「呃吓！」

白诗娴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似乎连反击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发出奇怪的声音逃跑了。

「铁锤留著是要用在哪里？挡下来。你的铁锤是装饰品吗？」

我不耐烦地说道。

是被我的话刺激到了吗？白诗娴直直地看著我。

身为我的弟子就该拿出这样的气势。

为了回应弟子的勇气，我将铁锤往背后旋转。

某一刻，旋转停止了。因旋转而扭曲的肌肉像弹簧般弹开，积蓄的力量传递到铁锤上，朝正前方发射出去。

我也没有抵抗那股力量，顺势转动身体。灌注全力的旋转一击。

确认到如此一击朝自己飞来，白诗娴双手握住锤柄，高举过头。

是要格挡吗？

锵。

铁锤和锤柄碰撞，白诗娴被力量推飞出去。

「铁锤的真谛在于旋转。如果只是用来格挡，用剑或棍就好了。」

我向飞出去的弟子提出建议。

铁锤是什么？

是积蓄所有力量，划出轨道，将对手碾碎的力量象征。

单纯而直接的力量。

格挡的行为只会妨碍它。

魔法少女使用的铁锤，是只为了攻击而存在的武器。

「话虽如此，也不是说要忽略防御。为了攻击而旋转、挥舞铁锤的同时，也要积蓄足以弹开对手攻击的力量。」

看似无用的旋转，怪异的沉重质量，都是为了压倒性的力量。

伴随著两把武器碰撞产生的金属声，白诗娴再次被弹飞到远处。

「旋转力道太弱了。你刚才想趁机攻击我的破绽，这点我看得一清二楚，但那种技巧也要在拥有同等力量之后才能谈。」

我并不是无视技巧或防御。但是，这是铁锤与铁锤的战斗。技巧也好，防御也好，都是建立在力量之上的。

我现在的力量刚好和白诗娴差不多，而且因为连续做出大幅度的动作，全身都是破绽。

锵。

然而，白诗娴再次被弹飞出去。即使是相同的力量碰撞。

因为她没有使出全力，因为她在准备下一个动作，因为她在伺机寻找我的破绽。

她还不明白。

我现在的攻击既是防御，也是技巧，更是为了下一个动作的铺垫。

而且，这就是我使用铁锤的方式，也是她的敌人使用铁锤的方式。

如果她不明白这一点，就只会不断地失败。

就这样，在数十次的失败之后。

「请再次赐教！」

她灿烂地笑著，再次朝我冲过来。仿佛很享受这样的切磋。

毅力倒是挺充足的嘛。

* * *

最终，白诗娴一次也没能接下我的铁锤，训练以我不断旋转，而她不断被弹飞出去的形式结束。

023.幕间——英雄的末路 


023.幕间——英雄的末路

* * *

芬兰出身的觉醒者，魔法少女韩雅彬在战场上奔驰。

到处都是散落的鲜血和碎肉，而原本拥有这些鲜血和碎肉的人们，则化为尸体堆砌成墙壁的战场。

在如此地狱般的战场上，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韩雅彬在战场上奔驰。

她拥有的治愈魔法和精神魔法，正适合用于这样的救援活动。

她让濒死之人看到最后的安息，而对于幸存者来说，她是最好的镇定剂和麻醉剂。

姑且不论指挥官对她的不满，她在士兵中的评价却是毋庸置疑的。谁会讨厌拯救自己性命的人呢？

虽然她本人很讨厌这种如同安乐死般的行为，但这样的苦恼也是士兵们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就在这样一位在战场上救治伤员的她面前，异变发生了。

[感情是人类的呐喊]

一个刺入所有在场者脑海的声音。

这是异界力量超过规定水位的警报，也是预示著战斗将更加惨烈的噩梦的开始。

精神系，感情共享。

对此习以为常的她，从简短的句子中推断出这是哪种异界侵蚀，并咬紧牙关。

（最糟糕的异界侵蚀……在战场上遇到这种异界侵蚀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将目光转向了最近的异界存在。

长相怪异的巨大突击兵。

由触手组成的章鱼人冲向士兵并挥击的画面映入她的眼帘。

巨大的触手挥向由十几名士兵组成的分队。

那挥击的威力足以让低阶觉醒者瞬间失去战斗能力。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这股力量足以将他们变成肉酱。

而被卷入挥击的士兵有两个，一个是被触手末端击中，内脏破裂而死的士兵，另一个则是因为强烈的冲击，钢盔被弹飞，头部被钢盔砸碎的士兵。

——救救我。

——我不想死。

两名士兵的死亡化作了临终遗言，散布在战场上。

垂死之人所散发出的，充满恐惧的绝望呐喊。

（真是最糟糕的异界侵蚀，这样下去士兵们会撑不住的。）

仿佛印证了她的想法，刚才还在开枪的士兵们的表情都极度扭曲。

听到了死亡的哭喊，他们间接体验了死亡，精神崩溃了。

崩溃的士兵放下了枪，被那股情绪吞噬。

虽然也有一些意志坚定的士兵，在间接体验死亡后没有精神崩溃，但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被死亡情绪吞噬而崩溃的士兵，会将同样的情绪散发到周围，污染周围的环境。

连绵不绝的情绪爆发。

在韩雅彬看来，这个战场很快就会崩溃，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再投入士兵或觉醒者的话，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但上级并不认为这里是重要的战场。

（没办法了。）

（虽然我不喜欢这种力量。）

章鱼人的触手朝韩雅彬挥来。

察觉到攻击的她，蹬地而起，飞向空中。

嗒。嗒。

她像个魔法少女般轻盈地踩著触手，在触手上奔跑。

一步，两步，三步。

韩雅彬来到章鱼人巨大的脸庞旁。

噗呲。

伴随著短促的血液飞溅的声音，白色的长枪刺穿了它的头部。

头部被韩雅彬常用的白色长枪刺穿的章鱼人，断气后跪倒在地。

巨大的身躯倒下后，吸引了士兵们的目光。

在士兵们目光聚集的瞬间。

韩雅彬抓住了这个时机，释放出所有的魔力，将精神操控魔法散布到周围。

（别担心！还没结束呢！别向异界屈服！）

刻意装出的明朗声音。

就连释放魔法的魔法少女本人都不相信的，单纯的鼓励之词。

然而，这小小的鼓励却大大扭转了战场的局势。

一部分士兵相信自己能够得救，这种情绪也蔓延到了整个战场。

驱散了死亡的情绪，重拾士气的士兵们，拿起枪，向人类的敌人射出子弹。

勉强维持住的战线。

（还要重复多少次才能结束呢。）

（二战时期的苏联督战队，就是这种感觉吗。）

她想起了在学校学到的祖国历史，再次投身于战场。

* * *

「韩%#^%彬觉醒者小姐能留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我已经尽力了。

「即使如此，要是没有莉莎%宾觉醒者小姐在这里，我们现在恐怕……」

韩雅彬与据点指挥官的对话。

指挥官过份地低头致谢后，她便走向自己的宿舍。

「今天也辛苦了。」

回到宿舍的她，将身体抛向柔软的床，用手臂遮住眼睛。

黑色帐幕遮蔽视线的瞬间，今天听到的某位死者的遗言浮现在脑海中。

（都是因为你们。）

（因为你们获得了力量，异界才入侵的。）

因为知道觉醒者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所以绝不会说出口的责难。

这样的责难今天直接传达到了她的脑海里。

身为觉醒者早已习惯的责难。

虽然现在收集到的情报显示并非如此，但要改变人们根深蒂固的认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有人感谢她的帮助，也有人像这样倾泻出责难。她也知道这一点，但许久未曾听闻的责难，^%4足以让她感到难受。

（好累。）

突如其来的忧郁感让她抬头望著天花板。

（我想要成为护士的原因并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工作确实也是拯救人们的高尚工作。

但她并不想以这种方式拯救人们。

她想竭尽全力拯救将死之人，而不是像这样不断重复区分人群，决定谁生谁死的极端选择。

人们身上附著的黑色标记。

无论如何努力想要从记忆中抹去，黑色标记却不断浮现。

（这样的话，我当初为什么要读心理学系呢？还不如去做别的工作。）

（……心理学？）

一瞬间$##的脸扭曲了。

强烈的头痛。

两个人生命交织在一起。

[「我想救人！」]

[愿最后能安详。]

（你从现在开始将成为拯救人们的魔法少女。）

[为什么人们不幸福呢？]

（韩雅彬前辈身为英雄却太弱了，不如放弃吧？）

[莉莎，为什么不救那个士兵？不是说因为他是将军的儿子，所以一定要保护他吗？]

[「好累。」]

（如果我有那样的力量就好了。）

[想要改变世界的力量吗？幸福滴露。幸福的魔法少女啊。]

她朝著最后的记忆伸出手。因为力量就在那里。

蕴含著庞大异界力量的，小小的、黑色圆形宝石。

诱惑著某人的小小陷阱。

记忆中，如同儿时吃过的咸味糖果般的黑色宝石。

[住手吧。那条路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清爽的女声唤醒了韩雅彬的意识。

「咦？」

突然清醒的韩雅彬站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

被灰色混凝土墙包围的四方形房间。里面空无一物。

没有通往外界的通道，没有家具，也没有食物。

存在的只有两位魔法少女。

粉红色头发，穿著护士服的韩雅彬。

金色头发，肩披宽松白色外套，穿著便服的女子。

[参加很久以前的战争的经验如何？愉快吗？]

很久以前的战争。听到问题的当事人无法理解这句话。

（那么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她唯一能理解的是，直到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事实。

从手中滑落的死亡的重量。

用手抓住的生命的重量。

一切都只是一个幻影。

[只是一场梦。醒来后就会忘记的梦。现在的对话也是。]

魔法少女看穿了对方的内心，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是什么人？」

听到这句话，曾经追求幸福的魔法少女只是笑了。

「冲锋白痴居然收了弟子，要是这种傻瓜的话，把我介绍给他也没关系啊。啊，那白痴做的事，应该没想太多吧？」

她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继续说著自己的话。

想起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情，说出口后笑了起来的样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爆发的韩雅彬抓住她的身体。

掉到这种怪异的地方已经很奇怪了，还被一个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女人无视，爆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即使面对这样的愤怒，衣服被抓住的女人依然面带微笑地开口了。

「那种事怎样都好啦？就算告诉你，你也会全部忘记的。」

「……」

愤怒的韩雅彬拉扯著她的长袍。

唰啦。

「咦？」

随著衣服滑落的感觉，她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手中握著的白色长袍。

「你看到、感受到的是某人的过去。」

金发魔法少女出现在韩雅彬身后继续说道。

是感觉到那举动中的恶意吗？韩雅彬抓住召唤出的弓的弓身，朝身后挥去。

「那结局就是如此凄惨。」

全力挥出的弓被红色镰刀挡住了。

挡住弓的魔法少女的脸映照在某人的视野中。

空洞的双眼。

流淌的血泪。

左右长长撕裂的嘴巴。

「吓！」

她记忆深处隐藏的记忆泡沫涌现出来。

实习时看到的交通事故受害者的尸体。尸体肩膀上挂著的、被撕裂的肉块的形状。

然后她想起，那肉块比眼前的脸完整得多。只是因为长得相似，才暂时从记忆中被提取出来而已。

「渴望力量、想要拯救某人的英雄的最后。」

它带著撕裂嘴巴的笑容走向韩雅彬。魔法少女的嘴紧闭著，但嘴角的伤口却让那张脸看起来像是在微笑。

「即使如此，你还想要力量吗？得到力量后，还能忍住不伸手去拿糖果，追求更大的力量吗？」

咕噜。咕噜。

随著肺部积水的声音，她的内脏从腹部喷了出来。

在韩雅彬的视野中，她的样子随著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怪异。

从交通事故的尸体，变成像被粉碎机绞碎的动物一样。

（这是梦。那女人也这么说了。只是单纯的恶梦。）

现实中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只要等一下，梦就会结束。

韩雅彬为了避开视线而闭上了眼睛。

「没错，是梦。但也是你的未来。如果你渴望力量，黑色糖果就会永远在你身边。又咸又苦的糖果。你能忍住不伸手去拿吗？」

女人的声音渐渐变成像破鼓一样。

不是用舌头或嘴巴发出的正常声音。

而是只用声音的振动和高低起伏发出的怪声。

被怪声询问著无法理解的问题的人沉默了。

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也无法做出任何回答。

她只是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祈祷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你是不想回答吗？好吧。那就记住吧。把黑色糖果放进嘴里的人的下场。那可怕的样子。」

只剩骨头的血红色手指抓住了她的眼皮。

被强行睁开的韩雅彬的眼睛里，深深地印下了她的样子。

一位堕落英雄的样子。

带著微笑表情的忧郁女性的脸。

* * *

「哇啊啊啊！」

突然是哪来的尖叫声啊？

莉莎那家伙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她那样醒过来？

吓得我差点把车撞到路边的树上。

「醒了？吃饭吧。」

「吃饭？」

「旁边有三角饭团和可乐啊。拆开来吃。」

路况这么烂，可能很难吃，但考虑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还是得填饱肚子才行。

看向后照镜，映入眼帘的是韩雅彬茫然的表情。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先默默地嚼著三角饭团。

「做了什么梦？睡蛮久的。」

「我也不太清楚……」

坐在后座的弟子们开始聊天。

虽然开车时听到会有点分心，但对话很简短，还不至于让我无法集中精神。

「话说，很久是多久？」

「你睡了一个礼拜。师父说你应该没事。」

「一个礼拜？」

韩雅彬原本就看起来呆呆的，现在表情更加扭曲怪异。

智商是不是随著表情一起退化了？原本勉强还能送进嘴里的三角饭团，现在掉出来黏在脸颊上，变成饭粒。

「是啊。托你的福，我可以独占师父。」

白诗娴说完，开始讲述这一个礼拜的训练内容。

被铁锤敲打的事。

被铁锤打到瘀青的事。

挥舞铁锤导致关节脱臼的事。

被铁锤打到昏迷的事。

总而言之，就是在炫耀自己被铁锤敲打的事。

韩雅彬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一边把三角饭团一个个塞进嘴里，一边看著窗外丛林。

和白诗娴的自虐式「出柜」不同，实际上的训练还算正常。

问题不在训练内容，而在于白诗娴异于常人的学习速度。

如果是因为天赋异禀，所以各方面都学得很快，那还比较好。问题在于，她学习的标准让人完全摸不著头绪。

一些细微的技巧她学得很好，但使用铁锤的武器技巧，过了一个礼拜却毫无进展，依旧停留在像小孩子一样乱挥的阶段。

我心想，或许是因为缺乏实战经验，或是对战斗没有恐惧感，所以决定不检查韩雅彬的状态，直接带她上战场。

继续等下去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而且就算不醒，我也可以带著她。

没想到，她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就醒了，真是太好了。

我一边赞叹自己的好运，一边继续开车。虽然像以前一样，煞车踏板不太好踩，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车子主要的功能是前进，而不是停止，不是吗？

离合器倒是比较麻烦。

哐啷。哐啷。

因为路况糟糕，车子不断摇晃，雅彬的嘴角也沾满了饭粒。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北韩。禁区。」

「北韩？突然怎么了？该不会……已经到了英雄动员时期了吧？」

「动员令还早呢，别担心。诗娴，你跟她解释一下。」

我现在忙著开车。

绝对不是因为嫌麻烦。

就像我刚才想的，用这副身体连煞车都踩不好。

砰。

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应该没事吧。方向盘挡住了视线，没看清楚撞到什么，但这附近应该不会有人。

「要去抓怪兽！」

「怪兽？」

「师父知道一个怪兽大量聚集的地方，要去那里突袭！」

白诗娴的说明大致上没错，只是省略了重点。

如果我说要去攻击B级、C级怪兽大量聚集的地方，雅彬会是什么反应呢？

「那个……前辈？」

「怎么了？」

「我记得我的魔力不是还没恢复吗？现在进行实战训练会不会……不太好？」

「现在应该恢复了。你试试看。」

也是，该试运转一下了。

「好的。」

喀啦。

伴随著金属扭曲的声音，一支巨大的箭矢射穿了副驾驶座。

这是什么？我在做梦吗？

轰。呼呼。

把我从逃避现实的恍惚中唤醒的，是前方传来不祥的声响。

高速行驶、不断颠簸的车子慢慢减速。

车子完全停下后，我立刻跳下车，打开引擎盖。

映入眼帘的是惨不忍睹的景象。

喷油著火的引擎。

被撞得面目全非的无数金属零件。

就算我拿这个去问租车公司能不能理赔，保险公司职员大概也会笑著跑掉吧。

我的帐户里还有多少钱？应该不够买车吧？可是租来的车子蒸发了耶？贤锡啊啊啊！借我钱啊啊啊！

短暂的现实逃避和对未来的决断结束后，韩雅彬朝著对方转过脸。

「什么事？」

「那……那个……只是想召唤箭而已……」

是吗，因为涌出太多魔力而无法控制？

因为预想幸福滴露和它相性良好才给她那根魔法杖，没想到相性好得出乎意料。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诗娴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悠哉地提问。

「还能怎么办？走路啊。」

诗娴啊，我也想像你一样没心没肺就好了。

砰。

汽车发出最后的哀鸣，再次爆炸。

024.要是我再多一点时间和预算就好了……(2) 


024.要是我再多一点时间和预算就好了……(2)

* * *

「是这里吗？」

手机萤幕上闪烁的地图应用程式显示，目前所在位置就是未来科学生命制造学会。

「什么也没有啊。」

的确什么也没有。

听了白诗娴的话，环顾四周，视野中只有荒凉的北韩原野。

反过来说，正因为什么也没有，才适合这些奇怪的家伙盘踞。

「如果不是GPS定位偏差，这里应该就是了。」

多亏了比汽车还快的脚程，才能比预计时间早几个小时到达。

虽然雅彬一度体力透支，但后来也因为某种相遇而解决了。

「前～辈～，诗～娴～等等～我～」

随著都卜勒效应而变得古怪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是骑在野猪背上的雅彬扯著嗓门喊叫的声音。

然而，那声音才刚靠近，又迅速远去。

大概是野猪吧，急停应该很困难。放著不管应该就会回来了。

「师父，那不是野猪吧？」

确实，要说那体型比汽车还大，背上还长著角的怪异生物是野猪，有点勉强。

但又能怎么办呢？那就是野猪啊。我吃过牠们的肉，我很清楚。

「是野猪没错。只是被异界的力量污染，稍微有点怪兽化了而已。」

牠的本质还是比较接近动物，所以像现在这样揍牠一顿，牠就会听话。

仔细想想，让韩雅彬骑在那上面，真是个好主意。

「也就是说，怪兽也听得懂人话啰。真神奇。」

「除了怪兽，怪人和怪物也听得懂人话。只不过，因为牠们具有人格和智力，所以情况千差万别。」

有的怪人和自己的敌人产下了孩子，有的怪兽为了保护自己的主人——一个小女孩，而阻挡了异界军队。

「我前几天不是说过了吗？也有适应社会生活的怪人。管理局里就有几个。」

虽然压抑牠们的暴力倾向很辛苦，但只要适应了，就没什么差别。

「我第一次听到管理局有怪人在工作！」

「你在说什么啊。搞不好连教你基础教育的那些人也是怪人……」

等等，该不会这是机密情报吧？

因为平常交流得太自然了，我还以为不是。

「……别说是我说的。管理局里只有人类。」

虽然也有怪兽、怪物和怪人，但总之只有人类。

「是！」

你不会说出去吧？我得相信你不会说出去。总不能用魔法★记忆消除来敲我弟子的头吧。

……要不要试试看？

「师父？」

或许是因为我在盯著她的头看，让她感到在意。

白诗娴带著些许疑惑的微笑看著我。

算了，别想有的没的了。

「顺便补充说明一下，那些家伙身上都装有抑制异界力量的装置，所以很容易分辨。」

现在的装置是装在脖子上吗？跟早期必须把装置植入心脏或大脑相比，进步了很多。

在和诗娴聊天的过程中，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野猪返回的身影。

然而，以牠那冲刺的速度来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停下来，于是我举起锤子，准备阻挡牠的冲击。

「停。」

砰——

或许是因为揍过牠的锤子出现在眼前，野猪把脚深深地插入地面，硬生生停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由于突然的停止，韩雅彬尖叫著飞了出去，但我并不在意。

身为英雄，这种程度的著陆应该自己能搞定吧。

「谢了，回去吧。」

我帮野猪把插在地上的脚拔出来，拍了拍牠巨大的屁股。

「哼唧。」

野猪向我低头致意后，朝著牠原本居住的丛林奔去，远离了我们。

我原本还在想，如果牠的腿断了，要不要帮牠安乐死，幸好牠毕竟是怪兽，这种程度的冲击还不足以让牠骨折。

太好了，太好了。

「牠走了……我还以为我们变熟了呢。」

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韩雅彬弯著腰，一手摸著屁股，一手挥舞著向野猪道别。

该不会是著陆失败了吧……？

这样的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

「变熟？你有喂牠东西吗？」

为韩雅彬的名誉，我咽下那个疑问，抛出另一个问题。

「啊，我帮牠治疗伤口，牠就蹭著我的角表示感谢。」

「要是放著不管，那个伤口得要好几个月才能痊愈。就算是野兽，也知道感恩。」

事实上，如果放著不管，牠很可能因为伤口溃烂而死，但这并不重要。没人会为一只怪兽的死而感到难过。

重要的是，才跑了几个小时，韩雅彬就治好了我用锤子造成的伤口。

「治疗魔法的效率也提升了吗？」

「是的。化脓的挫伤大约花了一个小时。」

……才那样的伤口就花了一个小时？

「以前要花多久？」

「三个小时。」

世界变得如此可怕，我抬头仰望晴朗的天空，净化身心。天空晴朗，阳光温暖。

太慢了。太慢了。

魔力提升了这么多，却只花了一个小时？

以我的标准来看，魔力已经跃升到C～D级觉醒者的水准，速度却只有这样？

「你施展一下治疗魔法看看。」

「是？是！」

听到我的话，韩雅彬的双手喷涌出粉红色的魔力，但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我对治疗一窍不通。

「就照这个势头继续努力吧……」

「是！」

我只好称赞几句，结束了对话。

莉莎如果能告诉我就好了，但她也不能保证会再次出现在梦里。

找雷神的时候，要不要也找个治疗系的专家？有谁呢……

逆喻？不行。管理局没必要增加精神病患。

但除了那家伙，也没有其他人了。真令人头痛……

「师父，怪兽在哪里？该不会现在才要开始找吧？」

在我头痛烦恼之际，白诗娴一边无聊地用锤子和石子玩著高尔夫，一边开口问道。

「应该在地下。」

「地下？」

「奇怪的是，异界来的家伙都有在地面或地底深处建造基地的习惯。我曾经问过一次，他们说理所当然就该这样。」

大概十个异界人里有九个都有这种行为模式。

这是从他们口中逼问出来的，所以肯定没错。

就连人类组成的团体也会养成这种习惯，看来异界的能量本身就会损害大脑。

总之，都是异界的错。

「那要不要挖地？」

听到我的话，白诗娴不知从哪学来的，召唤出一把闪耀著银光的工兵铲，拿在手上。

她打算用那个挖吗？

「有更简单的方法。」

如果牠们躲在地下不出来，那就逼牠们出来。

通常会使用大规模轰炸、生化武器，或是派遣小规模部队突击……

「白诗娴，带雅彬到远一点的地方。别被波及到。」

「不能看你要做什么吗？」

「你大概被直接击中也只会受重伤，但雅彬会死的。」

诗娴也可能被石头碎片击中昏倒。而且头部无论何时被击中都很危险。

「诗娴，我们快走吧！」

听到我的话，吓坏的韩雅彬尖叫著抱住白诗娴，白诗娴背著同伴开始远离我。

虽然她似乎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反正远处也看得很清楚，有什么好看的。」

这样全力以赴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好像已经好几年了。

我召唤出锤子扛在肩上，并将握把放大，以便双手握持。

铿锵，铿锵。

吸收了魔力的锤子体积变大，锤头也按照我的意愿变得又宽又平。

「啊。」

由于锤子变得太大了，我向后踉跄了一下。

差点摔倒。真是丢脸。

我稳住摇晃的身体，将巨大的锤子放在身后的土地上。

那么，开始引出蚂蚁吧。

嗯。

我深吸一口气，将魔力注入锤子中。注入我唯一能完全沟通的武器，也是我无法向外释放魔力的我，唯一的宣泄出口。

轰隆。轰隆。

倚在地上的铁锤急速增加著重量，传来大地不堪重负的哀鸣。

落在肩上的重量确实地增加著，却丝毫不觉得负担。因为身体也为了挥动铁锤解除了限制器。

铁锤的重量压陷了地基。

崩碎的石块朝我飞溅而来，却被我身上爆发出的冲击波粉碎。

噗咻。

仿佛预设的魔力已经聚集到铁锤上，铁锤后方的圆柱体喷射著蒸汽弹出。

铿锵。

眼看就要飞射出去、剧烈颤动的圆柱体被铁链牢牢抓住。

这样应该够了吧？

「哈啊啊啊！」

将作为支点的左脚向前踏出，握住扛在肩上的铁锤柄，像挥舞鹤嘴锄般向下猛击。

巨大的铁锤砸向大地，

视野染成一片漆黑。

嘟―――――。

被魔力阻隔的耳朵里，还是传来无法完全阻挡的尖锐耳鸣。

然而，周围想必正扩散著比尖锐耳鸣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巨大轰鸣。

弟子们现在应该正在观察蕈状云吧。虽然身处撞击点的我，因为碎片和烟雾的遮蔽，什么也看不见。

「还没结束呢。」

这样下去，那些家伙只会惊慌失措，不会逃出来的。

「发射。」

叮。叮。叮。叮。

连接著圆柱体的铁链断裂，碎片散落在空中。铁链的环扣反射著些许光芒，留下最后的痕迹。

咚。

被压抑的圆柱体将其中蕴含的庞大魔力传递给铁锤。

冲击波驱散了烟雾和碎片，世界重获光明。

眼前出现一把巨大的铁锤。

深深嵌入大地，推开巨大力量的，巨大的铁锤。

透过圆柱体释放的庞大能量没有四散，而是顺著导体铁锤，直奔大地。

轰。

地面震动起来。

内部有什么东西崩塌的震动也传了过来。

来吧。出来吧。

生产B级、C级怪兽的组织，不至于被这样就摧毁吧。

我好不容易控制了力量，可别说你们就这样完蛋了。

仿佛回应我的期望。

铿锵。铿锵。铿锵。

呜―――――。

伴随著警报声，无数建筑物露出了真面目。

虽然到处龟裂崩塌，但主体结构依然保存的建筑物。

看来他们还没蠢到把老巢暴露出来，大部分是电梯或货运货柜，但总之，入侵的途径已经守住了。

「现在可以过来了！」

我提高音量，好让弟子们听到我的声音。

这样敌人也听得到吧，但那又如何。

就算他们有O级怪兽，有靠山，

就算O级怪兽出现，只要不是强到离谱的家伙，打爆就好了。

高高扬起的尘埃落下，周围略微昏暗，耳鸣也消失的时候。

「前辈！」

「师父！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弟子们担心著我，发疯似的跑过来。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核弹之类的，或是敌人的秘密武器……」

「核弹有光和热，比这更方便杀人。」

话虽如此，威力也不比核弹弱。各有优缺点吧。比如数量、射程之类的。我这边有限制。

「只是？那你刚才承受了堪比核弹的攻击？」

「那是我挥的铁锤，承受什么？」

我要是挥出连自己都承受不了的力道，这附近早就灰飞烟灭了。

核能学系可不是白白荒废的。就是因为有一群连核辐射都能承受的疯子在乱搞，才荒废的。话虽如此，核辐射也挡不住O级的家伙。

弟子们一脸难以置信地看著我缩小的铁锤，我无视了他们的视线，随便指了个电梯。

「去吧。里面应该有怪兽。」

「呃……这样不会危险吗？」

不管是韩雅彬还是白诗娴，都慌张得完全没看我指著的电梯，只是盯著铁锤瞧。

那就强行塞进去好了。

「吵死了，快去。」

我抓住魂不守舍的弟子们，把她们扔进电梯里。

不想死的话就会清醒过来了。

嗡嗡。铿锵。

「师父？！」「前辈？！」

电梯门关上，钢铁箱子朝地下发射出去。

啊，还有件事没说。

我哒哒哒地走过去，一把扯下电梯门，朝著已经消失的钢铁箱子喊道：

「危险就喊！我会去救你们的！」

「啊啊啊啊啊！」

从黑暗的洞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但我无视它，走向另一部电梯。

那不是求救，只是单纯的尖叫，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得做我的事。那么，哪部电梯是通往研究室的呢？

我在凹凸不平的荒地上徘徊，环顾著电梯，看看有没有什么标记。

1、2、3、4、α、β、γ

每部电梯上都贴著这些字符。仿佛只有使用者才看得懂似的，完全没有考虑到访客的标示。

「好像都不是。」

就这样一个个确认著走下去，途中，一部引人注目的电梯映入眼帘。

没有字符，只有锁的奇怪东西。外观虽然相似，但看起来附加了更多零碎的设备，感觉像是通往重要设施。

就是这个吧。

我按下电梯按钮想打开它，但除了警报声和指尖传来的电击外，什么也没有。

这待客之道也太糟糕了。为了这种情况，我可是学了一招。

我用铁锤敲击电梯门。

没有路就自己开一条。

咚。

「竟然撑住了？」

与我的预期相反，电梯门只是凹陷变形，却承受住了我轻轻挥动的铁锤。

是相当坚硬的金属呢。

我轻轻挥舞著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著门。

「开门的咒语是……芝麻开门吗？还是EX-Machina Show Time？」

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做英雄该做的事了，顿时兴致高昂。

果然，伴随著敌人的惨叫声攻破基地才是最棒的运动。

我个人倒是想起以前有个同伴，一边安装炸药一边喊著「魔法★开门」，但说出来有点丢脸。

就这样又挥了五下左右，承受不住铁锤敲击的门终于被撕裂，露出了电梯内部的景象。

「什么也没有嘛。」

是为了防止入侵者，还是故障了？眼前敞开的门后，没有电梯厢，只有一片漆黑。

铿。铿。铿。

被撕裂的门板到处碰撞坠落的声音回荡著，除此之外，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有什么关系，跳下去就好。

这种东西也好意思叫做安全防护措施，无限城主看到的话，肯定会把设计图撕碎，质问是谁设计的。

至少也得装上雷射刀、电浆发生装置、异界传送装置之类的才算安全防护措施吧。

「嘿咻。」

我面无表情地朝下方跳了下去。

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危险，但……

「不，可恶。」

重力拉扯著我的身体，产生的风灌进衣服里，把衣服鼓起来，让我很不爽。

真麻烦。

我将魔力注入衣服，硬化后的衣服便安静下来。

以前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举动，但最近穿的撬棍的黑色衣服即使不这么做也不会怎么飘动，所以就忘了。

说起来，穿著这身衣服这样跳来跳去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正这么想著，视野中掠过管道和紧闭的门。

下坠了大约20秒，却仍然看不到尽头。

还真久啊。

如果是潜入的话，随便抓住一扇门进去就行了，但我想要的是研究室里的怪兽种子。

那种重要的设施大概会在最深处吧。

我一边想著他们竟然把基地挖这么深，一边朝终于露面的电梯厢踢了一脚。

砰！

电梯车厢的天花板被撕裂开来，一分为二的电梯车厢悬浮在半空中。

我看见了坚实的落脚点。

理所当然地，我用落地技著陆。

是最底层吗？

看来电梯原本就停在最底层。

那么那扇门就是最底层的门了。

从电梯门的窄缝中，透出光芒。那微弱的光芒，告知著门的另一边有人存在。

我从坚实的落脚点一跃而起，将手指伸进发光的门缝。

嘎吱。嘎吱嘎吱。

虽然听到了电梯的安全装置努力阻止入侵者的声音，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砰！

我抓住被挤压变形的铁门，将其撕开，朝著我该去的地方，迈步走进了内部。

「入侵者？！」

「那些怪物怎么了！怎么会有英雄出现在这里？」

雪白的房间，明亮的光线。

身穿白袍的科学家们四处奔走。

刺鼻的血腥味和药品味。

找到了。

025.要是我再多一点时间和预算就好了……(3) 


025.要是我再多一点时间和预算就好了……(3)

* * *

我一踏进实验室，科学家们就惊慌失措地开始逃窜。

看来他们没料到英雄会闯进重要设施，无数科学家涌向唯一的逃生出口，现场一片混乱。

看他们没小觑我的外貌，迅速逃命，似乎是相当资深的科学家呢。

喀。

我弹指一响，无数钢珠凭空出现。

喀。

发射。

哒哒哒哒哒。

无数钢珠互相碰撞，实验室里充满了声响。

像阔剑地雷般散开的无数钢珠。

因为威力太低，不太常用这招，但要做到不杀人，没有比这更好的技术了。

「啊啊啊啊！」

「啊！」

钢珠如同最初瞄准的一样，射中了他们的四肢。

虽然手脚可能会骨折，但比起被铁锤砸碎消失，算是好得多了吧。

虽然有些科学家拿同伴当挡箭牌逃跑了，但大多数都倒在通道上呻吟。

我无视他们的呻吟，抓住最近一位老科学家的头发，让他与我四目相对。

「那么，我们开始谈正事吧。怪兽的种子在哪里？」

「呃……血腥魔法……你又来妨碍我们吗？」

还好不是绯红战锤。

虽然是个相当侮辱性的名字。

「什么啊。你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被你摧毁的学会已经不计其数了……」

嗯。是以前的幸存者吗？

「那么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吧？说吧。做人体实验了吗？把觉醒者磨碎了吗？啊。我是说英雄。」

这是重要的分歧点，好好选择吧。

你们是要进管理局的监狱，还是要在这全部被碾碎。

「……没有。」

「真的吗？我看多了，只要搜查实验室就会真相大白。」

我的五感太发达了，就算只是一点点肉块，我也能分辨出是什么生物。

「我们的目标只有开发出完美的怪兽。对怪人没有兴趣。」

「那要查过才知道。」

砰。

「呃。」

我放开他的头发，他的头撞上了实验室的地板。

除了脑部损伤，冲击似乎也波及到手脚的伤口，引发了疼痛，但异界附身的人类遭受什么样的痛苦，与我无关。

「啊啊啊啊……」

「好痛……住手……」

我踩过挡住通道的科学家们的伤口，走向逃生通道。

嗯……科学家啊……先问问看吧。

哔。嘟噜噜噜。

电话铃声在耳边响起。

「接电……」

章鱼的声音传来。

「阿尔=谢尔。把这些家伙全部交给管理局没问题吧？」

快速地只讲重点。

「是的。目的本来就是瓦解该结社。只要达成目的，队员的生死无关紧要。」

「好。今天之内就会结束。准备好基因提取。」

「是。」

哔。

得到答复后，我立刻挂断电话，拨打另一个号码。

「什么事。我很忙，快说。」

「贤锡啊。派生物灾害应对小组到地震观测到的地点。类型是B——U-23。预计最高危险等级B。该位置有多部电梯。预计10小时内完成镇压。」

「……怪兽的种子呢？」

「确认后将予以销毁。我打算亲自处理。」

「知道了。别大意。」

「你在跟谁说话啊。」

正要挂断电话时，贤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下次动用力量之前先通知一下。管理局观测组都炸锅了，说什么不明英雄或新的O级越过大长壁之类的。」

「就敲一锤子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反正分析一下过去的案例，大概就能推测出来吧？」

还是说因为数据太久远，还没找到？

「现在是和平年代。别忘了，那种案例也是过去式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又不是把哪个城市搞垮了，没想到会被这样数落。

「这种琐碎的事就到此为止吧。真是万幸啊，李夏岚。」

不知为何，电话那头传来略微柔和的声音。

「什么万幸？」

「我还以为你就这样烂掉了。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直到死都停滞不前。」

……

对一切都失去兴趣，也不再以英雄身分活动的那段时间。

那时贤锡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给我钱，但我现在才明白，他也是在担心我。

不，或许在那时候，只要我稍微留心一点，就能明白那是对我的担心。

只是因为我漠不关心，所以才无视了。

「我找到该做的事了。」

「往好的方向发展了，李夏岚。制压小组预计12小时后抵达，在那之前，全部处理掉。」

「确认。」

喀嚓。

确认？

这词有多久没用了？

跟贤锡聊著聊著，好像回到了过去。

那么，出发吧。

去抓逃走的科学家们。

* * *

「操！解开这个我们都会死的，院长！」

「解开！叫你解开就解开！反正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怎么这么吵？

连关门的时间都没有吗？我踢开敞开的门，走进房间。

无数巨大的玻璃圆筒。

装满绿色液体的圆筒里漂浮著许多生物。

培养失败的肉块。

虽然长得不错，但看起来缺胳膊少腿的生物。

看似即将完成的巨大怪兽。

圆筒里的一切都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怪兽。

圆筒底部会定期打开，将失败的肉块送入培养室下方的洞口。

看来真的没有进行人体实验。

没有看到人类的肉块，失败品中也没有类似人类的家伙。

嗯，虽然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还不能确定。

大致确认周围情况后，我的视线移向放在中央的圆筒。

浸泡在紫色液体中的巨大豹子。

身体本身还保持著豹子的原型，但身上的每个斑点，都长满了眼睛，而不是黑色的毛。

这些眼睛似乎并非单纯的装饰，现在仍缓慢地眨著，眼球也四处转动。

这家伙就是这个实验室里所有怪兽的种子吗？

从它散发的力量来推测，等级在B级上位到A级中位之间。

居然能捕获到这种程度的怪兽。

「还无法完全控制。至少再给我们30分钟……」

「现在英雄都打进来了！如果不马上放出来……」

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没有转过头，只是不停地敲打键盘，其中一名科学家对著他们大吼大叫。

那家伙就是这个学会的首脑吗？

「好了。注意。」

他们的视线集中过来。

那么，继续吧。

「把手从键盘上拿开，首先，我要说明英雄规则。如果乖乖投降的话，最多就是判刑。没有造成民间损失，顶多就是违反怪兽管理法。」

我不知道他们打算用这些怪兽做什么，但这些科学家应该庆幸我闯了进来。

如果他们把怪兽放出来，就绝对是死刑判决了。

我的话似乎起了作用，科学家们开始骚动起来。

「现在投降就能轻判？」

「那家伙是李夏岚啊。反正都完蛋了，不如把技术交给管理局，保住一条命……」

「说不定还能到管理局的研究部门工作……」

这帮家伙到底烂了多久？又有一个认识我的。算了，先不管……最后那家伙说对了。

如果没有其他罪名，且没有进行人体实验、实体探究、力量注入等管理局禁止的实验，可以用在管理局的研究部门工作来代替服刑。

随著这种传言的散播，首领的脸色渐渐变红。

一副无法忍受这种耻辱，怒不可遏的表情。

「别……开玩笑了！」

「不行！」

学会的首领朝著键盘冲了过去。

如果真想阻止的话，我也能阻止，但那样就难以得到种子了，所以我干脆放任他。

其他科学家们冲上前去试图阻止首领，但首领敲击键盘的速度更快。

科学家们抓住了首领的手，但首领的小指还是按下了Enter键。

——强制开启命令已批准。请周围人员立刻避难。实验体Ω-001释放程序启动。

「一切都结束了！」

「啊啊啊啊啊！」

科学家们发出尖叫，从我身边逃窜。

喀哒。喀哒。

我弹了两下手指，将钢珠射入逃跑的家伙们的腿里。

想跑？没门。给我倒在那里，好好看著你们学会的末日吧。

邪恶结社这帮家伙，怎么行为都一模一样？

即将崩溃的集团。最后的手段。

最后的协商也失败了，不稳定的实验体被释放出来。

难道有什么反派专用剧本吗？

咚。咚。

插在怪兽身上的粗大软管从牠身上脱落。

铿锵。铿锵。

束缚怪兽手脚的固定装置被解开，怪兽的手脚开始活动。

咕噜。咕噜咕噜。

装在圆筒里的紫色液体伴随著泡沫向下流出，豹子头上那双普通的眼睛睁开了。

「哈哈哈！去解决他吧，帕图斯之眼！」

怪兽的名字也乱七八糟的。帕什么？

哐啷。喀嚓。

玻璃破碎的同时，自信满满地胡言乱语的学会首领被豹子吃掉了。

首领连遗言都没留下，就变成了一块普通的肉，被怪兽吞进了肚子里。

死于暴走的最终兵器之手的反派。这也一样啊。

看到那副样子，就知道人要懂得适时低头。早点低头的科学家们都保住了性命，不是吗？

「格rrrrrr。」

豹子带著杀气的吼叫声在周围回荡。

「呃……呃……」

科学家们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虽然那杀气是针对拿著武器的我而发出的，但光是余波就足以让他们昏厥。

A级怪兽嘛。就是这样的怪物。

「喂，你这家伙。吵死了。」

对我来说，它可不是什么怪物。

为了回应那杀气，我也向豹子释放了我的杀气。

乖乖待著的话，我就让你瞬间毙命，给我安静点。

「喵呜？！」

感受到杀气的豹子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被抓来的，但你周围大概没有比你更强的野兽吧。

也没感受过如此强大的杀气。

如果是从一开始就作为怪兽诞生的话另当别论，但如果是透过种子变成怪兽的野生动物，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踏。

我向前走了一步，豹子就后退一步。

踏。

踏。

这样的动作重复几次后，豹子的腿碰到了栏杆。

已经无路可退了。

「喵啊啊啊啊啊！」

怪兽张开嘴，发出尖锐的叫声，似乎是想保住最后的尊严。

但我毫无反应地继续迈步，牠便害怕地蜷缩起了身体。

踏。砰。

两个脚步声重叠在一起。

我移动脚步的同时，豹子朝天花板窜去。

铿锵。

豹子跳跃位置的圆柱体碎裂开来。

圆柱体内的绿色液体和肉块在空中飞舞。

砰。铿锵。

瞬间加速的豹子在培养室里四处移动。

科学家们培育的怪物们变成了肉块垃圾。

砰。

再次传入耳中的跳跃声。

豹子似乎认为已经充分加速，朝我飞扑而来。

是啊，最终还是要死于怪物之手吗？

我挥动著一直拖在地上的铁锤。

让铁锤击中豹子的头部。

砰！

豹子头部爆裂的声音，眼前展开一片血腥的景象。

但是，手上的触感却告知我这一切并非真实存在。

奇妙的违和感冲击著我。

是催眠术吗？还是幻觉？

无数的眼睛或许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器官吧。

不管是幻觉还是催眠，豹子都还没死。

如果牠的目标不是我，那牠会做什么呢？会优先选择逃跑，还是攻击我身后的科学家们？

这不是很明显吗？

无数次在实验中饱受折磨的野生动物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朝著倒下的科学家们所在的地方挥动铁锤。

感受到奇妙违和感的位置。

空气流动停止，感受到微弱的生物活动的场所。

噗哧。

不可能听到的声音却传入了耳中。

透过沉重挥舞的铁锤，传来血肉被破坏的手感，挥出的铁锤停留在半空中。

一锤。

怪物迎来了终结。

怪物倒下的同时，如同催眠解除一般，巨大的豹子在半空中显现出身形。

腹部开了一个大洞，血肉四溅，死去的豹子。

似乎是被最后的攻击吓到，身上所有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不断抽搐，但却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活动。

作为最终武器的怪物死了，学会的实验全部以失败告终。

「那么，种子在哪里呢？」

喀嚓。

随著我的意志，银色的钢铁手套出现在我的右手上。

我将钢铁手套伸进怪物腹部的大洞里翻找内脏，令人作呕的触感传来。

尸体的触感总是那么令人恶心。

即使隔著坚硬的钢铁手套，也能感受到血液和肉块的黏腻，以及刚死去的怪物残留的些微温度。

啪叽。啪叽。

从洞里流出的内脏好几次掉落在昏迷的科学家们的头上。

「找到了。」

坚硬的物质被钢铁手套抓住，我将它拉了出来。

喀啦。喀啦喀啦。

连接著怪物体内异物的无数血管和神经被扯断，拉出来的钢铁手套上，一颗凹凸不平的黑色石头闪闪发光。

异界力量的凝聚体。

在变异怪物或堕落英雄体内发现的黑色种子。虽然可以看到像是被多次切割取出的人工切面，但大小看起来还能使用。

「封印。」

喀嚓。喀嚓。

铁锤的上半部打开，露出一个小空间，我将种子放进去，然后关上铁锤。

虽然我告诉管理局会销毁种子，但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这个。

黑色种子。异界力量的凝聚体。

那么，去看看我的弟子们吧。

我亲切地扭断倒在地上抽搐的科学家们的关节后，离开了培养室。

026.要是我再多一点时间和预算就好了……(4) 


026.要是我再多一点时间和预算就好了……(4)

* * *

嗡嗡嗡。

金色的钻头翻搅著地面，另一端的后燃器喷射著火焰，不断深入地底。

好久没用钻头了。

虽然在弟子们身上装了发信器兼窃听器，但我可没打算用双脚跑遍这个广大的基地。

只要照著发信器指示的方向挖掘前进就好。

「还活著吗？」

既然有生命反应，应该就是活著吧。

我透过装在锤子上的窃听器，确认弟子们的状况。

——哇啊啊啊诗娴啊那东西是什么啊啊啊啊。

——我也不知道啊啊啊啊。

在傻弟子们的尖叫声中，传来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看来还活蹦乱跳的嘛。

虽然好像正遭受袭击，但听她们这么吵闹，就表示还有力气捣乱。

真的撑不住的话，连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也考虑过被抓的最坏可能性，但看来她们还活得好好的。

滋滋滋滋。

锤子的钻头突然撞上金属，迸出火花。

虽然一点一点地在削金属，但速度并不快。

魔力不足吗？

我向锤子注入魔力，钻头的速度加快了，穿透金属后，我腾空而起，与弟子们会合。

「还活著吗？」

「前辈！救命啊！」

「雅彬啊！支援！支援！哇啊啊啊！」

简直是一团乱。

从空中俯瞰，眼前的景象怪异至极。

数十只的怪兽将魔法少女逼到通道的角落，诗娴在前排抵挡，雅彬在后排攻击。

不对。不是怪兽逼她们的，而是两个弟子故意的？

从空中俯瞰，怪兽大多是大型个体。

虽然偶尔会看到中型个体，但像下面遇到的豹子那种中小型个体几乎没有。

她们应该是为了制造一对一战斗的局面，避免被包围攻击，才把身体往通道深处移动吧。

看起来还没什么大问题，于是我把槌柄钉在天花板上，屁股坐在槌头上。

「别光看啊，快来帮忙！」

虽然韩雅彬发出了哭喊声，但她似乎还有余力，射出的箭矢划破空气，正中怪兽的眼睛。

「我如果帮忙，就不是实战训练了。等你们有危险的时候，我会救你们，所以努力看看吧。」

怪兽大多是C级，少数B级。

如果她们认真努力，应该能解决一半左右。

我坐在槌头上晃著腿，愉快地观赏著。

「师父！后面！」

「我知道。」

我徒手抓住袭向背后的触手。

虽然手上传来黏糊糊的液体，感觉很恶心。

但因为是熟悉的触感，我没有慌张，而是挥动手臂扯断触手，并向攻击的怪兽释放杀气。

「不想被我送去地狱的话，就给我乖乖待著。畜生。」

乖乖当我弟子们实战训练的靶子吧。

虽然只是稍微释放了一下杀气，但感受到杀气的怪兽们停止了战斗，抬头望向天花板。

牠们应该感觉到，有个压倒性的强者在牠们头顶上释放杀气。

是因为这种恐惧，唤醒了牠们的野性本能吗？刚才还疯狂暴动的家伙们，开始慢慢地想要撤退。

「干嘛？继续啊。不想现在就死在我手里的话。」

我直接向牠们的本能下达命令。我是远远凌驾于你们之上的掠食者，我有足够的力量解决你们。

既然是人类制造的怪兽，应该具备理解和执行人类语言的知识。总得让自己能控制牠们吧。

「格噜噜噜！」

「嗷呜呜！」

「锵！锵！」

无数的怪兽咆哮著，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如果说刚才的怪兽是盯上猎物的猎人。

现在的牠们，则是听从身为头领兼掠食者的我的命令，抱著必死决心的士兵。

「前辈啊啊啊！」

「只是稍微激烈了点而已。好好加油吧。」

「我知道了！」

雅彬的脸变得更加愁眉苦脸，但白诗娴却像是很兴奋似的挥舞著武器。

刚才动作还略显迟钝，现在却判若两人，究竟是什么不同了呢？

是因为我在看吗？还是战斗变得更加激烈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种原因，但总之有什么东西点燃了白诗娴的战斗本能。

如同印证我的想法一般，白诗娴将武器射向敌人阻挡其靠近，并挥舞著铁锤迎击逼近的敌人。

这下糟了。

虽然看起来很华丽，但也就仅此而已。

飞射出去的武器没能穿透怪兽的弱点，反而被弹开；铁锤虽然也依照我的指示攻防一体地挥舞著，却没能掌握到确实的打击点，经常滑开。

就像小孩子打架一样的乱打一通。

即便如此，这之所以还能算是一场战斗，大概是因为白诗娴能预见未来吧。

看吧，就像现在这样。

怪兽的爪子朝著诗娴的死角袭来，但她却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势。从她的眼神看来，她明明知道攻击即将到来。

白诗娴最终为了应对攻击，勉强地大幅挥动了右手的武器。右手绕过身体，让铁锤来到背后。

铿！

虽然挡下了眼前的爪子，但接下来的动作却出现了问题。尽管其他怪兽的攻击接踵而至，她却没有时间解开缠绕在身上的手臂，准备下一次的回旋。

虽然可以立刻挥动，但铁锤上的力量会不足。

致命的失误。

战斗需要预判几步之后的局势，只相信预知未来而不去思考下一步，就会变成这样。

预知未来的使用方法不该是这样的。基本上应该先预判几步，然后确实地选择接下来的一两步，以修剪掉不稳定的未来。

就是因为想用预知未来来弥补经验不足，才会产生这样的问题。

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出手帮忙时……

「危险啊，诗娴！」

粉红色的闪光划破战场。

及时射出的箭矢射中了怪兽的关节，为白诗娴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就靠著这一点点时间，白诗娴解开了缠绕的四肢，迅速地重新摆好架势。

砰！

轻快地挥舞著铁锤。

挥舞铁锤的姿势简直就像是在复制我的动作。

向前踏出一步保持平衡，一副就算手臂关节脱臼也无所谓的气势，大幅挥动著铁锤。

将全身的力量和旋转力发挥到极致的一击。

喀嚓！

伴随著如同水果果肉爆裂般的声音，怪兽的头颅消失了。

虽然没有像我那样头颅炸裂、血肉飞溅的程度，但足以证明这一击确实将其杀死。

那一击还不错。

「做得好！」

「继续上吧！」

明明只是打倒了一只怪兽，两个弟子的脸上却洋溢著喜悦。

没有争论谁的功劳更大，而是互相称赞彼此的表现。

没想到两个人的组合意外地不错。

白诗娴虽然力量充足，但由于缺乏战斗经验而失误连连；韩雅彬虽然力量较弱，却懂得在适当的位置发动适当的攻击。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韩雅彬的成长。

她原本就很有天赋，甚至能预测并躲避我的攻击。然而，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方面都问题重重。

就算瞄准弱点攻击，如果无法穿透敌人的外皮也毫无意义。

就算瞄准破绽攻击，对方的反应速度更快。

当对手做出数十个动作时，她连一个动作都难以完成。

单凭天赋和努力也无法克服的无数问题。

而那些基本问题掩盖了她的天赋，如今她的天赋终于绽放光芒。

她能够穿透敌人的外皮了。

反应速度也略有提升。

动作的差距大幅缩小。

就这样，她主宰了战场。

（说不定宝石不只是白诗娴，韩雅彬也同样具备。）

我想起了梅特亚尔。

他是苏联的狙击手，总是在关键时刻提供必要的支援。

身为只能召唤狙击枪和太空衣的变身英雄，他所有的特殊能力都依赖子弹，但凭借著他那超凡的战斗直觉，他被评定为A级的觉醒者。

如果好好培养的话，或许会很像他。

不……说不定会更出色？

治疗能力就算再弱，也是聊胜于无的。

箭矢也是由自身的魔力生成，根据训练可以赋予各种效果，因此会更加灵活。

如同在此描绘著那样的未来，怪物倒下的速度加快了。

白诗娴相信韩雅彬，将战斗方式改为使用大招，而韩雅彬也从消耗远处敌人的方式，彻底转为专注于白诗娴的辅助。

补上漏掉的怪物的最后一击。转移敌人视线的短暂闪光。完美的站位。

即使不需要辅助时，也会瞄准怪物的四肢，削弱牠们的机动性。

名为白诗娴的暴风席卷了战场，但了解战斗的人很容易就能察觉到。

制造那场暴风的主角，并非中央手持铁锤的人，而是那个仿佛随时都会落泪的持弓女孩。

而且，那场暴风还在不断扩大。

随著彼此间的信赖加深，战略也开始改变。

从掌控通道并尝试各个击破的安全策略，转变为让拥有强大力量的白诗娴能够尽情挥舞铁锤的前进部署。

明明是危险的行动，但看著白诗娴，那种想法消失了。

完美的壁垒。

与搭档不同，拥有压倒性肉体能力天赋的她，手中的铁锤化为了壁垒，敌人无法突破那道壁垒，纷纷化为肉块。

「诗娴啊，不要太往前冲了……」

「我一个都不会放跑，所以别担心！安心地射！」

从那句话可以看出，前进部署是诗娴单独做出的决定，但这个选择并没有错。

虽然细节方面一团糟，但综观整个战场的眼光还不错嘛。

对白诗娴的评价也稍微改变了。从单纯依靠力量横冲直撞的野猪，变成了知道自己力量极限的突击队长。

虽然带点野猪般的性格，会冲到稍微危险的位置，但那也是因为相信韩雅彬这个同伴才能做出的行为吧。

「真可惜啊。」

要是能把这两个人合二为一，一人分一半就好了。

兼具行动力和压倒性肉体天赋的突击型英雄白诗娴。

柔弱、追求安全，虽然没有肉体天赋，却拥有压倒性战斗意识的韩雅彬。

原本以为第一次实战经验能有多少收获，没想到成果比预期的大。

两人的天赋和性格。以及与外表不同，内心存在的韧性。

隐藏智慧的野兽，和披著柔弱外衣的理论家吗？

这样看来，我得重新修改课程安排了。只看外表就判断错误了。

白诗娴以控制情绪的训练为主，尽可能多进行对练，培养不足的战斗意识，并使其能力开花，以应对各种情况。

韩雅彬则要让她冒点险，培养决断力，并尽可能将战术策略灌输到她脑中。

这么一想，韩雅彬的能力有点可惜了。

「如果有精神系能力的话，就是完美的指挥官人选了。」

能用精神系能力即时传达命令和情感的人。

我暂时地想起了无限城主，但那老头的方向性不同。

更适合小规模，小队或中队级别指挥的人才。

战略层面另当别论，但战术层面的教材我可以教……

顺便教她应对异界的理论知识也不错。

就在我重新制定课程安排的同时，怪物的数量逐渐减少。

数十只怪物减少到可以用双手数出来的数量，而剩下的也逐一倒在白诗娴的铁锤之下。

「最后一只！」

白诗娴挥舞著铁锤。

长满触须的巨狼试图移动双腿躲避铁锤。

噗。噗。

两支箭矢射中了前腿。

喀嚓。

几乎同时，头骨碎裂的声音响起，最后一只怪物倒在了地上。

「结束了，师父！」

「我活下来了……」

战斗结束后，紧张感似乎消散了，我的弟子们看著黏在天花板上的我挥手，另一个则瘫坐在地上。

真是笨拙。

我从天花板上拔出铁锤，朝地面挥去。

「咦？」

「别动。」

想躲避朝自己挥来的铁锤的白诗娴。我对她说了停下，并挥下了铁锤。

喀啦。

铁锤击碎了白诗娴身旁怪物的腹部。

「嗷！」

还活著伺机而动的狼型怪物发出哀鸣，停止了行动。

「不只是怪物，就连怪人和妖怪，也并非所有家伙的弱点都是头部。」

我踢了踢倒下的狼，展示著被开了个洞的尸体。

肚子上的破洞里，弟子们应该也确认到了白色的东西。

不可能存在的第二个头骨，以及从缝隙中流出的粉红色脑髓。

「这家伙的脑袋有好几个啊。以后都要确认生命反应。」

「是！」

「是……」

回答倒是挺积极的。

听完弟子们毫无营养的回答后，我环顾四周。

被箭射死的怪物，头被敲碎的怪物。那样的B级、C级怪物有数十只。

白诗娴虽然是A级，但那单纯是靠天赋得来的等级。我没想到她能打倒所有怪物。

这应该是白诗娴和韩雅彬都忠于自己的职责才能达成的结果吧。

就算给那些半吊子英雄和她们一样的力量，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成功。

还是得称赞一下才行。

我把锤子收回来，拍了拍弟子们的腰，开口说道：

「干得好。老实说我以为你们连一半都解决不了就会喊救命了。」

之后分析战斗时，还是得好好教训一下弟子们，但现在先称赞他们吧。

你们做得很好，孩子们。

027.过去 


027.过去

* * *

挥舞著铁锤，歪著头的白诗娴映入眼帘。

白诗娴似乎正专注于某事，不断挥舞著铁锤，口中还喃喃自语。

觉得不该打扰弟子的专注，便向韩雅彬传达了接下来的行动。

「你们先回家吧。」

「前辈呢？」

「我得向管理局做移交。还有大概9个小时，你们想在这尸堆里等吗？」

韩雅彬听了我的话，瞟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怪兽尸体，摇了摇头。

是啊，都这么努力战斗了，也该休息一下。工作之后的休息最棒了。

「如果距离太远，就让诗娴背你吧。也跟她说明天训练取消。」

「周六、周日也休息吗？」

今天是星期五吗？

那就能好好休息三天了。

「对，就跟她说好好休息吧。毕竟对诗娴来说，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实战。」

之前和我战斗的那次，要说是实战，内容有点那个。

「是。」

「周末我可能不会回管理局，我不在的时候，别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

「我看起来是这样吗？我都成年了。」

语气中透露出不满，看来韩雅彬不喜欢变身后的年轻外貌。

也是，这家伙的变身模样和原本的外貌差异很大。就算这样，在我面前这样说，听起来就像在撒娇。

我虽然长这样，但我的年纪可是你的两倍多啊。

这也不是非说不可的事，便把话吞回肚子里。

望向远处白诗娴的舞姿。

既没有效率，也没有破坏力，铁锤的轨迹描绘出一支舞蹈。

凭借本能挥舞的动作，虽然没有效率，却足以感受到弟子的成长。

「你不会马上就走吧？」

她那样做，阻止她好像不太好吧？

「等诗娴做完吧。」

「就这样放著她，她会在那里待上好几个小时。」

训练的时候，她也曾这样全神贯注地挥舞铁锤，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专注，但挥舞铁锤的动作却还是乱七八糟的，真是难以理解。

「如果她一直那样，就适时阻止她，然后回家。」

「是。」

虽然韩雅彬嘴上答应了，但她似乎也没有要打断白诗娴专注的意思。

因为韩雅彬也低头看著弓，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 * *

比预计到达时间早了30分钟。

几辆吉普车朝著荒野中新形成的低矮盆地疾驰而来。

「这里。」

为了引导他们，我挥了挥手，吉普车便表演了一次漂亮的甩尾，将我包围起来。

从吉普车上下来的管理局职员，先是慌乱地确认周围情况，然后将枪口对准了我。

我像投降一样举起双手，向他们表示没有敌意。

「安全确保！」

「确保！」

职员们喊出安全确保后，其余人员才从吉普车上现身。

如果说刚才从吉普车上下来的职员是穿著统一制服的军人，那穿著完全不同服装的他们，该怎么称呼呢？

穿著华丽服装，各自展现不同色彩的他们。如果他们能动作一致，应该会很漂亮吧。各种色彩和武器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幅画。

但他们并没有那样做。

即使在执行公务，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打著哈欠，拖著脚步的英雄们。

要求他们做些什么，是不是我的错呢？

即使已经失望过一次，还是会被他们的华丽所吸引。

我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对著向我走来的管理局职员开口说道：

「登录编号01-005-M李夏岚。在现地点发现违反怪兽管理法的团体。判断为紧急情况，已执行关闭措施。」

「你有获得许可吗？」

「确认到由B、C级组成的怪兽群，怀疑有A级怪兽存在，因此优先执行关闭。」

「该措施需要自由讨伐许可，你持有吗？」

「持有中。」

「不是其他英雄的故事吗？」

「已确认该团体并非故事中的团体。」

无止境的问答。

这行为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只是为了避免日后产生法律问题才这么说的。

漫长问答的最后。

「战利品的处理方式是？」

「登录编号01-005-MA级怪兽一体，剩下的30-1376-M、26-1943-M各半。」

B级的狼也是我处理的吗？

那种程度应该没关系吧。

「讨伐奖金的支付方式是？」

「正好分成三份。」

奖金分配的讨论结束后，我带著他们搭上电梯。

「确认完毕。是师徒关系呢。现在很少见了。」

「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追求强大的英雄已经很少了。我想这是因为世界和平的缘故。」

出乎意料的反应。不知为何，感觉像老人的反应。

我对他产生了兴趣，仔细端详他的脸。全副武装的身体、锻炼有素的肌肉、凶神恶煞的表情。

不知为何，这张脸很熟悉。

在哪儿见过呢？

「你是觉醒者吗？」

「是觉醒者。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不，我只是在管理局工作的一个不起眼的防卫队员。」

不知为何，连说话方式也很熟悉……？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他头盔下露出的一缕淡金色头发。

与东方人面孔格格不入的金发。

「亨利吗？」

「你终于认出我了，队长。」

「没想到管理局还有现役人员在辛苦工作。」

在暗杀小队吃了那么多苦，竟然还留在管理局。

「现在的工作还算充实。工作内容也不算太紧凑。」

充实吗？

我瞥了一眼在他身后吵吵闹闹的那些小鬼。

都已经潜入敌方基地了，还自顾自地喧闹的笨蛋们。

「照顾后面那些笨蛋的工作，让你觉得很充实吗？」

「反正再过一两年他们就要退役了。他们因为没能成为受瞩目的英雄而感到无聊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还是菜鸟的时候，觉得很可爱，不是吗？」

「可爱个屁。」

如果能觉得他们可爱，那一定是眼睛有问题，或是精神有问题的人。

「你们菜鸟的时候也比他们好多了。他们简直就是一群小鸡。」

我亲自训练过，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觉得没什么差别。」

亨利放声大笑的同时，电梯门打开了，管理局的职员们在确保周围安全后，开始分类尸体。

以队长亨利为首的所有人都参与了这项工作。唯一的例外是站在后面的英雄们。

就连我也在拖著尸体帮忙分类，他们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在一旁观望。

管理局的职员们似乎对这种行为习以为常，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也没有干涉我们的工作。

只要职员们不说什么，我也不打算表示不满，所以在这种不自在的共处下，秘密基地的检查也顺利进行著。

然后，当我们到达存放科学家的实验室时。

「啊！」

一声刻意装可爱的尖叫传入耳中。

还有剩下的怪兽吗？听声音好像不是很紧急。

我无精打采地拖著铁锤跨过门槛，看见四肢扭曲的科学家们，接著看见一个瘫坐在地，眼神呆滞的女人。

没有外伤，很正常嘛。那是怎么回事？得问问才行。

「怎么了？有怪兽出现吗？」

虽然在我的感知范围内没有任何感觉，但还是有可能出现像怪兽豹那样可以欺骗五感的怪兽。

「人……人……」

「人怎么了？」

报告要准确。

「人的四肢……」

原来如此。

「那是我做的，别在意。一点小事而已，吵什么。」

「咦？人的四肢……？」

「干嘛那么惊讶？人手不足，而且犯人就快逃走了，这是最合适的处置方式。」

「就算这样，那也太过份了吧？」

听了我的话，她似乎恢复了精神，用尖锐的声音反驳道。

「管理局那边治疗一下，那种伤口很快就能痊愈，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没有人死掉，不用担心。」

「拉到管理局去都会接受治疗的，白担心。」

「于情于理……」

「在说人之前，他们是敌人。」

对敌人讲什么仁慈？这天真的英雄小孩。

「就算如此，身为英雄，这样的行为也不正确。」

她知道自己在谁面前谈论英雄吗？

我逼近这个不谙世事的绿色紧身衣英雄。

「如果让这些家伙逃走，制造出袭击人类的怪兽，你负责吗？」

「嘁。」

被我敌视的女性英雄脸色变得扭曲。

「你知道这些家伙制造的怪兽有可能杀死无数平民吗？就在这里，就有一只能把你撕成碎片的怪兽！」

我指向那只肚子爆开、内脏喷溅一地的豹的尸体。

女性英雄开始躲避我，渐渐远离。

看来她口中的人情味已经顾不上了，她一边后退，一边踩踏著那些科学家，手上沾满了豹的内脏，只想远离我。

「告诉我，你能承担这一切的重量吗？」

「呜……啊啊啊……呜啊……」

就在我不断逼问她的时候，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

「队长，这样够了。」

「……你也觉得我做得太过份了吗？」

我向把我从腋下抱起来的亨利提问。

亨利苦笑著环顾四周，然后回答：

「对我们来说，这程度还算温和了。别对孩子们太苛刻了。」

「……」

「对那些孩子来说，英雄只是个短暂的梦。很少有人会如此深陷其中。」

他的话让我感到不悦。

「我可以回家了吗？」

我推开抱著我的亨利，从空中跳下。

「按照规定，你应该待到勘察结束，但是……」

亨利摆出夸张的姿势，用手摀住嘴，对我低声说道：

「如果有问题我会处理，你回去休息吧。」

「抱歉。」

我慢慢地走出房间。

复杂的情绪纠缠著我的内心。

「请保持联络！大家知道队长你回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亨利在身后送别。

我敷衍地挥了挥锤子，算是回应。

* * *

「……就是这样。事情就是这样。」

「真是辛苦你了，夏岚先生。」

我一边喝著啤酒，一边向章鱼脑袋诉说今天发生的事。

今天阿尔=谢尔这家伙特别捧场，让我越说越起劲。

或许我是想找个人倾诉吧。越说越兴奋，不知为何也感觉越来越醉。

不过，我不可能喝醉，大概只是错觉吧。

「啊，对了。」

差点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铿锵。

我把手伸进打开上盖的锤子里，取出里面封印的东西，扔给阿尔=谢尔，然后说出我来这里的第二个目的。

「拿去。」

「这是什么？」

「A级怪兽的种子。」

「相当珍贵的东西呢。」

阿尔=谢尔用头上的触手抓住它，翻来覆去地观察。

「纯度很高，结构也是格子状，切割方式也很专业，没有破坏结构……」

它在说什么啊？

「我又不是专业人士，你这样说我也听不懂。」

它似乎很兴奋，一边喷溅著黏液一边想继续说下去，我只好打断它。

「嗯。嗯。抱歉，因为这是我的专业领域……所以你打算怎么使用它呢？是要交易吗？现在可以用现金……」

「给林舒雅。跟她说生日礼物迟了，抱歉。」

「……」

我的嘴里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阿尔=谢尔瞪大的眼睛慢慢地眨了眨，仿佛不敢相信。

我不太了解章鱼族的情感表达，但那表情大概可以说是慌张，或者是不冷不热吧。

「算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如果你这么想，亲自跟她说不是更好吗？」

「我哪有脸见她。」

我遮住眼睛，抬起头。

「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这完全是我的错。」

「林舒雅小姐似乎不这么认为……」

「那是林舒雅她自己的想法。」

不知为何，我觉得酒意都散了。大概是兴致被破坏了吧。

「比起这个。基因提取准备好了吗？」

「是的。不过，对我们来说，这种大规模的制作也是一笔很大的支出。管理层也因此有所争议，但有条件地批准了。」

「什么条件？」

「你必须亲自到总部一趟。」

闪烁。

脚下出现了魔法阵。那是吸收光线的黑色魔法阵，显示著它正在使用异界的力量。

我立刻动身想要离开魔法阵，却被透明的屏障挡住了。

「阿尔=谢尔！」

「这只是个传送魔法。祝你一路顺风。」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送礼物的时候，道个歉不就好了吗？大家都这么做。这个还给你。」

黑色的种子飞到空中，我反射性地接住了它，但现在种子不是重点。

重点是脱离这个魔法阵。我立刻抽出铁锤想要挥舞，但是。

我的身体……？

突然间，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了。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感。

因此，我挥舞铁锤的速度比平常慢了一些。

「呃……」

虽然魔法阵碎裂了，但魔法本身并没有停止。

来不及了吗？

「我的天啊。你喝了林舒雅小姐调配的麻痺毒药，竟然还能动？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还想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在啤酒里下毒了。

「阿尔=谢尔！」

我喊著章鱼脑袋的名字，再次挥舞铁锤。

就在铁锤即将触及破裂的魔法阵的瞬间，我的视野、空气，以及五感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改变了。

感觉自己被传送到遥远的某个地方。

我抵达的地方是一个宽敞的工作室。

一个有著无数黑色雕像的工作室。

我现在真想立刻回去把那颗章鱼脑袋变成鱿鱼脑袋，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该对她说些什么？

抛弃一切逃走的我，该对她说些什么？

啪嗒。啪嗒。

我转头看向发出黏稠声音的地方。

她的身边散落著无数黑色的种子。

她正凭借著本能进行艺术创作。

在她手中的种子变成了泥土，变成了宝石。

有著黑色长发的女孩。

她正在努力地制作著某个人的雕像。

不，说是某个人的雕像，不如说那模样实在太清晰了。

我的雕像。

由O级怪人亲手制作的我的雕像。

不要再逃避了。

接受我的过去吧。

咚。

我的靴子声在工作室里回荡。

啪嗒。

女孩雕刻的动作停了下来。

察觉到入侵者打断了工作室的寂静，女孩转过头，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有著苍白皮肤，还带点稚气的女孩与我四目相对。

「爸爸……？」

过去抓住了我。

028.抹杀记录『影子艺术家』&『画布破坏者』 


028.抹杀记录『影子艺术家』&『画布破坏者』

* * *

一个随处可见的小房间。

被毫无意义的明亮灯泡照亮的房间，没有一丝阴暗的角落。然而，在这里进行的行动，却是管理局的黑暗，是罪恶本身。

为了不被发现其存在，他们没有被分配到管理局的任何部门。

白板上贴著两张照片，文件分发给了每位队员。

「A级怪人影子艺术家，A级英雄画布破坏者。今天的目标。」

仅仅说出目标，队员们的议论声就变大了。

「英雄是暗杀对象？犯了什么错需要暗杀？」

这些家伙连发下来的资料都没看。

「他们谎报退役，与故事的最终Boss怪人一起逃亡。那是两年前的事。」

白板上又贴上了地图和定期检查结果。

「定期检查确认他们的力量依然存在。因此管理局开始进行调查。」

资料中又多了一张照片。

一男一女亲密地交谈，一起购物的照片。

「在平民居住区发现他们建立家庭生活的踪迹。」

「目标的样貌和照片中的样子相差很大。」

这算是第一个像样的问题？

「影子艺术家拥有伪装能力和隐藏异界力量的能力。这一点已由画布破坏者提交的战斗报告书确认。」

叫你们看资料啊！

「这里有管理局对该区域的异界力量检测结果。请看第四页。」

第一次听到翻页的声音，他们的目光投向了图表。

自他们居住以来，异界力量浓度疯狂上升。

虽然大约6个月前，斜率变得异常平缓，但数值本身已经超过饱和点。

「管理局预计一个月内会发生异界侵蚀。虽然图表的斜率变缓，但已经接近饱和。」

议论声更大了。

在市中心可能发生的异界侵蚀。正因为了解其危险性，才会出现这样的议论。

「因此，管理局决定派遣三名S级。相当破格。」

「三名吗？」

「那我们为什么需要？」

需要就是需要，这些笨蛋。

「实际参与战斗的只有我一个人。另外两名会将该区域完全隔离，以防止他们逃脱，并限制他们的力量。」

虽然两人不会参与战斗，但S级出动三名，也意味著管理局对此事件的重视程度。

参与人员也很华丽。

绯红★战锤

无限城主

司书

目前可以调动的S级全部投入。

「允许使用的武器呢？」

「全部。无限城主会亲自隔离，司书会负责复原。无论造成什么样的破坏，都不用担心会外泄。」

「最后的处理方式呢？」

「伪装成瓦斯泄漏引起的爆炸事故。也就是说，你们喜欢的炸药全部解禁。」

简短的简报结束后，我环顾队员们的脸。

「今天的作战，有人反对或是有疑问吗？」

大家像往常一样保持沉默，只有一个人举起了手。一个金发碧眼的混血男性。

「亨利。说说看。」

「准确来说，这不是对这次作战的疑问，这样可以吗？」

「无妨。」

「我知道这种事件已经发生了好几次，管理局每次都打算以暗杀收场吗？」

「你也知道，上层建议尽可能透过说服遣返异界。」

「即便如此，又有多少人愿意被遣返？根本的对策……」

戳到痛处了。

「亨利。我知道。但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

「怪人也是有人格的存在。如果他们能够抑制异界的力量……」

「那项技术还在开发阶段。有不满就去跟研究人员抱怨。」

谁喜欢这样做？我也亲眼目睹过多少人哭著同意被遣返，也见过选择死亡的人。

虽然遣返不会死，但没有保证下次还能回到这个世界。他们攻击了无数个世界，在无边无际的异界中找到地球的概率……

「那么，谁来说服他们？」

「我来。」

听到这句话，所有队员的脸色都暗了下来。

「若劝说无效，将立即投入司书与无限城主，封锁其机动性后展开战斗。」

（结束了。）

（希望他们接受劝说。）

这样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亨利似乎也问完了问题，坐回位子上。

「那么，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进入细部计划吧。」

贴在白板上的照片被取下，换上了一张大比例尺地图。为了在劝说失败时，能确实将他们抹杀。

* * *

「要开始了。收到信号就立刻行动。」

「吵死了，小鬼。好好劝说才是正事。」

「收到。」

吵死了，老头子。

安静地回复收到就好了。

呼。

我深呼吸，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然后按下门铃。

叮咚。

——请问哪位？

开始了。

「管理局的。」我对画布破坏者说。

「管理局有什么事吗？」

虽然他用著若无其事的平常语气，但我听得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关于影子艺术家的事。」

「……」

面对沉默不语的对方，我再次开口。

「别想逃了，专案小组已经包围了这里。」

「……」

门铃另一端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激烈的喘息声与门铃的电子噪音交织在一起。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和平落幕。请开门吧。」

「好……」

带著放弃的语气回答后，伴随著脚步声，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生命体，一个英雄和一个怪人，紧紧握著彼此的手。

「我直接切入正题。」

我打断他们想申辩的话，直接开始告知。

「管理局预测此区域不久后可能发生异界侵蚀。你们知道原因吧？」

女性的目光投向男性。

「管理局可以对影子艺术家使用送还魔法。如果接受这个条件，画布破坏者不会受到任何不利影响。」

因为我们也希望尽可能和平落幕。

仿佛预料到这种情况，两人的反应比想像中平和。

虽然带著像是认命的无奈表情，但并没有被情绪冲昏头而失去理智。

这样的话应该会很顺利。

他们紧握著彼此的手，似乎在渴求最后的温暖。在交流结束后，男性怪人开口了。

「请问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你想问多少都可以。」

「送还魔法可以用在地球的生物身上吗？」

这是常见的问题。意思是如果要放逐到异界，就两个一起送走吧。

「不行，不能用在这个世界的生物身上。虽然已经确认可行性，但以管理局目前的技术……」

杀气。

我立刻按下信号按钮。

同时，黑色的长矛和颜料魔法朝我袭来。

我用锤子弹开黑色长矛，躲避魔法，同时旋转锤子。

感觉稍微碰到了……

擦到了吗？

锤子只是嵌入了怪人的小腿末端。

虽然是反射性地进行攻击，但我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怎么了？

直到刚才都还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气氛还相当融洽。我曾多次感受到这样的氛围。

但协商破裂了。

「协商破裂！」

两个男女的动作变得迟缓，一股奇异的感觉涌现。

无限城主——空间掌控。

司书——现实扭曲。

战场已备，远处飞来无数榴弹。

队员们发起了火力支援。

「怪人不要杀！必须由画布破坏者的攻击来结束！」

异界的力量已经到达临界点。就这样让怪人被其他人击倒的话，很可能会开启通道。

「确认！」

屋内射出无数黑色长矛，击落榴弹。

虽然有些榴弹没有被击落，但蓝色颜料在房屋周围生成，阻挡了爆炸。

不是逃跑，而是结社的抵抗吗？

「房子狭窄，注意友军误伤！突入！」

「确认！」

战斗开始了。

* * *

我注视著他们的最后。

灼伤溃烂的皮肤，无数的枪伤。简而言之，就是面目全非的尸体。

力量一点一点地被削弱，即使拼命挣扎，也迎来了最终的结局。那一对男女的终点。

在身体到达极限之前，被操控精神的画布破坏者刺伤了自己的爱人。

平时当然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但极度疲惫的身心无法抵抗魔法。

被精神操控下达的命令。

不要在意自己的身体，杀死最近的人。

失去主人的魔法剑一点一点地滑落。插在怪人心脏上的颜料刀证明了这一点。

她最后的记忆，应该是亲手刺伤爱人的景象吧。因为在确认怪人死亡的同时，无数子弹射入了她的身体。

我知道这是件可怕的事。

为了让相爱的男女互相残杀，才上演了这出戏。但是，如果不这样做，人类就无法生存下去。

因为怪人的死亡有可能开启通道，所以我让队员们全部撤退，独自一人留下来俯视著这些尸体。

他们的两年，幸福吗？

即使两年很幸福，如果最后的结局如此残酷，那幸福又有什么价值呢？

一边这样想著，一边俯视著尸体，我突然感到一丝违和感。

即使在死亡的过程中，他们也朝著同一个方向倒下。

他们伸出手，朝著某个方向闭上了眼睛。以逃跑来说，那个方向与入口完全相反。

是想守护什么吗？

直到最后都守护著这间房子，是因为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只是单纯的巧合。不可能有这种事。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

虽然这样想著，我还是朝著他们所指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巧合，我想知道他们用生命守护的是什么。

在他们手指方向的衣柜。乍看之下与其他家具没有区别，但一旦注意到，就能明显感受到不同的氛围。即使经历了无数次爆炸，无数子弹的倾泻，除了熏黑之外，衣柜上连一个弹孔都没有。

看来，他们确实努力守护著什么。

我迈出了一步。

一小步。

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一切都改变了。

即使是我这种对异界力量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的巨大力量。

令人难以置信的异界力量。足以立刻引发异界侵蚀的程度。

O级……异界的存在？

与此同时，与之相对应的信息也通过五感传来。

微弱的呼吸声。

微小的生命反应。

为什么没找到？

为什么到现在才感觉到？

跨过怪人和英雄的遗体，我打开了感觉到生命反应的衣柜。

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生命体。

刚开始萌芽的黑色头发。

小小的黑色角。苍白的皮肤。

像玩具一样抱著异界种子的熟睡婴儿。

我似乎明白了他们拒绝传送魔法的原因。他们预料到管理局会杀死这个孩子吧。

不适用于传送魔法的此世存在。

必须杀死。

不能留下大灾难的种子。

即使年幼也能感受到的巨大力量。

在我靠近之前都无法察觉的完美伪装能力。

我慢慢地举起了铁锤。

我不能让队员们背负杀害婴儿的罪名。

他们已经承受够多了。

所有的罪孽都必须由我来背负。

已经崩坏的我。

身为太初英雄的我们。

背负所有罪孽，创立管理局的五浊觉醒者们。

「啊呜？」

孩子睁开了眼睛。

紫色的眼睛望著我。仿佛在表明并非人类一般，孩子的眼瞳中并非瞳孔，而是无数闪烁的星光。

没有恐惧这种情感，只有纯粹好奇心的表情。

必须这么做。李夏岚。结束这一切。

「咯咯。」

孩子笑了，伸出手来。

我挥下了铁锤。

* * *

我缓缓地走出家门。

怀里抱著一个小小的血块。

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炸掉它。」

我打开对讲机下达命令。

——收到。

身后升起巨大的火焰。

所有的证据都随著火焰消失了。

「解散。」

向他们抛出今天的最后一道命令后，没有确认回复便关掉了对讲机电源。

黑暗被火焰短暂驱散，我又缓缓地将自己隐藏于黑暗之中。

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029.过去 


029.过去

* * *

她的紫罗兰色宇宙照耀著我。

与当时一模一样的肯定眼神。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只有重逢的喜悦和绵延不绝的思念残余。

我的女儿尽管与我并非同族，但她的情感却是如此易读。

如同映照著我自身的紫罗兰色镜子中，映照出矛盾的情感。

「爸爸！」

明亮地笑著，向我奔来的小女孩。

这并非一个被父母放任数年的孩子应有的反应。

那么，我也必须展现出与她父母身分相符的样子。我张开双手，迎接向我跑来的林舒雅。

柔软的触感，温暖贴近我的身体。

「嘿嘿。」

不知不觉间，女儿已经比我高了，但她似乎仍然处于想要撒娇的年纪。

以前这种时候我会摸摸她的角，但现在，她的角勉强才到我的手的高度，所以我只能轻抚她的头。

我有资格感受这份温暖吗？

一切都是我的错。

将女儿独自一人留下的也是我。无法为了女儿抛弃一切的也是我。

林舒雅陷入这种情况，是因为我无法做出的选择所造成的结果。

我既没有成为英雄，也没有为了女儿背弃英雄。

「对不起。」

「什么？」

即便如此，林舒雅似乎只是因为与我重逢而感到高兴，只是微微一笑。

短暂的拥抱结束后，她一边打量著我，一边开口说道：

「云浩在哪里？」

「他今天没有一起来，我下次带他来。」

「嗯！」

我将要送给笑容灿烂的林舒雅的礼物握在左手上。

「我给你云浩以外的礼物。」

「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抱歉，来晚了。」

种子被交到了女儿的手中。与苍白的皮肤形成对比的黑色结晶。

林舒雅接过结晶后，举起了手，与她的小手不相称的巨大结晶，被放置在天花板的光线和她紫罗兰色的眼球之间。

我不明白这个举动的意义。

光线并没有穿透种子到达她的瞳孔，种子的颜色也没有变化。

「好漂亮！」

但是，在她眼中，一定看到了我看不到的东西。

「那就好。」

「嗯！爸爸！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林舒雅用左手拿著种子，用右手拉著我的衣袖。

这是她每次想展示东西时都会做的动作。

拉著我的衣袖，想把她自己的作品展示给我。

虽然因为她长大了，动作和以前不太一样，但我还是假装顺从地被她拉著走。

就这样，我和黑色的雕像面对面了。

那是她刚才一直在雕琢的泥塑像。

和我一样的大小，连细微之处都一模一样的东西。

如果不是呈现土色，简直就像照镜子一样精确。

「爸爸需要这个，所以我努力做了！」

这句话让我的心感到刺痛。

然后，我决定把阿尔=谢尔的脑袋换成鱿鱼。

这家伙把怪人制作的工作推给我女儿了？

阿尔=谢尔那家伙把他应该做的事情推给了他所属的结社队长，也就是我的女儿林舒雅。

这是在把麻烦事推给上司啊。

我正苦恼著要怎么雕刻那家伙的头时，林舒雅的左手朝著雕像挥去。

林舒雅的左手一碰到雕像，她手上拿著的种子就开始慢慢地被吸收。

「这样用可以吗？用那个可以做出新的朋友喔。」

和林舒雅说话时，我的心情不知为何会平静下来，我用温柔的声音劝她。

「这是送给爸爸的礼物，所以没关系！而且这不是朋友，是怪人！怪人叔叔们教我这么叫的。」

「学得真不错。」

我故意不让她接触异界相关的事情，但从林舒雅被交给结社的那一刻起，她了解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如此努力地不让她接触异界，但却无可奈何。

人间世上活不下去的她，能拯救她的方法只有这个了。

不。就连这句话也是错的。如果我真的为女儿著想。

如果我已做好舍弃一切的觉悟。

我掩饰著悲痛的心情，用手指了指雕像。

「做得很好，这个，能变成其他的样子吗？」

「变身？为什么需要变身？」

事情办得乱七八糟。连情报都没传达好吗？阿尔这家伙连乌贼脑袋都不如。

我一边想著要把他的脑袋扭成海参，一边握紧了撬棍。

呼。

从身体喷涌而出的黑色粒子将视野染黑，我身上的一切都变成了暗色。

短暂的变身时间后，黑色粒子在我周围飞散，我向女儿展示了我的新样貌。

「要能像这样变身才行。」

「爸爸好厉害！」

她对我的新造型双眼发亮地贴了过来。脸上流露出的是压倒性的好奇与喜悦。

「爸爸的头发颜色跟我一样了。一样的黑色！」

「是吗。」

黑色的头发啊。林舒雅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她不像我。

「那么这个样子也可能……」

紫色的宇宙映入眼帘。

星光向我低语。

这任务究竟是什么存在于话术之中

不该出现的隔阂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从未创造过这样东西他人之行

难道是病人奉上本剧为何之物

它们准备的新武器存在之证明何在

感受不到气息极小数哪个界来的

吾等合力也无法改变它下跪吧

想毁掉规则吾等亦有此意吞噬吧

独立世界终将回归何况那样之物

本质能创造吗如理诞生之物啊

走向终结的你我问你你是何物

感受法则之力将自身发挥到极致

时间在流动钟声响起

铿——。

剧烈的耳鸣袭来。

「爸爸？」

刚才那是什么。

被截断的文字片段涌入脑海。

无法理解的字串。

已经从记忆中消失的无意义的文字组合。

再次看向林舒雅的眼睛，但同样的反应并没有出现。

「……没什么。这个样子也能变身吗？」

「嗯。反正跟爸爸长得一样嘛。只是衣服有点不一样，所以很简单！」

林舒雅这么说完，又开始动工了。

像是进入了最后的工序，她的动作逐渐细腻起来。

小小的指尖划过泥土，勾勒出衣服的纹路，描绘出人物的表情。

林舒雅的动作越来越快。原本在脸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在塑造衣服的皱褶，皱褶一完成，脸上又刻画出新的肌肉运动。

比以前更快了。

为了创造朋友而进行的最后工序。

为了创造新的生命，林舒雅像是要倾注所有般地全神贯注。

我将这令人怀念的景象映入眼帘，试著回想刚才在脑海中闪现的无意义的文字混合物。

无法组成句子的古怪文字。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无法在脑海中正常地回想起来。

大概从氛围上来看，像是对我感到惊讶之类的。是谁在看著我，并对我做出评价呢？

和林舒雅一起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是因为我变成了怪人吗？是针对怪人的特殊洗脑作用？

是为了让林舒雅创造的生命体无法反抗造物主而进行的操作吗？

刚诞生的生命体会看到林舒雅的眼睛，所以这个假设似乎也合乎逻辑。

基于这个想法，我怀疑可能存在某种精神操控，并试图回想脑海中残留的知识。

密码158426。

你们家是158426，我们家是158426。

我是158426，你是158426。

我做的行为是158426，我思考的事情是158426。

现在的地点是158426，现在的时间是158426。

透过精神操控植入的自我检查中，并未发现错误。

尝试用不同的句子进行了无数次的大脑检查，但结果相同。

这个密码被设计成，在想起统计上最常遭受精神攻击的想法时，会与之产生连结并浮现。

如果思想被操控，该密码的数字也会产生细微的变化，以便快速察觉，但在这种情况下，数字与密码完全相同。

这不是精神操控吗？那么，那串字符究竟有什么意义？

记忆中残留著一些片段。

最后的几个字。

勉强能组成句子的东西。

『时间在流动。』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时间没有理由停滞不前。

偶然与女儿重逢，却产生了新的疑问。

仿佛一直在等待我行动似的，事件接踵而至。

难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开始运作了吗？

这样的思绪，被女儿的一句话打断了。

「爸爸，你妨碍到我了，走开。」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斥责。叛逆期吗？

我呆呆地站在旁边，让她很不舒服吗？

「怎么了？很难集中精神吗？」

「爸爸看著我，我反而喜欢。没关系。」

她没有回答，而是拉了拉我的黑色洋装。

「因为那件衣服，我没办法制造种子。妨碍到我了。」

从以前开始，我就偶尔听不懂她说的话。

是因为我们基本上是不同的种族，感受不同吗？

这句话大概也是如此。

「这件衣服让你介意吗？设计不好看？」

是因为继承了艺术家的血统吗？她本能地对这类事物很感兴趣。

也因此让云浩吃了不少苦头，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林舒雅摇摇头，表示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件衣服会吸走我该用的异界力量，所以很难制造。」

她刚才说了什么？

我抓住林舒雅的肩膀，立刻问道：

「林舒雅，这很重要，好好告诉我。这件衣服，会吸收周围的异界力量？连你用的也全部吸收？」

她身为怪人的力量，是吞噬周围的异界力量，将其转化为稳定的种子，并用种子创造异界的存在。因此，她本能地对异界力量非常敏感。

如果她在我衣服上感觉到类似自己力量的东西……

「嗯。就像我的力量一样，什么都吸收。」

净化的力量？

人类一直以来渴望的，能吞噬异界力量的东西？

「……衣服崩溃的临界点是？」

我现在必须了解所有资讯。

林舒雅本能地会吸收异界力量，因此她能提供比任何专家都更可靠的资讯。

「临界点是什么？」

「这件衣服什么时候会崩溃，把力量散播出去？」

「呃……明天？」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明天衣服会崩溃，散播力量？

我是个行走的炸弹吗？

「嗯……我不知道。为什么它还没崩溃？如果那件衣服像种子一样，应该早就崩溃了才对。」

她拉著我的黑色洋装，疑惑地说道。

别说得这么不吉利。

不，仔细想想，从一开始就有暗示。云浩提到的力量吸收。

我以为它只吸收我散发的异界力量……

我的身体本身已经变成会吸收周围异界力量的东西了。

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我应该公开这个力量吗？即使要因此放弃黑色袭击者的活动？

无论如何，净化世界，伸张正义的方法是？

衣服的能力极限在哪里？

「爸爸？」

「啊。继续工作吧。」

把撬棍收起来，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妨碍工作的东西消失后，林舒雅再次忙碌地动起手来。

今天来真是太好了。

和林舒雅的重逢虽然不算坏，但获得的情报也价值非凡。

姑且把想把阿尔=谢尔那家伙的脑袋从海参换成鱿鱼的想法压下来，享受此刻的氛围吧。

虽然和林舒雅的重逢没能好好地道个歉，有点遗憾，但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030.过去 


030.过去

* * *

艺术家的最后一笔。

与迄今为止的快速流程不同，饱含著爱意和努力的最后一个句点。

只是轻抚脸庞，雕像的脸上就浮现了灿烂的笑容。

听说名作的条件在于我们无法得知的某种东西的有无。

那么，这件作品或许就能够被归类为名作。

因为最后一笔，让它不再只是一座雕像，而像是某种活生生的存在。

直到刚才还像是我的复制品的某个东西，离开了我，成为一个独立的新个体。

「完成了！」

林舒雅笑著公开了自己的作品。

另一个我出现了。

微笑著，展现幸福的我。

镜子里从未见过的我。

追寻幸福的，不是我，而是某个人。

如同被一道无法逾越的墙壁阻隔的镜中世界里的生命。

本不该存在的我就存在于那里。

这就是我女儿眼中的我吗？

「跟爸爸一模一样吧？」

「是啊。」

我怀抱著这样的想法，注视著她，与她四目相对。

我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看不见的自己，是否也塑造著与雕像一样的面容呢？

我轻抚著她的手。

虽然很快就会痊愈，但她布满裂痕、流著鲜血的手。

因为是用作雕刻刀的替代品，受伤是常有的事，但像这样整只手扭曲变形，还是第一次见到。

消失的皮肉和指甲，大概嵌在雕像的某个地方吧。

「总是这样吗？」

「因为是爸爸的，所以很专注。」

「这样啊，平常不用这么拼命。」

怪物的创造者，用情感的碎片装饰，用鲜血和皮肉磨砺的杰作。

真的可以把这个存在释放到人间吗？

我的执著会不会让另一个噩梦降临世间？

超越我所能想像的某种东西，依照我的想法被创造出来了。

即使尚未注入生命，也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白诗娴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林舒雅，都完成了吗？」

「还没！我还要赋予它性格。因为这是爸爸，所以要由爸爸来做！」

「基因呢？」

「你是说血吗？赋予性格的时候一起做就好了。」

是因为这并非生物科技，而是完全不同方向的创造吗？

我的基因似乎并不重要。它只是用于最后的收尾。

我得去做吧。

我下定决心，站在雕像面前。

「方法是？」

「把右手放在胸口，想像爸爸想要的性格就好了！」

右手放在胸口。

让我想起了我和魔法少女签订契约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这样，把手放在……

呼——

一阵风吹过。

不知何时，我们独自置身于魔力风暴肆虐的空间。

由异界力量塑造的我，以及作为我的我。

那么，她会出现吧。

哒。

听到了靴子的声音。

她穿透风暴出现了。

手持金色铁锤，身穿白蓝相间服饰的魔法少女。

身为魔法少女的我。

不知道是魔法少女的本质还是某个人，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她没有任何情感。

第二次，她流露出情感。

那么，第三次会是什么呢？

不知为何，我说出了从未说出口的话。

「你是谁？」

「……」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能说出这句话。

三十年的岁月。

见过无数的魔法少女。

和无数的魔法少女交谈过。她们都这么说。

说她们在签订契约时，没有其他魔法少女出现。

她们看到了光。

看到了女王。

和吉祥物交换了契约书。

走进昏暗的世界，握住了魔法杖。

即使见到了奇异的生物。

却没有看到另一个自己。

这原本应该在第二次见面时就提出的问题。

然而，那句话却无法说出口。因为没有那种感觉。

但不知为何，现在却能说出口了。

问她是谁。

她对我的问题没有任何情感流露。

只是稍微转过头，看向我对面那座雕像。

「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这是表示她不想回答的意思吗？

她落到地上。

「我会在一旁看著，你开始吧。」

「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在创造生命体吗？第一次，我会确认你不会出错。」

第一次？契约？

「那是怪人。」

「你也是一样。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

「怪人跟人不一样。」

「你只是想这么认为吧。」

她完全没有帮助。

也没有给我任何答案。

「你出现不就是为了做些什么吗？」

「我就在看著啊。快点开始吧。我很忙的。」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那家伙是什么？

原本神秘的氛围瞬间消失，她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根烟。

白色的烟棒叼在她的嘴里。

铿锵。铿锵。

她手上的铁锤尾端变成了喷射引擎。

烟头点燃了。

「拖延时间是你的自由，但最终你的选择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她开口说话，刺鼻的烟味朝我喷来。

仿佛为了精准地瞄准我，以压倒性的压力从她口中喷出的烟雾，触及了远处的我。

是啊，无论那是什么，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新的怪人释放到这个世界上。

我将右手放在雕像的胸口上。

三十年前的那天浮现在脑海。没错，当时她是慢慢地将手转向右边。

「速度要慢。始终保持匀速。注入你的心意。」

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她说出了这番建议。

「吵死了。」

「那就随便你吧。」

啧。她还保持神秘的样子时，好上几倍。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照著她的建议，慢慢地移动著手。

即使那存在是怪人，也希望它是正义的。

希望它不懂我们所承受的悲惨痛苦。

孤独的存在的女儿，与她相伴。

为受苦的弱者，拿起武器。

将不屈的价值观，铭记于心。

不被心中燃烧的欲望所染。

不对残酷的敌人施以慈悲。

接触他人的信念，并将其铭记于心。

不求行动的回报。

不将自己的生命视为崇高。

持续挑战不公正的世界。

守护用英雄之血铸造的和平。

就这样，当我的手转了一圈时。

「会不会太复杂了？里面也有互相冲突的语句。」

「你还会读心术啊。」

这家伙到底在干嘛？

虽然不知道契约是否顺利达成，但看我身后那家伙没说什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样就结束了吗？」

「对。」

她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香烟，恢复了原本的姿势。

手持铁锤，穿著一尘不染的魔法少女服装。

她与雕像不同，虽然和我长得一样，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如果说雕像是我的镜像，那她就是水中倒映的我。

虽然影像破碎，无法清晰映照，但透过触碰水面，就能扭曲那存在本身的自己。

我感觉到魔力风暴即将结束，再次提出疑问。

「你是什么？」

「初次见面时，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就这样。」

再次回到神秘氛围的她，挥动了手中的铁锤。

「小心点，时间开始流动了。」

扛在肩上的铁锤晃动了一下，她消失了。

「林舒雅。」

「怎么了？」

「我刚才做了什么？」

「你把手放在雕像上转了一圈！」

这次也一样，只有我能看到她。

连云浩都不知道的某个人。

或者，是我自己？

不知道。

我将右手从雕像上移开。

滋滋。滋滋。

些微的疼痛。

黏在雕像上的手掌皮肤被撕裂，雕像将残留在表面的血肉吸收进去。

「呀！不可以这样！」

林舒雅对我的手被撕裂感到愤怒，朝雕像的后脑勺打了一拳，但雕像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反应。

「雕像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吗？」

「现在不是雕像了。它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现在还是雕像啊。」

「它产生意识了！再过不久就会动了。」

这就是所谓的专家吗？

叩。叩。叩。

林舒雅的小手不断地敲打著雕像。

「吃掉别人是不对的。而且还是我爸爸。」

一边敲打雕像一边说话的样子相当诡异，但在林舒雅眼中，那东西应该像是她的朋友吧。

就像以前陶瓷鸟坏掉时，她哭著说朋友死了，她所认知的生物范畴，很有可能和我们大不相同。

现在想想，那个陶瓷鸟说不定在林舒雅力量的作用下真的活过来了。

「它要多久才会动？」

「应该很快。可能是继承了爸爸的性格？觉醒得很快。」

「那我们去吃饭吧。肚子饿了吧？」

毕竟她已经专注地制作雕像好几个小时了。

「嗯！」

林舒雅开心地点了点头。

「餐厅在哪里？」

「没那么远。」

愉快地跑出去的林舒雅后面，我跟著离开了工房。

嘎吱。

门一打开，光线照射了进来。

不是人造光，而是倾泻而下的自然光。

广阔的天空。

仿佛身处高处，眼前宽大的玻璃窗外，蓝天映入眼帘。

「很漂亮吧？在这里看最棒了。」

「是啊，很漂亮。」

湛蓝的云朵和晴朗的天空。

还有在哪里见过似的双子大楼。

……？

双子大楼？

被那栋建筑的存在吓到，我朝玻璃窗跑去。

「不能跑！爸爸！玻璃窗又弄破的话我会被骂的！」

那种程度的力量控制我还是能做到的，所以不用担心。现在那才是问题吗。

虽然比记忆中的双子大楼稍微大了一些，但那模样分明和我记忆中的一样。

无数的装置附著其上，增加了体积，探测著周围的巨大高塔。

我贴在仿佛一碰就碎的脆弱玻璃窗上，往下看去。

在明亮的阳光下，无数的人和车辆来来往往。

仿佛是经济活动的中心地带，人潮络绎不绝。

在哪里见过似的风景和建筑物。

「林舒雅。这里是哪里。」

我希望我的预想落空，只是一场错觉。干脆告诉我，是怪人们聚集起来建造了这座城市吧。那样我反而更安心。

「怪人叔叔们说这里是美国纽约。」

最糟糕的答案回来了。

「那么，那边看到的双子大楼是管理局美国分部吗……？」

以前是世界贸易中心的地方？

「所以听说不能到建筑物外面去。」

这些疯子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做出这种事。

我立刻转过身，抓住林舒雅的肩膀。因为她长得比我高了，我的手臂不得不向上抬起，但那并不重要。

「林舒雅。爸爸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是很紧急的事。」

「嗯。」

我对著活力十足地点头的林舒雅开口说道。

「混……把干部们都集合起来。立刻。」

我得听听这些疯子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把总部设在这里。

真想破口大骂，但因为林舒雅在场，我尽可能地忍住了脏话。

「吃饭呢？」

「事情结束后马上吃。现在这个更重要。」

重逢之后，我第一次看到林舒雅露出沮丧的表情。

她似乎很期待和我一起吃饭，但现在林舒雅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抱歉。我会尽快结束的。可以帮我把干部叔叔们叫来吗？」

「一定要一起吃喔？约定？」

「知道了。约定。」

我们勾了勾手指。

被遗忘的记忆复苏了。

把她托付给结社那时候的记忆。

* * *

「爸爸会经常来吗？」

「当然。我会尽可能经常来的。」

我没打算抛下林舒雅。只是，随著她创造的怪人变得强大，拥有自我意识，人类世界已经无法应付了。

不，其实如果只有那样的话，我还能想办法应付。因为林舒雅创造的怪人、怪物并不敌视人类。最大的问题是，管理局里出现了怀疑我的人。

为了林舒雅。需要采取措施。

「约定喔？」

小小的指头伸了过来。

「嗯。约定。」

虽然小，但比她的手指大的我的手指互相交缠。

眼角虽然泛著泪光，却依然是笑脸。

* * *

「……」

我活得有多么自私啊。

两根细小的手指交错。

「这次的约定我不会违背。」

「嗯？什么约定？」

「没什么。」

好了，那么各位干部。

让我听听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才窝在这里。

031.休息时间不要超过5分钟(1) 


031.休息时间不要超过5分钟(1)

* * *

昏暗的房间。

微弱的灯光仅能勉强勾勒出桌椅的轮廓。桌上萤幕发出的淡淡光芒聊胜于无。

典型的怪人结社会议室。设计千篇一律，仿佛有人刻意灌输记忆一般。

我将总共13张椅子中的一张拉到中央，坐下。

喀嚓。

门开了，两个怪人走了进来。

手握拐杖，身披灰色长袍的老鼠怪人。

人形，实际上却是由不断流动的液态物质构成的怪人。

「久别重逢，喜悦之情。绯红★战锤追寻者。」

「叫我李夏岚。」

「李夏岚追寻者。召集干部原因不明。请说明。」

这家伙是不是坏掉了？怎么说话方式这么奇怪。上次见面时，虽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古怪。

我转向另一个怪人，用手指著老鼠怪人，问他怎么回事。

「上次袭击事件中，他的脑部受了伤。请你谅解。」

「啊。那就算了。」

反正又不是在耍我。

我从怀里掏出一根白色棒状物叼在嘴里，回答了老鼠怪人的疑问。

喀哒。

「人到齐了再说。」

「走吧。」

「同意。」

人形怪人搀扶著跛脚的老鼠怪人入座。

结社的13个干部席位占了2个，机械音随之响起。

嗡嗡嗡。滋滋。滋滋滋。

电脑散热器的运转声，扬声器泄出的杂讯。

其余11个座位的萤幕亮起，怪人们的脸孔出现在画面中。

「突然召集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急事了吗？」

「让我睡一下好不好。」

「反正也不常碰面，这种时候就安静点吧。」

「又不是定期召集，而是林舒雅召集的。吵闹也是理所当然。」

吵死了，你们这些家伙。

「是我召集的。你们这群疯子。」

滋滋。滋滋滋。

喧闹声戛然而止，原本传出他们声音的扬声器只剩下微弱的杂讯。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寂静。

「……女儿见面还顺利吗？」

打破沉默的是伟大的章鱼脑袋。

「阿尔=谢尔。你等著瞧。」

海鲜脑袋试图终结沉默的努力付诸东流，萤幕里的怪人们转动眼珠，面面相觑。

当各自的脑袋被思绪填满时，我开口了。

「我托付林舒雅给你们的时候，要求你们做什么？」

内容非常简单。

「在安全的地方让她自由自在地生活。并教导她基础知识。」

透过扬声器传达的，与他们的约定。

「对。仅此而已。我说过，无论你们是靠林舒雅的种子苟延残喘，还是拥立林舒雅为首领，或是利用林舒雅的力量，我都无所谓。」

「我们并没有违背救世主的话……」

「你这混X。管理局旁边的大楼算安全的地方吗？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设立分部。叫你们挖地洞你们倒挺在行的。」

我怒吼一声，安静地坐下，等待他们的辩解，但他们似乎被我的话堵住了，再次陷入沉默。

我还以为他们会据理力争，没想到会这样，反而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明知道这里很危险，还把分部设在这里？

究竟在想什么？

「李夏岚。韩国不是有句话说吗？灯下黑……」

这家伙不讨人厌就会浑身不舒服吗？

「阿尔=谢尔。不想看我用你的触手跳绳就闭嘴。」

或许是因为我说了粗暴的话。

无尽的沉默蔓延开来。

我正盘算著要不要干脆环游世界，把这些家伙一个个揍扁。

「我可以说句话吗？」

一个穿著黑色西装，长得像人类的怪人征求我的同意。

「说说看。」

「我是资金负责人恩克鲁。初次见面。」

「新干部吗？」

如果是资金负责人，原本应该是那只老鼠怪人，是新招募的家伙吗？还是升迁？

「是的。前任资金负责人奎尔普变成那样了……」

「本座现役使用有效。」

老鼠怪人以愤怒的语气在椅子上跳来跳去，挥舞著拐杖，但连这都做不好，由其他怪人扶著他。

那家伙没救了。

「无论如何，我们干部们判断林舒雅小姐居住在那里没有太大问题。」

「如果不是合理的理由，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说来听听。」

如果不合理，就会把这里炸掉，实际上就是威胁。

「你对结社的现况了解多少？」

「只知道他们被管理局打得半死，又被赶走后，在做奇怪的志工活动。」

老实说，那些家伙的这种偏差的重点，也是我帮助他们的原因。

就算不算林舒雅，身为拥有A级10名、O级2名成员的世界最大规模的结社，做的尽是一些最坏也就是流氓行径的事。

说得好听是世界征服结社，我知道就算这些家伙背叛人类，实际上也无法伤害人类。

「看来李夏岚先生那样说，我们做得不错。那只是我们公司的一部分业务。」

「什么公司？你们又在搞什么奇怪的事？又要被炸吗？」

这些笨蛋曾在战场上发放止痛药快速配送服务之类的广告传单而被炸。

做你们最擅长的事就好。乖乖地做土木建筑和流氓行径吧。

「这次的业务真的很成功。李夏岚先生你应该也听说过。」

我记得你们搞砸的蠢事就有十多件。

「说来听听。」

「阿雷西斯安全服务。」

「……」

看看这些家伙？

我用手掌托著下巴，回想他们是怎样的公司。

提供与异界相关的物品、技术和知识，近年来快速成长的巨型企业。多亏了他们的技术提供，管理局获得了许多利益。

因此，与异界相关的技术发展迅速加快，一直以来为人力不足所苦的管理局也松了一口气。

即使是这样的例子也只是一小部分，异界的技术给人类带来的益处是极其巨大的。

这都是拜这些家伙所赐。

「原来如此。是你们啊。」

「由于公司成功了，不再需要隐藏身分，所以就公开活动了。」

不是灯下黑。

这些家伙从一开始就以合法的方式包装自己。

「那长壁外的净化志愿服务队又是什么？感觉像是你们会做的事。」

「是总公司为了转移视线的伪装团体。最近做得很好，我也很开心。」

真是个精明的家伙。

和以前的结社干部不一样。

「你是哪里出身的？」

我产生了把他从干部中除名的必要性。

太现实了。和充满梦想和浪漫的愚蠢怪人不同，是个懂得策划现实局面的家伙，硬要比喻的话，和阿尔=谢尔是同一种类型。

但是，与故意走在黑暗之处的参谋长阿尔=谢尔不同，在他的领导下，结社走到了人类社会的面前。因此获得的是走在光明世界的力量和资金。

如果获得资金的他们失控，原本因为危险性低且有人性而放过他们的这些家伙，就会变成必须排除的对象。

「受林舒雅小姐赐予生命。」

「……等级是？」

「B。」

「你的目的是什么？」

「维持结社。最重要的是林舒雅小姐的安全。」

「你怎么看待世界征服？」

「如果一定要做的话，就是透过资金和技术来掌控吧。」

还不错的回答。

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心话，但至少现在没有必要把他除名。

「别越线。我会看著的。」

「我会铭记在心。祖父。」

祖父？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吓了一跳，心想这个词是不是有其他含义，于是开始搜寻记忆。

不断思考后，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爷爷？

「这该死的家伙。」

哔——。

切断通讯逃跑了。

是啊，还挺幽默的，是吧？

「阿尔=谢尔！」

「在！」

虽然阿尔=谢尔一直被我数落而萎靡不振，但在我呼唤的同时，他还是精神抖擞地回应了我。

「告诉那小子，下次我见到他之前，如果没接受礼仪教育，就一辈子都别想开口说话。」

（这么想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说，又要我传话。）

扬声器那边传来细小的嘀咕声。

虽然扬声器的品质不怎么好，但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这让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会传达的吧？」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很好。

我环顾其他干部的脸。

他们看著我的脸上大多带著恐惧，但那并不是强烈的情绪。

大部分是尊敬和感激。

我帮助他们定居下来已经超过十年了，但他们仍然没有忘记对我的感激。

除了经常见面的阿尔=谢尔之外，其他都是许久未见的面孔。

「那么训话就到此为止。」

我放松了表情。

「大家都过得好吗？」

随著我语气的柔和，会议厅又变得嘈杂起来。

大家毫无保留地分享著各自的近况，也有人在讨论我作为黑色袭击者的行为。

静静坐著的鼠也说著一些我听不懂的词语，阿尔=谢尔也一边抱怨一边加入了他们。

怪人们愉快地分享著积压已久的故事。

我一边聆听著他们无数的故事，一边慢慢地扬起微笑。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救了他们并没有错。

他们比任何人都纯粹。

这些异样的存在，反抗异界的侵略，即使被想要守护的人杀死，也依然坚守著自己的信念。

在最后的时刻，我向他们伸出了援手。这些被所有人抛弃的人，终于能够这样开心地笑了。

果然，这不是个坏选择。

* * *

「爸爸，你迟到了！」

林舒雅戴著墨镜，反戴著一顶小贝雷帽，似乎是为了掩饰怪人的身分，她来迎接我了。

「抱歉，因为很久没见了，所以有很多话想说。」

怪人们似乎也有很多话想说，所以谈话时间比预想的要长。

是因为等得太久累了吧？林舒雅的表情变得有些生气，她拉著我的袖子带领我前进。

在昏暗的走廊里，为了和女儿久违的约会，我顺从地任由她摆布。

虽然我可以轻易挣脱她的束缚，但我本能地、理性地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做。

因为透过紧抓著的袖子，我感受到了孩子心中的不安。

在我短暂参加会议的这段时间里，林舒雅的内心产生了不安。

她担心我会再次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我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因此，我向女儿妥协了。

穿过昏暗的走廊，在林舒雅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间餐厅，里面有几个怪人正坐在餐桌旁用餐。

虽然餐厅很干净，而且散发著高级的氛围，但对于一个大企业来说，这里的空间显得有些狭窄。

是怪人专用餐厅吗？食物要从哪里领取呢？

我环顾四周，林舒雅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

一个带有按钮的小麦克风。

旁边还有一个小型餐梯，似乎是用来运送食物的。

「在这里说出你想吃的食物，下面就会送上来！」

是为了区分怪人职员和人类职员而设计的装置吗？看来怪人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林舒雅像是要示范给我看似的，按了麦克风旁边的按钮，开口说道：

「鸡肉沙拉，三明治，谢谢！」

她挺起胸膛，一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的样子，点完餐后便站到了一旁。

「爸爸也试试看！」

什么都可以点吗？

「一杯啤酒，罗宋汤。不要放高丽菜，多放点肉。」

林舒雅歪著头，一脸疑惑，似乎不知道罗宋汤是什么。

要解释也很麻烦……算了，等她亲眼看到就知道了。

稍等片刻，电梯启动，食物出现了，我们把它们拿到餐桌上坐下。

我一边喝著啤酒，配著罗宋汤，林舒雅则一脸幸福地吃著沙拉。

罗宋汤和啤酒喝掉一半左右，林舒雅碗里的沙拉也消失殆尽时。

「怪人叔叔们是爸爸的朋友吗？」

林舒雅天真烂漫地提问。

朋友吗？

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也能称为朋友吗？他们也只是在向我表达感谢而已。交易对象的说法才对吧。

「你为什么这么想？」

「怪人叔叔们讲到爸爸的事时，不知为何看起来都很开心。」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为了守护自己的世界而如此奔波的英雄并不多。」

林舒雅用嘴发出「匡匡」的声音，用手比划著怪人们描述的战斗场面。

那些我挥舞著铁锤，击败恶势力，守护世界的光怪陆离的故事。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描述的是哪场战斗，但至少是我和怪人们一起经历过的战场之一吧。

他们说了这些事吗？

因为我犯下的罪孽，我对林舒雅只字未提我的所作所为。

我的铁锤上沾染著林舒雅父母的鲜血。

我想告诉她，但那些我无法亲口说出的行为，却透过怪人的嘴传达了出去。

阿尔=谢尔。我原谅你了。

你设计陷害我的事，我就算扯平了。

「啊，不过章鱼叔叔抱怨了，说爸爸总是让他做很累人的事。」

取消。这该死的海鲜。

032.休息时间不要超过5分钟(2) 


032.休息时间不要超过5分钟(2)

* * *

和林舒雅度过了愉快的时光后，一起前往工房。

「饭很好吃吧，爸爸？」

「很好吃。」

不酸，而且放了很多肉产生的油腻也处理得很好，加上罗宋汤特有的尾韵也很清爽。

而且，是不是也察觉到我一起点了啤酒的理由呢？比一般的罗宋汤更咸的味道，和酒也很搭。

喀嚓。

交谈间，打开门的瞬间。

杀气朝我们射了过来。

「啧。」

是反应了我的行动吗？

「爸爸？」

林舒雅的话语中透露出担心。

「躲到后面去。」

是管理局的暗杀部队吗？还是其他敌对组织的攻击？

如此强烈的杀气，若不是那些，就无法解释了。

仿佛我们是他们的杀父仇人般，向四面八方扩散的庞大杀气。

锵。

攻击飞了过来。从头顶上方劈下的冲击。

虽然用锤子弹开了，但袭击者的攻击还没结束。

喀啦。

红色闪光掠过眼前，有什么东西卡在了锤子上。

红色的撬棍。

仿佛要用蛮力夺走锤子般，锤子上传来了强烈的力量。

这家伙？

要跟我比力气？

对那种唐突，我笑了出来。

心情已经轻松了下来。因为已经掌握了袭击者的身分。

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大概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那样的存在竟然向我挑战力量，这件事实在太有趣了。

「有本事就拿去看看。」

「咦？」

仿佛没想到我真的会放手，传来了惊讶的声音。

从手中放开的锤子和撬棍一起飞向空中，袭击者慌慌张张地握住了锤子。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看著那个样子。

袭击者用泥刀握住了锤子。

似乎知道那是强大的武器，袭击者带著微笑发动了攻击。

「去死！」

粗暴的锤子从右侧朝头部挥来，但我没有躲避，只是看著，分析著对方。

动作不差。

和白诗娴不同，利用旋转飞来的锤子。

确实想杀死敌人的杀意。

为了应对反击，保留了力量以便改变路径的手腕。

和白诗娴相比，高出许多，光是传达了经验和知识就有这么大的差异吗？

不过，还是很粗糙。

铁锵。

双手出现了拳套。

「难道你以为只要有那把锤子，就能弥补力量的差距吗？」

我相信，身为我的复制品，应该不会那么想。

嘎嘎嘎。

锤子碰到了拳套。

锤子刮著拳套往上爬，朝我的头部而去。

就是现在。

我抬起了手臂。

过度用力的锤子因为些微的冲击而飞向空中，越过了我的头顶。

看到了袭击者正面的空隙。

整体来看，袭击者并没有犯下很大的失误。

因为我太轻易地交出了锤子，警戒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对方不是别人，而是站在英雄顶峰的我。

「担心反击？那种闲情逸致，等你和差不多水平的人战斗时再说吧。」

即使挥出最强的一击也无法战胜的对手，力量的余裕只不过是能钻入的空隙。

朝著空无一物的怪人腹部挥出了右手。

手臂和锤子都落空的对手，没有办法挡住拳头。

锵啷。

包覆著怪人身体的坚硬泥土碎裂了。

包覆表面的泥土碎裂后，怪人的所有模样都映入我的眼帘。

黑发、黑眼、黑色礼服。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手持铁撬的模样。

「咳……。」

我的复制怪人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我直接动手抓住那家伙的脖子。

殴打自己的滋味吗……。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怪人从口中吐血，因为我的拳头而呼喊痛苦的场面。

真是奇怪的经验。

因为看著实在令人不悦，我将怪人摔到地上。

咚。

「……喂。」

倒在地上的怪人即使吐著血，也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

「干嘛？大声点。」

「杀了我。」

「什么才出生不到一天的家伙，就把杀了这种话挂在嘴边啊。」

做错了吗？

「不可以打架！爸爸！要好好相处！你这样也不好！」

明明是充满杀气的生死搏斗，我女儿口中说出的战斗却纯真无比。

打架啊。

「你看，林舒雅都这么说了，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杀了我。」

虽然是怪人，杀了也无所谓，但那样林舒雅会讨厌的。

顺便也会打乱我的计划。

要不要听听看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我杀了你？有什么那么不满意的？」

黑色的眼睛朝向我。

充满憎恨和绝望的眼睛。

「为什么要创造我？为什么要让我诞生？为什么要折磨我？」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竟然对自己的存在本身吐露出绝望。

「林舒雅，你以前也有过后悔出生的朋友吗？」

林舒雅对此大幅摇头，给出了答案。

「大家都说很感谢呢？没有那样的孩子！」

那么这家伙有什么不同呢？

「说说看吧。才出生不到一天的家伙，有什么那么痛苦的。我会听你说。」

我坐在怪人旁边，摆出要听故事的姿势。

「你是我的记忆的主人吗？」

「没错。大概能想到的都塞进去了。」

我能给的都给了。

除了几个非常重要的之外。

「为什么你还活著？怎么背负著这样的记忆还能活下去？」

「……。」

原来是这样啊。

刚出生的脆弱怪人的精神，似乎无法承受我的过去，在形成自我之前就已经被我的过去吞噬了。

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复制我。只是试图根据我的经验生成相似的自我。

而结果就是自我的崩坏。

「你已经看到了。在黑暗的实验室里死去的复制品们。你们的开始。」

「别说那个。我也不喜欢。」

如果连那样的记忆都过去了，想死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我来说是15年前左右的事件，但这家伙却在一瞬间经历了所有那些记忆。

「对不起。我也完全没想到会这样。」

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过去，我也陷入了忧郁的情绪。

那么刚出生的孩子受到了什么样的冲击呢？

怀著怜爱的心情，我伸出手想抚摸怪人的头。

啪。

「不要道歉。」

怪人拍开了我的手。

「如果你知道自己错了，就杀了我。结束这痛苦吧。」

嗯。该怎么劝说这孩子才好呢？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重拾对生命的渴望？

现在这个存在所做的只是单纯的否定现实。只是在出生的瞬间就被可怕的记忆洪流给折断了而已。

我看到了在对面茫然地望著我的林舒雅。

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就用这个试试看吧。

「你。对林舒雅有什么看法？」

听到这个问题，怪人眼中的憎恨淡化了。

「我很感谢她。因为我知道作为创造者，她在创造我时注入了什么样的心意。」

「是什么样的心意？」

「能够帮助父母的幸福。愉快的过去。将要延续下去的未来。」

真是的，对我来说是个舍不得的女儿。

「还有，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注入的记忆，一切都毁了吗？」

「没错。」

结果，就只剩下对我的怨恨吗？

大致上有点头绪了。

「你还记得关于林舒雅的记忆吗？」

「记得。」

因为不知道她究竟拥有多少记忆，所以不确定这种说服方式是否行得通，但能做的还是要试试看。

「那么，回想一下那些记忆。真的只有我那些可憎的记忆吗？」

第一次叫我爸爸的时候。

握住她沾满鲜血的手指的时候。

你应该知道我怀抱著什么样的心情。

「不够。说到底，你只是借此得到自我满足而已。」

刚出生的家伙还真挑剔。

「你还记得我对你下了什么契约吗？」

「12个？真是复杂得要命。」

「那就是我还活著的理由。好好想想。」

「你的意思是……」

我无视她的话，迈步走向工房的出口。

擦身而过站在门边的林舒雅时，我轻声对她说：

「林舒雅。你去安抚她一下。她刚醒来，似乎很混乱。」

「嗯！」

林舒雅跑向怪人，我关上门离开了工房。

透过玻璃窗映照进来的月光和城市的灯光。我望著那些光芒，从怀里掏出白色的棒子。

喀哒。

怪人的哀号在脑海中回荡。

质问我为什么还活著。

她所吐出的哀号，就是对我的质问。

为什么要活著受苦？

一开始是正义感。

再来是为了人类。

再来是为了觉醒者。

再来是义务感。

最后剩下林舒雅。

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只是遵循著自己定下的规则而活著的空壳。

心中再次燃起的火焰，也是因某人的死亡而产生的愤怒火花。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要我怎么告诉你？真是个蠢货。」

竟然想要在一天之内得到我花了三十年都找不到的答案。

我靠在玻璃窗上，用沿著背部传来的夜晚冰冷寒气来平复心情。

* * *

「爸爸！下次很快就会再来吧？」

「我会的。」

就这样摸著林舒雅的头离开纽约，也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了。

现在正努力奔驰在美国中部的沙漠中。

「不能绕点路吗？」

「我想在星期一之前回到韩国。你可以慢慢来。」

黑色的怪人扬起沙尘，努力地追在我身后。

「如果我使用魔法会怎么样？」

「那可是很贵的。不是平常可以随便使用的东西。」

嗯……。

她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我对这样的怪人说了一句话。

「翻找我的记忆不就有答案了吗？到底有多贵？」

「我不想翻找记忆的时候踩到地雷。」

我的记忆被当成地雷区了啊。也难怪。

比起那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一点让我在意。

「你的语气有点中性耶，你。」

「因为我是女生。」

「胡说什么啊。」

我为什么是女人。

「因为你被制造成女性型态，并接受了女性的自我，所以是女性。」

「啊……是喔，那也没差。」

黑色袭击者和我越是不同的人越好。

不管那有多女性化，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黑色袭击者时没关系，但代替我行动时，要模仿我的语气。我不希望因为那种事被发现。」

「……」

不知道有什么那么不满意的，没有回答传回来。

反正会看著办吧。

时间流逝，在翻越洛矶山脉时，我不断向她提问。

是关于互相了解的问题。

虽然起初是以语气开始的提问，但渐渐地转向了关于思考方式或细微的行为方针。

大部分与我相似的思考方式，但在几个关键性的问题上产生了巨大的差异。

关于管理局的想法、对人类的看法、对异界的不快感、对林舒雅的想法。

那样的想法差异越来越大，我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有名字吗？」

划分我和她的最后楔子。

为了将她从我这里完全独立出来的问题。

「李夏岚。」

「那是我的名字，也是妳身为怪人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我本来想用林舒雅取的名字，但看来林舒雅是打算完全把这孩子交给我处理。

我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一边跑过来一边想的的名字，现在说出口。

「宥蜜。」

「什么？」

「妳的名字是宥蜜。我以后会这样叫妳，记住。」

宥蜜听到我的话，似乎有些慌张地吐了口气，放慢脚步。

「宥蜜……宥蜜……」

她轻声呢喃著自己的名字，像是要记住一样。

我稍微放慢了脚步，配合她。不让她察觉到自己的慌张。

「好，我的名字是宥蜜。」

「妳喜欢就好。」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那是林舒雅雕琢出的幸福笑容。

她原本应该拥有的纯真心灵。

也是被我破坏的纯真心灵。

我转过头，不去看她。

「要怎么渡海？」

跑遍美国全境后，我们抵达了太平洋沿岸的沙滩。

「跑过去。」

「以我从林舒雅那里获得的常识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服气的话，自己去翻记忆啊。」

我不理她，将魔力灌注到双腿，做好起跑的准备。

制造魔力场在脚下、或是踩著魔杖渡海、又或者顺著水流前进，都是弱者的做法。

虽然武者好像把水上漂当成某种精密技术，但其实只要用蛮力就能解决。

我将力量集中到腿部肌肉，用力蹬地。

快速地掠过沙滩，将脚踏在水面上。

根本不需要在一只脚下沉前踏出另一只脚。需要的只是足以让身体浮空的冲击力。

咚。咚。咚。

仿佛击鼓般踏著轻快的步伐，就这样奔驰在海面上。

「不喜欢的话，自己搭船过来啊。」

向留在后方的宥蜜挑衅。

如果是和我相似的性格，大概会。

碰、碰、碰、扑通。

果然跟来了。

宥蜜掀起巨大的水柱，一度超越了我。

你看，我就说可以。

虽然宥蜜似乎没抓好平衡，比我先一步沉了下去，但那只是缺乏平衡感而已，放著不管她自己会追上来的。

「我先走了。」

「等一下……」

无视沉下去的宥蜜，我朝著前方迈进。

033.23时59分15秒(1) 


033.23时59分15秒(1)

* * *

「宥蜜，大海如何？」

「蓝色的呢。」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宥蜜也在我身旁在海面上奔驰。灌了几口海水后似乎习惯了，现在就算和她说话也不会沉下去了。

「很潮湿，身体刺痛。想跳进水里。」

「水就在下面啊。」

「你不正是知道因为泡在那水里才变成这样的吗？」

略带挖苦，尖锐的语气回复。

这家伙比想像中有趣啊。

昨天还求我杀了她，现在的模样却像是说谎一般。

虽然对我冷淡，但举止间流露出孩子般的纯真。

现在也在我没注意的时候看著鱼群，双眼闪闪发光。

是因为只有知识，却没有亲身经历过吗？

总觉得会和我的弟子们很合得来，我一边想著一边划动双腿。

蔚蓝的天空，湛蓝的大海。

散落各处的无数垃圾，漂浮在海面的船只，翠绿的岛屿。

还不错的景象。

偶尔这样在宁静的地方沉浸在孤独中也不错。

要不要抓些鱼当礼物带回去呢？

正想著要这样轻松地享受悠闲的假日时。

嗡——

不自然的声音响彻耳际。

久违地感受到通讯魔法的触感。

会对我使用通讯魔法的人只有一个。

「怎么了？云浩，发生什么事了？」

云浩巨大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膜旁炸开。

稍微小声点说话啊，这么吵干嘛？

「我正在太平洋上，要回家了。」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不，这不是重点。请尽快解除所有限制器！否则……滋滋滋滋滋——」

通讯魔法出现杂讯？

在这种时候发生魔力干扰？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云浩？云浩啊？」

无法使用通讯魔法的我，只能尽可能呼唤同伴的名字，期盼云浩的通讯再次传来。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不安感涌上心头。

「宥蜜，战斗准备。」

接著，在宥蜜做出反应之前，新的声音响起。

[发布公敌指定]

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睽违数年听到的毁灭之音。

不同于异界侵蚀那平淡地传达情报的声音，这是一种一切都将结束的急迫语气。

传达到发布区域内所有英雄耳中的，毁灭的物理形态。

公敌指定。

其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

很多人以为公敌指定代表著O级的出现，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只要英雄无法应付故事中的敌人，就会发布公敌指定。

正因如此，过去公敌指定层出不穷。

因为英雄死亡，因为英雄堕落，因为英雄力量不足。

管理局决定以不同的角度看待公敌指定。不是紧急发布的警报，而是在英雄独自一人无法结束该故事时发布的警报。

管理局将取消公敌指定列为首要任务。

所有英雄都竭尽全力结束故事，避免公敌指定发布。

英雄们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新英雄。

为了拯救新英雄，成立了专门小组。

透过自由讨伐，将敌人数量减少到不会出现漏洞的程度。

调整社会对英雄的观感。

调查全世界异界力量的浓度，也在安全的地方强制结束故事。

尽管如此努力，最终，今天还是发布了公敌指定。

管理局最害怕的情况——异界入侵再次加剧了。

现在管理局应该已经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并对该区域内所有英雄发布动员令了吧。

是哪个区域？

我加快速度，准备奔向该区域。

幸好我现在在太平洋上。

如果发布的区域很小，我可能就收不到公敌指定警报，导致延误了。

如果是像太平洋这样，无数区域重叠的地方，我就能前往任何地方……

[发布区域：地球全境]

什么？

是谁？究竟是哪个英雄能搞出地球级别的大事？

[对抗者绯红★战锤个人无法对抗的状况发生。告知所有听到此讯息的人。消灭敌人。活下去。]

不行。

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将发送详细信息。祈祷你们能活下来。]

瞬间涌入的大量信息如同头痛般冲击著我的大脑。

我强忍著头痛，过滤掉琐碎的信息，只提取必要的信息。

单独突破防线的首领个体。

大军入侵。

指定危险区域：全世界。

攻击路线：海洋。

数量：不明。

我感到荒谬，不禁笑了出来。

不明。

这个词意味著，就连发布公敌警报的那位神秘人物也无法完全掌握敌人的情报。

上一次出现这个词的时候，人类失去了大西洋。

我给膝盖注入了力量。

砰——

伴随著水球爆裂般的声音，脚下升起一道水柱。

现在不是享受漂浮在海上的时候。必须尽快联系管理局，制定应对策略……

「……晚了。」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感袭上心头。已经十年了。

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概念和常识腐败的感觉。

它们来了。我故事中的敌人，超越物理力量的存在。

我曾如此怀念它们存在的时光，甚至希望它们能再次出现。

但我在瞬间意识到，那是我的傲慢。十年的时光不仅夺走了我对它们的恐惧，它们也绝非弱小的存在。

即使不是干部，仅仅是先锋部队就足以毁灭人类，它们是噩梦般的存在。

它们的腐败和侵蚀与侵略者的身分相符，而现在，它们的干部级别要出现了。

[海洋的存在只有一个生命]

[力量将跨越距离]

多重异界侵蚀。

黑色的阴影出现在脚下。

经历过无数战场的本能发出了警报。那就是为了这次入侵而在海洋中打开缺口的存在。

「快逃，宥蜜！」

她无法应付这个存在。

「欸？」

默默跟在我身后的怪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跑回韩国！在那里藏身，找到危险来福枪！快逃！会死的！」

我必须在这里拖住一个首领级别的存在。即使无法击败它，至少也要阻止它一次。

没有任何管理局分部可以阻止这样的存在。所以，我必须去做。

「我也一起。」

她手中拿著红色的撬棍。

也许是因为继承了我的一切，她应该已经明白我要做什么了。

但一切都不够。

经验、积累的岁月、流淌的鲜血。

「身为林舒雅的父亲，我命令你！快跑！」

我再也无法阻止了。

它们来了。

铿锵。铿锵。

手中的战锤以惊人的速度变形。地桩、加力燃烧器，以及压倒性的尺寸。

嗡嗡——

后燃器发出尖啸。

巨大的火焰柱喷射而出。

铁锤散发出压倒性的热气，向周围扩散开来。

呼——

周围的海水蒸发，产生了黏稠的水分和盐分。由它们引起的湿黏感，在体内也能感受到。

热气触及之处蒸发凹陷，为了恢复水位，海水又重新涌入。

更强一些。这样还不够。

这把铁锤埋葬了无数敌人，但本能却疯狂地发出警告，说这样还不够。

铿锵。铿锵。

铁锤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想法，在后燃器周围伸出了无数的汽缸。

这些装置是为了将积累的所有魔力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一个主引擎，以及用于传递著弹后伤害的二次打击装置。

紧紧握住装置上连接著无数汽缸、宛如火箭般的铁锤。

压倒性的力量让我的手颤抖起来。

但现在还不能发射。

挥舞的时机，是能阻止脚下那家伙的最佳瞬间。

咚。咚。咚。咚。咚。

一瞬间，所有汽缸都弹出，显示出过载的状态。

这也代表著我正集中著魔力。

脚下的阴影更加浓重了。

它要上来了。

我如此期盼的故事的下一幕。作为公敌的怪物。

「去死吧！」

巨大的角刺穿海面，向上窜出。

我朝著它下方的位置挥下了铁锤。

砰！

与铁锤接触的海水消失了。

海水飞溅到空中，我侧身躲避冲击。就这样，在被劈开的海水中，形成了一个凹陷的竞技场。

潜藏在海中的存在，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布满眼球的灰色甲壳。

从头部到尾部都连接著尖锐如矛的角，拥有手脚和鱼鳍的巨大怪兽。

它的形态本身是典型的O级巨型怪兽的形态，但……

在甲壳之间蠕动的熔岩色触手，表明了它就是我故事中的敌人。

我不知道怪兽和触手是一个整体，还是寄生关系，又或者触手才是本体，但那蠕动的样子，分明就是我的敌人。

无数触手朝著威胁自身存在的我飞来。

但它们不过是触手而已。

拥有压倒性物理力量的铁锤将它们粉碎，继续向前。

噗。噗。噗。

然而，我的铁锤也不是完美的，躲过铁锤攻击而幸存的触手，扎进了我的身体。

好烫！

这些触手并不简单，被刺穿的地方的肌肉开始融化。

触手扭动著身体，强迫我停止攻击。

我的身体无法忍受触手的折磨，开始尖叫起来。

它在用痛苦的尖叫声喊著，如果想活命就快逃，我撑不住了。

去你的！

「这种程度的疼痛我早就习惯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

如果想阻止我，那就把我的四肢都撕下来吧！

轰！

蕴含著巨大力量的铁锤，击中了敌人的身体。

扎实的手感。至少这头BOSS级的怪兽，应该能彻底瘫痪……

噗噗噗噗砰！

什么？

周围喷涌出水柱。

血液和海水混合在一起，在海面上喷涌出红色的水柱。

鲜红的水柱如同水上魔术表演般美丽，但我的眼中却看到了混杂在水柱中的肉块。

难道……所有的攻击都被BOSS以外的个体承受了吗？

就这样，我明白了我的第一次攻击是致命的错误。

我太急躁了。

喀嚓。

剧烈的痛楚。

瞬间袭来的巨大怪兽的牙齿咬住了我的腹部。

贯穿我身体的牙齿似乎并不满足於单纯的贯穿，用牙齿上的倒钩撕扯著我的血肉。

贯穿伤。内脏损失。

怪物头上无数的眼球盯著我。

眼球里还有无数的眼球。巨大的瞳孔由无数的眼球组成，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转动。

但是，那是我被怪兽牙齿贯穿之前的事。

眼球里的眼球，以及更里面的眼球，全都注视著我。

意识到我是敌人的，充满智慧的眼睛。

呜呜呜嗡。

巨大的汽笛声。发出这声音的是咬我的怪兽。

怪兽将巨大的轰鸣传向四周，宣告战争的开始。

身负重伤的我将视线从眼球上移开，转头看向宥蜜所在的地方。视野尽头，黑色的怪人正奔驰在海面上。

无数灰色的甲壳生物追逐著她，但速度似乎并不快，未能追上宥蜜。

她没有理会敌人，按照我的命令前往韩国。

这是正确的选择。英雄就该在需要逃跑的时候逃跑。

我转头看向怪兽。

即使受到攻击也毫发无伤，我故事中的存在。

是为了彻底解决我吗？怪兽的嘴上更加用力。

「滚开。」

收回铁锤，我将手放在试图扭曲我的牙齿上。

倒钩刺入我的手掌，撕扯著血肉，但仅此而已。

我灌注力量。

解除所有限制器，释放被遗忘的情感。

幸好这里是大海中央。无论我使出多大的力量，都不会波及到其他人。

怪兽似乎也明白这不是轻易能得到的机会，我能感觉到它为了杀死我而灌注了巨大的力量。

「凭蛮力是赢不了我的，你这只蜥蜴崽子。」

你也用蛮力在次元上开个洞试试看啊。

砰。

从我灌注力量的双手中爆发出冲击波，怪兽的嘴张开了。

呜呜呜嗡。

完全无法理解的巨大轰鸣。是痛苦？还是愤怒？

无论如何都无所谓。

我只需打倒我的敌人。

唰。唰唰。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衣服自动撕裂，包裹住我的伤口。

用作绷带以止血。

好久没看到这个特殊能力了。不，应该说好久没流血了。

没有治疗效果，却能压迫伤口止血的怪异特殊能力。

让我看看。

腹部被贯穿，关节多处熔化，手掌上的血肉被撕裂。

确认伤势的同时，我看了看被白色布料包裹，用蓝色缎带扎好的左手。

已经变成骨头的部分似乎不需要止血，格外显眼的食指骨头清晰可见。

还撑得住。

我需要争取多少时间？

如果能和管理局联系上，就能知道我需要撑多久，但情况紧急，我必须独自一人拖住这家伙。

让我看看。

这种情况下，管理局的基本教条是，构筑防线最多需要几个小时？

24小时吗？

只要撑过一天就行了。

因为张开右手就会放下铁锤，我将左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根白色棒状物放进嘴里。

喀哒。

「第二回合开始。」

034.23时59分15秒(2) 


034.23时59分15秒(2)

* * *

「该死。」

在一片灰色的世界里，我如此低语著。

如果我的大脑或眼睛坏掉了，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那样的话，我还能笑著说，这跟以前的情况很像呢。

在无边无际的世界里，一切都染上了灰色。

牠们吞噬了色彩，吞噬了感官。然后，只剩下灰色。

那些家伙的甲壳原本应该不是灰色的吧。或许是被自身的力量所吞噬的结果。

灰色的海洋波涛汹涌。

灰色的天空闪烁著光芒。

在无色的空间中，灰色的血肉飞散到空中，我却看到了色彩。

我自己和熔岩色的触手。

在无边无际的无色广阔空间中，只有这样的色彩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只有我在喷洒著鲜红的血液。

只有我在喷洒著鲜红的血肉。

在日益单调的世界里，异界的生物不断地向我袭来。

牠们将灰色的血肉洒向空中，让单调的世界变得更加单调。

不知从何时起，就连那些灰色的血肉也看不见了。

作为个体的界限崩塌，灰色的甲壳与世界融为一体。从牠们身上喷出的血液变成了海水，牠们洒下的血肉变成了天空的云朵。

这并非异界侵蚀，而是牠们作为生物所拥有的独特属性。

呜呜呜。

再次响起了首领个体的汽笛声。

单调至极的牠们的语言。

不急躁。不冒险。即使发现破绽，也会无视破绽，执著地进攻。

单纯与无聊的极致。

正因如此，我很快就明白了牠们的特性。

个体亦是群体。一切统一，达到单纯极致的存在。

作为生物种类本身，就是一个世界的一切。

吞噬色彩，只是想让世界染上自身的颜色，这只不过是附带的结果。

为什么我能明白这些呢？那或许是因为，我正在与牠们融为一体。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感官变得迟钝了。

血肉爆裂的砰砰声，逐渐变成了嗡嗡或依之类的怪异声音；吸入口中的血肉的咸味，变成了刺痛舌头的疼痛。

灰色似乎要支配所有的思维，就连我的攻击也变得单调起来。

曾经炫耀华丽轨迹的旋转，如今变成了单纯的圆圈。

仅凭我的力量就足以击碎敌人的甲壳，但这种情况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虽然我的常识无法理解，但牠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并非想将自己融入世界，而是想将世界融入自己的存在。

与戴著人偶面具，在世界上留下涂鸦的怪物截然不同的，真正的侵略者。

我笑了出来。

「啊啊啊。」

直到世界变成一片荒诞，真正的侵略者才出现。

我应该更快行动的。在这些怪物出现之前，就应该树立英雄的正义。

短暂的后悔。是因为敌人察觉到了我这软弱的想法吗？

无数的眼睛朝我看了过来。

将我交给部下，然后观察著世界的首领级个体。

被我的铁锤无数次击中，却毫发无伤，闪烁著灰色甲壳光芒的它，将视线投向了我。

仿佛要结束一切般注视著我的巨大怪兽。

仅仅是被它盯著，我的右手突然就动不了了。

全身的动作都停止了。

是趁虚而入吗？

我的意志竟然如此薄弱吗？竟然会被这种程度的敌人打倒。

牠们并不算强。

是因为生物本身就很单纯吗？

牠们的攻击并不具有威胁性。

速度也不是很快。

没有任何诡计或技巧。

力量虽然相当具有威胁性，但还比不上我。

要说强大的话，十年前的先锋队，吸取情感的触手更强。

尽管如此，牠们却能战胜我的原因是什么？

我无法打败牠们，反而被指定为公敌的原因又是什么？

若想在战争中取胜，就必须从士兵的数量上取胜吗？

这句话是谁说的，我记不太清了，但那人现在应该很欣慰吧。因为他那套理论的忠实践行者，如今正现身于此，意图毁灭人类。

首领个体将所有伤害转嫁给下级个体，借此存活；而下级个体则以无穷无尽的数量来弥补损失。

即使集中力量摧毁周围的一切，牠们也能将所有伤害转嫁给部分个体，让群体存活下来。

这是所有军事家梦寐以求的，以数量实现的暴力。无论遭遇多么压倒性的力量，或是落入何种计谋，牠们都绝不会被各个击破。

战胜牠们的唯一方法，只有同样以数量取胜的暴力。

没想到我竟然会败给单纯的数量。

我一直以来都主张质量重于数量，但这次我不得不收回这个观点。

「好吧，我输了。该死的甲壳类，你们赢了这一局。」

我举起仅剩的一只、握著铁锤的手。

为了到最后一刻都能握住铁锤，我拼死保住了右手。

真想连同早已消失的左手一起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但牠们应该也不会抱怨这种物理上不可能做到的事吧。

喀哒、喀哒、喀哒。

牠们似乎理解了我的举动。甲壳类第一次表达了牠们的情绪。

牠们喀哒喀哒地挥舞著螯，一点一点地向我聚拢过来。仿佛在宣告消灭了敌人，即将继续前进。

我慢慢放下举起的手，看著挂在铁锤柄中间的码表。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26小时23分钟。

我撑得够久了。

「我说我输了，仅此而已。」

我的失败并不代表人类的失败。

我还不能交出我的性命。

咻——

单调的灰色世界里，传来不单调的声音。

熟悉的音色，是抛射体喷射火焰前进的声音。

紧接著是爆炸声。

轰。轰。轰。轰轰。轰。轰。

无数战争兵器投下的支援轰炸，永无止境。

我个人并不喜欢这种声音，但在此刻，没有比这更令我满意的声音了。

「抱歉来晚了。」

「少废话。你迟到了4小时23分钟。说好只让我撑22小时的。」

话语中夹杂著独特的机械音。

身穿巨大盔甲的灰色巨人。

守护管理局的S级英雄。

司书。

我被他机械手臂抱著，询问反击所需的情报。

「战斗记录呢？」

「全部记录下来了。」

「防线呢？」

「与太平洋接壤的地方已经设置完毕。」

「聚集了多少人？」

「全员到齐。」

「很好。」

灰色骑士的右手握著光剑，为了保护我，把我塞进了他的左肋下。

我娇小的身躯被骑士的巨大身躯夹住，变得圆滚滚的。

就像美式足球员抱著椭圆形的球一样。

「……」

总觉得这样不太对劲。

「没有防护罩或是运输部队之类的吗？」

更具体地说，至少要有其他人来解决我这副怪模样吧。

「接触到灰色空间的人，感官都会扭曲。能在这个战场上战斗的人极少。」

啊，是吗。

也是，连我都快撑不住的战场，普通士兵当然也很难生存。

「抓紧了。我要突围了。」

嗡——

感官扭曲了。一种如同置身梦境般模糊朦胧的感觉。

司书的现实操控。

仿佛加了滤镜般奇异的感觉向四周扩散，天空和大海恢复了色彩，我的感官也恢复了正常。

虽然只有极小的范围恢复了色彩，但这足以让我恢复精神上的稳定。

我往下看，看见海面上漂浮著灰色的肉块。

「实验完成。确认可以透过我的力量进行复原。」

「真是好消息啊。」

大西洋那边还不能飞行呢，这样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正这么想著，司书开始加速。

开启装在盔甲背后的喷射背包，朝著阻挡我们的灰色甲壳类冲去。

我有点担心以支援为主的英雄司书的攻击是否有效，但这只是杞人忧天。

每当他挥舞沉重的右手时，就会产生紫色的闪光，眼前的灰色生物连同甲壳一起被切断。

是啊……质量不高啊……

那些数量该怎么办……才好……

心情放松下来，睡意袭来。

这么累是几年来的第一次？

战斗前要尽可能地闭上眼睛……

同伴来了……休息一下吧。

我这么想著，在同伴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 * *

有个女人拦住了从医务室跑出来的我的去路。

浅灰色的科技服。

口袋里插满了无数的注射器。

治疗我的治疗系英雄。

「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必须多休息才行……」

「我最了解我自己的身体。」

从以前到现在，一字不差，持续不断的争吵。

我知道身为治疗专家，你很担心，但每次都说同样的话，也该放弃了吧。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没去开会而待在这里？是全员到齐的会议吧。」

「因为我不是战斗人员。我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你不是战斗人员？

被扭断脖子而死的怪物们听到一定会痛哭流涕。

虽然我同意逆喻的性格和知识偏重问题导致她无法理解会议内容。

但我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我也不希望你的伤势加重。

「一起去吧。反正那些家伙们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胡说八道而已。」

「如果你的状况恶化，我会不择手段地把你拖过去的。」

是啊，先用拳头麻醉我之后再说吧。

我和她一起走在走廊上，来到一扇门前。

15年前决定一切的地方。

管理局开始的地方。

创立管理局的人们的大会议室。

哐啷。

随著破旧的门发出声响打开，众人的视线射向了我。

至少有10年以上英雄资历的老手们的视线。

无论自愿或被迫，为了保存人类而延后退役，奉献自己的疯子们的会议。

「看啊，失败者来了。」

「吵死了，无限城主。」

「现在连老头子都不叫我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

我走过空著的椅子，坐在中央的椅子上。

「你凭什么坐在那里？」

啊，今天抱怨特别多啊。

「有意见就提升你的期数啊，26年次的无限城主后辈。」

「该死的臭小子。」

无视那个老头子。

「情况如何？」

「都迟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去读资料吧。」

「你也出去替我挨打吧，天下第一剑。」

「我才不像你一样挨打呢？身为同门真是丢脸。身为武者就应该躲避攻击……」

无视那个笨蛋天下第一剑。

「池安平先生，请你安静一点好吗？你也一把年纪了，不是吗？」

「骸骨，你也闭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本针对我的天下第一剑和骸骨开始争吵起来。

又不是小孩子，吵什么啊。

我无视挥舞著武服大声喧哗的天下第一剑，点开了附有资料的平板电脑。

平民疏散路线、目前临时城墙之后的城墙设置地点、响应动员令的英雄人数。

嗯？响应动员令的英雄人数超过90%？

应召而来的英雄数量异常地多啊？90%有可能吗？

「咦？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超过90%？终于眼睛……咦？」

「90%？绯红战锤你真会开玩笑……啊？」

笃笃笃。

仿佛在说著不可能，会议室内充斥著敲击平板电脑的声音。

这些该死的家伙。自己都没看资料就来怪我。

「我方窜改了关于敌人的情报。现在的小鬼们要是看到那些情报，肯定会全跑光的。」

无限城主用权杖敲了敲桌子，开口说道。

「现在你拿来的情报直接发出去的话，结果显而易见，肯定会像定期动员令那时一样，全都逃光。」

老人咯咯的笑声在会议厅内回荡，与会者大多点头表示同意。

「窜改到什么程度？」

「关于首领级别的存在和其等级，还有你经历的那个奇怪灰色世界相关的内容。」

「关于灰色世界的分析呢？」

「司书那家伙说和她自身的现实操控方式很像。现在研究部门和指挥部门全员投入，正在确认中。」

难怪没看到司书，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研究部门和指挥部门都派出去了的话……这里剩下的家伙就只是一群蠢货了。

难怪这么吵闹。

「那么作战计划确定了吗？」

「正要说这个，你小子就来了。省了我再说一遍的功夫。」

哔。

无限城主敲击平板电脑，会议室正面巨大的萤幕画面随之切换。

从我与灰色甲壳战斗的场景，切换到了卫星照片。

整体来看是普通的卫星照片，但在海中央，有著显眼的存在。

广阔蔓延的灰色海洋。

「不直接朝最近的陆地前进，而是优先占领尽可能多的土地吗？」

那么抵达防线的时间会比预想的晚。以那个速度来看，是2到3天后。

「比起进攻，他们打算优先扩大自己的领土。」

无限城主口中发出夹杂著兴奋的声音。

「那家伙再怎么猖狂，也不过是畜生罢了。」

咯咯咯。

该死的老头发出的卑鄙笑声。

「那么作战计划就很明显了。用我的力量筑起城墙，减少敌人的数量。仅此而已。」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嘛。」

「那就好，该死的家伙。」

035.23时59分45秒(1) 


035.23时59分45秒(1)

* * *

毫无意义的会议结束后，我前往管理局的宿舍去见我的弟子们。

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弟子吗？即使响应了动员令，我的两个弟子居然都分配到了单人房。想到其他英雄们正在建设中的城墙前吃著掺了石灰的土坷垃饭，这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砰。砰。

「为什么这进不去啊？」

那是因为这里是电扶梯，而不是楼梯啊。反正放著不管的话，他们总有办法硬塞进去移动，就随他们去吧。

就算电扶梯也好、轮椅也罢，坏了也不是我赔。

从弟子的角度来看，被分配到单人房并不是坏事。

总得有人使用空著的单人房，如果因此让认识的人住得舒服些，也是好事。

只是，如果异界的入侵加剧，他们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机会就会增多，现在就习惯了舒适的床铺，到时候会不会因为落差太大而感到辛苦呢？

喀嚓。

这样的想法被金属断裂的声音打断了。

「刚才好像听到轮椅的轮子被扯掉了。你做了什么？」

「轮椅这种东西我扛著走就行了，你不用在意。」

不是推著轮椅走，而是扛著轮椅走的医务官。

「干脆把束缚解开不就好了。」

四肢被紧紧捆绑的灰色束带，以及身上各处扎著的注射器。

此刻，从身上各处扎著的注射器里，正有不知名的药物源源不断地流入体内。

如果用力，挣脱束缚并非难事，但那样的话，那位狂气的治疗师就会拿著锯子追上来。

「放著不管的话，你又要以锻炼为借口到处乱跑了吧。」

「就算是我，在左手粉碎、右眼空洞的状态下也不会到处乱跑。我只是想自己走走。」

我也没打算现在就提著锤子冲出去。

「你就这样好好休息吧。我会在战斗开始前把你治好的。」

我不是怀疑她的治疗能力。只是，过度的束缚让人感到憋闷而已。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我本来也没指望这个固执的家伙会听我的话。不过，话说出口了，也就……

砰。

刚才好像听到门和轮子飞出去的声音。

「啊，我直接扛著你跑吧。」

哗啦啦。砰。

她把变成废铁的轮椅扔到管理局走廊的墙上，然后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结果某人的房间遭到了轮椅的袭击，不过那会有管理局赔偿。

「嘿咻。」

她用左手抱著我，右手熟练地操作著注射器。

注射器扎进我的右肩，不知名的绿色液体流了进来。

「随便你吧。」

既然这样，一开始为什么要拿轮椅过来？是想营造一下医院的氛围吗？话说回来，这家伙就是这样，说什么也没用。

我看向被防毒面具遮住的她。

滤毒罐被拆掉，遮光板也碎裂了，毫无作用的防毒面具。

比任何人都单纯，却凭借这份单纯拯救了无数英雄的我们这位医务官的脸庞映入眼帘。

「逆喻，你有没有考虑收我那两个孩子当弟子？」

「突然说什么弟子？」

「不是正式弟子，是临时的。我的弟子有治疗能力，但效果不太好。我觉得你可能知道点什么。」

就算体质再怎么难以排出魔力，自身的恢复速度慢也肯定是有问题的。

虽然性格和治疗方法都有问题，但只论救人的行为，没有比这女人更出色的英雄了，所以，作为教导我弟子的老师，她是再合适不过了。

「弟子啊，管理局之前也要求我收过几个，但都跑了。」

那是因为她在肢解怪人尸体的同时说著「这个部位是弱点。」，谁都会被吓跑吧。

就算那是作为英雄的能力，一直看著比我还血腥的战斗方式，精神也承受不住。

「不是战斗方面，是治疗方面。别乱教战斗技巧，要是跟我教的不一样，我也忍不了。」

「嗯……好吧，试试看吧。优秀的医务兵越多，英雄们活著回来的机率就越大。」

没错。就算四肢被炸飞，脸被烧熔，只要能救活并后送到后方，就还有希望。

我不也是以这副模样活著回来的吗？

「那你的弟子们在哪里？」

「……你不是知道吗？」

那她刚才到底是要去哪里？

这里又是哪里？

果然，除了治疗技术以外，这家伙其他方面都不能相信。

* * *

「总之，这个家伙会把治疗相关的诀窍教给你们两个。」

紧紧绑著我的身体靠在墙上，一名女性正挥著手。

传授治疗术的诀窍并不需要很大的训练场，所以我的弟子们都聚集到了我的住处。

「那家伙名叫逆喻，是治疗系的超能力者。因为某些原因，她并不是很有名，但实力我可以保证。」

实力嘛。

「这位是逆喻，经我介绍来的。多多指教喔，孩子们。」

尽管德高望重的前辈低下了头，我的两个弟子却只是呆呆地望著我。

「我。都说了。要。解开。限制器。了。」

「解开了不就活著回来了吗？」

云浩跨坐在我头上，拍著我的头，但他们看著我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前辈，请问一下可以吗……？」

「说吧。」

「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是啊。弟子们疑惑的正是为何我会受伤。而且不是小伤，而是濒死的重伤。

「你们也听说了吧，我被公敌指定了。我的敌人出现了。」

「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故意不回答问题，岔开了弟子的话。

白诗娴静静地看著我，让我有点担心，但她应该也在思考著什么。

「师父，请问一下可以吗？」

和平时不同，表情严肃的白诗娴举起手开口说道。

「说吧。」

「师父伤得这么重，就表示现在来袭的敌人很强大吧？」

「可是新闻报导说可以轻易挡下……。」

韩雅彬一脸惊讶地这么说，但两人似乎都已经察觉到了。

「韩雅彬，把正规动员忘了吧。以那种精神状态，到处滚的尸体会变成你的。」

「……！」

这可不是突击部队突入城墙外，其余人在城墙上进行远程攻击的防疫作业。

而是士兵和英雄作为消耗品被碾碎，勉强维持战线的地狱。

「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很少见吧？但回想一下小时候，警报响起时，父母是什么表情？」

「那个……」

在管理局成立之前，整个人类都处于战时状态的黑暗时代。警报一响就代表著人类的损失。

那样的时代又回来了。

「把新闻里宣传用的战斗画面都忘了吧。敌人会瞄准我们的脖子进攻，如果我们被突破，平民就会被屠杀。就是这样的战争。」

我撕开束缚身体的束带，用右手掀起包扎著头部的绷带。

空洞的右眼窝。

白诗娴的脸像是受到了冲击般变得惨白，韩雅彬的脸也变得一片煞白。

「所以你们要打起精神听我说……。」

砰。

拳头重击头部的痛楚。身体再次被束带绑住的束缚感。

是因为我无视逆喻的话，撕开了束带的缘故吗？仅存的双腿也被束带绑住了。

「我说过要绝对卧床休息吧！会感染的！我要说几次！」

啊，对了。这丫头在旁边呢。

「我哪有时间感染？细菌看到我都会逃走吧。」

「对病人来说，我就是法律！」

逆喻的性格瞬间大变。

殴打病人的疯狂医务官。

平时明明很乖巧，只要有人反驳她的医术就会变成这样。

是这场闹剧缓和了周围的气氛吗？

弟子们惨白的脸上浮现了诡异的笑容。

「前辈也有示弱的对象呢。」

雅彬啊，人就算有力量也不能乱用。也要懂得维持关系啊。

「总之，趁这个机会跟那家伙学点治疗术吧。在战场上，有没有医务官可是很重要的。不只对你们，对周围的人也是。」

「是！」

两个弟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虽然我从没见过白诗娴适当地使用过恢复魔法，但应该不会比韩雅彬差吧。

「我可以随便教吗？」

「我对治疗系一窍不通。你随便吧。」

「好吧。」

像蚕茧一样被紧紧绑住的我被扔到床上，两个弟子则坐在椅子上。两个弟子的视线集中在逆喻身上，逆喻的授课开始了。

「治疗系虽然不是直接与战斗相关的力量，但从长远来看，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战斗时间越长，保存下来的士兵数量就会有很大的差异。」

那大概不是她自己的想法，而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吧。

「当然，如果自己本身拥有治疗术的话，在战斗中的续战力也会大不相同。看看那边的李夏岚，如果她有治疗能力的话，就能战斗更久了。」

为什么要挑剔我呢？

「所以以前每个小队或分队都会安排专精治疗术的英雄，但现在英雄们要组成团队本身就很难了。因此，你们必须要治疗身边的人。在紧急情况下，一点小小的治疗就能决定生死。」

听到这话，弟子们似乎有所感触地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我们马上进入实战演练吧。」

话音刚落，空中就出现了一把锯子，逆喻右手握住锯子挥舞起来。

唰。噗。

逆喻的左手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鲜血喷涌的声音。

失去阻挡压力的动脉猛烈地喷出鲜血，红色的液体洒在弟子们的脸上。

「呃……？」

「试试看用魔法。」

我终于明白弟子们逃跑的原因了。这样谁受得了？以前的觉醒者大概也都会逃走吧。

「呃……是。」

但是，我方的弟子也不遑多让。即使看到那副惨状，韩雅彬还是摇摇晃晃地向逆喻的左手射出粉红色的魔力。

就这样过了两三分钟。逆喻手上喷出的鲜血没有停止，治疗似乎也没有任何进展。

「停。」

「是……」

是因为亲眼目睹自己的治疗魔法毫无作用吗？韩雅彬的脸色变得阴沉。

「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韩雅彬远离自己后，逆喻捡起自己的左手开始接合手术。

一眼就能看出只是粗略拼凑起来的手上，针线快速地上下穿梭，最后系上皮带，手腕上扎了一针。

到这里只花了20秒。

逆喻握了握接合好的左手，向韩雅彬展示自己的左手已经复原。

「嗯，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雅彬。」

「韩雅彬小姐，你是医生或护士吗？还是学过医术？」

「是的，我读过一些护理学……」

逆喻的眼睛眯了起来。因为防毒面具的关系，看不到她的嘴角，但她应该是在笑吧。

「那么，把那些全部忘掉吧。不管是魔法、超能力还是武术，所有的治疗术都是超越常理的力量。」

「咦？」

逆喻撕开左手上的皮带，已经长出新肉连接好的左手露了出来。

接合处还留有缝合线，但除此之外，逆喻的左手已经完全复原了。

「以曾经的护士身分来说说看，这个接合手术怎么样？」

「那……那个……」

「我不会生气的。」

「……简直一团糟。完全没有考虑到神经或血管。反而更多的是需要指正的地方。」

尽管听到这样的话，逆喻还是点了点头，表达了喜悦之情。

「没错，但这就是英雄的治疗术。把血管、神经、排斥反应之类复杂的东西从脑袋里清除掉。」

最高医疗官，逆喻的声音开始变得热烈。

「想像的只有完全健康的样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想像著那个样子使用治疗术，就会看到结果。」

「但是，逆喻老师你也使用了缝合线和药物……」

似乎不想失去自己累积的知识，韩雅彬拼命地继续说下去。因为逆喻的话语，等于否定了累积数千年的现代医学。

「缝合线是用我的能力制造的，我不知道跟真正的缝合线是否一样，但药物只是普通的清水。」

「等等，你该不会一直以来都给我们注射清水吧？」

连我都吓得跳起来的惊人真相。

「我说了要绝对静养。」

逆喻挥了挥手，装有紫色药水的注射器扎进了我的额头。

你说这是清水，为什么是紫色的？

「注射清水的原因，是因为我认为治疗一个人需要这样做。有没有效用、有没有副作用都无所谓。因为结果是对方被治愈了。」

只是单纯的暗示罢了。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036.23时59分45秒(2) 


036.23时59分45秒(2)

* * *

血腥味。

意识恢复后感受到的第一个感觉。

我一点一点地恢复意识，努力回想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脑袋里被插著紫色注射器，还有至今为止被注射的药物其实都是清水的记忆。

是安眠药吗？

虽然不知道清水是如何作为药物起作用的，但对她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连我，如果被问到如何用纯粹的力量在次元上开洞，除了「做就对了」的回答之外，也想不出什么话好说。

毕竟异界的存在也好，英雄也好，都是那样的存在。现在再来追究逻辑又有什么意义呢？

稍微这么一想，慌张的情绪也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清水又怎样，比任何药都好用。

那么，睁开眼睛吧。

必须查明血腥味的来源。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管理局标准宿舍的白色天花板。我并没有被移到其他地方。

虽然身体仍然被安全带绑著，但行动并没有受到阻碍，于是我抬起上半身。

映入眼帘的宿舍和最后看到的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到处干涸的血迹，以及浑身是血、弄得脏兮兮的弟子们。

「啊，你醒了？」

站在血泊中央，逆喻转过头看著我。

「这是怎么回事？」

「稍微进行了一些切割身体的特训。」

我转头看向弟子们。

疲惫不堪、沉睡的脸庞。

担心她们是否受了伤，我仔细观察她们的身体，但浑身是血的似乎只有逆喻一个人，弟子们的皮肤上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都是逆喻的血吗？那就不必担心了。反而应该说是药。

「实力如何？」

「这个穿白衣服的还算不错。虽然还没能摆脱常识的束缚，但治疗效率至少达到了实战可用的水准。」

白衣服？

指的是韩雅彬吧。

虽然白衣被血染红了。

「白诗娴呢？那家伙也拥有恢复魔法吧。」

「啊，她啊？没救了。」

「没救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

韩雅彬得到了还算不错的评价，白诗娴却被评为没救了。

「有什么问题吗？」

「该怎么说呢……」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逆喻一屁股坐在床上，开口说道。

「她的治疗术天赋卓越。大概再修炼个10年就能超越我吧？」

10年啊。既漫长又短暂的时间。

「只不过，身为医疗人员，她有个致命的缺陷。」

「缺陷？」

怎么看都是把希波克拉底誓言当废纸的逆喻都这么说了，那究竟是什么缺陷？

「她似乎无法想像他人完整无缺的样子。她可以治疗自己，或是自己亲眼目睹的伤口，但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受伤的过程，她就无法治愈。」

「你在说什么？说清楚点。」

「她必须知道别人是如何受伤的，才能进行治疗。这与其说是力量本身的限制，不如说是……性格？」

「真没用。」

到头来，除了特殊情况外，她的治愈能力仅限于自身吗？

又是那个少根筋的天才。那家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治愈。」

逆喻说著，将双手伸到我眼前。

「这是那孩子治疗好的手。你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

乍看之下很正常。

没有多出一根手指，皮肤也很光滑，也没有长出奇怪的触手或鳞片。

「看不出来。」

「嗯。真可惜。我现在的双手都是右手。」

很有趣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更加仔细地观察她的手。

确实，两只手的形状一模一样。我原本以为会有明显的异常之处，却忽略了最根本的错误。

「大概是看著我另一只手，然后照著治的吧。既然是A级，应该也能再生缺损的部位。」

管理局说不要给英雄评级。

「但是没有比这更直观的说法了，不是吗？对敌人倒是用得很顺手。」

逆喻隔著防毒面具苦笑著，在我眼前切下左手右手，然后接合掉在地上的自己的原来的双手。

「嗯。虽然有点久了，但没什么问题。幸好没腐烂。」

「……」

最好还是别在意逆喻做什么。

「总觉得有点不舒服。两只都是右手好像也不错？」

逆喻说了些奇怪的话。

无视吧。在意就输了。

「总之两人都能用吧？」

「基本上两人的能力都没问题。只是没找到好老师，所以没能提升力量而已。」

是在说自己是好老师吗？先不论这点，虽然有点问题，但两个人都提升了实力。

「谢谢你，逆喻。」

「不用道谢。都是可爱的后辈嘛。当然要告诉你们。」

逆喻扬起眼角，开心地笑了。我也报以微笑。

在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两个英雄在笑。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啊，对了。不过有一个例外。」

突然收起笑容的逆喻开口了。

「刚才那个灰发的。她说除了自己以外，谁都治不了，但有一个例外。」

「例外？」

「你的右眼。看得见吧？是她复原的。」

右眼？

听了这话，眨了几下眼睛，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明明在睡觉之前还是空著的右眼窝，现在却长出了新的眼球。

复原得如此自然，完美到让人忘记右眼曾经消失过。

「这应该不是左眼吧？」

「这个我确认过了。视神经的连接有点粗糙，所以我做了最后的处理，但除此之外，是完美的治疗。」

基本上只能治疗自己，但只有我是例外。

是因为我是她的粉丝吗？

想得太复杂也得不出答案，所以就放弃思考了。

嘛，英雄的力量又不是规格化的，有这种力量那种力量也很正常。连普通的水都能当药用的江湖郎中都有。

「所以她才累成那样？」

「是的。她好像耗尽了所有魔力。缺损复原是比较费力的。」

「那雅彬呢？」

「她只是累了。」

脸上浮现苦笑。

A级英雄耗尽所有魔力昏倒。真是突如其来的礼物啊。

那么关于弟子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现在该准备下一场战斗了吧。

「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

我向逆喻提问，同时看著在我身旁打呼的云浩。

这家伙也是好久没出动了。

因为故事停止了十年，所以只能在家闲晃的白色毛球。

这家伙也该好好赚回伙食费了。

「还有一天。」

「左手呢？」

「应该还在培养中。」

「这样啊。」

放下抬起的上半身，再次埋进柔软的床里。

战争的脚步正一步步逼近。会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呢？

会议室的气氛因为难得有机会展现实力而兴奋不已，但我已经知道，那是为了掩饰恐惧的行为。

为了新时代而将自己从历史中抹去，为了大义而献身的旧时代的觉醒者们。

不只是我，大家都这样活著。掩饰恐惧，伪装内心，炫耀虚荣。

我也不认为我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

但是会有多少人死去，会有多少平民牺牲呢？

这让我感到恐惧。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个故事已经变成近乎天灾的浩劫，所以没有人会责怪我，但即便如此，这场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战争无疑是我的责任。

是因为这种恐惧和房间里弥漫的血腥味吗？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久违的战场，于是带著真诚的心情开口了。

「阿尔=莉布，你觉得现在的孩子们怎么样？」

管理局成立至今已有15年。

我们为了提升觉醒者权利所做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英雄们。

同事们会怎么想呢？

「我不太喜欢我的名字。」

「我是认真的。」

「那也没办法。」

逆喻摘下防毒面具，躺在我身旁。

接近白色的浅褐色皮肤。近似阿拉伯人的五官。

从防毒面具中露出的她的脸庞。

脱离防毒面具的长黑发，在白色床单上散开。

极度厌恶与外界接触的她，想必是很久没有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了。

「和我们那个时代不同的是，大家都开朗许多吧？总觉得。」

「开朗啊。」

这是好事。我们创立管理局，不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的黑暗传承下去吗？只是……

「相对的，大家都变弱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都活著回来。」

因为没有经历过苦难，所以素质下降了，内心也变得脆弱。

在这样和平的世界上，即使是如此软弱的英雄也绰绰有余，但敌人却出现了。

「未经磨难者，勿自称英雄。英雄应展现自身正义。」

意想不到的话语传入耳中。

「和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色袭击者说过同样的话吧？老实说，谁都会说这种话。」

咯咯的笑声。

没有被防毒面具遮掩，她微笑的脸庞映入眼帘。

「这不是个好机会吗？他们现在将经历苦难，接受英雄资格的审判。」

她瞇起眼睛看著我。

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朦胧情感。

「……现在的孩子们对于被称为英雄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呢？」

我越过了危险的界线。平常的我绝对不会说这种话。但是，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所以我想问。你是如何看待现在的孩子们的呢？

如果是敏锐的人，应该能从这句话中了解一切。

「就我个人而言，是不满的。」

阿尔=莉布的脸扭曲了。

像是想起了令人作呕的记忆，紧皱的眉头在脸上刻画出皱纹。

「我们用英雄这个词取代觉醒者，是为了给那些克服逆境，在战场上奔波的孩子们一点小小的补偿，不是吗？」

是啊。为了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获得些许慰藉。为了让他们不被歧视，能被当作人看待。

「所以我也不喜欢那些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傻笑的孩子们被称为英雄。」

她解开一条条皮带，身上刻著的伤痕显露出来。

背上巨大的切割伤。无数缝合线的痕迹。

腹部上方颜色不同的皮肤。脖子上嵌入的金属钉。

过去因为她的力量还很弱小，所以无法完全抹去伤痕的痕迹。

她的手伸向我的脸。

「大叔。」

「怎么了？」

好久没听到的称呼。

「黑色袭击者就是大叔吧？」

我迅速扩展五感。

心跳、呼吸、人声、以及可能出现的机械音。

我环顾四周，但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弟子们和云浩的呼吸和心跳都很规律，也没有机械音。

「你是在担心会被别人听到吗？没关系。我已经在大家的脖子上都扎了一针安眠药。」

阿尔=莉布得意洋洋地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不是试探。

她就像在陈述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神情平静。

「你没看过管理局的官方资料吗？黑色袭击者是我的复制怪人。」

「是吗？可是被砸碎的四肢，看起来和大叔的锤法一模一样。」

随著逆喻的话语，戏谑般的咯咯笑声接踵而至。

她的手扭曲我的脸颊，她的嘴继续说道：

「我在管理局工作的时候，看过无数次。被大叔打残的人的样子。我不可能认错。」

是因为数十年来的交情吗？她用著荒谬的情报锁定了我。

那么会议的参加者呢？和我直接见过面的无限城主呢？

情况比想像中还要危险。

「……你打算把情报交给管理局吗？」

我应该立刻拿出铁锤，让她闭嘴，但理智告诉我。你要对同伴挥舞铁锤吗？因此，我抛出了可能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什么都不会做。因为我两边都喜欢。」

「你在说什么？」

「希望透过这次战争，让孩子们能重新思考英雄的意义。」

她给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像是想要回避什么似的，毫无意义的答复。

她的温暖包覆著我的身体。修长的四肢。温热的体温。

想当年是我拥抱著她，如今却变成我被她拥入怀中。

就连曾经把注射器当玩具的孩童艾莉布，也随著时间流逝，成长为一个名为逆喻的成人。

她将头靠在我的头上，开口说道：

「请不要像天魔剑神爷爷那样，承担一切然后死去。」

她颈部的震动传递到我身上。

共享的情感、相同的岁月、相连的缘分、共同经历的事件。

那震动中包含了一切。

「好。」

时间流逝。

管理局也好，新的英雄们也好，林舒雅也好，人们也好。即便如此，为什么我还是这个样子呢？

和30年前一模一样。

037.23时59分47秒(1) 


037.23时59分47秒(1)

* * *

「手术结束了。」

「花了不少时间嘛。」

「魔力通道太厚了，接起来有点费劲。」

利用培养技术修复缺损部位。虽然听过这种说法，但这还是第一次在我自己身上使用。

我从手术台上跳下来，看了看左肩。除了缝合的痕迹外，没有其他明显的问题。

「一般来说肤色会有差异吧。」

「绯红★战锤是永远的魔法少女，所以皮肤应该和刚出生时一样吧。这样也好。」

她自以为是在开玩笑吧。逆喻说了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然后自己笑了起来。

「哈哈。这么说来，从管理局创立以来，你的外貌就没有改变过呢。」

「是啊。不能变身，身高也没长高，体重也没增加。我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人类的身体。」

「培养过程中我观察了一下，从基因上来说，你确实是人类。」

「是吗。」

老实说，我的外貌是个难以启齿的话题。英雄活动30年，单单外貌固定就将近15年了，我还是不习惯。

这样下去，关于我外貌的话题可能会继续下去，为了打断话题，我开始做其他的事。

我放下左肩上的衣袖，将锤子移到左手，轻轻挥舞了一下。

为了确认神经是否连接正常，这是没有注入力量的纯粹技巧。

锤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干净的圆圈。

就这样旋转。

我轻轻地移动手指，将锤子的头反方向旋转。

正好半圈。就这样变形。

铿锵。铿锵。

魔力渗入锤子，随著旋转改变其形态。

喷射。

轰隆隆。

锤子后方出现的推进器喷出短暂的火焰，锤子以左手为固定轴旋转。

现在就随心所欲地试试看吧。

大回旋、短握、上击、武器锁定。

在手中不断地连续施展衍生技巧。

虽然只是为了确认左手是否有问题，但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做了，我莫名地感到开心。

「你还是那么厉害。即使是武人，也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与武器合为一体。」

「以前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好做的。为了活下去，别无选择。」

在被判定为F级觉醒者的那些日子里，我没有任何能力。唯一的生命线就是那把异常坚固且功能繁多的锤子。因此，我只磨练了挥舞锤子的方法。

为了拯救触手可及的人们。

「我记得听说过这件事。多亏了这件事，天魔剑神老爷子还以为你是武人。」

「多亏了他的误会，才有了今天的我。多亏了他，我才找到了炼化多余魔力的方法。」

云浩大概也没想到，我竟然连肉体强化都要手动进行吧。

没想到真的只有最基本的肉体得到强化，剩下的都要我自己来。这样的英雄只有我一个。

算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左手的状态还不错。

虽然是一只未经驯服的新手，却像从一开始就陪伴我一样灵活自如，魔力流通顺畅，细微的控制也精准无误。

尽管如此，因为是新手，还是有一些违和感，但还不到造成问题的程度。

这种违和感，我不知道是因为暂时没用左手产生的，还是因为装了新的手臂产生的。

「就算现在战斗也没问题。」

「尽管如此，在一段时间内，还是尽可能使用右手吧。承受了巨大魔力的缝合线可能会因为负担而断裂。」

「我知道了。」

我将锤子变回原状，正要结束检查时。

喀嚓。

「李夏岚英雄在这里吗？」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朴贤锡走了进来。

「大忙人怎么会找我？」

「工作都做完了，不用担心。」

这位朋友还是听不懂玩笑话。

看到他在战时依然和平时一样的样子，我甚至产生了错觉，以为现在不是战时。

「逆喻也在啊。正好。这是麦克白捎来的口信。」

司令官的口信？应该是关于部署的内容吧。

「念给我听听。」

「那我就念了。」

『李夏岚前往设置在日本前方的障壁，逆喻则留守待命。平民撤离预计在48小时内完成，第二道障壁将设置在对马岛防线。

在第一道防线至少要坚守48小时。东亚最后的防线是对马岛防线。

目前大将级个体前往的场所预计由李夏岚负责，务必竭尽全力。最坏的情况下，即使将剩余人员全部疏散，独自应战也无妨。已事先告知该部队的指挥官，无论如何都要坚守48小时。』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想方设法地使唤我嘛。我也没什么不满。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

「还有，下面有关于这次战争的预言，要听吗？」

麦克白大叔的预言啊。

听了只会让人头疼。

由过去——现在——未来组成的简短三句话预言。

其本身并没有任何效用，但在对象者听到的瞬间，就会成为束缚对方的魔法。

并非值得一听的预言，但既然麦克白大叔都问了，想必听了也不会造成损害。

「说吧。」

「那我就读了。」

『灰色军势拨动了时针。』

『没有名字的人迈出了新的步伐。』

『需要之物只需一次敲响，若想触及，莫误了两人的时机。』

果然还是不懂。

能理解的只有过去的部分。

即使到了现在也无法理解的古怪句子。就算问麦克白，他也只会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吧。

一次敲响啊。指的是我的锤子吗？

粗略来看，意思应该是会出现能确实了结敌人的时机。

问题是两人的时机是什么意思……

「贤锡啊，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最好保存体力。不知道何时会出现机会，所以要保留使出最强一击的力量。李夏岚。」

回答太过标准，让人无从反驳。但至少在敲响的解释上是一致的。

「要传达的事情都说完了吧？」

「嗯。」

朴贤锡说完，挺直腰杆看著我。

即使已经传达完所有内容，他的视线仍然上下打量著我。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左臂和右眼。我清楚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有话要说吗？」

「没有。」

真是不坦率。

「就说担心朋友受伤了不就好了。说这句话有这么难吗？」

「哈哈。」

逆喻大概觉得我们的对话很有趣，笑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声吧。

朴贤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真的是一点点的变化。

「伤势还好吗？如果很辛苦的话，我可以向上面申请延迟出发6个小时。」

「想看城墙在2小时内崩塌的话，你就去申请吧。」

假设最坏的情况，战斗一开始，战线各处就会被突破，我得独自一人撑48小时，你居然要我延迟6小时参战？

干脆说要毁掉整个东亚地区算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贤锡大概觉得事情都交代完了，便转身离开了我。

喀嚓。

如同进来时一样，握著手术室门把，准备履行职责的退役英雄的背影。

「活著回来。李夏岚。」

离开手术室的朋友最后的留言。

「我会死的吗？」

* * *

啪滋。啪滋滋。

空中迸发出火花的声音。

平衡感扭曲的同时，我们四人跨越了空间。

「静电让我的毛都乱了！波唷。」

首先感受到的是夹杂著咸味的黏腻海风。

睁开眼睛，视野中映入眼帘的是广阔无垠的大海。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建立在海上的高耸城墙。

为了阻止这次的事件，管理局和无限城主准备的第一道防线。

以环绕太平洋的形式建成的巨大城墙。然而，这道城墙并非用来阻止外部敌人入侵。

而是为了防止内部敌人越过城墙的包围网。

「呜……好晕。」

「晕？我没什么感觉……呜哇！」

第一次体验转移魔法的两个弟子，在眼前出洋相。

脸色惨白、捂著嘴的韩雅彬。

看起来好好的，白诗娴一动脚就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尖叫。

两人都在晕，但白诗娴好像把五感强化了。平衡感完全失控了。

「不是说过会很晕，要事先关闭五感吗？」

「波唷，锻炼不足。」

是啊，云浩倒没事。

「这已经不是晕的程度了……呕。」

「雅彬啊，扶我一下……」

砰。

白诗娴扶著墙想站起来，结果又脚步踉跄，滚到地上。

那竟然是我的弟子。幸好没被认识的人看到。

「自己想办法恢复，你们自己好好打，别死了。」

「等会儿见！」

「前辈，我们有点……」

「师父，救命啊！」

我把挡在走廊上滚来滚去的弟子们丢下，爬上眼前的阶梯。

「过几分钟就会恢复的，只是普通的晕车而已。」

「普通的晕车会让人变成这样……呕。」

应该不会吐在走廊上吧。

随著我一步步往上走，弟子们的声音越来越远。

穿著统一制服的士兵们在走廊上奔跑。

穿著统一装备的管理局职员们跑下楼梯。

展现各自个性的英雄们，有说有笑地擦身而过，谈论著自己将如何建功立业。

我穿过所有人，来到开阔的城墙上。

蓝天与碧海相接的广阔地平线。

虽然可以说是美丽的景象，但在我极度强化的眼中，却看到了异样的东西。

划分海洋与天空的灰色线条。

吞噬世界而来的，我故事中的敌人。

我拿出铁锤和金属棒，坐在城墙上。

喀哒。

白色的金属棒咬在我的牙齿上。

咚。

我把铁锤靠在肩上，云浩也学我的动作，慢慢爬到我的头上。

果然是胖了吗？十年前感觉很轻，现在感觉头上顶著个胖乎乎的东西。

「和平常一样吗？」

「是啊。」

「别太在意，坏的是入侵的家伙。」

「要是能这么想就好了。」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整理情绪。

无数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晚年了还碰上这种事。」

「比我好多了，我一下部队就碰上这种事了，兵长。」

「绝对不能输给日本、中国，知道吗？」

「中国方面问为什么不能增派士兵，该怎么回复？」

「叫他们送重型武器来，增派什么士兵。」

「美国那边还没回复吗？空中支援呢？」

「美国那边也忙著自保……」

「管理局说要派支援部队的事怎么样了？」

「听说已经到了。」

「我查了一下，公敌指定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最终还是全人类一起赢了，才能站在这里。」

「跟动员令的时候差不多吧？到处放魔法就行了？」

「你们真好，有远程攻击，我是近战的。」

「也好久没打大规模的仗了，赢了的话知名度也会上升吧？」

「我这是什么命啊，还留在管理局，早该退役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教官说闭著眼睛开枪就行了。」

「是啊，人生也就结束了。」

「有那么严重吗？我去过几次驱除作战，但这种大规模战斗还是第一次。」

「结束后，生命津贴大概会有1年的薪水吧。」

「真糟糕啊。」

各自的对话，各自的性格，各自的声音，都聚集在我的耳中。

在漆黑的视野深处，我将它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

即便他们懵懵懂懂地来到这里，即便他们只是与英雄之名不符的小丑，但至少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为了人类而战的战友。

我想记住每一个触手可及的人。每次精神集中，都是源于这样的想法。这是一种为了尽可能记住即将逝去的人们而做出的行为。

究竟会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能活著回去呢？

「诗娴啊，吃点东西吧。战斗开始后肚子会饿的。」

「肚子稍微空一点才能更灵活地战斗吧？」

「前辈说，我们可能要战斗48小时。」

「那还是吃点东西吧！」

弟子们的对话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还不了解战争残酷的明快声音。

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嗒。嗒。

云浩似乎察觉到我的表情变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有什么好事吗？」

「只是觉得，应该再加把劲。」

「你能打起精神来真是太好了。」

我睁开眼睛，望向大海。

加粗的灰色线条。

迎面吹来的风。

衣衫猎猎作响。

「云浩。」

「在。」

「十年了，还能做好吧？」

「我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好歹也是李夏岚的吉祥物。请你放心。」

既然这么想，就该减减肥啊。

038.23时59分47秒(2) 


038.23时59分47秒(2)

* * *

静静地坐在墙壁上，等待敌人到来。平常吵闹的云浩这次也安静地坐在我头上，眺望著地平线的另一端。

太阳西沉，黑暗即将来临之际。

在墙壁上方走动的人们开始喧闹起来。

「那是什么？」

「为什么只有那边是灰色的？」

看来他们现在才注意到那奇怪的景象。

沉入黑暗中的大海与天空之间，一条粗粗的灰色线。一旦开始变粗，那条线就以很快的速度扩张开来。

——战斗配置！前往指定位置！

——重复！战斗配置！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人们开始奔跑。

望著大海陷入沉思、吹著风的人。

为了饭后运动而在墙壁上跑步的人。

都快速地移动到墙壁下方。

要开始了。

「你在那做什么！没听到广播吗？」

有人在闲晃吗？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真吵。

乖乖听从指示不好吗？

我慢慢地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一名军人正朝我走来。

他佩带著我从未见过的阶级章，应该不是管理局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是指挥官级别的吗？

「就算你是英雄，在自由行动指示下达之前，也必须遵守我们的指示……」

原来是在跟我说话啊。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继续这样我就叫管理局的人……」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任何反应，他似乎生气了，拿起对讲机，像是要联络什么人。

「登录编号01-005-M李夏岚。我已经获得自由行动许可，请确认。」

我话音刚落，军人的脸色就变得僵硬。

中年军人慢慢抬起头，望著在黑暗中被遮蔽的我，开口说道：

「绯红战锤……是你吗？」

「你认识我？」

「以01开头的英雄登录编号几乎没有，所以……」

他突然变得恭敬，低下头说道：

「能再次在同一个战场上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你是多国联合军的吗？」

「是的。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少校，许勋。」

我不认识他。

在联合军里见过的军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怎么可能全都记得。

不过，有一点我知道。眼前的男人一定是亲近觉醒者派系的。如果不是，在清洗行动中早就被抹除了。

他将身体靠在栏杆上，探出身子，似乎想将逐渐变大的灰色线条尽收眼底。

「每次到了这个时刻，总是让人紧张。」

「在联合军的时候，这不是经常看到的景象吗？」

「是的。我见过很多次了。而且每次都祈祷自己能够活著回来。」

「你的愿望实现了。」

他听了我的话，苦笑著将烟叼在嘴里。

喀嚓。

打火机迸出的微小火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布满皱纹，略微松弛的脸庞。典型的中年男性模样。

「要来一根吗？」

「我戒烟了。」

我轻轻敲了敲嘴里的白色棒状物，表示拒绝。

「真没想到。以前听说要拜托绯红战锤，得带著烟去才行。」

军队里竟然流传著这种奇怪的说法。

难怪有那么多人送我烟。

看著在身旁吐著烟圈的许勋，我吸了一口金属棒。

虽然没有烟冒出来。但这种事，感觉最重要。

一根烟燃尽，烟灰飘落海面时，我开口说道：

「你不去吗？」

「5分钟左右应该没问题。我本来就有在战斗开始前巡视战场的习惯。」

勤奋的指挥官啊。

「古怪的嗜好呢。部下会很辛苦吧。」

「托这的福，我才能遇见绯红战锤，所以这嗜好应该不错吧。」

呵呵。他发出像老人一样的笑声，把烟蒂扔进海里。

「那么我也该告辞了……」

我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推。

砰。

看来在联军中幸存下来的传言并非虚假，即使摔在石板地上，他也能立刻做出受身动作。

「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被推倒了，却不是问「你干什么」，而是「发生什么事了」。看来我比想像中更得人心啊。

「敌袭。快去指挥部。」

我用右手抓住那个东西，扔到他眼前。

灰色的刺。

他看到那东西后，眼神一变，朝著城墙下方跑去。仿佛连道别的时间都嫌浪费似的，跑得飞快。

「那条灰线是幌子啊。」

「嘛。毕竟不能保证他一定会跟来。」

我松开坐姿，站起身来。

视野变高，漆黑的大海映入眼帘。

喀哒。喀哒。喀哒。

无数甲壳类生物从黑暗的大海中现身。

[海洋的存在即为一条性命]

[力量将跨越距离]

随著第一批军队现身，他们的异界侵蚀也同时响彻。

「什么？」

「什么声音？」

「是异界侵蚀！大家安静！这不是物理法则类的，别慌张！照平常训练的做就好！你们平常都训练了什么！」

是啊，现在应该有很多人都没经历过异界侵蚀吧。

城墙内传来初次经历此事的慌乱声音。

慌乱的声音。

对未知情况的恐惧。

经历过异界侵蚀的人正拼命地向周围的人解释，但慌张的人数更多。

因此，我大声说道。

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想起以前的野战教范。

「注意！」

「海洋的存在即为一条性命！」

「力量将跨越距离！」

战场瞬间安静下来。

压倒性的音量，掩盖了所有人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

「铭记在心！思考！如何诠释、如何理解这些句子，取决于你们的意志！」

从远处传来与我做出类似举动的声音。

像我一样提高音量说话的人。

用魔法向所有人低语的人。

透过超能力传达的人。

透过广播向整个区域告知的人。

——该死的兔崽子们！连异界侵蚀都忘了吗！打起精神来！

——异界侵蚀。改变世界根本的力量。请思考如何诠释和运用这些句子。

——指挥官们在干什么！按照管理局发放的预计显现应对方法去做！照著做就好！

——无极者们听著！敌人是达到无极的存在！即将将自己的意志表现在世界上的人！

——触及真理的……

——第一……

虽然听不清远处区域在说些什么，但内容应该都差不多。

四处响起曾驰骋旧时代的英雄们的呐喊，回荡在战场上。

喧闹的战场笼罩著静谧的紧张感。

有一定资历的指挥官、管理局的职员、英雄们，应该都想起了他们的身影。那些曾经驰骋在战场最前线的觉醒者们。而这样的想法，也会传遍整个部队吧。

群体士气就是如此。某个人的想法和情感，会传递给他人并蔓延开来。

即使是不认识我们的人，也能从他人身上获得生存下去的希望和热情。

感受到这一点，我终于有了回到战场的实感。

但还不够。

现在高涨的士气，只是摆脱了未知的恐惧而已。

接下来需要的是，能够麻痺接下来恐惧的压倒性希望。

喀哒。

咬著木棍，我将手举过头顶，拍了拍云浩。

「走吧。」

「是。」

在我头顶的云浩用后腿直立起来，张开双手。

闪烁。

云浩两侧出现了复杂纹样的白色魔法阵。

「几秒？」

「13秒。」

「时间蛮长的。」

「第一次攻击必须削弱那些家伙不少的力量，孩子们才能活著回来。」

「13秒。我会解除限制。」

我选择了一个还能再使用一次，同时也是我勉强能承受的极限时间。

「在那边，遥远世界里的求道者啊。向魔法女王祈求吧。」

云浩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咕咕哝哝的野兽语言。

分明是异界的语言，却是烙印在脑海中的神秘歌谣。

魔法师不会使用的，只属于野兽的咏唱。

与经过30年岁月，极致高效发展的人类魔法不同，这些被称为无用、无意义、浪费时间的句子。

即便如此，每次听到都觉得很美。仿佛在定义世界本身的感觉。

「以染血之手祈求，守护自己世界的人。」

即使在太平洋战斗时，我的限制器也没有完全解除。

因为魔法少女并非独自一人就能完整的存在。

魔法少女，是因为有吉祥物的存在才得以完整。

「请指引这股力量前进的方向。让这股力量不要波及到家人。」

噗咻。叽哩哩。

铁锤的最后一道封印解除了。

附在握柄上的铁板喷著蒸汽掉落，隐藏著的无数小孔露出了真面目。

以交叉形状排列的圆孔吸入空气，开始为接下来的情况做准备。

「驱逐世界侵略者的力量。将那边闪耀的星辰握在手中。」

最后一道，只能用于对付我的敌人的限制解除了。

为了对抗超越物理的存在，而存在的物理极限。

上次使用，好像是10年前了吧。

金色的铁锤烧得通红。

哔——

铁锤握柄上的无数小孔同时喷出蒸汽。

好烫。

连我的肉体都无法承受的热度。

仿佛要控制住铁锤的热度一般，蒸汽不断喷出，空气被吸入。

我名字的由来，那把赤红的铁锤，就在我的手中。

「女王的代理人。以筛选者的权限。予以批准。」

[力量将拥有意志]

异界侵蚀。

但这个声音，除了我和云浩之外，没有人听得到。

这是将周围环境无法承受的压倒性物理量，只导向敌人的控制装置。

只属于我和云浩的小型拟似异界。

「云浩。通讯魔法。连线司令部。」

白色的魔法阵出现在我的耳边。

「限制器解除完成。将按计划发动先攻。」

——确认。确认攻击发动后，将会开始全员齐射，请注意回避。

「确认。」

我翻过城墙的栏杆，朝著蜂拥而至的灰色军队跳了下去。

咚。

铁锤喷出的热气蒸发了周围的海水，隐藏在海中的城墙地基露出了它的样貌。

我落在基地上，望著敌人。

好重。

吸收我的魔力与周围物质，不断变重的铁锤。

感受著那份重量，我使出全力摆好架势。

「呼。」

我轻轻挥动了铁锤。

然而，那份轻盈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

这次攻击，如同我倾注全力挥舞著数万、数十万倍重的巨锤。

仅仅轻轻一挥，便足以毁灭村庄的我的怪力，与那压倒性的重量相结合，产生了冲击波。

生成的冲击波与巨锤喷涌而出的热气混合，形成了一股热风。

那是足以焚烧一切的纯粹能量的集合体。

然后，我将意志灌注到那股力量之中。

将我所有的力量，献给我的敌人。为了正义与人类。现在，不会再有任何力量被浪费了。

呼——

炙热的狂风掠过海面。海水蒸发，裂开。

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热气屏障与灰色军势碰撞。即使被压倒性的热气灼烧，灰色的甲壳依然吸收著热量，向前推进。

没问题。这第一次攻击，不过是牵制他们的工具而已。

「热风啊，化作束缚他们的长矛吧。」

哔——哗啦。

从巨锤喷涌而出的蒸汽凝聚，形成了透明的长矛。

云浩的手挥动，透明的长矛倾泻在海面上。

噗咚。轰。轰。

长矛刺入海中，海水爆炸，高高喷涌。

长矛不断射出，喷涌而起的水柱成为了阻挡敌人进攻的壁垒。

再多一些。

再多凝聚一些。

「还剩多少时间？」

「4秒。」

摆好架势。

现在才9秒吗？使用太久了吗？

难以忍受的热浪下，汗如雨下，眼前一片朦胧。

巨锤的重量早已超越了常识所能理解的范畴。

它不断吞噬魔力与物质，而我则以自身的力量施加压力，这是最后的技术。通过这个过程，这把巨锤将会变成最强的武器。

这是身为S级的我，所拥有的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虽然现在还无法完全使用，但即使只是作为中间阶段，也能释放出巨大的力量。

「云浩，轨道控制。」

「是。」

嗡——

赤红的巨锤顶端打开，释放出储存的粒子。

在压倒性的热气和无尽的压力下产生的中子释放。

白诗娴钻研的原子能工程的终点。

宇宙所拥有的最强大的物理力量。

它，被挥舞而出。

039.天空之光 


039.天空之光

* * *

星辰闪耀著光芒，永不停歇地运作著。并在此过程中释放出热量、辐射线和可见光。

那么，如果在地面上重现这个过程，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指的并非过去20世纪放弃并掩埋的核融合技术。

而是我手中握著的这把小锤子。

象征著我名字的红色光芒。

无法控制的小型恒星。

天上的星辰。

司书曾经说过。

绝对不要超过一定限度地使用它。

说会成为杀死自己的力量。

借由拟似异界控制能量。

用我庞大的力量施加压力。

以魔力作为火绒来启动。

创造星星的极限物理力量。

仔细想想虽然是单纯的核融合，但这过程中有个致命的问题。

存在著在某个瞬间无法控制它的临界点。

无止尽变重的锤子，其本身就成为压倒性的压力。

无法从锤子外泄的热，会使过程无限反复。

由此产生的无尽坠落。

凝聚成一点，为了创造物理力之极限的掌中融合炉。

以及轴心……。

繁琐的理论先摆一边吧。

反正那也不是我的专业。

或许白诗娴或司书会知道得更详细，但无论如何，这是将那遥远天空中的星辰重现于地表。

虽然我的力量不足，未能达到最后阶段，但作为中间阶段，已足以发挥强大力量，这就是我身为英雄的证明。

反复操作，抓住了变得极度沉重的锤子。

即使以我的力量也仅能勉强挥动，我紧握著它，将释放出的中子方向调整至锤子后方。

释放出的粒子成为推动力，推动了锤子。

崩。

挥舞了。

但是那力量没有释放出来。

再一圈。

又再一圈。

以我为中心轴聚集的向心力。

想要远离的力量随著我的意志改变方向，使锤子加速，那行为不断重复。

——还有0.5秒！

云浩的心电感应告知剩余时间。

星辰的重量加上速度，无穷无尽的能量对我的手臂施加负荷。

凭直觉知道时机已到。

是时候放手了。

就在我准备释放聚集在手臂上无尽力量的瞬间。

喀啦。

左肩传来不祥的声音。

是缝合线到极限了吗？

可恶。没办法了。

「云浩！左臂受损！支援！」

我从双手握住的槌柄上松开左手，开始最后的回旋。

巨大的能量集中在右臂上。

无数的魔法阵出现在槌柄和槌头上，减轻了负担，但这样下去，威力会比预期的低。很遗憾，剩下的只能交给其他人了。

在挥动右臂的同时，我解除了红色锤子的封印。

闪光。

星辰的副产物，光芒与粒子从锤子上弹射而出。

所有的一切汇聚在一起，形成足以遮蔽太平洋的巨大光之槌。

蕴含著我的意志，象征著我的力量。

它被用力挥出。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巨大的光之槌挥舞过的海面，一片寂静。

只留下瞬间的光芒。

匡啷。匡啷。嘶——

泛著红光的锤头迅速恢复了原有的颜色，穿孔的锤柄重新被铁板覆盖，恢复了原貌。

当啷。

变轻的锤子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

仿佛在战场上短暂放下武器般，全身的力气都消散了。

疲惫不堪。

锤子散发的热气消失后，蒸发的海水重新淹没脚边，我在靴子被海水浸湿前跳上了墙头。

同时，身后亮起了光芒。

不是我的锤子发出的光。

无数兵器爆炸的声响。

魔法、技术、超能力发动的反应。

聚集在墙边的人们开始了攻击。

宣告战争开始的齐射。

无数的花朵在海面上绽放。

我无意走进那片花海中挥舞锤子，于是坐在墙头上望著。

「云浩，通讯魔法。」

「是。」

——辛苦了，李夏岚。

我以为会连接到司令部，但取而代之的是混杂著平淡机械音的司书的声音。

应该是预料到我会通讯的司书直接接手了。

看来没必要特地要求转接了。

「效果范围观测到了吧？」

——比预想的偏右，还以为至少能烧掉一半。

果然是这样吗？

本来预计在这里扫荡一半的，偏偏左手出问题了。

「所以，前往大洋洲区域的那群全灭了吗？」

——卫星观测显示进攻已停止。是否全灭还不清楚。不过，如果加上我个人的见解，可以放心了。

以第一波攻击扫荡南半球，集中攻击北半球的战略，总之第一阶段算是成功了。

除了锤子挥舞瞬间的闪光外，没有任何反应，看似很弱，但作为我力量的象征，其威力是足够的。

包含著压倒性能量的辐射扩散开来，将锤子内部的所有敌人撕成碎片的纯粹力量。

「本来连先锋队都能消灭的。」

是因为优先消灭南半球吗？加上左手出了问题，整体攻击都偏右了。

这就是现在眼前所见的结果。

即使肉被烤熟，皮肤剥落，灰色的皮肤上冒出沸腾的灰色血液，他们还是拼命地移动身体，朝著墙壁冲来。

砰。

跑在最前面的个体被某人的攻击击中，灰色的甲壳类生物就这样肉块分解，消失在海中。

只是没能杀死而已，里面已经破烂不堪了吗？

「朝后面跑来的家伙射一发试试。」

「是。」

云浩轻轻挥手，墙壁上剥落了一小块石头，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

并非强力的攻击。

即使是属于最顶尖魔法师的云浩发出的攻击，材料是那样的话，也不会产生多强的力量。顶多是比步枪稍微强一点的威力。

即便如此，小石块还是嵌入了灰色的甲壳类生物体内。

从石块嵌入的部分开始喷出灰色血液的甲壳类生物。

无力地钳子掉落，甲壳和肉分离，停止了动作，消失在海中。

「里面被烤熟了吗？」

「看来是勉强活著。」

也就是说，即使我的攻击偏了，余波还是无法避免。

不知为何，他们没有将伤害降到最低，而是承受了所有的攻击。

「为什么没有挡下来？」

「什么意思？」

对，云浩就是云浩。

明明说过了，却不记得了。

「那些家伙，如果广范围攻击想大量消灭，会把所有能量转移到一部分，让团体存活下来。」

与其100个中有90个损坏不能用，不如杀死15个，维持85个完好的群体。

为什么这次没有？

为什么不杀死少数，而是让整个军团都受到伤害？

「不是很简单吗？」

「简单？」

轰、轰。

无数攻击倾泻在墙外的爆炸声。稍微转头一看，受到攻击的灰色甲壳类生物正被愉快地粉碎。

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会很辛苦，但多亏了意料之外的事件，事情比想像中顺利。

原本的计划是我以压倒性的力量横扫一切，借此提升士气，但杀死那种半死不活的敌人也不错。

敌人比想像中弱，我军的士气应该会因此提升。

俗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

多亏如此，我有了思考的空闲。

我紧紧抓住头上的云浩，将他拉到我眼前。

「说说看，这是什么意思？」

「后面！后面有螃蟹！」

螃蟹有什么关系，反正被打到也不会死。

我随便朝著爬上墙壁的灰色甲壳类挥舞锤子，将它打成碎片，然后看向云浩。

「这很重要，快点。」

「就算把力量转移到其他家伙身上，总能量也不会减少！」

「再简单一点。」

「意思是单一个体能承受的力量有限！超过那个界限，就算用异界侵蚀转移力量，剩余的力量也会跑到其他地方……」

啪嗒、啪嗒。

云浩在我手中挥舞著四肢，快速地继续说明。

「就算把这次攻击转移到少数人身上，群体的大部分也会死亡。那么，倒不如说是为了保留数量上的优势……」

我明白了。

每个个体可以承受100的能量，如果有100个个体。当施加1,500的能量时，并不是全体分摊15，而是将100的能量集中在15个个体上，抵消了伤害。

但是，这次因为有接近8,000的能量涌入，所以比起让100个个体中的80个牺牲，选择了让每个个体都承受80。

「啊，等一下，这很奇怪。如果可以那么自由地转移……」

即使是脑袋僵硬的我，也能立刻想到方法。

「干脆把力量分给所有入侵的个体不就好了吗？」

入侵的甲壳类可能有数百万、数千万，如果那个数量分摊所有能量……

实际上会变成连擦伤都算不上的冲击。

「你经历过异界侵蚀应该知道吧！异界侵蚀的效果是……」

「取决于接受该句子的意志和解释。」

我继续用锤子击打著越过墙壁的甲壳类，同时继续盯著云浩。

「你看那些难看的螃蟹像是有那种意志或知识的样子吗？大概除了队长级的，只能将能量转移到周围狭窄的范围！」

原来如此。

反过来说，队长级的个体可以将伤害转移给所有个体吗？

等等……那么。

「云浩，你先去处理一下那些家伙。」

我把我的伙伴扔向越过城墙的灰色军团。

「波唷喔喔喔。」

我把视线从飞向灰色甲壳类的云浩身上移开，把手放在耳边剩下的白色魔法阵上。

「呼叫麦克白司令官。」

——长话短说，我这边也很忙。

啪沙、喀吱、喀吱喀吱。

从通讯魔法的另一端传来破坏甲壳的声音。

不只是这边，其他区域也进入战斗了吗？

「请求变更作战，获得了关于对象的追加情报。」

——说说看。

「要求不在大魔导防线，而是在日本本土上进行战斗。」

——驳回，没有时间设置防线。

我无视麦克白司令官的话，继续说道。

「接著，请求使用热核武器。」

——……。

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麦克白司令官闭上了嘴。

「波唷喔喔喔！飞鼠救命！」

虽然背后伙伴发出惨叫，但看著那狂风暴雨般的魔法，我还不需要帮忙。

——根据呢？

「用说的太长了，五秒后我会失去意识。」

——确认。

3、2、1。

啪。

我引爆了安装在大脑中的精神演算法，蒸发了所有意识。

只留下要传递的情报在大脑中。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精神操纵魔法侵蚀了我的大脑。

虽然这是窃取脑中情报的危险魔法，但已经失去意识的我无法阻止，侵蚀我意识的精神魔法在取得所有需要的情报后，离开了我的大脑。

「咳啊。咳。」

意识恢复后，立刻感受到的是可怕的头痛和呕吐感。

这是一种资料传输方法，必须承受大脑暂时停止运作的副作用才能使用。

虽然以前经常用，自以为已经习惯了，但久违的呕吐感比记忆中更令人反胃。

——已确认。批准。作战执行时机稍后传达，在那之前尽量减少数量。

「确认。」

切断通讯魔法，重新拿起锤子。既然作战已获批准，为了新的作战计划，不是应该尽量减少那些甲壳类的数量吗？

「飞鼠要死了！」

为了将涌来的甲壳类推下障壁，双手缠绕著风的云浩进入视野。我趁机跳进去，挥舞锤子。

感受到坚硬物体干净俐落粉碎的触感沿著武器传来，我抓住漂浮在空中的伙伴，将他放回头顶。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云浩用短小的手努力敲打我的头，表达不满。

「作战改变了。」

「波唷？」

「即使勉强也要尽量减少数量的方法。」

就这样越过栏杆，跳到障壁下方。朝著穿过无数爆炸、抵达障壁下方的甲壳类。

「要抓飞鼠啦啊啊啊！」

云浩似乎想尽办法改变我的心意，抓扯我的头发。

我无视他，直接投身于灰色甲壳类的海洋中。

因为伙伴的不满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

040.幕间——韩雅彬的战斗 


040.幕间——韩雅彬的战斗

* * *

雅彬凝聚魔力，张开双手。

不需要任何特别的东西。

自然地张开手，箭矢就在那里。

魔力突然增幅后，就像穿著不合身的衣服一样，令她感到混乱，但经历了实战后，她很快就适应了。

她缓缓地将箭搭上弓。原本是把毫无特色的棕色弓，但在做了个记不起的梦之后，它就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光芒。

弓的张力也增加了数倍，但现在的她足以拉开它。

雅彬将弓弦拉到极限，瞄准甲壳的缝隙，松开了手。

箭矢散发著粉红色的魔力粉尘，朝著敌人飞去。

她召唤下一支箭的同时，目光追随著离手的箭矢。

虽然这不是个有效率的行为，却能消除她的不安。

她并非担心箭矢会射偏。

即使在力量不足的时期，她的箭矢也鲜少射失。

她担心的是其他的事。

噗。

箭矢射入裂开的甲壳缝隙，敌人的动作慢了下来。

虽然没能彻底解决敌人让她感到有些遗憾，但她抛开遗憾，将下一支箭搭上弓弦。

她知道，自己的力量仍有不足。但是，至少现在她能对敌人造成伤害了。

这些被评定为C～B级的异界存在，以她原本的力量，连突破它们的防御都做不到。而现在，她却能做到这一点。

长久以来积累的自卑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自豪与喜悦。

作为英雄活动时听过无数的羞辱，以及背后议论她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的闲话，她将这一切全部倾注于箭矢中射了出去。

喀。

不知射出了多少箭，她射出的箭矢被敌人的灰色外壳弹了回来。

并非她的力量不足。

只是，敌人出现在了被打破的障壁窗口。

在突如其来的状况下，射出的箭矢失去了意义，找到攻击目标的敌人朝她挥下了钳子。

没关系，不需要慌张。

她冷静地生成下一支箭，搭上弓弦。

钳子逼近头顶。

即使面对死亡，脑中却闪过一些无关紧要的资讯。

周围英雄的位置。

最后看到的窗外景色。

下一个要瞄准的敌人。

剩余的魔力值和下一次的换班时间。

触手可及范围内的兵力损失率。

「唔啊啊！」

白色的布料在眼前飘扬，银色的闪光一闪而过。

啪嚓。

伴随著坚硬物体碎裂的声音，化为碎片的敌人在眼前散落。

感觉不太真实。

没有飞溅的鲜血和血肉，也没有散落的内脏。

就像灰色的花瓣遮蔽了视线般，如此不真实的景象。

她一边想著，一边松开了拉著弓弦的手。

挥舞著铁锤的女性挡住了窗户，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她已经预测到了敌人的位置。

飘扬的白色布料落到地面，视野变得清晰。

粉红色的箭矢如预测般射中敌人，她准备下一支箭。

「诗娴，下一个敌人会从右边过来。有一个人倒下了，麻烦你治疗一下。」

「包在我身上！」

表情明朗的女性笑著朝我所说的右侧通道跑去。

挥舞著白色披风，即使在战斗中也笑容不减的我的朋友。

我很感激她。

和她相遇之后，我的人生迅速改变。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力量，能够拯救人们。

我积压的自卑感，嘲笑我的同学们，在她的灿烂笑容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就是这样的她，白诗娴。战斗开始后，她曾一度因为无事可做而感到无聊，只是把武器扔出窗外，但现在，她正按照我的指示，在走廊上奔走，尽情发挥自己的实力。

战斗开始后的第14个小时。

从第二梯队接手开始，防线突然崩溃。

障壁本身依然坚固，但与第一梯队的敌人不同，他们在猛烈的炮火中依然屹立不倒，逼近障壁。

敌人开始踩著同胞的尸体攀爬障壁入侵，混战开始了。

为了不让障壁被夺走，近战英雄们站在最前线，挡住入口，守卫入口的士兵们则撤退到后方，组成阵型保护重型武器。

英雄们在突如其来的状况下陷入了恐慌，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大概是因为前辈们吧。

在把箭搭上弓弦的短短时间里，我将视线转向了那边。

灰色大海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圆圈。在那中心，挥舞著铁锤、银发飘扬的前辈的身影。

「坚守阵地！攻击力没什么大不了的！近战系在前面挡住，防御力被突破的话魔法系支援！」

与说话内容不相符的，稚嫩的女性声音在耳边响起。

前辈站在最前面，鼓舞著所有人。

尽可能作为第一道防线阻挡敌人的李夏岚前辈。

即使站在最前面，也提高了声音，让后方都能听到。

充满希望的声音和她的英勇，维持著这条战线。

当然，光靠士气是不可能守住区域的。

士兵们似乎也有优秀的指挥官，下达著适当的指示，维持著战线。

——1楼3区英雄1名负伤。医疗班出发。请求替换英雄出击。

——2楼4区。英雄力竭。部队投入。直到替换者到达，维持战线。

挂在腰带上的无线电传来的声音。

原本只需要接收传达给我的命令的无线电，我更改了设定，接收所有周围的通讯。

一开始我也没有持续开著无线电。但是一直听著无线电，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整个防线的情况浮现在脑海中，听到的无线电勾勒出了整体的结构。

哪里薄弱，哪里坚固。

要堵住哪里才能确保这个区域的安全。

因此，我对诗娴说了话。问她能不能听我的。

直到开口的那一刻，我仍然无法相信自己。我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说出这种话。

身为劣等英雄的我，究竟在想什么。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坚守这个区域，在换班时间内撑住。没有理由去支援其他区域。

而且，比我强上数倍的英雄白诗娴是否会听从我的命令也是个疑问。

虽然是朋友，但她或许会讨厌听从比自己弱的英雄的话。

然而，我所有的担心都随著白诗娴的一句话消失了。

「好。雅彬你比我看得更远！」

她听从我的指示，在整个战场上奔驰。一个命令结束后，就回到我身边接受下一个命令，然后再次出击。

「你怎么知道的？那里真的要崩溃了……」

「感……？」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我会觉得那里会崩溃呢？

我看到敌人移动的趋势，从窗外。非常细微的趋势。

无线电里也发出了该区域即将换班的通知，这或许也是一个原因。

这些资讯在我的脑海中累积，直觉地浮现了出来。那个区域即将崩溃的预测。

就像白诗娴和我配合著与怪兽战斗时一样。

就像怪兽抓住白诗娴的破绽挥出前爪一样。

我预测到，在这场战争中，名为灰色军势的巨大怪兽也会向那个地点挥出前爪。

就这样，战斗持续进行著。

过了多久呢？

嗒。

有人拍我背的感觉打断了我的注意力。

「换班时间！」

转过头，我看到满头大汗的诗娴。

「已经到了？」

「嗯。命令也下来了。军人们马上就来了。」

已经七个小时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

我究竟有多么集中精神啊。竟然连自己用尽全力都不知道。

「雅彬你手上有血！」

「血？」

我迷迷糊糊地举起手，看到染红的手指。

看来是拉弓弦时皮肤被磨破了。

「没事。这种程度……」

「快治疗。不然会恶化的。」

「魔力用完了……」

虽然还剩一点，但如果再使用魔力，我可能会累到倒下。

我不想把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睡眠上。

「我帮你治疗。」

「别……你又要乱治疗了……」

逆喻老师的右手变成两只，真的让我非常震惊。

震惊到我所知的常识都蒸发了。

然后从那时候开始，治愈效率急速提高了……。看到那样冲击性的场面，真的觉得好像什么都能做到……。

「治疗别人的皮肤时，不管怎样都能做到！」

确实，皮肤就算直接复制周围的样子，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从中间开始就能使用治疗魔法了，看来已经可以做到那种程度的应急治疗了。

红色的魔力包覆著手指，快速生长出的皮肤包裹著手指，止住了血。

「辛苦了！换班时间到了！」

与此同时出现的士兵们。

在下一位英雄来换班之前，负责守护这个区域的士兵们开始隔著窗户扫射。

「拜托你们了……。」

「请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吧。」

士兵深深地鞠了一躬送我离开，我也深深地鞠躬回礼。

「走吧，诗娴。」

「好！」

与快要倒下的我不同，诗娴看起来还有余力。

换班大概也是为了照顾我的行为吧。

如果按照她本来的脾气，应该会像前辈一样冲出去挥舞锤子吧。

* * *

拥挤的餐厅。

无数人在换班时间为了填饱肚子，把难吃的食物塞进嘴里。

扭曲的鱼。

炸到一半的蟹肉。

不知是什么的红色酱汁。

胃口全无。

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菜单，但个性一定像这条鱼一样扭曲。

我亲眼看到不知是螃蟹还是螯虾的生物被粉碎，他们竟然觉得这东西能吃？

眼前的白诗娴却像要连铁板都吃下去一样，拼命地往嘴里塞。

我则一点一点地把还算能入口的白饭和海带汤送进嘴里，对著白诗娴开口。

「前辈很厉害吧？」

战斗开始已经21个小时了。

前辈一次也没有休息，一直在最前线挥舞著锤子。

不断地鼓舞著友军，一刻也不停歇的不朽英雄。

「嗯。虽然在影片网站上看过几次她战斗的样子，但亲眼看到更有魄力！」

影片网站啊。

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找不到关于前辈的资讯。

即使是如此伟大的英雄，却像是在哪里被封锁了资讯一样。

能找到的顶多是姓名和英雄名，以及少量的参战纪录。

上传到影片网站上的战斗纪录，大部分都是画质很差的影片。

而且大部分都因为包含残酷的画面而被以违反条款的名义删除。

甚至还有连结到收集人们死亡画面的恐怖网站的情况。

甚至还有黑色袭击者的战斗影片挂著前辈的名字上传的惨剧。

「现在的战斗……如果没有前辈的话，早就崩溃了吧？」

我在脑海里稍微想了一下。没有挥舞著锤子阻挡敌人的前辈的情况。

如果名为灰色军势的巨大怪兽直接用脚踢向城墙的话，情况一定会比现在更加惨烈吧。

「是吧？不过如果是师父的话，本来就会那样吧。她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

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啊。

我觉得粉丝真可怕。

没有任何正确的资讯，只凭著粉丝的心态就能如此深入地了解一位英雄。

「你是怎么成为前辈的粉丝的？」

「我亲眼看过她战斗的场面。」

战斗场面啊。看到现在前辈的样子，感觉会留下血肉横飞的创伤，竟然还能成为粉丝，真是不容易。

「怎么样？你也感兴趣吗？那么首先是这个画面，我偷偷拍的照片……」

「啊，不用了。我已经充分了解前辈很厉害了。」

如果听诗娴讲前辈的故事，我可能得在七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一直听她讲下去。

我在适当的时机打断了她的话，重新把白饭塞进嘴里。

「炸物不吃吗？」

「要吃就吃吧，我没胃口。」

嗖。一口。

白诗娴迅速地伸出筷子，把我餐盘里的炸物塞进嘴里。

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家伙。

我一边喝著难喝到不行的海带汤，一边享受著这段休息时间。

041.23时59分54秒 


041.23时59分54秒

* * *

「云浩，过了多久？」

「36小时43分。」

还早得很呢。

轰！

用力挥舞铁锤，无数涌来的灰色甲壳被扫荡一空。

确实感受到的打击感。

为了争取一点时间使出的大招。

破碎的甲壳化为细小的碎片，像散弹一样飞射而出，击中不断涌来的敌人，减缓了他们的速度。

「休息3分钟。」

「是。」

被击退的敌人和我之间出现了热风屏障。云浩施展魔法制造的屏障将敌人和我隔开，我随即瘫坐在地，调整呼吸。

即使是我，战斗时间一长，身心也会疲惫，需要短暂休息。

在我放下铁锤的同时，云浩改变了魔法的使用方式。

从辅助我的零碎魔法，变成了对付大量敌人的大规模魔法。

试图越过热风的甲壳类生物被巨大的水之枪击碎，我得以喘口气。

屏障还完好吧？我这么想著，看向后方的屏障。

用无限城主的水泥堆砌而成的灰色屏障。

昨天还看似坚不可摧的屏障，如今到处崩塌，冒著浓烟。

敌人从崩塌的屏障缝隙入侵，英雄和士兵们拚死抵抗，形成对峙局面。

这种程度还在预料范围内。

就这样观察著屏障的情况，慢慢转移视线时，我看到了一个砲台。

被灰色军队包围的小型砲台。

似乎没有防守的英雄，士兵们都在撤退。

护卫砲台的士兵们一边后退一边开枪，试图坚守阵地，但要阻挡灰色军队显然力不从心。

士兵们协同发射的榴弹同时爆炸的场面相当震撼，暂时拖延了甲壳类生物的脚步，但也仅此而已。

甲壳类生物穿过榴弹的火焰继续前进，士兵们则利用榴弹燃烧的短暂时间迅速撤到下层。

看到他们撤退的场面，我松了口气。虽然失去砲台很可惜，但至少没有人牺牲。

正这么想著，我的视线捕捉到一个奇怪的画面。

士兵们都撤退了，自走砲却还在喷火。

不是预先装填的弹药发射，而是正在调整角度准备下一发砲弹。

这表示有人还在操作自走砲。

真是愚蠢。

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次的场景。

名为自我牺牲的最终选择。

我很清楚在狭窄的铁盒子里准备下一次攻击的士兵在想什么。

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多杀几个敌人。

明明有时间逃跑，也没有被包围。却因为责任感，或者说是英雄主义，做出这样的举动。

在灰色甲壳类生物摧毁其他榴弹砲的同时，那辆自走砲仍在持续发射砲弹。

仿佛不在乎砲管歪斜或自走砲损坏，预感到末日的疯狂连射。

过了多久呢？

大概是把所有弹药都用完了吧，顶盖打开，几个手持短枪的士兵现身。

抱著必死决心，要多杀几个敌人的士兵们。

愚蠢的家伙们。

在这个年纪就选择自我牺牲。

真想帮帮他们，但那样一来，我建立的第一道防线就会崩溃。

至少，为了见证他们的最后一刻，我注视著士兵们的结局。

拚命扫射的枪枝弹药耗尽，士兵们露出绝望的表情看著敌人。

压抑死亡恐惧的英雄气概也消失了，他们心中只剩下恐惧。

他们的眼中流下泪水，张开的嘴里发出呼唤某人的最后声音。

在最后的时刻，他们想起的是谁呢？

就在甲壳类生物的钳子挥下，士兵们即将迎来终结的瞬间。

「……干得好。」

有人从与砲台相连的楼梯下方跃起。

白色斗篷飘扬，手持银色铁锤的灰色衣著的英雄。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对手，白诗娴。

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赶到的白诗娴迅速清理了周围。

仿佛灰色甲壳根本无法阻挡铁锤，她不停挥舞著铁锤，将轨道上的一切都粉碎，不断向前推进。

果然实战才是最好的磨练。

她的旋转毫无阻碍。

零零星星看得出一些不足之处，但与不久前相比，已是干净俐落的流程。

将重心滑移，顺著旋转力移动身体，在击杀敌人后，不停下手中的锤子，直接衔接到下一次旋转。

美丽的螺旋圆。

不错嘛。

白诗娴将灰色甲壳类全部清理干净，只花了短短的时间。

死里逃生的士兵们，失魂落魄地瘫坐在自走砲上。

想必他们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活下来了吧。

虽然我不太喜欢在可以活命的状况下自我牺牲，但他们值得赞扬。

不喜欢归不喜欢，我并不打算否定他们的勇气。

清理完周围的敌人后，白诗娴开始带领他们沿著阶梯撤退。

既然砲台已被摧毁，这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在她沿著阶梯往下走，即将消失在我的视野中的那一刻。

我和白诗娴的目光交会了。

并非偶然转头时碰巧对上眼，而是她明确地注视著我这边。

想见我吗？

我挥了挥手，回应她的目光，白诗娴似乎很高兴被我发现，大幅度地挥舞著锤子。

看来还有余力。

「做得好。」

虽然不知道她是否听得见，我还是开口称赞了她。

除非她有读唇语的技能，否则我不加大音量的话，声音应该传不到她那里。

待会儿再称赞她一次吧。

「三分钟到了！」

「好。」

我满心欢喜地再次握紧锤子，将目光转向灰色的军势。

原本以为会是看著某人死去而感到郁闷的休息时间。

但我的弟子阻止了这一切，展现了何谓英雄。

在战场上绽放的小小希望。

并非由某人的鲜血所造成的阴郁场景，而是作为拯救他人的英雄的光明场景。

「不能输给弟子啊。」

「你在说什么？」

「诗娴救人了。」

弟子能做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不到。

云浩设置的热风屏障消失了，我满心欢喜地挥舞著锤子，迎向蜂拥而至的敌人。

* * *

从最后一次休息到现在过了多久？我已经完全不假思索地挥舞著锤子。

为了提升友军士气的呐喊也早已停止。

既然已经转为撤退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才是更重要的。

现在不需要鼓舞士气了。

与其被无谓地激励，做出敢死队或最后一人留下之类的愚蠢行为，不如尽可能多地活著回去。

防线崩溃了。

再也没有炮火支援，也听不到人们的呼喊声。英雄们的努力、奋斗，都无法阻止敌人。

僵持的局面瞬间瓦解。英雄们无法抵挡稍微变强的敌人，战线就像多米诺骨牌般崩塌。

司令部迅速下令放弃第一道防线，撤退。

当然，这样的命令与我无关。

我必须留到最后，继续挥舞著锤子。

为了让更多逃跑的友军活下来。为了让人类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取得胜利。

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虽然距离太远无法确定，但我相信其他区域的战友们也独自留下来守护著友军。

还没吗？

「撤退状况如何？」

「还有生命反应！」

自战斗开始后，瞬间消瘦的云浩大声喊道。

恢复了原本整齐直线的他，正骑在我的头顶上努力地施展魔法，但他同样也显得疲惫不堪。

原本竖立的白色毛发因不敌重力而垂落地面，魔法阵的大小也缩小到一半以下。原本油光水滑的毛发早已变得像杂草一般。

啧。

危险啊。

我还能撑住，但云浩快要撑不住了。

虽然他用爽朗的声音说话，不想让我担心，但他的外表已经开始崩坏。

「生命反应在哪里？」

「大家都撤退了，但还有一个地方有人。」

「那边除了那里之外，其他人都避难了吧？」

「是的。」

「去那边。带路。」

云浩顺著我的话举起手，并朝著那个方向转身。

眼前展开的是灰色甲壳类生物的平原。那些丑陋的家伙紧紧执着在墙壁的混凝土上啃咬的样子，显示出我们在第一战场上败北了。

没关系。

这太平洋壁垒只不过是为了减少敌人数量而设置的临时壁垒而已。只要在下一战场获胜就没有任何问题。

如此想著，我纵身一跃。

没有挥舞铁锤，而是以轻盈的身体踩踏敌人。然后为了移动到下一个敌人的头上，我向脚上注入了力量。

喀嚓。

透过靴子，传来坚硬甲壳被粉碎的清爽触感。

我当然没打算就这样直接过去。

不把作为踏板的敌人也全部粉碎掉怎么行呢？

踩一次踏板就会消失的愉悦跳房子。

每当移动双腿时，便以传来的破碎声作为节奏，踏踏地前进。

喀嚓。喀嚓。喀嚓。

我一边散播著灰色的碎块，一边在灰色的平原上飞奔。

「那边有二十个！」

「我也看到了。」

透过墙壁上出现的狭窄缝隙，可以看到最后的幸存者。

几个英雄和受伤倒下的士兵。看起来像是在前往逃生口的途中被包围了。

「入口在那边！」

「那样就来不及了。」

我召唤出铁锤并握在手中。

这道壁垒已经失去了价值。那就表示我亲手将其破坏也无妨。

轰隆。

挥舞的铁锤撞击壁垒，产生了一个大洞。这是通往需要帮助的人们的最短路线。

「啊！」

「是敌人吗！」

误将破坏壁垒出现的我当成敌人，将武器指向我的英雄们。

「我是来救你们的，笨蛋们。」

竟然为了看突然出现的我而将视线从眼前的敌人身上移开。修炼还不够啊。

我没有打招呼，而是挥舞铁锤消灭了敌人。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包围幸存者的灰色甲壳类生物瞬间化为碎块消失，看到这一景象的幸存者们一时之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呆呆地看著我，但过了一会儿……

「我们得救了！」

「万岁！」

随著时间的流逝，他们似乎感受到了死里逃生的喜悦，高声欢呼，并向我低头致谢。

「谢谢你。多亏了你我们才活了下来。」

不知为何看起来似曾相识，拿著魔法棒的魔法少女。

她也因为活了下来而露出笑容，但我却对她说出了与那张脸不相称的话。

「撤退命令已经下达了，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因为要搀扶受伤的士兵……」

受伤的士兵啊。

大部分都是身受重伤的士兵。

头部似乎受伤了，头上缠著绷带的士兵。

失去手脚的士兵。

打著石膏拄著拐杖的士兵们。

乍听之下，这句话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

负责运送伤员的英雄确实每次战斗都会被指派。但那些英雄都是A级、B级的高级英雄。

而不是眼前这个笑嘻嘻的无能英雄。

「负责人去哪里了？你们看起来不像负责运送伤员的人。」

「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

似乎我的话让他很不舒服，一个身穿盔甲的男英雄向我冲了过来。

他的冲动行为因为抵在他面前的铁锤而中断，我对他开口说道：

「在你这种小屁孩出生之前，我就已经在做英雄的工作了。闭嘴。」

气氛瞬间凝结。

是我的反应过度了吧。但是，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处理不当，他们所有人都有可能因为管理局的制裁而失去英雄的称号。

我再次对看起来像是这个队伍队长的魔法少女开口说道：

「我再问一次。负责后送的人员到哪里去了？」

正常情况下，其他英雄应该护送伤员，而这些英雄早就该和主力部队一起撤退了。

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愚蠢的指挥官把这些菜鸟派来负责后送。

然后第二种可能。

「该不会是违抗命令逃亡了吧？」

违抗命令逃亡，却没能逃掉，和伤员一起被困在这里的假设。

虽然这是可以辩解的问题，但英雄们却没有开口。

他们低著头，紧闭著嘴，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

是啊，是逃亡吗？

现在是动员令时期。战场上的逃亡，根据情节轻重，甚至可能被剥夺英雄资格。

正要启动通讯魔法联络司令部时。

「我反对！是负责后送的人逃跑了，这些英雄们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来的！」

拄著拐杖的士兵跑了出来。

仿佛英雄的名誉比自己的腿还重要似的。他用快要倒下的姿势拼命地跑过来。

「是真的吗？」

「是的。如果你难以置信，还有其他士兵可以作证。」

这时，我才迅速在脑海中整理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安排护送伤员的英雄逃跑了，而他们无视撤退命令，脱离主力部队来拯救士兵。

他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违抗命令和逃亡本身是事实。

但是，他们的逃亡不是从战场上逃跑，而是为了保护士兵。

「这位士兵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我们无视了主力部队的命令，为了救他们才行动的。」

「嗯。」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们送到后方，于是我启动通讯魔法，与司令部取得联系。

「这里是李夏岚。发生紧急状况。发现大量伤员。」

——麦克白司令官正在战斗中。请传达内容。

「非英雄伤员16名。英雄4名。负责护送伤员的英雄擅离职守逃亡。其他英雄发现此事，尽了英雄的义务。请求派遣部队护送他们。」

他们的违抗命令就这样被抵消了。既然我报告说他们做了英雄该做的事，违抗命令就会被忽略。

——确认。请告知该区域的英雄名单。

「你们。英雄名是什么？」

被我的气势吓到而畏缩的英雄们，一个个说出自己的英雄名和登录号码。

我如实地转达了。

最后，这些幸存者的队长，魔法少女开口了。

「英雄名是绿绿。登录号码是……」

绿绿？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著她的脸。

似曾相识的脸庞逐渐与过去的记忆重叠。

绿色的头发。风系魔法。

黑暗的夜晚。将魔法棒指向我的她。

我的第一个袭击者，魔法少女，在我眼前开口说话了。

被我袭击的她，现在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像个英雄。

042.大地的光辉——23时59分59秒—— 


042.大地的光辉——23时59分59秒——

* * *

远方地平线的彼端，巨大的甲壳类生物逼近而来。

最初大将级别的敌人出现时，曾与其一同从海中现身的，是牠们的主力军团。

这些体型比先前攻击城墙的敌人还要巨大数十倍的个体，将世界染成一片灰蒙蒙的色彩，缓缓地朝著城墙进军。

「真够大的。」

和大将级别的巨大怪兽在一起时，只是隐约觉得牠们很大，但像这样从城墙上俯瞰，才真正明白牠们究竟有多么巨大。

仿佛透视法被扭曲的巨大。

大概有50公尺吧。

老实说，我不禁怀疑这道城墙是否真能起到作用，牠们的体型实在令人感到不安。

那么，让这些家伙看起来相对渺小的大将级别的个体，究竟又该有多大呢？

让我看看……牠的一颗牙齿就比我的身体还大……

……算了，不想了。

反正如果人类不想灭亡，就必须把这些家伙全部干掉，牠们的体型大小又有什么关系呢？

休息时间也结束了。

我坐著撩起衣服，抓著发痒的身体，但现在也该停止了。

云浩也交给后送部队送回去了，留在城墙上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为了最后的作战，其他区域也会有同伴留下，但附近只有我一个。

「绿绿啊。」

也许是因为这样，我不禁自言自语。因为没有其他人在，才能说出这样的感叹。

自从遇到她之后，无数的想法便盘旋在我的脑海中。

在眼前的苦难面前，选择正义的英雄们。

如果换作是他们，肯定可以逃走的吧。

抛弃伤员，全力逃跑的话。

没有人能够责怪他们。

伤员会被埋葬在那个地方，而四位英雄则会为了掩盖彼此的羞愧而保持沉默。

违抗命令的罪名，只要回到第二集合地点，就能够找到合理的借口。

就算借口行不通，由于是自愿返回，罪行也会减轻许多。

然而，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

将伤员推到安全的地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

相信伤员能够得救，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危险之中。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呢？

明明这样的行为不会得到任何回报。

如果我没有赶去救援，他们就会变成单纯的血迹消失，他们的行为也会变成毫无意义的牺牲。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行动了。

就像过去守护人类的英雄们一样。

他们不是小丑。

是随时都能闪耀光芒的英雄。

只要有简单的契机，只要让他们选择自己正义的选项出现在眼前。

他们就是能够成为英雄的存在。

那么，我的行为是错误的吗？

砰。

我挥舞铁锤，迎向朝我落下的巨大螯肢。

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的铁锤与巨大的螯肢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敌人的螯肢承受不住我的力量被弹开。

扑通。

巨大的甲壳类生物向后倒下，沉入海中。

螯肢没有碎裂，应该没有死吧。

大概是因为没有完全抵消力量而向后翻倒的吧。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大小相似的螯肢朝我挥来。

大概是把我视为危险的对手，巨大的个体开始集中攻击我。

无数的螯肢朝我和城墙猛击，而小型甲壳类生物则爬上巨大个体的身体，朝我喷射尖刺。

抵挡住数万甲壳类生物的城墙，被一只螯肢击碎，产生的灰尘覆盖了周围。

在烟尘弥漫的战场中，我反射性地挥舞著铁锤。

我并没有打算杀死敌人。现在的作战目标是牵制敌人。如果牠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反而是我乐见的。

我没有将意识集中在战斗上，而是继续思考著其他事情。

我作为黑色袭击者的行动，是错误的吗？

砰。

挥舞的铁锤将螯肢弹开。并不是很具威胁性的攻击。

我是否没有分辨出英雄的种子，用我狭隘的标准给他们戴上了小丑的面具？

绿绿是第一个牺牲者。

在我脚下，四肢被粉碎。一位英雄。

她的实力、经历、性格，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记得的，只有她口中流泻出的求救声，以及被恐惧麻痺、僵硬的表情。

我被感情和偏见吞噬，向未来的英雄挥舞了武器。

我那自以为能给他们带来苦难的傲慢，差点断送了她的未来。

喀嚓。

敌人的螯被锤子敲击，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明明敲了几十次，现在才出现裂痕，真是坚硬的螯啊。

随著战斗愈发激烈，我的思绪也持续奔腾。

不，难道是因为我带给他们苦难，他们才能找到身为英雄的自我吗？

因为我挥舞了武器？

砰。

螯爆开了吗？

我第一次感受到螯爆开的触感，但瞥了一眼，发现只是伤害被转移了。

耳边传来小型甲壳类动物爆炸的声音。

巨大个体的螯只是出现裂痕，仍然威胁地挥舞著。

随著战斗深入，我的思绪也更加深邃、快速地流动。

绿绿，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也许是那样的。

因为经历过苦难。

因为曾经四肢破碎。

因为对他们感同身受。

所有这些累积起来，让他成为英雄的可能性不容否定。

那么，在他身边的其他三位英雄呢？

他们并不是我攻击的对象。他们没有接受我施予的苦难洗礼。

他们将自身拥有的英雄种子，洒上名为战场的苦难之水，施以名为伤患的选择之肥，让英雄的嫩芽破土而出。

砰。

两只螯同时挥舞过来。

蠢货们。

想跟我比力气，好歹也把你们的首领叫来吧。

扑通。扑通。

两个巨大个体向后倒下，落入海中的声音传入耳中。

水花飞溅的清脆声响。

巨大的物体沉入水中，激起的海水又落回海中，持续发出清澈的声音。

咚。咚。咚。

高高扬起的海水落回海面，激起巨大的波浪。

波浪中，小水滴飞溅而出，又激起新的涟漪。

看著这景象，我顿悟了。

没错，苦难还不够。

只是因为名为黑色袭击者的小家伙落入社会，激起的涟漪还不够大。

看看那巨大的甲壳类动物落入海中，它激起了无数水滴，而那些水滴落下，又产生了新的涟漪，不是吗？

我需要的，是其他的东西。

不是我一个人的涟漪。

而是足以撼动整个社会的巨大涟漪。

足以撼动全人类的巨大苦难。

我要让管理局的所有英雄都经历苦难，而那巨大的苦难将会产生新的苦难。

如此一来，就像这次一样，拥有英雄种子的人们将会发芽。

然后，我必须筛选掉不必要的家伙。那些腐烂不堪的冒牌货。

不是除了扮小丑什么都不会，只能以小丑身分苟活的英雄，而是真正的小丑。

就像那个丢下伤兵逃跑的英雄一样。连挂上英雄之名都不配的垃圾。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我笑了。

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做了多么荒唐的事情。

那么，开始计划吧。

再次让这个世界陷入混乱的方法。

在不让人类崩溃，不让平民受害的前提下，驱使英雄的适当界线。

想要重建世界，首先得先摧毁它一次，不是吗？

* * *

夜晚再次降临。

云浩留下的通讯魔法传来声音。

——大家都还活著吗？

「这种程度就想让我死吗？」

同样的想法。

「攻击力太弱了，连我的防御都突破不了。愚蠢的花蟹家伙们。」

「无限城主，你最好不要太过躁动，对腰不好……」

「我从来没闪到过腰，你这搞科学的家伙。」

夹杂著笑声的对话混入通讯中，看来大家都还活蹦乱跳的。

时机到了吗？

巨型个体真是顽强得要命，到现在还在挥舞著钳子，但却伤不了我。

相对的，防御墙到处崩塌，变得破破烂烂，不过反正以后也用不著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48小时。在指定的第一次防御线达成了目标。

「大家都还活著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麦克白司令。」

「老了就容易操心，小子。」

「无限城主老爷子也会操心啊？」

「要不要在你家漂亮地钉上一根H型钢梁当装饰？」

耳边回响著这些精力旺盛的傻瓜们的声音。

麦克白司令无视他们，下达了命令。

「各自撤退到指定位置。2分钟后开始轰炸。」

「确认。」

「确认。」

这意味著我提议的攻击即将开始。

切断以「确认」两字结束而变得安静的通讯，我看向眼前逼近的灰色军队。

最后再送他们一份大礼吧。

我聚集魔力，创造出一把巨大的铁锤。一把比眼前的巨型个体略小一点的巨型铁锤。

「滚吧，垃圾们。」

我使尽全力挥出一次攻击。

轰隆。

巨大的铁锤粉碎了最后残存的防御墙，席卷了灰色军队。

砰。砰。砰。砰。

不是被铁锤击中的巨型个体，而是无数灰色甲壳类生物爆炸的声音。

转移伤害，让群体存活下来，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所带来的结果。

相较于我付出的力量，敌人受到的伤害肯定微不足道，但我并不在意。

反正，这次攻击的目的只是为了牵制他们。

被铁锤击中的甲壳类生物被击飞，消失在海中，他们消失的地方变成了一条道路。

我把铁锤变小，沿著新开辟的笔直道路奔跑。

「再见了，蠢货们。」

我可没有跟你们一起死的义气。

为了目睹他们的末日，我回头望去。

在黑暗的夜空中，可以看到数十个火球。

或许有人会把那闪烁的光芒误认为流星，但我知道它们的真面目。

我申请的热核武器的火焰。

肯定有人会对我的请求表示不满，质疑为什么要动用被封存的古代兵器。

为什么要再次使用人类从大地中挖掘出的矿物所制造的最恶劣的兵器。

为什么要再次取出曾抹去欧洲部分地区并造成无数痛苦的古代人类的兵器，让那段记忆再次浮现。

质疑是否有必要将那种一次只发射一枚的武器，投下数十枚到这个战场上。

但是，我们都知道。

那种武器被封存，并不是因为它很危险。

而是因为使用它的人很危险，所以才被封存。

精打细算的麦克白和无限城主应该能理解。

这是减少牺牲，快速结束战争的解决方案。

或许有人会批评管理局的决定，但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热核武器。

氢弹。

核融合弹。

这些都是指这种武器的名字。

过去，在还不了解异界的人类所制造出的最强大的兵器。

那武器，落在了我们的战场上。

落在敌人中心位置的氢弹内部，原子弹作为雷管被引爆，金属内部的物质开始准备释放能量。

我迅速转过脸。

即使转过脸闭上眼睛，背后依然绽放出令人目眩的强光。

炽热的热气包裹著皮肤，强大的冲击波席卷全身，几乎要将娇小的身躯掀飞。

立足于地球的人类所创造的大地之光。

过去。在最后的瞬间，昔日的掌权者挥舞的铁锤落在了我们的敌人身上。

蘑菇云升腾而起，冲击波形成的浪潮席卷我的身体。

核融合弹所产生的光芒消散后，我将魔力集中于双眼，观察著破坏的现场。

在蘑菇云的内部，可以看到巨大的阴影在晃动。

仍然屹立不倒，缓缓移动的巨大个体们，以及现在才出现的首领个体。

呜呜呜呜。

再次响起的，牠们雄壮的汽笛声。

是在哀悼同伴吗？

牠们发出吼叫，移动著身躯。

「啧。真是怪物。」

O级巨型怪兽挨了那几下也变成肉酱了，牠们居然还能动。

就算专精于抵御广域攻击，也该有个限度吧。

除了首领个体以外，其他的不是钳子掉了就是甲壳破碎，但还能活动这件事本身就令人惊讶。

不过作战还是成功了。

至少小型个体几乎全灭，已经看不到活动的迹象了。

这样一来，阻挡首领个体的无数护盾就被拆除了。

剩下的只有几只大型个体和首领个体。或许还有幸存的小型个体，但那已经无需在意了。

照亮海面的人类之光，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043.幕间：人的极限 


043.幕间：人的极限

* * *

「爷爷，我再也撑不下去了。」

盘腿而坐，在滚烫的大地上开始禅修已经数个小时。

虽然丹田附近的魔法棒注入了庞大的异界之力，但也因此全身酸痛不已，异界施加的精神攻击和无聊更是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如果再继续下去，感觉训练什么的都会放弃，于是我睁开眼睛，放下盘坐的双腿，躺倒在地上。

虽然这样一来，除了原本就被烤得焦黄的下半身之外，上半身也开始烤熟了，但比起刚才穿透脑袋的精神痛苦，这点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的。

我想看看一起修炼的天下第一剑是否还在坚持，便转头看去。

「呜啊啊啊，身体要烤熟啦啊啊啊……」

映入眼帘的是个傻瓜的模样。

不知何时就已经倒下了，防火服到处破洞，脸埋在地上，整个人皮肤都红通通的，比想像中还要狼狈。

「你干嘛把脸埋在地上？」

「这样比较凉快。」

看来他的脑袋已经坏掉了。

就算周围的空气又闷又热，也比不上把空气加热的大地吧。

反正他都已经没脑子了，再坏一点也没差吧。

既然都这样了，还不如祈祷他的脑细胞被烤熟后能奇迹般地恢复正常，于是我就把他放著不管了。

爷爷在哪里？

我把头贴在地上左右转动，却找不到他，于是我抬起头，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

全身散发著热气，正在吸收庞大异界之力的天魔剑神。

「他居然能承受得住。」

「他是我师父，当然承受得住。」

那你身为弟子，也该别再丢师父的脸了吧。

这种家伙居然是我的师兄，身为同门真是惭愧。幸好他还算有人性，没有以师兄自居，要是他摆出师兄的架子要我尊敬他，我大概早就跟其他人一样逃之夭夭了。

比起人际关系的问题，我还是宁愿身体受苦，看来我也变了不少。

就这样想著各种事情，注视著天魔剑神一会儿后，另一种情绪开始翻涌。

为什么我做不到那样？我没有理由做不到啊。只是看著地面就能满足了吗？

「喂，池安平。」

「干嘛？耳朵嗡嗡响，别跟我说话。我的头还在痛。」

「老人家师父都那样了，弟子这样像话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站不起来啊。」

不是站不起来，而是不想站起来吧。

「就你这种态度才会被我追上。算了，好歹是同门才跟你说话，我要继续了。」

如果我这么说，那个自尊心强的天下第一剑应该也会跟著我做吧。

我，不，我们没有时间浪费。要一点一点地前进，为了更强大的力量。

「什么？你再说一遍看看。谁被谁追上了？」

我无视耳边的声音，再次盘腿而坐。

疲惫的身体像是在抗拒我的行动般传来阵阵疼痛，但我凭借意志力压抑著痛苦，继续动作。

[人类只会折磨你。]

[你以为这种苦行会有人欣赏吗？都是白费力气。]

[人类只会背叛，然后再背叛。接受吧，正义只是个幻想。]

盘腿而坐，再次开始吸收异界之力的我，耳边响起了低语。和异界之力稀薄的外围区域不同，这里的声音清晰地组成句子，用诱惑的语气引诱著人们。异界之力浓度越高，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无论是现实还是幻觉，我都听腻了这些话，但当它们在我的内心深处回荡，取代所有感官时，情况就不同了。

听到的只有近乎诅咒的诱惑，感觉到的只有痛楚。

紧闭的眼皮后方，映照出的不是黑暗，而是痛苦的回忆。

口中传来金属的钝感，早已麻痺的鼻子则再现了硫磺的味道。

这次是分队全灭的战场记忆吗？

他们的行动和牺牲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都是因为你才全灭的。]

没关系。

这种程度我还能承受。

而且，那不是我的错。

* * *

「今天居然两个都跟上了，平常你们两个都倒在那里。」

呵呵。

天魔剑神发出老人特有的笑声，朝著我们两人的背部挥出掌风。

啪。

「啊！好痛！」

「啧……，皮都掉了，你这样不行啊，爷爷。」

清脆的击打声伴随著背部传来的阵阵刺痛，但幸好我没有像旁边那个傻瓜池安平一样大喊大叫。

修炼不足啊。就这点热度也叫苦连天。啧啧。

我们中途还休息了，这老爷子怎么这么精神饱满啊。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我们便静默却快速地移动著双脚。

为了尽快回到住所，拖著疲惫的身躯全力奔跑。

和平常一样的归途，但不知为何今天的寂静让人难以忍受，于是我开口了。

「你头不痛吗？」

「突然说什么呢，夏岚啊。」

「你在和我见面前就一直这样不是吗？寻找异界力量强大的场所，为了吸收那股力量而运气……盘腿而坐的行为。」

说出运气调息这几个字仍然让我感到抗拒。

我是魔法少女，不想被武人的行为所沾染。虽然我承认提升力量的方法论，但追求形式的行为并非我的喜好。

「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多著呢。处于觉醒者顶峰的三个人中，有两个光是精神攻击就倒下了，无数的入门者也都逃跑了。

「它们展现的景象，难道不像地狱般可怕吗？」

「地狱也比那好多了。」

「池安平你闭嘴。」

在向突然插嘴的池安平丢下一句话的同时，天魔剑神闭上嘴，静静地陷入沉思。

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和平常一样，全力奔跑著，互相交换意见。这也象征著我们有多么忙碌地奔波著。

「夏岚啊。」

「是。」

「一开始的等级是多少？」

真是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

「……你指的是哪个一开始？」

其实没什么关系。

无论是我第一次成为觉醒者的时候，

还是第一次和他相遇的时候，

那时候的我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

「和我相遇的时候。」

「……F。吧。」

除了特殊的S级以外，从A到F将觉醒者分为六个等级。

其中我是最低的。

战斗能力，特殊能力，全部都是。

属于觉醒者最底层的存在。

但F级的人数并不多。

觉醒者的分布比例呈钻石型。C级和D级最多，A级和F级极少数。更何况魔法少女在觉醒时就具备了所有机能，再怎么样也会得到C级的评价，而我却连这个评价都没得到，是个落伍者。

「那样的你，活在世上，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见过。见过很多。」

等级越低，就越会见到。

虽然觉醒者的待遇整体上都很糟糕，但等级高的人表面上还是有力量的。

即使那股力量不能指向平民，但其本身就足以让人感到威压。

因此，所有的憎恨都集中到了下层，而对我来说，世界是……。

「那样的你，世界，不就如同地狱一般吗？」

「……」

我惊讶地望著他的脸。他闭著眼睛，脸上浮现出笑容。

「我也是一样。不，这样说对你来说是失礼吧。你承受的应该更多。」

「并非如此……」

我不认为我的不幸比其他觉醒者更多。我经历的不幸是所有觉醒者都背负著的……。

「年轻人就别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就乖乖听快要入土的老人家说吧。」

你看起来还能再活几十年呢……。

「对我来说，世界就是地狱。现在也依然认为是地狱，既然如此，又怎能屈服于心魔所展现的地狱呢。它们根本不懂什么是地狱。它们展现的东西，我完全可以承受。」

我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它们展现的地狱是我的过去或错误的选择。

也就是说，是我内心的声音。那么，认为现实就是地狱的天魔剑神，难道不会更加痛苦吗？

「对我来说，它们映照出的是我的过去……」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也是一样。」

「那么你是如何……」

「已经承受过一次的东西，再展现出来又有什么问题呢。我早已是被那炼狱锻造过的剑。」

原来如此。与我不同，他似乎认为自己已经克服了过去。

不像我一样后悔、绝望、悲伤，不断咀嚼过去。

对于天魔剑神的回答，我陷入了沉思，我们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这样过了多久呢？

「师父，我有一个问题。」

突然，天下第一剑开口了。

「什么事？」

「师父曾说过，这世界如同地狱。那么，为何你要在地狱里挥剑守护他人呢？」

那你不也是一样吗？

还有，我也是。

不，或许所有觉醒者都有那个问题的答案。

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答案就在你心中，为何要问我呢？」

仿佛看穿了一切，天魔剑神爽朗地笑了起来，并转过头去。

「我想听听师父的答案。」

「你自己的答案就足够了，还需要别人的答案吗？」

「是的。」

天下第一剑看起来开始有点正常了。突然转性了吗？

「我在地狱里挥剑，只是因为我不希望其他人像我一样受苦。仅此而已。」

其他人啊。没错，雷神和逆喻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年代久远，记不清确切的内容了。

天下第一剑似乎在思考天魔剑神答案的含义，便闭上了嘴。就这样，沉默再次降临。

「说起来……」

天魔剑神突然开口。弟子们都轮流发言了，仿佛轮到自己似的。

「你们这些长大的孩子跟著我的原因，不就是为了S级技能的线索吗？有点眉目了吗？」

S级啊。确实是这个原因。

「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也是，师父。」

S级。实际上是为了那些测量值已达上限的觉醒者而新增的项目。

「你们和我不是同一个境界吗？不要操之过急，锻炼精神和技术吧。这样自然就会提升。」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师父的实力还是比我高出许多。」

「虽然这么说，但实际战斗能力不相上下吧。」

就在我说出那句话的瞬间。

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瞪著我的池安平。

以及仿佛认同我的话，微笑著点头的天魔剑神。

「对师父放尊重点，李夏岚。平常师父容忍你，所以才没说话。但刚才的无礼……」

「事实就是如此，有什么办法。」

实际上，S级和A级的基本战斗能力几乎没有差别。

那仿佛是身为觉醒者的极限，力量的巅峰。那么，区分A级和S级的界线是什么呢？

区分A级和S级的是S级技能，也就是被称为必杀技的，能够瞬间扭转战场局势、超越常识的某种东西。

而被烙上S级印记的只有天魔剑神、逆喻、麦克白、骸骨，四个人。

原本只有三个人，但最近天魔剑神也领悟了S级技能，所以我们两个同门就以师徒关系为借口，这样形影不离地待在一起。

「把你的锤子拿出来，李夏岚。」

今天这傻瓜格外认真呢。那我也来奉陪一下吧。

「好啊。拿出来就拿出来，今天就再让你好好看看谁比较厉害……」

我们两个拿出武器，互相瞄准对方。短暂的试探结束后，正当我们要朝对方冲过去时。

「住手。」

天魔剑神坚定的声音打断了我们。

「住所就在前面。你们要在众人面前打架吗？」

听到这句话，我将魔力集中在眼睛上，这时才注意到我们已经来到军队驻扎地附近了。

是异界的力量扭曲了我的感官吗？还以为很远，没想到已经到了。

因为情绪也没有太激动，我乖乖地收起武器，看向天下第一剑。

「……之后再做个了断，李夏岚。」

然而，与我不同的是，天下第一剑似乎余怒未消，没有收起武器，而是瞄准著我说道。

之后打架是无所谓，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吧？

「输了就把你藏起来的香烟交出来。你囤了不少吧？」

既然都要打了，总得捞点外快吧。

「啊！好！给你！你也把香烟准备好！」

天下第一剑大声吼完后，怒气似乎才消散，终于收起了剑，我们朝著驻扎地走去。

就这样，在洞口旁边盘腿而坐的疯狂日常，今天也结束了。

044.00时00分01秒O级战斗记录——『不正王』 


044.00时00分01秒O级战斗记录——『不正王』

* * *

——今天凌晨，世界各国的元首遭到袭击。

——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吱……吱……吱……

接著，滋滋作响的声音伴随著嘈杂的噪音响起。

禁区附近总是这样。

物理法则扭曲，就连电波都无法正常传递。

「该死的破烂玩意儿在关键时刻停摆。」

甩动著长长的马尾，天下第一剑向前一跃，用剑鞘敲击电视机。

虽然不是机械故障，这样做也修不好。

——吱……吱……吱……

电视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快修好了，又好像没有。

天下第一剑这样砸坏的电视机数量已经数不清了，但聚集在房间里的觉醒者们并没有阻止他，只是看著他。

因为电视里播放的，是我们已经知道的情报。

无论电视里说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决定了。

——滋……滋……联合军就此事判定为O级怪人不正王的所作所为，并将其列为公敌进行讨伐……。

本来应该有一些人要上战场，但今天所有的觉醒者都聚集在礼堂里。

情况就是如此严峻。

联合军司令部也因为那件事各自返回自己的国家，剩下的只有下级军官、士官和士兵。

「果然是这样。」

留著黑色长发，戴著黑色贝雷帽，身穿英国军服的男子。

虽然他拿著苏联制RPG当作魔法杖的样子很滑稽，但他可是位值得信赖的魔法师。

S级魔法师，麦克白。

从英国校级军官觉醒的中年男子。

联合军觉醒者部队的总司令官。

虽然只是个上校。

人类最强武力集团的首领只配戴一颗星，这象征著我们所受到的歧视。

想著这些琐碎的事情，我目不转睛地盯著仍在播放消息的电视。

谁死了，谁活下来了。同时，不正王正在世界各地游走，杀害各国元首。

仅凭一个怪人，就让全世界的领导阶层全军覆没。

将所有重担都丢给觉醒者和前线的士兵，享受著和平的掌权者们的末路。

当然，这也是因为不正王是个特殊的怪人。不追击眼前的敌人，反而攻击人类领导阶层的敌人，至今从未出现过。

一个脱离常理的怪人。

很长一段时间，掌权者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将无数的觉醒者和士兵当作消耗品来维持战线，却不知道战线是如何运作的。

因为敌人很弱，他们乐观地认为凭借人类的力量可以永远阻挡下去。

因此，他们掉以轻心，低估了异界存在的力量。

这个想法，在今天刀刃架在他们脖子上时被否定了。

他们建立的所有权力、体制，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仅凭一个怪人的剑。

维持战线的联合军领导层为了保命而四散奔逃，勉强维持的战线也崩溃了。

由于没有指挥官就无法守住战线，所以所有的觉醒者都聚集在一起看电视。

「……必须讨伐他。」

我缓缓开口。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的声音竟然如此低沉沙哑。

「是啊，就是这个计划。」

麦克白司令官也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们缓缓地转过头看著彼此的脸。

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沉的，散发著黯淡的气氛。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害怕不正王之类的情绪。

而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恐惧。

「就是这个计划」啊。

我叼起一根烟。

我想不出其他方法来排解这苦涩的心情。

「蠢货们，走吧。」

就在我点燃香烟的瞬间，无限城主的声音响起。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赶紧出发。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觉醒者们点点头，站起身来。

连抽烟的时间都没有吗？

我抬起头准备起身时，干燥的烟草末掉进了嘴里。

急就章没压扁滤嘴，才引发了这场事故。

这烟叫贝洛莫尔吗？苏联烟虽然又呛又杂味重，但就这点我最讨厌。

「呸。」

我把跑到嘴里的烟叶吐了出去。

恶心的味道。

「走吧。」

目的地是苏联。摩尔达维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基希涅夫。

为了结束这一切。

* * *

疏散了平民后，城市变得寂静无声。

为了打倒O级怪人不正王，精挑细选的34名精英聚集在城市里，等待著敌人。

漫长的等待时间足以让人精神涣散，但所有人都保持著专注，笔直地站立著。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场战斗有多么重要吧。

时间过了多久呢？

脚步声。

不正王现身了。

一身黑衣，黑色头发和胡须散乱的武人。上次见面时，他看起来更老一些，难道堕落后反而变年轻了吗？

他以中年而非老人的样貌出现在我们面前。

麦克白司令官走向不正王。

「危险……。」

「没事。」

我这边有人想冲出去阻止麦克白，但我举起锤子制止了他的行动。

没事。

如果按照计划，不正王应该还保有理性。

两个黑发男子彼此对视，麦克白开口了。

「虽然有点偏差，但还算按计划进行。请问你还残留著理性吗？」

「是啊。就这样让我死吧。」

喀嚓。

不正王的手握住了环首刀。

环首刀缓缓地从刀鞘中拔出，不正王挥了挥右手。

「你们啊。」

「防御——！」

我大喊著，将锤子垂直举起。

嗡——

不正王的刀缓缓挥下。

然而，矛盾的是，这是极其快速的一击。

肉眼可见刀挥下的速度慢得像蜗牛，但被切断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挥击结束的同时，轨道上的一切都被切断，这是究极的斩击。

建筑物沿著刀挥过的轨迹倒塌。仅仅一击就让城市化为废墟。

反应慢的英雄虽然没有被斩断，却被刀压中蕴含的不正王的「不正」之力压制，失去了意识。

一挥。

损失一半的人手。

一个国家的首都崩溃。

真是荒谬。

原来强大的英雄堕落后会变得这么强吗？

造成巨大灾难的不正王双手握住环首刀，将刀指向我们。

「还愣著干嘛？杀了我，计划才能结束。」

计划吗。

我环顾四周倒下的同伴。没有被斩断、只是昏迷的觉醒者们。看来他手下留情了。

看来他还保有理性。

我越过惊慌失措的同伴，向不正王冲去。

第一次攻击。

铿！

环首刀和锤子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在寂静的城市中回荡。

因为彼此的力量完全抵消，才发出如此清澈的声音。

我们隔著停滞的武器彼此对视。

「果然第一个上的是夏岚啊。」

「是其他家伙太慢了，老头子！」

哐。

我刮擦著环首刀的刀刃，挥出了第二击。

那也被快速挥舞的环剑完全挡住了。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在此牵制不正王的。

「逆喻把伤者往后移！天下第一剑支援李夏岚！其余人以远程攻击为主！」

麦克白司令官的指示下，剩下的英雄们都投入了战斗。

「师父！请你原谅我拔剑的无礼！」

「堕落的师父需要什么解释？放马过来吧。」

金属碰撞的无数声响回荡。

那声音，证明了不正王挡下了所有攻击。

不正王独自一人同时接下了S级觉醒者的铁锤和剑。

「异界的力量果然厉害啊？速度变快了呢！」

「好到返老还童了。你也想试试吗？」

「跟那些该死的触手怪物同流合污就免了！」

无数火花飞溅中，银色轨迹诞生。

美丽的轨迹。

剑神这个称号并非浪得虚名，没有丝毫浪费的流畅动作。

力量不足、战斗续航力弱的缺点，也被源源不绝的异界力量弥补了。现在的他，真正展现了与剑神之名相符的武艺。

即使被两名近战专家缠住，他仍然在找到空隙时，制造出另一道剑压。一人昏迷，又一人昏迷。

虽然突破剑幕的几次远程攻击有击中不正王的身体，但在近战中却没能造成任何有效打击。

「绯红★战锤！给我来一发！」

就在这种僵持状态下，传来了天下第一剑的喊声。

铿。铿锵。

「别那样叫我！」

我明白了他的意图。

天下第一剑抽出辅助武器，将不正王的剑夹在两把剑之间。

终于迎来了绝佳的机会。

因为没有时间变形铁锤，我直接转动身体。

大幅挥动手臂，将腰部扭转到极限。

这种攻击方式本来就不是我的风格。为了保护队友而轻描淡写地连续攻击什么的。

魔法少女就应该使出足以杀死对手的大招才对。

喀啦。

肌肉似乎到达了极限，发出扭曲的声音。

同时，我解放了所有肌肉。

扭曲的肌肉回到原位，大幅后仰的手臂和腰部旋转，进一步增强了力量。

铿。

是因为蓄力太久了吗？从天下第一剑的双剑中脱离的不正王的环刀挡住了我的铁锤。

「比起力量更注重技巧……」

「那是力量不足的情况下才这样！」

我的旋转还没结束。我再踏出一步，释放了所有剩余的扭力。

不正王的环刀被弹开，我的铁锤摆脱了恼人的阻碍，划出了一个完整的圆。

蕴含著我所创造的旋转之力的铁锤，深深地砸进了不正王的胸口，我的手中传来了扎实的触感。敌人骨头断裂的感觉。

砰。

与铁锤碰撞的不正王，似乎无法承受那股力量，被击飞撞上了建筑物的墙壁。

「老头子。你再说一次看看。技巧……」

唰。唰唰。

我自信满满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破空声打断了。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我的脖子，我本能地挥动了铁锤。

握住铁锤的手传来剧烈的冲击。

两道强大的剑压。如果没挡住的话，我也就完了。那是不正的压力。

不正王还没完蛋。

他反而将我攻击造成的击飞视为机会，向后撤退并使出了强大的招式。

在建筑物墙壁倒塌扬起的烟尘中，胸口凹陷的不正王现身了。

「就只剩下这些了吗？」

不正王。不，天魔剑神缓缓转过头，看向了我们。

S级魔法少女——我。

S级超能力者——逆喻(Oxymoron)。

S级变身英雄——司书(Librarian)。

S级魔法师——麦克白(Macbeth)。

S级超能力者——无限城主。

S级降灵术士——骸骨(Calavera)。

A级武人——天下第一剑。

A级变身能力者——米西卡·米沙(Mishika Misha)。

B级特殊能力者——禁酒令(Prohibition)。

意识没有失去并坚持到最后的觉醒者们。

(译注：

옥시모론(Oxymoron、逆喻)，原意是「将两个相互矛盾的词语放在一起，来描述一件事情」。

멕베스(Macbeth、麦克白)，出自莎士比亚著名悲剧《Macbeth》的主角。

칼라베라(Calavera、骸骨)，俄语中「骷髅」的意思。

미시카 미샤(Mishika Misha、米西卡·米沙)，也是俄语，但找不到什么隐喻，应该只是普通的名字，直接音译。

라이브러리안(Librarian、司书)和프로히비션(Prohibition、禁酒令)，就是英语拼音。

)

「雷神在哪里？」

「在地下看到那个之后就卧病不起了。爷爷。」

「是吗。」

天魔剑神将剑收回剑鞘，静静地开口。

「麦克白。不要越线。这次我会帮你。」

「是。」

「逆喻。很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的结局。某人的死亡并不是终点。看得更远一些吧。」

「……」

「无限城主。我先走一步了。把后事推给你，很抱歉。」

「老了就乖乖去死，这是在搞什么鬼。」

「司书。真相不在实验室里。去和人交往吧。」

「我会铭记在心。」

「禁酒令。喝酒要适度。我试过了，用酒是无法洗去悲伤的。」

「所以你选择了这个？代替酒？」

「是的。」

「米沙。没想到如此反对的你会赞成这个。」

「……我的祖国抛弃了我。那么我也只能寻找活下去的路。」

「是吗。」

「骸骨。死亡不是终点，这不是你的口头禅吗？为什么在哭泣？」

「因为这就是终点。」

「到最后还是禅机问答啊。真像你。」

「天下第一剑。你拥有超越我的才能。要精进到最后一刻。」

「……」

天下第一剑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然后，最后天魔剑神的视线朝向了我。

「夏岚啊。你需要改改那火爆的脾气。要经常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

「这话不太适合我呢。」

「其他家伙也一样。」

天魔剑神抬起头，放松了身体的力量。

「那么。结束吧。」

天魔剑神从一开始就打算这样做吧。为了让幸存的觉醒者们不被怀疑，为了让这看起来像是一场大战。

大家静静地举起武器的同时，我开口了。

「为什么。你要独自承担？」

本来这次事件应该是我们分头进行的。

现在昏迷的人和站著的人计划着要颠覆全世界，展现觉醒者的力量，借此创造觉醒者得以安居的土地。然后通过这个行为，堕落的我们会被其他觉醒者讨伐。

然而，在那个计划实行之前，天魔剑神犯下罪行并堕落成怪物，承担了所有的罪孽。

我们活下来，所有的罪孽由天魔剑神一人承担的计划。

「不要太过憎恨别人。他们也是为了活下去才这么做的，不是吗？」

哈哈哈。

天魔剑神静静地笑了。仿佛宽恕了一切，笑著面对自己的末路。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如果你们都死了，世界将会陷入漫长的混乱。」

「照这样下去，哪一边都只是不完整的成功而已。觉醒者依然不会被当作人类看待，人类也会排斥觉醒者。」

掌权者们并未全部被清除，世界也会怀疑觉醒者的力量。

「那么，你们就去创造那样的世界吧。这不是我救下的性命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脑袋像被泼了冷水般安静了下来。

「忘记在地下看到的一切，好好想想看。你们真的能舍弃人类吗？」

在我们沉默不语的时候，天魔剑神继续说着。

「我们15年来站在这里，是为了守护人类。那么，有什么理由不能再等15年呢？」

「你们真的认为用死亡就能改变世界吗？改变世界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活著去改变世界吧。」

大家都慢慢地点头同意。

为了改变世界。

为了觉醒者的权利。

为了守护人类。

我们现在必须活很长的时间。

就在大家都下定决心的那一刻。

「侦测到大规模核攻击。预计45秒后抵达。」

司书开口说道。

* * *

(天魔剑神视角)

丹田里涌出的黑暗气息冲破丹田，试图占据身体，异界的咒语不断在耳边低语，怂恿著堕落。

天魔吗。

我不配被如此称呼。被魔吞噬的天魔，哪里存在呢。

我望向慌乱的战友们。

他们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果然，对他们来说，时间还是不够啊。

「池安平！」

我用沙哑的嗓音大声呼喊著弟子的名字。

「是！师父！」

「拿去！」

我用了很长时间的爱刀飞向空中，交到了弟子的手中。

这把环刀承载了无数的否定。

现在要挥舞这把天下第一剑或许还太沉重，但总有一天，他会用上的。

这将会是我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件物品。

「大家快逃！我来挡住它！」

核爆范围内还有无辜的人们。他们之所以逃不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看到地下的那个设施后，所有人都对人类产生了憎恨，但他们都是长久以来为了人们牺牲奉献的人。

只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误入歧途罢了。只要时间流逝，他们终究会重回正道。

「老头子，要挡的话，我更……」

045.一次拍打推不倒的森林不存在(1) 


045.一次拍打推不倒的森林不存在(1)

* * *

「状况如何？」

「先把衣服整理好。」

「别管我。」

刚进会议室，天下第一剑就来找碴，但我无视他，直接坐到位子上。

「嗯……那个，大叔。你的衣服好像需要整理一下。」

连逆喻都对我的衣服说三道四，真奇怪，我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

被核弹波及、烧焦、撕裂的魔法少女战斗服。虽然外头的大衣已经被炸飞了，但里面还穿著白色紧身衣，所以并没有露出皮肤。

「这样没问题吧？」

我出生入死三十年，什么没见过？

「因为这里不只有我们啊……」

不只有我们？

我转头一看，除了各军指挥官和管理局的专案小组外，还有一些生面孔。

萤幕中映照出西装革履的人们。

——居然使用核弹，你们在想什么？

——不是说能挡住吗？各国已经开始骚动了。

——要是这样防线还被突破，到底谁要负责……

管理局的听证会好歹还会轮流发言，这里简直比菜市场还吵闹。

这些家伙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试著去理解那些嘈杂的声音背后是否有其他含义，结果可以归纳成以下几点：

为什么不坚守防线，反而使用核弹？

已经撤退过一次了，真的能挡住吗？

为什么不控制媒体？核爆的消息加剧了民众的不安。

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我们将撤回派驻的军队。

「真厚脸皮。」

我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将椅背向后倾斜，小声地发表感想。

「要是被他们听到怎么办？」

「反正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只是装饰而已。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连麦克白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才正常吧？根本没人提到麦克白司令。」

天下第一剑说完，似乎觉得现在的状况很可笑，一边敲著剑鞘，一边看著萤幕。

萤幕里正吵闹不休地胡说八道，努力反驳他们的是军方和管理局的人。

麦克白司令则退居幕后，对这些话充耳不闻。

无意义的时间流逝，他们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说完了所有要求，于是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这次再失败，我们会向管理局抗议，你们好自为之。

哔。

抗议？

「要是挡不住，他们也都会死，哪还有时间抗议。」

「哈哈，说得好，锤子小子。这些没上过前线的速成政客，凭什么在那里大放厥词。」

「确实如此，他们装腔作势的样子真令人作呕。」

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句话却让会议室的气氛骤变。

各军指挥官、管理局的人、昔日的英雄们，全都笑了起来，嘲笑著他们的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他们没有积极阻挠，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要是抱怨，都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至少他们这次没有在我们头上丢核弹、没有私吞配给的物资、也没有绑走英雄。

叩。叩。

在众人拿高层开玩笑的会议室里，传来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

麦克白站了起来，用RPG敲著会议室的地板。

「闲聊结束了吗？」

好久不见的麦克白。上次的会议是由无限城主代理的，所以没见到他。算起来有几年没见了吧？

他那件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褪色的军服，现在已经变成灰白色了，就连他的头发也夹杂著斑白的银丝，仿佛是为了配合军服的颜色。

虽然他还是拿著RPG当拐杖，这点倒是没变。

麦克白等了一会儿，直到会议室安静下来。

喧闹声消失，会议室开始陷入沉默时。

「作战会议现在开始。」

叩。

RPG敲击地面，会议室中央出现了魔法生成的小萤幕。上面显示著太平洋战线的地图、各种卫星照片和图表。

虽然这些复杂的资料我一眼看不明白，但我也不需要去理解。

反正麦克白或无限城主都会解释的。

「有多少人没收到我们今天聚集在此的原因？」

「白令海方向，只收到了紧急召集令就赶过来了。」

「大洋洲也是一样。」

南太平洋部队也一样。

除了白令海之外，几乎没有损失的部队。

南半球部分的敌人，在第一次攻击中大部分都被消灭了，所以几乎没有损失。

「很多啊。那么，开始说明吧。」

麦克白司令挥舞著拐杖，萤幕上显示的资料开始变化。

「原本计划在这里设置第二道防线。」

在变成黑色的第一道防线后方，是红色的第二道防线。

东亚方面是从对马岛开始，北美方面是从加州前方连接的登陆防线。

「但是，原本在那里也守不住，很有可能会被往后推。」

闪烁。闪烁。闪烁。

接著是五颜六色的线条。

巨大个体的模样出现在萤幕上，第三道、第四道防线接连不断地被划出来。美国本土被入侵，东亚所有面向大海的地方都消失了。

「因此，我们打算疏散平民，并尽可能在海上进行战斗，但是……」

只要人们活下来，就能想办法重建。

房屋或建筑物之类的东西很快就能修复。

「由于李夏岚英雄的提议，这个作战被废弃了。」

哔。

地图上画的所有线条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粗粗的红线。

以日本的关东平原为顶点，画出了一个像葫芦一样的环状线条。

「从现在开始，放弃防御体制，转为攻击体制。尽可能在海上将它们击退。」

红线的范围逐渐缩小，最终只剩下日本近海的一部分和关东平原。

「把所有敌人聚集到这个关东平原，将其歼灭。还有其他意见吗？」

刚才被称为大洋洲方面司令官的管理局职员站起身来，举起文件。

「根据这份资料，我知道这样的包围作战没有意义。由于异界的法则，大规模歼灭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尽可能抑制损失，减少敌人的数量。这是最初的大战略。」

即使土地被污染，净化需要很长时间，也要以减少人员伤亡为方向。

高层一定会不高兴吧。

土地被夺走？下次选举就完蛋了。不过关我们什么事。

「尽管如此，我想知道改用投放核弹，以及风险更高的全面包围战略的理由。」

砰。咚。咚。砰。

RPG被挥舞著，好几次撞击地面。没有特殊力量的士兵们不安地看著，担心它会爆炸，但麦克白司令官似乎心情很好，反而加快了速度，开口说道：

「问得好。」

麦克白司令官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但在相处已久的英雄们之间却爆发出窃笑。

那是把战术教育塞进觉醒者脑袋里时的表情。

「请看萤幕。」

哔。哔哔。

核弹爆炸的画面。

我的必杀技摧毁南半球的画面。

旁边的图表放大，显示了敌人的预计损失。

「广范围攻击有效啊。我经历过的经验、资料，都与此不符。」

「你觉得这是怎么了？」

「即使是自走砲，在敌人中心爆炸也毫无效果。但是绯红★战锤英雄的大招，核弹，却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看起来很年轻的管理局司令官用手指抵著额头，陷入沉思。

麦克白司令官的坏习惯。

作战会议就像战术讨论一样，开始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因为时间还很充裕，所以才这样吧。

除了被提问的司令官之外，没有收到所有情报的人也陷入了沉思。

无意识地发出的「嗯」声，快要淹没整个会议室时。

砰。

「我来公布答案。」

像老师在教导学生一样的语气。

「只是威力的差距。敌人能承受多少的差距。」

他再次挥舞拐杖。

哔。哔哔。

我攻击所释放的能量总量、损害计算公式、图表、图像都出现在萤幕上。

关于为什么攻击有效，以及为什么损害程度如此不同的明确说明和证明。

「我已经证明了。」

司书在旁边这样低语。

「在战斗中？」

「是的。」

果然我的脑袋还是跟不上你。

「也就是说，如果拥有一定程度以上的力量，反而可以反过来利用敌人的异界侵蚀，对敌人造成巨大的损失。」

哔。哔哔。

仿佛印证了他的话，模拟结果显示出来。

幸存敌人数量。队长个体数量，巨大个体数量。

要将敌人全数歼灭需要多强的攻击。

所需的预估距离。

「那也是我计算的。」

「做得很好。」

为什么这天才家伙这么爱炫耀。是想让我用称赞当作铁锤敲他的头吗？

「透过此证明，结论是将数量减少的所有敌人集中到日本关东平原附近进行打击，可以将牺牲降到最低。只是，这个计划要求在将所有敌人集中之前，东亚防线不能被突破，所以会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此。」

画面切换，各战线部署的A、S级英雄的数量显示出来。

接著，透过箭头标示各军队的移动方向。

「这支部队，既然小型个体大部分都已死亡，士兵的战力帮助不大，就以重武器部队为主编制。」

接著，地图放大，显示出整个太平洋。关于如何构成葫芦形的包围网的资料。

「这边是缩小包围网的兵力。要透过压倒性的火力将敌人逼退。我希望这个作战由伤亡最少的澳大拉西亚、南太平洋部队为主轴行动。」

接著传来小小的议论声。

亲自率领军队的人之间的意见交换，各自对行动的重新检视。

叩。叩。

简短的商议时间过后，RPG再次敲了敲地板。

「有异议吗？」

大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著麦克白。

「那么，就进入详细内容吧。」

现在可以闭上眼睛了。

简单的作战计划传达完毕，现在轮到各军的指挥官交换意见。

反正我听了也不懂军队的部署、武器使用、联络方式之类的内容。

就这样闭上眼睛，正要进入梦乡时。

「我有一个疑问。」

不知是谁的声音传来。

「根据公式，这个作战的最后必须施加难以想像的巨大力量。难道，你计划在地面上使用核武吗？」

那有什么问题。

我慢慢召唤出铁锤，在头顶挥舞。

「那就是答案。」

麦克白司令官指著我提高了声音。准确地说，是指著我在头顶挥舞的铁锤。

会议室的目光聚集到我的铁锤上，同时感受到人们理解的反应，以及不明所以的反应。

「多问一句，李夏岚。第二次使用是可行的吗？」

「是的。」

所以我才用了13秒这个暧昧的时间。

只要云浩没有瘦到饿死，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问题似乎结束了，继续会议吧。」

我该听的都听完了。

那么，睡一下吧。

046.一次拍打推不倒的森林不存在(2) 


046.一次拍打推不倒的森林不存在(2)

* * *

「大叔，起床吧。」

被某种像滤镜一样的东西阻挡，嗡嗡作响的声音。光凭那独特的嗓音，就能立刻知道是谁在叫唤。

「还剩几小时？」

「大约25小时。」

「真慢啊。」

虽然本来就知道移动速度慢，但异界怪兽的移动速度比想像中还要慢。

分散承受伤害的异界侵蚀，也是为了弥补速度慢的弱点吗？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与会者们各自带著资料和武器离开会议室的景象。

25小时的话，要不要去看看弟子们的脸呢？

正这么想著，从椅子上起身的瞬间。

啪嗒。

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便朝著声源处转过头。

堆积如山的注射器和奇特的药膏。是插在我身上的注射器掉落在上面的声音。

「……」

「身体还好吗？」

「刚才还不错。」

一想到那些东西都插进我的身体里，瞬间心情就变差了。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注射进去的量比我身体的体积还多……。

肯定是逆喻干的好事，但坐在旁边放任不管的司书和天下第一剑也是共犯。

「这次又是后方待命吗？」

「不，这次要出战。」

「想办法解决三只左右吧。」

「是。」

我个人希望逆喻的手术室能发动，但在这个战场上不可能满足条件。

先问问看吧。

「发动条件达成了多少？」

「63%。」

看来很难啊。

在这里也不可能有40%的人死去。

在和平的世界上，拥有最无用的S级技术的，莫过于逆喻了吧。

虽然因为拥有与手术室完全相反的治愈术，所以是最活跃的，但……。

一边拔掉还插在身上的注射器，一边对逆喻说道：

「要去看看弟子们吗？」

「好！」

没收到阵亡的消息，应该还活著吧。

* * *

「还活著吗？」

「是！师父！」

「死了。」

「波唷哦哦。」

像几天没见的宠物犬一样冲过来的弟子一个。

死得跟床融为一体的弟子一个。

在旁边扭曲著快要死掉的白色抹布一个。

依旧是两个极端啊。

「夏岚先生你回来啦……？呜啊啊啊？」

我把倒在床边的抹布扔给逆喻。

「葡萄糖注射液之类的，先把有的都打进去。」

「好的。」

巨大注射器里晃动著不祥的银色液体。

是水银吗？为什么尽是出现这种不祥的颜色呢？明明应该是普通的水。

「不要打针！波唷哦哦。」

反正只是吉祥物，不会死的吧。

我打开弟子宿舍的冰箱，里面只有果汁和碳酸饮料。

随便把冰箱里的液体混在一起，坐在椅子上开口：

「雅彬怎么了？」

「她说累了。」

「我累了。救命。」

「那你呢？」

「我精力充沛，刚从训练室挥完铁锤回来！」

那倒没问过呢。

杯中盛著的香槟柳橙葡萄汽水棒棒糖开始呈现奇怪的颜色时，我将它送入口中，望向弟子们的脸。

笑嘻嘻的白诗娴。

一脸死气的韩雅彬。

虽然是第一次出战，但看起来并没有留下什么创伤。

明明目睹了死亡，又面对了强大的敌人。

还是先问问吧。

「第一次上战场，感觉如何？」

「虽然很辛苦，但很有成就感。因为我能够拯救他人。」

「雅彬你呢？」

「一心只想著救人，所以什么都没感觉到⋯⋯」

「一心想著救人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拜托诗娴往哪个方向去。虽然只是直觉，但幸好很准。」

「全都猜中了嘛，还真谦虚！」

啪。

白诗娴打了雅彬的背，韩雅彬的口中发出了奇怪的痛苦呻吟。

看来不只是疲劳，还有肌肉酸痛吧。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雅彬竟然向诗娴下达指示。白诗娴出现在砲台，也是韩雅彬的指示吗？

「韩雅彬，你怎么知道敌人会出现在砲台？」

「无线电里不断收到砲台位置的求救讯号，但每次呼叫的英雄都不一样。」

「只有这样还不够。再详细说明一下。」

嗯嗯嗯。

韩雅彬虽然把脸埋进被子里，却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在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

「在撤退命令下达之后，我仍然听到从该阵地发射砲弹的声音。还有，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感觉灰蟹的视线都集中在城墙上方⋯⋯」

她再次把脸埋进被子里，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继续发出奇怪的声音。

「嗯嗯嗯⋯⋯把灰蟹想像成一只巨大的螃蟹，感觉那只螃蟹下一个挥舞蟹钳的位置就在那里。」

是直觉吗？

第一次见面时，我以为那只是单纯的战斗直觉。

读取我的动作，预测我的下一个方向，否则不可能跟上我的速度。

和白诗娴一起消灭怪物时，我以为她能处理视野中大量的资讯。

这是因为我把战斗直觉和资讯处理能力分开看待而产生的错觉。

这孩子从一开始就具备了描绘未来的卓越能力。

将自己获得的可靠情报与外部获得的片段情报拼凑起来，作为一名能预读未来的指挥官，她的价值非凡。

我原以为她只擅长小队或分队规模的战斗，但我想错了。

无论是数万敌军，还是数十人的小规模冲突，甚至是一位强大的敌人，在韩雅彬眼中，应该都一样吧。

结束后，要不要拜托无限城主呢？

我也想过要不要把这个加入管理局的分队长课程，但她拥有的才能超乎想像。

首先，她不是理论家。

从她无法清楚说明这一点来看，教她正统的理论很可能没有意义。

最相似的例子，大概就是像无限城主那样，无视麦克白司令官的命令，凭直觉行动的类型。

先让她试试看，如果结果不如预期，再把她送去上正规课程吧。

「诗娴啊，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

「休息时间听过，但我听不懂。」

「那就是正确使用预知未来的能力的方法。」

用微小的情报描绘未来。这样的未来预测总是缺少最后的句点，因此无论何时都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遗漏的情报、错误的情报、无法获得的情报。这些变数。但是，因为有了预知未来，计算就变得完整了。

预测会因为一点点的变数而使描绘出的未来产生巨大的扭曲，但如果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预知本身就会成为新的情报。

自己描绘的未来，和预知未来所展现的未来。两者越接近，就越能证明自己掌握了所有情报。

无论是顺应预知未来的发展，还是试图改变未来，光是意识到自己遗漏了情报这件事，就具有充分的价值。

「像雅彬一样，尽可能地去描绘未来。这样你的预知能力也会得到提升。」

「是！」

没听懂嘛。

虽然很有精神地回答，但表情却像是完全不明白，嘴角颤抖著，眼珠也转来转去。

姑且先满足于让她意识到这一点吧。虽然有点偏离主题，但我真正想问的是下一句话。

「你看到有人死亡的场面了吗？」

「⋯⋯」

就这么一句话，弟子们的脸色都僵住了。

果然，过于开朗的样子是为了掩饰什么吗？

尴尬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损失率1.1%。

损失大部分虽然是来自军人或管理局，但在48小时内就创下如此惨淡的数字。

更何况考虑到大约30小时左右就开始撤退，这相当于一天内每100人中就有一人阵亡的战斗。

或许我根本没看到。

所谓100人中1人，就是这么回事。数字看起来很大，但身处其中的人却无法感知。

那么，这两人看到了什么样的场景呢？

「是我的失误。」

「不，是我太晚到了……」

「不，我是故意的。为了能救更多的人。」

韩雅彬第一次从床上起身，望著我。

「前辈，你知道检伤分类吗？」

「不知道。」

「这是医学用语……」

韩雅彬语气渐弱，露出苦涩的表情。

我仰起头，朝逆喻开口：

「你知道吗？」

「不知道。」

「波唷。救救我……」

果然是庸医。

对精神失常的逆喻有所期待，是我的错。

无视像气球般膨胀起来的云浩，我再次将视线转向韩雅彬。

「这是决定救人优先顺序的方法。要考量伤势、是否有治疗的可能、目前待处理的人数、医疗人员的数量等等。」

短暂的沉默。

「然后，那个分类里有黑色。」

韩雅彬的声音更加低沉。

「死亡或没有治疗的意义。」

就像战场上被放弃的部队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救援的部队必然会出现。

而对于他们的解决方案，大多相同。与其让多数人陷入危险，不如放弃该部队的救援。

这是透过无数选择和经验得出的统计学答案。

「我把那些人想成黑色。无论如何都救不了的人。就像在那场事故中看到脸被炸烂的人一样。」

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是韩雅彬在这次战争中放在心上的沉重负担。

「但是，我错了。那些人……士兵们直到诗娴救了其他人回来的那一刻都还活著。」

在危急关头的最后一股力量、意料之外的变数、无数的理由都可以解释。

但结果是，他们不是黑色。

「如果我派诗娴去救他们会怎么样呢？诗娴去的地方并不是那么危险。如果先救黑色，再救其他人。」

韩雅彬咽下后面的话。

仿佛难以说出口。

「如果我早点到，就能救活他们了。」

「不，是我的选择错了。」

白诗娴想为她辩护，但坠落下去的阴郁情绪却持续下沉。

笨蛋。

「逆喻。」

「在。」

「联络司令部，请他们调出资料。白诗娴救了多少人。」

逆喻将手放在耳边启动通讯器，我望著两个弟子开口：

「死了几个人？」

「五个里面死了三个。是由士兵组成的小规模分队。」

「韩雅彬，这不是你第一次吧？你一定也看过有人死去。对吧？」

「是的……」

「那为什么这次你这么沮丧？」

「因为是我的判断害死了人。」

判断？真是笑话。

「连未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你说的五个黑色如果救活了，而另一边死了三个人，那你的判断还是错的吗？你大概也会一样的反应吧？」

「那个……」

在白诗娴和韩雅彬开口之前，我打断了她们。

人不能用价值来区分、不能用数字来衡量人，这类话我听得太多了，再多听就要头痛了。

「就是这样。过去无法重来。别执著于那些在你们能力之外死去的人。在战场上，没有任何人能救活所有人。」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但也不要忘记。韩雅彬，那三个死者是因为你没有正确判断战况。白诗娴，那三个死者是因为你不够快。」

事实上，这样追究下去，是我的错也说不定。如果我更强，能一次歼灭所有敌人就好了。我隐藏著这种情绪，继续说道。

「觉得委屈的话就变得更强吧。强到不会死的地步。」

如果我一开始就能解决他们的BOSS就好了。

正当我隐藏著感情慷慨激昂地说著时，逆喻的手打断了我的话。

「资料出来了。」

「有多少人？」

「确认完成的有64人。还没交叉比对的资料有16人。确实是勋章级的功劳呢。」

「那么至少救了70人。」

不知道她们是否知道确切救了多少人，我对著瞪大眼睛的两个弟子开口说道：

「这就是你们努力奔走的结果。」

我停顿了一下呼吸。

「救了70人。这样还觉得自己没做到身为英雄该做的事吗？」

我踢开椅子起身，带著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的云浩和逆喻跨过房门。

「与其消沉，不如想想下次还能多救多少人。如果要继续以英雄的身分活下去的话。」

就这样，在我扔下这番话后，房门关上了。

在变得安静的房门后，我大声喊道：

「做得好！」

我转身走过走廊。

跟在后面的逆喻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咯咯笑声，站在我身旁开口说道：

「大叔你连称赞都不会吗？真害羞。」

「闭嘴。」

「对弟子要更温柔一点……呕……」

云浩像是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似的开始干呕，不过跟我没关系。

「他们是很开朗的孩子啊。竟然会为了这种事烦恼。」

「是啊。」

我们都太习惯把死去的人当成数字看待了。如果现在我眼前死了三个人，他们还会这样烦恼吗？

战争中死人是理所当然的，我知道并不存在能拯救所有人的救世主。

我们只是努力减少数字而已。

「英雄这种事应该由这些孩子来做吧，而不是像我们这种腐烂的水坑。」

「那么这是好事啊。说明下一代的幼苗正在茁壮成长。」

「是吗？」

逆喻的话让我心情莫名变好，我慢慢地在走廊上走著。

「呕……谁能给我点水……」

047.一次拍打推不倒的森林不存在(3) 


047.一次拍打推不倒的森林不存在(3)

* * *

在城墙上往下看，能够在人群中找到弟子。

尽管许多展现各自个性的英雄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却能很快找到两名弟子的身影。

兴高采烈地挥舞著铁锤，逢人就攀谈的白诗娴。

慢慢地转动著头，将无数人映入眼帘的韩雅彬。

为什么呢？

认识时间并不长的两个弟子。她们的身影为何如此引人注目呢？

「又在看弟子们了吗？」

「在那边兴致勃勃地向其他人挑战呢。」

「真有活力啊。」

逆喻也俯瞰城墙下方，开始寻找两名弟子，但似乎找不到，只是左右摇晃著头。

「在那里。」

我用手指一指，她才像是找到了似的，愉快地往下看去。

「那样挥舞铁锤，却没人被打到呢。」

「有天赋。就是太情绪化了。」

那该不会是在增幅吧。

「那是你的弟子吗？弱不禁风的，跟你一模一样。」

像双筒望远镜一样用手指做成圆圈，贴在右眼上观看的天下第一剑在旁边插嘴道。

「虽然看起来那样，却是管理局成立以来排名前一百名的人才。虽然比我差一点。」

司书一边补充著奇怪的话，一边操作著头盔。

「差一点是什么意思？」

「我在那个年纪已经完成了博士课程。我更优秀。」

「大人跟小孩比较，还真是值得炫耀啊。」

这几天炫耀智商就是因为这个吗？

「脑袋好有什么用。身为英雄，战斗力才是最重要的。」

一边这么说著，天下第一剑将灰色的环刀从手中放开，在空中操控。

御剑飞行吗？

「天魔剑神老头子不是说过，有那闲工夫不如好好练剑吗？」

看到弟子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他应该会敲他们的后脑勺吧。

「我的弟子们更喜欢华丽的东西。我也没办法，只好习惯了。」

灰色的环刀在空中飞行，生成分身、制造剑罡，在空中翻腾飞舞，展现著特技飞行。

年轻人应该很喜欢吧。

「就算教了他们技术，他们还是会问有没有更华丽的。我那时候连师父的影子都碰不到。」

「胡扯。老头子要是看到，肯定会说别说谎，然后把你埋进土里。」

什么师父的影子，分明是捣乱被剑鞘敲了一顿，然后被埋进土里。还真会说谎。

话说回来，是因为防守地点变窄了吗？好久没看到这么多年轻的昔日英雄聚集在一起了。

虽然说年轻，除了逆喻以外，全都40多岁了。

与第一道防线不同，S级、A级英雄被下令自行判断，坚守封锁线，所以才有可能这样。

「其他人呢？」

「麦克白司令在指挥本部，禁酒令大概在酒吧里待著吧。」

天下第一剑不愧是那个智商，说出了理所当然的事实。

米西卡·米沙、骸骨、黄衣之王就不用找了。他们本来就不是喜欢跟别人相处的性格。

(译注：「황왕」直译是「黄王」。但后文会提到这名字出是克苏鲁体系，所以该译成「The King in Yellow」的正式译名「黄衣之王」，指的是哈斯塔（Hastur）。

除了「黄衣之王」，哈斯塔还有「无以名状者」（the Unspeakable）、、「遥远的欢宴者」（The Feaster Afar）或「深空星海之主」（The Lord of Interstellar Spaces）等别名。)

「无限城主呢？我有事要拜托她。」

「代理司令官正在巡视城墙。说要到最后一刻都要把城墙加固。」

没办法，等结束后再说吧。

简短的闲聊结束后，大家似乎都无话可说，默默地闭上了嘴。

谈话中断后，我们慢慢地将头转向大海的方向。

还看不到敌人的遥远地平线之外。如今开始呈现灰色的那个地方。

「听说昨天死了1.1%。」

「死了很多人呢。」

「虽然损失率很高，死了很多人，但也不是全死了……？」

「目前死亡人数约40%。」

把两个无趣的补充说明抛在脑后，继续说道。

「我的弟子们为了死了三个人哭哭啼啼的。那干脆全部救活不就好了？」

「你想说什么？」

那个没耐心的家伙居然是中国最大的武人联盟的首领，难道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别管周边损害，全部扫荡干净吧，只要能在那该死的大将个体上打中一击就行。」

挥舞著铁锤，砸向城墙。

轰。

短暂的碰撞使地面震动。

「我会确实地做个了断。」

三位英雄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

「嚯喔」地发出怪声，摆出奇怪表情的天下第一剑。

用巨大的金属手套抚摸脸庞的司书。

因为戴著防毒面具，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呼吸似乎变得急促，过度地吐著气的逆喻。

「好几年都没活动，还以为是尸体了呢，原来把这种感情藏在心里啊。」

天下第一剑笑著看著我的脸。他挥舞著武服的袖子，慢慢地开始绕著我走。

「天赐予的心象会因大地而改变。但是，曾经因大地而改变的你的心，又再次改变了。是谁的力量呢？是年幼的弟子吗？」

他脸上滑稽的笑容磨损著我的耐心。

只有这种时候才像个武人吗？

「滚开。」

我快速挥动了铁锤。

没有旋转的短促攻击。

理所当然地预想著他会躲开，所以才短促地挥了一下。

砰。

「呃？」

「啊？」

金色的铁锤砸在了那张滑稽的脸上。

该怎么说呢？完全出乎意料的攻击竟然精准命中，这种感觉究竟是……

天下第一剑似乎也没预料到这次攻击，身体失去平衡，踉跄著跌落到墙壁下方。

……应该不会死吧？

发生了什么事，我很快就明白了。

天下第一剑不可能被那种程度的攻击打倒。

「……是你们做的吧？」

「那张滑稽的脸真让人火大。」

「我同意。」

拿出注射器的逆喻。

手里拿著不知名武器的司书。

虽然不知道她们用了什么技术，但应该是暂时麻痺了天下第一剑，或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都一把年纪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恶作剧。我对同伴们的幼稚行为感到叹息，但因为我自己也做了类似的事，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 * *

轰隆。轰隆。

即使坐在墙壁上，也能感受到那阵震动。

巨大个体走来的声音。

如果说小型个体走来的景象是用点描画法绘制的灰色海洋，那么这该怎么形容呢？

巨大的建筑物笔直地矗立著，翻搅著大地走来的景象。

无限城主老头。这样墙壁还有意义吗？

即使现在设置的墙壁比海上的墙壁高，但跟那个相比也毫无意义。

顶多到它的腰部吧。

虽然看起来足以阻止它们跳过来，但对大多数来说，这个高度差根本不足以构成攻击威胁。

光是那体型就让人感到压迫，而它们的形状也足以蚕食人们的精神。

最常见，而且相对来说还算正常的，是剥落的甲壳上冒出无数水泡的恶心皮肤。

其中有些内脏似乎受损，不断地从嘴里吐出灰色的泡沫，还有些身体被半压碎，喷出不知名的灰色黏液，污染著大地。

如此怪异的军队遮蔽了视线，朝我们走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虽然看起来那样，但如果说它们只是块头大，力量却很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理解。」

「呃。应该没人会相信吧。」

一天就恢复了原本身体的云浩在我头上打嗝。

这家伙真的没事吗？

虽然是个跟信任沾不上边的白色气球，但他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现在敌人正承受著无数武器的轰炸，却依然缓慢地走来。

仿佛这些爆炸根本无法穿透它们的甲壳，它们一边流著黏液和泡沫，一边走来。

呜呜呜。

然后，汽笛声为这份压迫感画上了句点。

虽然还看不到它在哪里，但逐渐增大的鸣叫声也足以压迫精神。

除了精神力强大的人之外，其他人大概都已经丧失斗志了吧。

「这些家伙只要有人能挡住攻击，就只是稻草人而已。」

只要有英雄能弹开它们笨重的钳子攻击，剩下的就只是不断地攻击而已。

虽然不可能像我一样轻松弹开攻击，但如果是肉体系上位者，应该足以抵挡。

这个事实已经传达给了英雄们，但以现在的士气，坦职轮换似乎很难完美运作。

首先，必须让他们认识到这些家伙并非不朽的存在。而，那不是我的工作。

闪烁。

我的右侧，墙壁中迸发出明亮的闪光。

背上装备的喷射背包喷射出火焰，银色的甲胄高高升起。

司书。

升到高空的甲胄周围出现了无数的金属。在半空中生成的额外装备。接著，那些装备附著在甲胄上，使其体积不断增大。

从人型甲胄，变成了四肢过度粗大的怪异巨型机器人的模样。

司书的象征——银色甲胄染成了黑色，不反光的无光泽甲胄朝地面坠落。

黑色的巨型甲胄朝著蜂拥而至的军队坠落。

轰隆。

与地面碰撞的甲胄，将大地翻搅，阻挡了灰色的军队。

是因为推进器加速，金属被加热了吗？甲胄周围的景象看起来扭曲了，空中飞散的泥土和石块，看起来还挺帅的。

但仅此而已。登场虽然华丽，但15公尺左右的巨型甲胄，与巨大的灰色甲壳类相比，显得异常渺小。

大小差距悬殊，看起来完全不是对手。

「那是谁啊？」

「像是变身英雄或战队英雄之类的，那不是自杀吗？」

「疯了吗？」

蜷缩在墙壁内的英雄和士兵们发出的叹息，也传到了我的耳中。

如果听到这些话，甲胄里的司书会怎么想呢？

嗡嗡嗡。

接著，那叹息声被甲胄发出的巨大引擎声所掩盖。

噗滋。噗滋噗滋。

从黑色甲胄射出的小型锚。用于固定身体的物体钉入大地，黑色甲胄张开双臂。

从甲胄的双臂中，开始慢慢地散发出什么东西。

对魔力敏感的上级魔法师，或是修炼气的高级武人才能感觉到的东西。

「一开始就用现实操控吗？叫他大显身手，还真大显身手啊。」

司书那不知名的气息瞬间蔓延，笼罩了广阔的战线。

啪嗒。

无数的甲壳类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征兆，原本是平原的战场瞬间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沼泽，同时，有人从左侧的墙壁跑了出来。

手持灰色环刀，身穿紫色武服，扎著马尾的男子。

「弟子们！我现在就施展你们一直央求的华丽招式！」

在整个战场上大吼。

疯了吗？

因为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我的耳朵也感到一阵刺痛。

「听到奇怪的声音，想吐了。」

「吐的话，每天都只让你吃诗娴煮的泡面。」

向捂住嘴巴的白色毛球发出警告后，我用眼睛追踪著奔跑的天下第一剑。

即使在变成沼泽的地面上，也毫不受阻碍地像疾风般前进的身影。

同时，我感觉到巨大的气灌注到环刀中。

「⋯⋯S级技能吗？」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再次感应了一下气，但怎么想，那都是需要积攒半年才能拥有的气量。

他脑袋没问题吧。

天下第一剑的气中没有丝毫的紊乱。

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倾注于剑中挥出般，笔直的气势。

到达敌人面前的天下第一剑挥动了环刀。

紫色的武服迎风飘扬，以连我都无法捕捉的速度挥动了刀。

将自己所有的气都灌注其中，在一瞬间加速挥动武器。将武器当作毛笔，描绘出自己心象的武人独有的特殊技能。

与之最接近的存在，大概就是魔法师的魔法了。

但是，武人的「型」与魔法最关键的地方不同。追求效率，连咏唱都只用一个音节完成的魔法，与其截然相反，是低效率的极致。

剑所描绘的轨迹就是魔法的魔法阵，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就是咏唱的声音。

以最原始的方式展现的魔法，立刻化为最强大的物理力量，影响著世界。

在「型」即将结束的同时，天下第一剑说出了技能的名称。

「刖刑乱舞！」

无数的剑压掠过甲壳类的脚。

看似毫无意义的剑的轨迹，以难以预测的方式交错，产生了强大的剑压，而由此产生的剑压，甚至触及了物理上无法触及的地方。

唰唰唰唰。

闪烁的环刀光芒笼罩了整个战场，光芒消散后，过了一拍，无数的切割声传入耳中。

他砍了什么，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砍的是倒在泥泞上的甲壳类的脚。

正要起身的无数甲壳类失去了脚，纷纷倒下。只能徒劳地挣扎著，想要移动身体。

简直是神乎其技。

如果在平时施展「型」，展现其流畅和稳定，即使是严苛的天魔剑神，想必也会称赞吧。

如果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

「那白痴小子真的只砍了腿吗？」

「呃……我不太懂武功，但大概读到的发动式上写著要单纯地只砍腿……吧？」

啊，所以是刖刑啊？

怪我们对那疯子抱有什么期待。

之后，充满能量的司书发射出巨大的雷射砲，但……

因为目光追随著那自以为做得很好的天下第一剑大摇大摆走来的样子，所以没什么感觉。

048.一次拍打推不倒的森林不存在(4) 


048.一次拍打推不倒的森林不存在(4)

* * *

前线前方，一位英雄失去意识倒下了。

是因为失误了坦职轮替吗？还是疲劳累积，一时之间崩溃了呢？

无论如何，英雄就快要被巨大个体的螯肢碾碎了。

虽然挡下了这次攻击，但一位英雄失去意识，倒在障壁上。

手臂以怪异的方向扭曲，翻著白眼跪倒在地。

螯肢挥向那位英雄的头顶。

「怪咖植物(Geekplant)！」

周围的英雄们向著连名字听起来都不知道有什么技能的英雄伸出了手。

有人摆出冲刺的姿势，似乎想在螯肢落下之前将他救出来，但已经太迟了。

「闪开。」

我推开那些英雄，向著落下的螯肢迈出步伐。

砰。

因为来得匆忙，随便挥了一下，但幸好似乎打中了。

与我的铁锤碰撞的螯肢大幅向上弹起，英雄们的攻击射向姿势崩溃的巨大个体。

「下一轮坦职负责人出来！快！」

我将昏迷的英雄背在背上，大声喊道。

「是！是我！」

一位手持剑与盾，骑士模样的英雄跑到我面前。

尽管同伴倒下了，他的眼中却没有恐惧。

「撑得住吗？」

我可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收拾两次残局。

「请交给我。」

白色盔甲的骑士摆出双手握住剑与盾的怪异姿势。

他大概是想要模仿骑士的样子，但我实在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我猜想这是向我表示感谢的动作，便向英雄们聚集的地方走去。

砰。

背后传来螯肢落下的声音。我担心地回头一看，只见那位骑士摆出稳定的姿势，用盾牌挡住了螯肢。

看来不用担心了。

「还活著吧？」

「真的还活著吧？」

英雄们围到我身边，用担心的话语和表情看著我背上那个高大的英雄。

是朋友们聚在一起吗？还是在战场上结下的缘分呢？

「还没死，快叫医护兵还是运输部队，再请求增援英雄。」

我把受伤的英雄推到角落，以免他伤势加重，并继续对他们说道：

「还愣著干嘛？继续攻击啊。是想让这个骑士也变成这样吗？」

这些年轻人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只是看著受伤的英雄跺脚。他们听到我的话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地转过头。

朝著不断用盾牌挡住螯肢的白色骑士看去。

是从他的身影中获得了勇气吗？一人透过无线电通报情况，其余人则贴在障壁上，向甲壳类发动攻击。

这里应该不用担心了。

「那个……谢谢你……」

拿著无线电的女性低下了头，但我没有接受她的道谢，而是向著下一个目标迈开步伐。我需要守护的地方比这里更多。

「崩溃的速度比想像中慢。」

「这不是托天下第一剑的福吗？」

「这话我可没法反驳。」

愚蠢的选择结果却成了有意义的选择。

多亏那家伙砍断了腿，整体推进速度才慢了下来。

我个人是希望他能用那股力量把第一波军势全部击溃，但看到形成的战线，天下第一剑的选择是正确的。

腿被砍断的巨大个体虽然爬到了障壁，但因为障壁的高度差，无法进行正常的攻击，只能成为坚硬的靶子，而腿完好的个体似乎也没有踩踏友军的癖好，移动到其他地方挥舞螯肢。

托他的福，担任坦职的英雄们的疲劳度降低了，人员配置也比作战会议上讨论的坦职轮替更加宽裕。

虽然巨大个体们散发著压迫感登场，让许多英雄陷入了绝望，但实际上比小型个体攻击的第一道防线更加稳定。

小型个体大多被核弹消灭，失去了转移伤害的护盾的它们，只是进行单调攻击的稻草人而已。

只会冲锋和挥下螯肢。

虽然那螯肢很强，但只要有专门的坦职挡住，就能承受。它们只剩下异常坚硬的甲壳。

下位英雄们只要有坦职就能充分应付这些敌人，因此，包括我在内的上位英雄们就在前线游走，介入像刚才那样的突发状况，或是彻底解决垂死的巨大个体。

「像游戏一样。」

「游戏？」

「攻击力弱的Boss由坦职挡住，攻击力高的敌人由输出攻击。这不是游戏是什么？」

不同之处在于远程治疗的补师很稀缺吗？

没有特殊模式，只会重复普通攻击，只有血量厚得要命的Boss啊……

烂游戏。

「就是窝在家里用电脑骂团长烂的那个吗？」

「……」

没事做能怎么办。林舒雅也不见了，我没事可做啊。

暂时抛开浮现的过去，沿著城墙奔跑，战场上展开的无数战斗映入眼帘。

用螺丝刀对付巨大甲壳类的米西卡·米沙。

用锯子切割敌人的逆喻。

像是测试自己枪的耐久度般，用迷你砲猛烈敲打甲壳类的禁酒令。

无数英雄夺走甲壳类的性命，稳定著战线。

要是能这样继续下去就好了。

首领个体还没现身，大型个体的数量正在一点点减少。

就这样继续下去，消灭所有大型个体，把我的S级技能灌注到首领个体身上……。

呜呜呜——

汽笛声。

「是啊。故事这家伙总是这样。」

（要是能这样继续下去就好了。）

（解决了吗？）

（应该不会再有敌人出现了吧？）

我不知道故事是如何构成的，但它似乎非常喜欢老梗。只要战线稍微稳定下来，就会发生变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呜呜呜——

首领个体登场。

拨开灰蒙蒙的天空彼端的迷雾，首领个体现身了。

咚。咚。

大型个体已经够大了，但首领个体的体型却比它们大上好几倍。

在海上战斗时，没有可以比较的对象，所以没注意到，但现在一看，这大小真是不可思议。

「东勋和他故事的Boss巨偶战斗时，我们这一方也有超巨型机器人。那又是什么？」

「……有点太大了。」

现在能发动吗？

拜托云浩连线司令部通讯。理所当然地，接通的是司书而不是麦克白司令官，我开口说道：

「现在发动技能能结束吗？」

——还不够。大型个体的数量比预期多，需要再减少一些。

「大概多少？」

——至少200。考虑到变数的话，300。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我得对付那家伙。

「那家伙要是到达城墙，有办法阻止吗？」

——没有。

理所当然。

那种体型，只要挥一下，城墙也好，英雄也好，什么都会被一扫而空。

「我去挡住。」

——我会尽快减少数量。

「到达指定数量后，马上发信号。」

切断通讯，我开始移动双腿。

跨过大型个体，朝向远处的首领个体。

在泥泞中奔跑，解除限制器。

每踏一步，地面上就会出现巨大的坑洞，恼人的空气摩擦力转化为冲击波，破坏著周围的一切。

变成突击战车的我面前，大型个体们挡住了去路。

但随著我继续加速，它们承受不住冲击波，为我让开了道路。

呜呜呜——

伴随著首领个体的叫声，我感觉到无数视线。

似乎察觉到我了，怪物身上各处的无数眼睛盯著我看。

「是啊。Boss就该和Boss玩。」

这是我的故事，而你是我的故事中的对手。

所以。

「做个了断吧，这该死的灰色蜥蜴。」

一瞬间，铁锤变大了。

将从城墙奔跑而来积累的速度和魔力灌注其中。

迈出右脚，接著，用尽全力将左脚踏向地面。

砰！

承受不住脚踏地面的冲击，泥土喷向天空。

大地崩塌，形成巨大的坑洞。

本来的话，为了不发生这种事，应该要控制力量才对。

没关系。

「踏板固定完成！」

多亏云浩施展的魔法，我的左腿没有掉进我制造的陨石坑里，反而成为了坚固的支点。

「跟海里的时候不一样啊。」

魔法少女因为有吉祥物，所以能成为完全的个体。

不只是S级技能，在所有情况下都是。

在毫不松懈的姿势下，挥动了锤子。

直到碰撞的最后一刻，锤子还在不断变大。

轰隆隆隆。

怪物头上的角和我的锤子碰撞在一起。

是第一次进行防御动作呢。

不管我怎么攻击都置之不理，只会把伤害转嫁给其他同伴的首领个体，第一次挡下了我的攻击。

是因为数量减少了，所以不能再随便承受攻击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代表我们的行动没有错。

因此，我扭转身体，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到锤子里。

我和怪物似乎都没有退缩的意思，即使相互抵消了彼此武器的力量，仍然持续注入力量。

当一方的力量增强时，另一方就会释放出更强大的力量，在注入力量的间隙，偶尔分开的武器又会再次碰撞。

各方代表倾注全力挥出的一击。

咚。咚。咚。咚。

两个武器碰撞产生的冲击波不停地向周围扩散。

我的锤子吸收了魔力，变得更加巨大。

怪物的角则因为熔岩触手附著而变成了红色。

双方都使出全力的第一回合交锋。

「这样下去踏板会坏掉的。波唷哦哦哦！」

「你以为我会因此退缩吗？」

这场攻击已经演变成双方的自尊心之争。

不论胜负，都要在第一回合交锋中使出全力获胜的姿态。

怪物也像是在证明这一点似的，一动也不动地持续向角注入力量。

嘎吱。嘎吱嘎吱。

巨大的锤子、敌人的角、我的踏板。

所有东西都开始出现裂痕。

但是，我反而更加用力地注入力量。

哐啷。

呜呜呜呜。

踏板碎裂，身体坠落到陨石坑下。

同时，我知道了第一回合交锋的胜负。

「所以我才说，用纯粹的力量是赢不了我的。」

在坠落的视野中，敌人的角断裂的景象映入眼帘。

烧得通红的角碎裂成片，与灰色世界融为一体，断裂处喷涌出熔岩触手。

失去角的怪物似乎很痛苦，高高地仰起头，继续发出吼叫声。

「云浩。」

「在。」

在空中调整好姿势的同时，脚下出现了踏板。

每踏一步，新的踏板就会出现，我快速地在空中奔跑，向怪物挥出了第二击。

咚。

虽然因为姿势不稳，锤子没有灌注多少力量，但它还是击碎了熔岩触手，打在了敌人的身上。

嘎吱。

透过手，感受到敌人甲壳碎裂的触感。

灰色的甲壳碎裂成片，像角一样与世界融为一体。

视线落在了被嵌穿的洞上。

我模糊地预想著甲壳下应该有皮肤，为了确认伤害才这么做，但是……

洞里并没有流出脓液或灰色的血，而是无数的熔岩触手伸出来袭击我。

内部充满了熔岩触手吗？

我蹬了一下空中，躲开了触手。

因为大量的触手袭击，皮肤稍微有点灼伤，但还不到会造成问题的程度。

我调整好凌乱的姿势，再次将脚踏在地上，抬头看著怪物。

断裂的角、甲壳上被嵌穿的小洞。都是明显的受伤证据。

「也就是说，会受伤啊？」

在它防御第一击时我就预料到了，但现在它似乎决定不再把攻击转嫁给其他个体了。

是因为不能再失去大型个体了吗？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无论如何，那家伙受伤这件事改变了一切。

我曾经失败的原因之一，是那怪物无视我所有攻击，持续向我进攻。

还有另一个原因。

「云浩，撑得住吗？」

「什么？」

「我要用刚才那样的速度展开乱斗，撑得住吗？」

「试试看吧。」

大海对我来说并非可靠的立足点，而现在，我有了可靠的立足点。

感觉到云浩紧紧抓住我的头发的同时，我蹬空而起，朝著首领个体冲去。

049.赤红森林 


049.赤红森林

* * *

加速，再次加速。

更快，再更快。

炽热的空气拍打著身体。

一瞬间的失误就可能让身体熔化的危险境地。

数量惊人地暴增的触手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始阻挡我的行动。

速度上拦不住就用数量压制，如此单纯的战术。但其效果却出奇地好。

在我前进的方向，升起了一道赤红色的墙壁。

正面，不行。右侧，不行。

左侧！

砰。

击碎凭空生成的踏板，我改变方向朝左边飞去。

云浩立刻理解我的行动，制造出踏板。

如同心意相通一般，没有丝毫偏差的完美配合。

身体迅速向左移动，但数量激增的触手却仿佛不愿放过我似的，开始做出诡异的举动。

触手表面冒泡沸腾，然后爆炸。

爆炸的触手将熔岩散布到广阔的范围，覆盖了半空。

阻挡在我面前的赤红黏液。

「啧。」

改变姿势，扭转身体，黏液堪堪擦过发梢，将其烧焦。

逃过一劫的想法一闪而过，但我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云浩不就在我头上吗？

「云浩！」

「我还活著！继续跑！」

看来是迅速躲到了侧边头发上，飞鼠紧贴著那里如此喊道。

听从搭档的话语，我移动双腿，无数触手猛击著我原本所在的位置。

好险。

我也太疏忽大意了，竟然因为云浩可能受伤而暂时地分心。

快速地奔驰在大地上，我缓缓抬头看向巨兽。

与战斗开始时相比，巨兽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

灰色的甲壳到处龟裂，原本装饰在双臂上威风凛凛的爪子也已破碎，被熔岩触手染上了颜色。

无数的眼球也被铁锤击中，流出脓液。

尽管身负重伤，但首领个体却变得更加危险。

从伤口中流出的熔岩触手，随著伤口增多，数量也越来越多，如今反而比挥舞的攻击更加危险。

熔岩触手。

速度不快，防御力也弱到一碰到铁锤就会爆裂，但只要一接触就会将我熔化的强大力量。

如此存在排兵布阵，以数量压制，像刚才那样的危险情况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真像啊。

感觉就像回到了十年前。

出现在清州正中央的巨大触手群体。

摧毁了一座城市，吞噬人类的情感，不断增殖，那是我故事中的敌人。

那触手也同样无法用任何方法攻击。

因为它吞噬的是名为情感的人类本质。

吞噬情感不断增殖的触手造成了数万人的伤亡，最后被我消灭。

「我是不是想错了？」

这些甲壳类生物是我的敌人。

「什么意思？」

「我在想，我的敌人会不会是那些熔岩触手。」

「本来夏岚先生的主要敌人就是怪异生物和触手，所以也有可能。」

是啊，怪异生物。

正因如此，我才认为这些甲壳类生物是我故事中的敌人。

虽然它们长得比我故事里的家伙正常多了，但毕竟是怪异生物嘛。

而且还有敌方判定。但是，真正和这些触手交手后，却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像是遇见宿敌般的兴奋感。

那么，这些触手吞噬的是什么呢？

灰色的甲壳类生物又是什么？

哪里不对劲。

「帮我联络司令部，告诉他们这里还剩下些什么。」

都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即使第一步走错了，棋盘上也已经摆满了无数的棋子。要悔棋已经太迟了。

然而不能灰心丧志，放弃一切。我们只能继续向前奔跑。

一边躲避触手，一边不停地挥舞著铁锤。

第一步走错了又怎么样？

我们从一开始就没走对过。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失败和牺牲中守护著人类。

即使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我们也必须前进。

故事可以停止，但我们不能回头。

* * *

(无限城主视角)

——所以！一定还剩下什么，波唷！

愚蠢的飞鼠那愚蠢的联络。从那愚蠢的锤子小鬼那边来的联络，让我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这是在说什么鬼话？」

「意思应该是敌人还有最后的手段吧。」

麦克白那家伙在这时候竟然还在摸他的胡子，司书则是在按著奇怪的计算机。

这两个家伙一点用也没有。

扮成魔法师我不管，但看著他们模仿自己国家那本什么「哈比人」之类的畅销书里的魔法师模样，实在让人感到不自在。

「你怎么想？」

「不太清楚，情报太少了。我再观察一下情况。」

这就是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的毛病。

这些饱读诗书的家伙就是这样，所以反应总是慢半拍。

想要正确地预测未来，就应该从战场的氛围中去感受，不是吗？

烦躁感涌上心头，我用力拉动了轮椅。

嘎吱作响、摇摇晃晃的轮椅，我平常就不怎么喜欢，今天更是让我火冒三丈。

该死的破铜烂铁。

前阵子才被人弄坏，好不容易修好了，现在又变成这副德性。

一不留神，两个轮子就卡在不知哪里，框架则是被扔在建筑事务所里。

不管犯人是谁，抓到之后一定要在他的手脚上绑上水泥块，然后扔到海里去。

「你要去哪里？」

「那小子说有不祥的预感，那就一定有什么东西。」

我闭上眼睛，将超能力浮现在脑海中。

城墙的所有空间都映入我的脑中，我选择了想要前往的位置。

在城墙上展开类似异界的同时，我控制著空间，跨越了间隙，并为了将力量的消耗降到最低，立刻关闭了类异界。

我的身体瞬间从司令部移动到了城墙之上。

无数的声音敲击著我敏感的耳膜，带来阵阵刺激。我日渐衰老的身体对这些刺激做出反应，展现出战斗的亢奋，但是……

小子，在战场上要时刻保持冷静。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

我用拐杖敲打著自己的大腿，让身体的兴奋感平复下来。

激动的情绪对身体不好，我得想办法活得更久一点，才能看到这些小鬼们变正常的样子，不是吗？

我一边这么想著，一边睁开了眼睛，战场的景象映入眼帘。

「打得不错嘛，打得不错。」

这些小鬼头，表现得比我想像中好很多。看到他们剩下这么多人，而且还打得这么卖力，我这个老头子真是欣慰啊。

至于那些逃跑的小鬼，我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那些缺乏经验的小鬼大概以为自己没被发现，但其实我已经在实时追踪他们了，之后再好好地惩罚他们，那滋味肯定很美妙。

「那么，让我来看看吧。」

我轻轻挥动拐杖，一条通往城墙高处的斜坡便出现了，我转动轮椅，朝著城墙上方驶去。

「爷爷！危险！」

砰。

城墙上隆起了一块混凝土，挡住了袭来的灰色剪刀脚。

稀松平常的小事。

不过是一只不起眼的虾兵蟹将的剪刀脚而已，老实说，我更在意的是那个提醒我的小鬼。

「年轻人，别担心我这个老头子，管好你们自己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担心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还不如先顾好自己的脑袋。

听到我的训斥，年轻人们愣愣地看著我，于是我制造了一个混凝土魔像，往他们的后脑勺一人敲了一下。

伴随著清脆的响声，他们总算回过神来，继续投入到消灭有害甲壳类的工作中。

「笨蛋小鬼。」

我一边碎念著这些年轻人，一边从高处俯瞰整个战场。

泥泞的战场上，散布著灰色的石头。

我方的白色石头则聚集在一处，虽然区域广阔，但灰色方却不惜损失也要不断推进。

「原来如此，确实很奇怪。」

果然，战场的氛围还是要亲身体验才行。

什么电子萤幕、状况板之类的，根本感受不到这种氛围。

为什么灰色石头们会如此吃亏也要硬推？

为什么不保护自己的首领，而持续向这边发起进攻？

是因为有自信能突破绝对无法突破的墙壁？还是因为像最初想的那样，它们是野兽？

「不，不是。」

我最初感受到的那波攻势，分明就是野兽的行为。

只是一味猛攻的军势。

但是，那巨大的灰色杂种蜥蜴投掷石头的方式，却让人感觉到智慧。

像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孤注一掷。

不，也不是这样吗？

如果是要孤注一掷，为什么要那样胡乱投掷石头？

想想看，无限城主。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闻到一股可疑的气味。虽然还抓不到头绪，但肯定有什么可疑的陷阱。

像是从厕所里飘出来的肮脏臭味。

「爷爷！这里很危险！」

「诗娴啊！慢一点⋯⋯」

打断我思绪的叫喊声。

又是些小鬼吗。

转头一看，看见一个披风在风中飘扬的傻小子，和一个气喘吁吁爬上塔的红发英雄。

连自己的负责区域都丢下了吗？是担心老头子？

「担心老头子的时间，还不如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快滚。」

「我们那边都处理完了！现在是自由行动时间！」

看来比想像中还有点本事？是生面孔。

仔细观察那个年轻的披风小子，发现了一些东西。

银色铁锤。和锤子小鬼的武器一模一样的怪异设计。

「听说夏岚收了弟子，看来就是他们了。」

「你认识我师父？」

弟子小子一听到师父的事，就凑过来，妨碍我的观察。

就算你是锤子小鬼的弟子，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碍事，快滚⋯⋯」

「从这里看，整个局势看得比较清楚呢。下面被螃蟹挡住，看得不是很清楚。」

「嗯？」

「诗娴你看那边，那个走向很奇怪吧？照理说，没必要把三只螃蟹都挤在那里，把整个局势搞得一团糟。」

「三只一起攻击的话，攻击力就是三倍啊？能量也是三倍，所以负责坦职的英雄也会被击溃吧。」

最好还是把那个笨披风小子赶走。

「呃啊！」

我用混凝土手抓住披风小子的披风，把她往后一扔，他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

「诗娴！」

「别管那个笨小子，你说说看。你看到了什么？」

「咦？」

「你眼前的这场战局，看起来如何？」

来，开始问答吧。

「呃⋯⋯嗯？你是⋯⋯谁？」

「司令部所属英雄，无限城主。说吧。」

「那个⋯⋯我可能会说错⋯⋯没关系⋯⋯吗？」

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没气势。这样怎么闯出个光明的未来。

「身为英雄，怎么这么没自信？学学你师父的样子。」

我这么一训斥，她的眼珠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

「基本上，整个走向就很奇怪。第一次攻击的时候，感觉像是凭本能行动，但现在却像是刻意用堤坝挡住水流一样。」

虽然方向性跟我不同，但还不错。值得花时间听听。

「继续说。」

「周围的气氛虽然因为我们占上风而很兴奋，但我却觉得很不安。感觉很矛盾。大螃蟹挥下巨螯，却像是用巨螯里的铁锤在敲打⋯⋯？而且还敲打奇怪的方向？」

还以为她恢复了点自信，结果最后还是这样。

不过还不错。

连麦克白都没察觉到的战场异样，她却注意到了。

「很有参考价值。」

「啊？咦？谢谢你！」

她在战场上的时间比我长，应该也掌握了不少线索。

我参考了从年轻弟子那里听到的话，重新审视战场。

诡异的走向，以及刻意减弱的攻击。

还有，那个位置。

敌人投掷石块的位置并非错误，而是从一开始就瞄准了那里。

异界侵蚀的效果。

灰色螯虾的特殊能力。

新出现的触手情报。

脑海中的思绪奔腾，数十种情报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而那些情报向前延伸，完成了一张设计图。

「该死。」

为什么我会忽略这一点？

「联络司令部！」

启动代码一下达，耳下的白色纹身便发出光芒，开始直接连线司令部。

「啊？是。这里是无线电。」

「不用了！」

锤子的弟子似乎把我的命令当成了指示，做出拿无线电的蠢事，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无限城主，有何吩咐？

就连那淡定的麦克白那家伙的话语，此刻都无比令人生厌。

「换司书！你这老糊涂的司令官！」

——请问有什么事？

这家伙淡定的语气也真让人火大。

「现在立刻调查周围的力量浓度。」

——异界的力量浓度目前很稳定。

「不是那个。是那些螯虾的能力，灰色世界。快。」

——关于那个，目前还没有能精确测量数值的工具……

「大概说！很紧急！」

——和战斗开始时没有太大差别。细微的数值可能会有变动……

该死。是最糟糕的情况。

「换麦克白。」

滋滋。

魔法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的细微杂音无止境地延长，感觉像是过了几十秒。

每一瞬间都弥足珍贵。敌人的石块仍在不断投掷，而终点正一步步逼近。

——什么？一下要换人，一下又要换回来。

「立刻让部队撤退。再这样下去，那些孩子都会死。」

* * *

「夏岚先生！司令部传达！暂时延缓攻击。」

「延缓攻击？你在说什么？」

现在好不容易才牵制住BOSS，却要我放过牠？

当然，如果能重新整顿一下是最好不过了。

「难道是想到对付首领个体的方法了？」

「那倒不是，只是照这样下去，这场战斗也会输……」

喀啦啦。

云浩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什么？

立刻将看向云浩的视线转回首领个体身上。

声音的来源很容易就能辨别。

是首领个体的甲壳碎裂的声音。那坚硬无比的甲壳上出现了无数裂痕，开始崩解。

追逐我的熔岩触手也钻进了巨大个体的体内。

「崩溃……？」

怎么了？

无数灰色的甲壳碎片在灰色世界中飞舞。

逐渐融入世界，灰色世界也随之扩大。

* * *

——灰色世界正在扩大！

「……」

担心的最糟情况在眼前上演。

灰色螯虾的尸体爆炸，将其粒子散播到世界中。

我想起了异界侵蚀的文字。

[海之存在即为一命]

我原以为是指分摊攻击的冲击，没想到这句话本身也有其含义。

一命。

反过来说，在一个个体死亡之前，即使是尸体也不会死去。

正因如此，灰色世界才没有消散。正常情况下，尸体出现的同时就会与世界融合，扩大其范围。

死亡覆盖世界，此次侵略的最后一步棋。

灰色势力以此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一开始就搞错了。」

在我的建议下，英雄们开始逃亡，但仍有将近一半的人坚守阵地。

天空被染成灰色。

大地被染成灰色。

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

颜色、气味、触感。一切都开始被灰色覆盖。

仿佛连思绪都要染成灰色，我感觉到精神攻击正在侵蚀我的大脑。

「呃……啊？」

站在我身旁观察战线的铁锤弟子倒下了。想必是无法承受世界的变化，精神被侵蚀了。

「雅彬！」

那家伙倒是没事。

精神力也很强吗？

「爷爷！雅彬怎么了？」

「……带著他逃吧。」

这片战场大概也要崩塌了。

远处，一个巨大的红色身影站了起来。

在灰色的世界中格外醒目的红色希德拉。

是啊，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

从一开始，我们对抗的就不仅仅是灰色势力。

从一开始，我们就面对著两个敌人。只是我们没有察觉而已。

第二个对手，落下了红色的棋子。

* * *

眼前的灰色巨蜥爆炸了。

灰色的血肉和灰色的甲壳四处飞溅。

新的敌人出现了。

由无数熔岩触手交织缠绕而成的希德拉。下半身仍然使用著灰色巨蜥的部分，但其形态极度不自然。

现在……该用了吗？

红色希德拉将九个头颅聚集到一处，张开了嘴巴。

我能感觉到庞大的异界力量正在积蓄，但我仍在犹豫。

现在解除限制器可以吗？

能确实解决掉它吗？

如果是平时，我会立刻告诉云浩解除限制器。

但是，总觉得有些在意。

『所需之物，需于其时一击，若欲触及，莫误二人之时。』

麦克白的预言。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吗？

现在使用它是正确的吗？

二人之时究竟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是两个人？

庞大的力量似乎已经聚集完毕，希德拉转过头。目标不是我，而是英雄们倒下的城墙。

「云浩！」

「在！」

「限制器先留著，制造落脚点！」

「啊？」

云浩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奇怪，但这样做才是对的。

还不是时候，虽然不知道预言的内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云浩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乖乖听从了我的指示。

踩著落脚点快速升上天空，在我眼前，希德拉也仰起头，完成了某种发射的准备。

在我举起铁锤的同时，希德拉也喷射出了异界的力量。

应该称之为熔岩吐息之类的东西。

面对那股庞大的力量，我也失去了理智。

身体本能地不断挥舞著铁锤。

旋转和挥舞，其轨迹形成了一道防御屏障。这是利用巨大铁锤进行防御的特殊技艺。

更快，更广。

蕴含的力量并不重要。

就算我受伤也没关系。

只要挡住射向城墙的熔岩就好。

他是我的敌人。

我的牺牲是必要的。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永无止境的熔岩波涛终于平息，我也察觉到异样，停下了手中的锤子。

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大概是我的皮肤和肌肉被烤熟了吧。

哈哈……。

「振作一点！夏岚先生！」

云浩还活著，现在……接下来该怎么做。

呸。

听见吐口水的声音。

如此细微的声响，根本引不起注意。

疲惫不堪的身体反应迟钝。

不行。

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希德拉吐出的那一小团熔岩。

正朝著屏障飞去。

来不及了。

英雄。要死了。

050.黑色魔法少女 


050.黑色魔法少女

* * *

(宥蜜视角)

「滚开。」

令人作呕的灰色试图沾染我的身体，我甩了甩手。

确认了是同为异界的存在吗？灰色世界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将身体移往别处。

尽管如此，它似乎并没有放弃吞噬，持续不断地发动攻击，但这不值得在意。

本来异界的存在就不是同伴，会有这样的举动也很正常。

只是敌对的中立关系罢了。

我不会刻意树敌，但如果我露出软弱的样子，它就会试图将我吞噬。

「那……那个真的没问题吗？宥蜜小姐？」

「没事。大概。」

「大概……？」

危险来福枪恐惧地拉著我的洋装，模样看起来很可怜。

明明活了我的几十倍，不，几百倍，却是这副德性。

一开始还摆出强硬的姿态，展现力量之后就变成这状态了。

大概是因为对我创造者中比较残忍的那位的恐惧吧。

我慢慢地环顾四周。

被灰色覆盖而渐渐死去的城墙。

叩。

每当我踏出一步，世界就会短暂地恢复色彩，但触手随即吞噬了世界的多样性。

「多样性，是可以吃的吗？」

「不……不能吃吧？」

「我不是在问你。」

我在问我内心的记忆。

那个咯咯地笑著吐出烟圈的愚蠢男人。

感情、记忆、关系、过去、空间……

[都能吃啊。为什么不能吃？]

在短暂的间隙中浮现的词汇有很多。

同时，令人作呕的记忆也一并涌现。

镜子里我的身影。

镜子里同伴的身影。

大脑。电流。药物。尸体。血。改造。机械。

获得记忆需要付出代价吗？在回想起短暂的过去的瞬间，与之相关的片段接连涌现，折磨著我。

「真烦。」

这是对让我无法好好思考的我的父亲说的一句话。

「是……是指我的狙击枪吗……？如果碍事的话，我就收起来……。」

「不是那个，所以请你安静一点。」

名为危险来福枪的同伴也让人心烦。

我知道她是个有钱的女人。

看到我的样子，听到我的话之后，立刻就准备了许多伪造身分和住所。

现在能来到战场也是多亏了她。

似乎和军队有什么关系，竟然能潜入补给线，成功伪装成英雄。

撇开她异常的卑躬屈膝不谈，是个能力过于强的女人。

记忆里没有这些，那家伙到底看上她什么，才把她和我凑在一起？

踏。踏。

寂静的城墙上，只有我的靴子声回荡著。

完全的寂静。一成不变的世界。

如果英雄们战败，世界就会变成这样吧。

明知道这点却没有任何想法，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一无所有吗？

因为没有想做任何事，我只是继续走在城墙上，这时，同行者拉了拉我的衣服。

「怎么了？」

「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助那些人？」

应该帮助吗？

我环顾四周。

与城墙融为一体的生命体们。

「呃……啊……。」

「呃……。」

「啊……呜……。」

「想……活……。」

知性消失，连感情都失去的人类。

从口中发出的声音也是毫无意义的怪异嗓音。

我从虚无变成了生物，而你们却从生物变成虚无。

涌现出不知名的感情。

无论怎么搜寻记忆都找不到答案的疑问。这究竟是什么感情呢？

隐藏著那样的情感，向唯一的对话对象开口。

「你打算怎么救他们？」

「把他们从这个奇怪的空间拉出去……或者放在宥蜜身边不就好了吗？」

「第一个很难。这么多人要怎么拉出去？第二个更不可能。我勉强只能保护你一个。两个？你要代替他们出去吗？」

我能力所能维持的空间只有半径2公尺左右。

几个人都好，我不希望他们进入这个空间。

「所以，如果想救他们，就祈祷英雄们胜利吧。」

现在的情况下，很难判断英雄们是否会赢。

要呼叫林舒雅吗？

如果结社的怪人们聚集起来，那种程度应该能想办法解决吧。

以结社的意志来说，这种方式是最糟糕的方式。

我心中植入的林舒雅的思想、结社的教诲，这一切都在反对。正因如此，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结社就会出现在战场上，这一点我也很快就明白了。

明明被人类排斥，被人类杀害，却在背后守护著世界的我的前辈们。

但是，那一点我还是不明白。

他们为什么要战斗呢？

如果是诞生于人类世界的怪人，我还能理解。就算异界如何低语，地球也是他们出生的故乡。

那么诞生于异界的怪人又是怎么了？为什么直到死亡的瞬间，他们都为了地球而战？

嘴上说是为了征服世界，但那也是胡说八道。

无法理解的行为。

留给我的教诲、思想，全都是被灌输的。

并不是发自内心的东西。

记忆也是一样。

一切只有痛苦。

父亲传给我的记忆。

母亲传给我的思想。

群体传给我的教诲。

都只是让我的生活痛苦不堪的东西。

世界的美丽稍微减轻了痛苦，但加诸于我的痛苦是永恒的，而世界的美丽只是一瞬间。

总有一天会习惯大海的光芒和天空的蔚蓝吧。

拂过身体搔痒的风，泥土的湿润，一切的一切。

到那时，充满我的沉重枷锁将再次束缚我的身体。

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灰色的世界扼杀了所有感官，在我感受不到任何美丽的现在，那忧郁的重量再次压垮了我。

说我只是作为某人的替代品而诞生的存在。

甚至是被诅咒的出生。

寂静的灰色世界，正是我坠入那片黑暗的合适环境。

就这样带著危险来福枪走在城墙上时，感受到什么而停止了思考。

巨大的力量。

以及什么东西碰撞的巨大声响。

「看来还有能动的英雄啊。」

「那么我们去那里吧！如果合力……」

是被恐惧吓到精神失常了吗？

忘记我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吗？

「怪人出现在英雄面前会是什么结果？」

「我知道怪人并非都是坏人！我的司机也是怪人……」

司机？那又是什么？

真的因为资讯不足快疯了。

「我的记忆可不是这么说的。去别的地方吧。」

脚步声。

转身前往其他地方。

＊＊＊

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何时，我站在了这个地方。

能最清楚地看到铁锤和灰色甲壳类碰撞的地方。

那根红色柱子是什么呢？宥蜜小姐。

「恐怕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吧。」

感受到的异界力量也相当惊人。

庞大的异界之力。虽然比不上林舒雅小姐，但也是足以毁灭世界的存在。

根据我残存的记忆，与那种程度的存在战斗的次数超过十次。

而且那些战斗，都是付出一定程度的牺牲后才取得胜利的。

这次也会一样吗？我如此单纯地想著，并读取了红色巨人的情报。

与此同时，我的自信心也随之粉碎。

那是什么？

与力量的大小无关，仅仅是它存在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压迫感和恐惧。

不，在意识到它那可怕的力量大小的瞬间，我就被压垮了。

「呜哇——」

胃里的东西涌了出来。

在屏障内的餐厅吃过的义大利面。

还没完全消化的面条从嘴里喷出，碎成一片片。

「宥蜜小姐！？没事吧……」

看似慌张的危险来福枪担心我的剧变，询问我的状况，但那些话却传不到我的耳里。

毫无意义的声音。

要怎么和那样的东西对抗？

为什么父亲要承担所有令人厌恶的情绪，站在那里？

我只是读取了我体内的记忆，并误以为那是我的经验而已。

因为记忆被平淡地记录下来，所以我产生了错觉。

如果不那样记录，如果不那样记忆，就无法承受那段记录。

旧时代的英雄们就是与那样的东西战斗，守护了世界。

呜呜呜——

在我呕吐并转移视线的期间，情况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吗？

感受到巨大的力量和诡异的声音，我抬起了头。

红色的光线和金色的铁锤碰撞在一起。在一片灰色的世界中，拥有色彩的存在们相互冲突。

铁锤挥舞著。

持续著。

不断持续著。

「怎么了？」

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挡下那道光线？

我的记忆，复制的战斗能力告诉我。

那是应该躲避的技能。

没有必要阻挡。

那么怎么了？

「那位英雄好厉害！他挡住了！或许我们会赢……」

不对。

那不是在阻挡。

而是在摧残自己的身体。

为了某种东西，阻止光线前进。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有了观察周围的余裕。

如果他躲开，光线会落在哪里，会发生什么事。

答案很简单。

如果他躲开，光线就会落在屏障上，无数人会死去。

那个男人是为了阻止那种情况，才站在那里的。

舍弃自己的身体，为了他所呐喊的正义。

即使那份正义已经扭曲、崩坏、令人作呕，但那是他所拥有的正义。

我能理解。

他那崩坏的价值观。

充满矛盾和错误的正义。

疯狂之人的末路。

即便如此，那之中仍有他所坚信的东西。

有他所守护的东西。

他的正义连他自己也不例外。因为如果连他自己也脱离了那份正义，他就会成为惩罚的对象。

所以他现在才站在那里。

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吗？

许多记忆接连涌现。

理解不了的感情开始理解了。所有一切都理解的瞬间。

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浮现了。

守护用英雄之血铸造的和平。

持续挑战不公正的世界。

不将自己的生命视为崇高。

不求行动的回报。

接触他人的信念，并将其铭记于心。

不对残酷的敌人施以慈悲。

不被心中燃烧的欲望所染。

将不屈的价值观，铭记于心。

为受苦的弱者，拿起武器。

孤独的存在的女儿，与她相伴。

希望它不懂我们所承受的悲惨痛苦。

即使那存在是怪人，也希望它是正义的。

十二个契约。

(译注：和30话的顺序相反了。未知是不是有任何隐喻。)

没有强制性的愿望。

稍微看过他的人生便能明白。

那些契约是他触及不到的愿望。

在那冗长的文句中，一个也未能实现的男人的愿望。

包含著希望我幸福的愿望。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

我虽然因他的需要而诞生，却没有受到诅咒。

我明白了林舒雅小姐对我微笑的理由。

我从一开始就受到祝福而诞生。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在远处看见了一个红点。

快速变大的球体。

其中蕴含著庞大的异界力量。

以及为了阻止它而拼命奔来的父亲的身影。

悲惨地哭喊著，拼命伸出手的父亲的身影。

即使伸出的手无法触及，却仍然竭尽全力，想保护他人的身影。

渺小。

那是将所有愿望都推卸给他人，抛弃一切的英雄的末路。

只剩下信念，连自己崩坏了也不知道的空壳。

正因如此，才会让周围的人不幸。

即便如此，不是很美丽吗？

即使是那样的怪物，也能守护世界。

在心中浮现。

我所拥有的英雄的模样。

手持金色铁锤。矮小的身材。

傲慢的脸庞。

与女孩子形象不符的扭曲表情和饱经风霜的无表情。

蓝色的手套和黑色的靴子。

蓝色的外套。

红色的衬裙。

白色的长洋装。

白色的长袜。

[那就是你所期望的模样吗？]

心中的他咯咯地笑著提问。

香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白色的金属棒。

是的。

同时，我猛地冲破了障壁。

黑色洋装开始变化。

颜色依然是黑色，却变成了和某人一模一样的魔法少女服装。

手中拿著的撬棍开始扭曲。

喀啦。喀啦喀啦。铿锵。铿锵。

从金属扭曲的声音。变成机械喀哒作响的声音。

手中感觉到了重量。

和某人手中拿著的一模一样的暗红色铁锤。

现在我似乎明白了。我的感情。

朝著眼前的红色球体，挥动了铁锤。

051.Γ 


051.Γ

* * *

英雄出现了。

将灰色的世界染上自己的颜色，散播黑色粒子的英雄。

希德拉吐出的红色毒块在新英雄的手中粉碎。

红色黏液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那英雄继续挥舞著铁锤，爆炸并四散的黏液遮蔽了她的身影。

完成了连我都做不到的事的黑色魔法少女。

「夏岚先生有两个。波唷！」

以愚蠢吉祥物的发言为背景，我开口说道：

「宥蜜？」

「何必那么惊讶呢。」

黑色魔法少女服装。

黑红色的铁锤。

我黑色的镜像露出灿烂的笑容，挺起胸膛，炫耀著自己的功绩。

然而，我惊讶的原因并非如此。

身为怪人的宥蜜和身为英雄的宥蜜。我同时感觉到了两个存在。

怪人怎么会被选为觉醒者？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吉祥物在哪里？」

如果她是魔法少女，肯定会有让她觉醒的吉祥物。

「没有那种东西……？」

「那你是怎么变身的？」

我虽然想起她有短暂变成我样子的能力，但那样的话，她的头发应该会像我一样变成白色才对。

没有理由会保持那么漆黑的颜色。

「我在心中想像魔法少女的样子，然后就能变身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番话荒谬到足以让刚才战斗的热情都消散殆尽。

「这说得通吗，云浩……？」

「说不通啊！魔法杖可是魔法王国的特产。话说她是谁啊？」

虽然特产这个说法也很奇怪，但总之照云浩的说法，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她体内的魔法杖又是什么？

「魔法杖？你是说这个吗？」

或许是因为她吸收了我的技能，她以非常自然的动作具现化了魔法杖。

宥蜜的左手上握著的是……。

红色的撬棍。

搞什么鬼啊。

那为什么是魔法杖。

该不会她也有身为英雄的故事吧？

应该要说明这个状况的云浩，眼神也因为慌张而大幅左右摇晃。

算了。还是停止思考吧。

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天翻地覆，怪事一件两件吗？英雄们都还活著，不就没问题了吗？

我整理好心情。

「你能战斗吗？」

「你是说那只红色的希德拉吗？」

「对。」

熔岩触手希德拉缓缓移动著双腿，朝著屏障逼近。

「我也很讨厌那家伙，我会帮你的。」

「那就好……。」

她本来就应该听从我的命令才对。

「我会帮你。」这样说。这样她能好好当我的代理人吗？

……仔细想想，怎样都好不是吗？只要能打倒那家伙，之后的事就之后再想吧。

我如此想著，转动受伤的身体，正要面对希德拉时。

耳边传来吵杂的声音。

「黑色！袭击者啊啊啊……咦？」

变成灰色的白诗娴在空中用盾牌造出阶梯，一边爬上来一边大喊。

白诗娴似乎非常激动，在空中制造出无数武器冲过来，却像是察觉到什么异状，停在了我们面前。

站在我们面前的白诗娴，带著疑惑的表情，轮流看著我和宥蜜。

「黑色？袭击者？」

她似乎无法理解这个状况，用奇怪的声音反问道。

这家伙又是为什么在这里？

我真的搞不懂这个复杂的状况了。

我知道宥蜜，但其他人却不知道她是谁。我也从没教过宥蜜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

要摆脱这状况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对手？现在不是跟我战斗的时候吧？」

宥蜜抹去自信满满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卑劣的笑容，开口说道。

「那里有不正义的存在。这样就足够了。」

她旋转著铁锤，并将其指向希德拉。

宥蜜伪装成黑色袭击者，并做出与之相符的举动。

做得好，宥蜜！

多亏宥蜜出乎意料的配合，我完全不需要再说些奇怪的话了。

现在只要我和宥蜜串通好，应该就能顺利过关。

云浩用怀疑的眼神看著我，虽然有点难受，但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被弟子们怀疑。

「我和我的复制怪人已经谈完了。她说会帮我对付那家伙。」

「是啊。我的判断是那家伙也不正义。」

我和宥蜜同时说出口。

我们的目标都是要打倒那家伙。

身为黑色袭击者，我每天都把正义挂在嘴边，所以宥蜜的行为就像是我会说出来的话。

「嗯……？」

尽管我使出了浑身解数的演技，白诗娴似乎还是有些不满，她板著脸拉了拉黑色袭击者的裙子。

咚。咚。

「嗯嗯嗯……？」

接著，白诗娴又敲了敲黑色袭击者的铁锤。

她有在听我说话吗？

宥蜜似乎也对她的举动感到不知所措，只是任由白诗娴摆布，没有反抗。

过了一会儿，摸索著宥蜜身体的白诗娴终于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口说道：

「完美！这才像师父的复制怪人嘛。果然师父还是适合这种衣服。」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就是你认真战斗时穿的衣服吗？铁撬棍和黑色洋装是表现惩罚的服装之类的吗？」

「对手？能请你离我远一点……？」

「这个铁锤也会变大吗？也能变形吗？护手也是黑色的吗？该不会还有黑色的飞鼠吧？」

诗娴啊，那好歹是你应该要打倒的黑色袭击者啊。

她不是你满足好奇心的对象。

宥蜜像是求救般张了张嘴，向我寻求帮助。

（喂，她怎么这样？）

（不知道。）

（师父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啊？）

她居然也会读心术。

无论是继承了我的记忆，还是只吸收了技术，看来她具备了和我相似的能力。

（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不知道。）

不知为何，我的内心某处感到一阵刺痛。

是因为皮肤被热气灼伤的缘故吗？

还是先救她一下吧。

「诗娴啊，到此为止吧。」

「可是我很好奇啊！黑色的师父也很帅耶！」

我有粉丝这件事已经很神奇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狂热的怪咖。

虽然我知道她本来就很奇怪，但现在的样子让她在我心中的评价更加跌落谷底。

从拥有天才般才能的傻气野猪，变成除了才能一无是处的怪咖。

「反正她是你的主要敌人，以后会经常遇到的。现在希德拉比较重要。」

灰色世界如果继续扩张下去，英雄们会变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啊，对了。师父，司令部有消息传来。大部分的英雄都失去了战斗能力。还能战斗的英雄们正全力阻止灰色世界的蔓延。」

很好，她根本不是怪咖，而是比云浩还不如的家伙。

身为传令兵，居然忘记自己的职责，沉迷于自己的兴趣。

正在阻止蔓延吗？

那就是要我速战速决的意思吧。

要用吗？

预言中所说的两个时机，指的就是现在吧。

我和宥蜜。

关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

那么，用这个就能让预言实现，未来也将被确定下来。

「黑色袭击者，白诗娴。」

「姆？」

「是！师父！」

看看她说的话。「姆」是什么态度？

旁边还有云浩以下的弟子在顾及礼数，更显得她没有分寸。

忍住。

她不是帮我挡下了我的失误吗？

「我能和希德拉战斗吗？」

「……」

两个女性转头看向希德拉。

一定很害怕吧。

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击败无数英雄的军队首领。

感到害怕是理所当然的。

即便如此，也必须跨越这个极限。

之后肯定会发生更危险的事情……

「要撑多久？」

「连黑色袭击者的攻击都撑住了，那种野兽根本不算什么！」

是我白担心了吗？

「撑住30秒。」

「知道了。」

「30分钟也绰绰有余！」

两个挥舞著锤子的魔法少女只留下这句话，转身朝红色的希德拉冲去。

宥蜜即使没有云浩也能在空中飞翔，她用力蹬著虚空。

白诗娴则随意挥舞著锤子，在大地上奔驰。

是魔力的增幅吗？

我不禁笑了出来。

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要借助年幼弟子的力量。

这场战斗的结果，就交给这两个年轻人了。

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的怪人。

觉醒还不到一个月的英雄。

虽然只有最后的30秒，但漫长战争的最后一幕竟然是由两个女孩来装饰。

真是讽刺啊。

「云浩。解除限制器。20秒。」

20秒。

绝对不能失误。

「用那副身体撑不住的！13秒的时候左臂就……」

「孩子们都上了。我也得赌上这么多才行。」

我知道。

即使是全盛时期，我的极限也是18秒。还没接上的左臂和烧焦的皮肤绝对撑不住。

「快点。没时间斗嘴了。」

那边已经开始战斗了。

希德拉挥舞著九个头，喷射著光线，翻搅著大地。

两个小点快速移动著，但很快就会陷入劣势。

「看吧。已经陷入困境了。」

从希德拉身上伸出的细小触手快速移动，阻挡著两个魔法少女的前路。

要躲避那些触手，需要压倒性的速度和判断力。

一开始或许能躲开。

往宽阔的地方，容易躲避的地方。

但那是触手为了包围敌人而设下的陷阱。

最后终究会被吞噬。

「……不要死。」

「不会死的。」

我摆好了架势。

足以结束一切的力量。

挥舞著那股力量，并坚持下去的最后意志。

「20秒。解除限制。」

云浩的宣叙调传入耳中。

为了延续故事的最后几句话。

嘎吱嘎吱。

锤子发出的机械声夹杂在云浩的歌声中。

真烫啊。

我还以为皮肤和肌肉都烧焦了，神经都死了，没想到内部还完好无损。

是因为只有20秒吗？

铁锤吸入了过多的空气，进入了限制器解除的最后阶段。

铿锵！

承受不住沉重的铁锤，云浩制作的踏板碎裂开来。

狂风拍打著身体，重力将我往下拉扯，但这并不是全然糟糕的感觉。

真冷啊。

冷风吹散了热气。

即使那冷风也瞬间变成了灼热的空气，却也给精神带来了一丝慰藉。

云浩似乎也觉得这感觉不坏，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继续咏唱著。

地面越来越近了。

就在我娇小的身躯即将撞击地面的前一刻。

「女王的代理人，以选别者的权限，予以批准。」

[力量应当拥有意志]

我将因加速度产生的力量转化为意志，倾注于控制身体。

身体旋转一圈，安全著陆。

没有片刻迟疑，立刻挥动起铁锤。

趁著还能挥动沉重的铁锤时，要尽可能地增强它的威力。

嗡。嗡。

摆好姿势，旋转身体。

由此产生的力量再次转化为旋转力，不断加速铁锤的转动。

手臂好痛。

感觉皮肉都要被撕裂了。

不，或许已经被撕裂了也说不定。烧焦的皮肉不是很容易从骨头上剥离吗？

嗡。

我闭上眼睛，不去想自己肉体的痛苦。

是因为灰色世界吗？

我能无限地集中精神。

在寂静的世界里，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手中铁锤的重量。

我是一个中心轴。

一个创造巨大星辰的巨大核心。

「还有10秒！」

10秒过去了吗？

明明应该是身体快要崩溃，发出惨叫的时候，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是身体超越了极限吗？还是因为已经濒临死亡，所以那种机制停止运作了呢？

管它呢。

嗡。

「轨道控制。」

连云浩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铁锤的加速。

手臂上的负担稍微减轻了一些。

还剩下几秒？

只是，不断地控制著力量。

「#!!$！」

已经超过13秒了吧？

可是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累呢？

「#!!!」

嗡。

现在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

-1秒！

听到云浩的心灵感应，我睁开了眼睛。

看不见。

感觉不到。

听不见。

没关系，我的手中确实还握著铁锤。

照亮天空的星辰的红色光芒，正握在我的手中。

-0.5秒！

然后，在那边，我看到了巨大的红色气息。是时候释放所有力量了。

「―――――。」

我张开嘴，大声喊叫。

让他们两个快点躲开的叫喊。

我听不见声音。

两股小小的气息从红色气息中分离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挥动了铁锤。

红光被挥舞。

铁锤没有打开。

铁锤只是顺著手臂的引导，以巨大的重量扭曲世界，喷射出中子，使红色气息靠近。

不对。事实上，那只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我所感受到的观点而已。

实际上，应该是我朝著红色气息冲过去。

这是我目前能使用的最强大的技术。

在海上使用的技术，是为了无风险地使用这个技术而创造的应用技术，而这才是我的真正力量。

按照熟悉的感觉，我举起铁锤，然后砸了下去。

压倒性的力量集中在铁锤上，铁锤里的一切都被引导到我下砸的方向。

铁锤里的一切都准备好朝我挥动的方向飞出去。

——。

手上传来不知名的触感。

击中黏糊糊的某物的触感。

封印解除。

呼。

被黑色覆盖的我的视野被染成了红色。

开始是看得见的光。

接著无数的物理力量顺著引导奔涌而出。

铁锤内诞生的星星的终结。

星星爆炸的同时，所有物质快速倾泻而出，形成了奇异的流动。

最后的力量奔涌而出的流动。

就这样，最后的力量被打开了。

如果无法控制，就会引发巨大灾难的最后的力量。

集中的力量被射出。

拥有肉眼看不见的短波长的一束光线。

在它接触的瞬间，红色气息开始快速缩小。

这叫什么来著。

记不太清楚了。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放开这个。

即使能够控制，其波长也会非常巨大。

1秒。

2秒。

时间流逝。

但是外面过了多久呢？0.01秒？0.02秒？

由压倒性的重量所创造的空间中经历的时间扭曲。

在那之中，我只是抓住铁锤，忍受著。

即使拥有意志的力量也无法抵消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量。

难以忍受的痛苦时间流逝。

10秒。

15秒。

还剩下多少呢。

红色气息还残留著。

我还能忍受。

.

..

……

……

……

铁锤一点点地从手中滑落。

是因为什么呢？

是我的力量耗尽了吗，还是抓住的手消失了？

不知道。

铁锤滑落了。

红色气息还没有消失。

我必须忍受，但身体的力量已经耗尽。

放弃吧。

剩下的就交给其他人吧。

铁锤从手中滑落。

最后一刻，只有小指勾住了铁锤。

然后，我又抓住了铁锤。

暗红异界之气。

红色魔力。

两种不知名的力量来到我身边，托住了铁锤。

两股力量再次将铁锤放到我的手中。

看来我还不能休息。

我倾注最后的意志，抓住了铁锤。

时间流逝，红光熄灭了。

吱吱吱吱吱。

052.「第一个」的结局 


052.「第一个」的结局

* * *

感受到一阵凉风。

抚慰刺痛肌肤的，仁慈的魔力流动。

睁开一度闭上的双眼，看见无数魔力流动。

绿色、红色、黑色、蓝色。无数颜色的魔力。

无数魔力流动穿越空间，交织成魔力风暴的地方。

曾经看过无数次，另一个我出现的地方。

魔力风暴拂过身体，衣衫随风飘动。

只有我知道其存在的空间。

云浩也不知道，宥蜜也不知道的异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最后的记忆明明是希德拉的红色气息消失的场景。

云浩的魔法并没有被使用，也没有触碰到任何人的身体。

只是我打倒了故事中的强敌而已。

我没有理由来到这里。

一边思考，一边环顾自身状态。

毫发无伤的身体。

没有烧伤痕迹，光滑的肌肤。

听觉、视觉等感官都正常运作。

「啊——。啊——。」

声音也正常发出。

那么重的伤不可能这么快就痊愈。

应该要经过长时间的治疗才能恢复身体。

那么，我是昏迷了足以让身体恢复的长时间吗？

如果不是的话。

「死了吗？」

这里是阴间吗？

以我的想法来说，这是个相当不错的推测。

死后仍然是魔法少女的模样，虽然有些奇怪，但那又如何呢？

如果我真的死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教导弟子们更多东西。

笃。

「谁死了？疯了吗？」

这个空间的主人拨开风暴走了出来。

她嘴里叼著一根白色棒状物，上下晃动著，瞪著我。

她挥舞著铁锤，将其插入地面，然后倚靠在锤柄上开口说道：

「你最近经常来啊？」

怎么感觉她的行为越来越像我了。

是错觉吗？

「我不是想来才来的，而且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所以才以为自己死了。

「啊。所以你以为这是死后的世界？真是了不起啊。」

这个身分不明的她只是不停地笑著。

充满了纯粹的喜悦，甚至让我的耳朵都震动起来。

「身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身分了，我就是那样的存在。」

读心术真是件麻烦事。

连没问的问题都回答，对话完全被她牵著走。

那么，我至少要掌握一次主导权。

「我借助云浩的力量，回溯了当时的记忆。没有那回事。你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说过了。大概是认知差异的问题吧。」

什么都不教的怪人。虽然这是第二次和她交谈，但她明显有著古怪的性格。

「你也是。」

喀啦。嘻嘻。

她的笑声中夹杂著白色棒状物碰撞的声音。

「那就告诉我吧？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空间？」

她仿佛一直在等待这句话，拔出铁锤，旋转起来。

裙摆受到离心力影响，在空中大幅散开，周围的魔力随著铁锤的流动环绕在她身边。

「你打败了故事中的强敌。那接下来是什么？」

她没有给我答案。

只是随心所欲地说著，随心所欲地选择而已。

「不回答吗？对我的探索没有意义。我告诉你的就是全部。」

……

吵死了。

一开始就发生太多事情，搞得我头昏脑胀的。

「没话说？那因为我很忙，你就说吧。是奖赏。打倒强大的敌人，获得更强的力量。故事的正统流程，不是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在战斗中觉醒才是正常的吧？」

「那种也有，这种也有啊。故事又不是只有一种。」

她停止旋转，双腿并拢，摆出立正姿势。

「但你不需要吧？新的魔法？你能用吗？新的武器？需要吗？」

她摆好姿势，向我弯腰。

「更强的力量？反而过剩不是吗？现在控制情绪就已经很吃力了吧？」

血液沸腾。

明显的挑衅。

一开始为什么要对这不知是谁的家伙礼貌相待？

这种文字游戏跟我喜欢的类型也差太远了吧。

如果对话无法继续，那就只剩下武力协商了。

立刻召唤出锤子，朝她挥去。

灌注所有力量。灌注所有情感。

砰。

我的锤子与她的锤子碰撞在一起。

锤子头部相互撞击的冲击。

力量不相上下。

立刻将锤子往后拉，继续旋转。

砰。砰。砰。

无数次，无数次。

锤子头部不断碰撞，却什么事也没发生。

第一击是我的突袭，所以速度稍快，但随著攻击持续，我们的动作变得一模一样。

完全相同的力量。

完全相同的技巧。

完全相同的轨迹。

就像对著镜子里的自己伸出手一样。

「……真烦人。」

毫无意义的行为。和做出完全相同动作的对手战斗有什么意义？

就连使出假动作，双方都会摆出假动作的姿势，攻击同时延迟，这种怪事也会发生。

又不是以平局为目标，既然攻防本身毫无意义，我便收回锤子，默默张开双臂，表示投降。

「随便你吧。快点结束吧。」

「就这样结束？怎么了？再多试试看啊？我可以陪你打到你尽兴为止。」

她挥舞著手中的锤子继续说道。

「力量耗尽，同时累倒的两人互相认同。不错吧？」

不错。

那是我还蛮喜欢的场景。

如果不是你的话。

「你不是说很忙吗？就快点结束，各走各的路吧。」

「我现在不太忙。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那是完整的句子吗？

「算了。我现在很忙，你就快点说完结束吧。普通的奖赏对你没有任何意义。那么该给你什么呢？」

她把锤子收回去，像我一样张开双臂继续说道。

「知识。能唤醒你力量的知识。那才是最有价值的奖赏吧。」

「知识也好，什么都好，快点结束吧。我想确认伙伴们是否平安。」

「是啊。同伴很重要。」

她点了点头。

一副理所当然、得意洋洋的表情。

「[精神即肉体]在哪听过呢？」

莉莎·达尔格伦。幸福滴露的异界侵蚀。

「那又怎么样……」

「你在那个异界中瞬间变成了魔法少女的模样。虽然不完整，但真的是魔法少女的模样。」

她打断我的话，像连珠炮般吐出一连串讯息。

「魔法少女是什么？为什么除了你之外，大家变身后都只是原本的样子稍微改变？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特别？诸如此类的问题。」

「当然是有原因的。但我在这里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朝我凑近了脸。

「魔法少女的身体是由你的精神所构成的高密度魔力物质生命体。抛开常识，抛开你正在痛苦的事实。这样就能重新构建了。」

她把脸从我面前移开，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重新摆正姿势。

「坦白说，就算身体死了，只要精神还活著就能维持。」

如暴风雨般袭来的句子。

她根本没给我任何插嘴的机会，就说完了。

「人的思想来自大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是30年前的老观念了。笨蛋。」

「那么，好好想想吧。我很忙，下次再见。」

她说完，笑了笑，转身走进风暴之中。

这次她也什么都没告诉我。

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就消失了。

「啊，这次不太忙，算个服务吧。我已经帮你把身体治好了，所以你醒来后应该就会痊愈了。」

* * *

哔——。哔——。

耳边响起奇怪的电子音。

视线也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身处明亮的房间里。

怎么这么不舒服。

为了确认自己的状况，我想抬起身体，但有什么僵硬的东西阻碍了我的行动。

束缚器？

我想开口叫人，但有个像软管的东西塞在我的嘴里，让我无法发出声音。

好吧。干脆全部破坏掉吧。

喀啦。

我用力挥动手臂，阻碍我行动的东西飞了出去。

我用获得自由的双臂撕下了覆盖在眼睛上的柔软物品。

视野恢复后，我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一侧由塑胶布构成的白色房间。

是无菌室吗？

那么这里应该是医院或管理局吧。

我晃动双腿，许多附著在身上的东西纷纷掉落。

多到令人害怕的点滴。

缠绕在身上的绷带。

大概是连划开皮肤都很费力吧，所以直接把金属钢线强行钉在我的皮肤上。

我的身体到底变成什么样了，才会搞成这副德性？

用螺丝钉住的金属很不舒服，但我想如果硬拔下来可能会很麻烦，所以就这样移动身体。

负责的人似乎也跑到哪里去了，透明塑胶布的另一边看不到任何人。

砰。砰。

「有人吗！」

我敲著阻挡无菌室的坚固门大喊，但没有任何回应。

就这样出去也有点尴尬。

我一边想著，一边环顾自己的身体。

白皙的皮肤。

只有白皙的皮肤和金属钢线。

无数的铁钉在裸体上。

皮肤和肌肉都被烧焦了，为了治疗，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的。话虽如此，我现在这样一丝不挂地走来走去也很奇怪吧。

没办法了。

我召唤出锤子握在手中，我的魔力开始编织衣服。

穿了30年的魔法少女服装。

现在已经太习惯了，感觉就像我的皮肤一样。

换上魔法少女服装后，我按下隔离门旁边的开关。

穿过门，经过消毒室，来到下一个房间，但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

不是应该有人守在垂死之人身边吗？

我一边觉得可疑，一边观察房间。

电话、红色按钮、无数的医疗器材。

以及感觉有人在的门。

我无视了与我无关的东西，走向感觉有人在的门。

「就像我说的，李夏岚英雄的身体状况没有好转的迹象。必须预想最坏的情况……」

「为什么治疗术没有效果！」

「全身都被异界的力量污染了。在清除之前，没有其他办法……」

随著我靠近门，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我猛地推开了门。

干净的白色走廊，聚集的人们。

传来哭喊声。

「逆喻姊姊！前辈一定能救活的吧？」

「不是，我说我会试试看！为什么要挡住我。」

一个弟子紧抓著逆喻。

另一个弟子被逆喻抓住，朝著医生挥舞著铁锤。

「你们在干嘛。」

视线集中过来。

昔日的同事和弟子，与我有关联的人们的脸庞映入眼帘。

无一例外都是沉浸在悲伤中的面孔。

泪痕、因悲伤而刻下的皱纹、紧闭的嘴角残留的细小伤口。

但那样的悲伤痕迹被其他情绪覆盖。

睁大的双眼、扭曲的额头皱纹、茫然张开的嘴巴。

明显的慌张。

用我的方式来说就是。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师父——！」

打破那奇妙氛围，第一个跑过来的是我的大弟子白诗娴。

她将我娇小的身躯抱起，紧紧拥抱著。

「师父！真的是师父！」

「很痛，你这家伙。」

「对不起！你还没完全康复吧？」

听到我的话，白诗娴慌忙地放下我。或许是因为她的一番闹腾，在柔和的气氛中，其他人也向我走来，纷纷开口说话。

有人难以置信眼前的情况，拉扯著脸上的皮肤，也有人做出灌注魔力的无礼举动。

但大家都笑容灿烂地为我还活著而感到高兴。

就这样轮流说著祝福和玩笑话后。

最后剩下一个人。

表情僵硬的男子开口说道。

「你回来了啊，李夏岚。」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死的吗，朴贤锡。」

「是啊，除了钱的问题之外，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我到底借了这家伙多少钱？

不知道。

「让你担心了，抱歉。下次一起去吃点热的吧。」

「好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真是个顽固的家伙。

露出更开心的表情也好啊。总是板著脸，小心憋出病来。

贤锡离开后，在白色走廊回荡的对话仍在继续。

庆祝我回归的祝福、我昏迷了多久、战斗的结果。

在那喧闹的嘈杂声中，干部级的第一场战斗落下了帷幕。

我睽违十年回归的故事之敌。这场战斗将再次在世界上掀起巨大的波澜。

和平时代以来的首次公开宣战。

不少的伤亡人数。

大范围的异界污染。

管理局今后会更加忙碌。

关于英雄素质下降的问题。

对众多死者的赔偿。

太平洋的复原。

我也无法摆脱这个枷锁。正因为我的不足，才牵连了许多其他人。

必须变得更强。

我所招致的故事之敌，要由我独自一人击败。

牺牲我一人就足够了。

但是，那都是未来的故事。

我身边没有任何人死去。

那么，这场战斗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享受并累积此刻的幸福吧。

抚慰疲惫的身躯。

为了伸张正义。

053.热腾腾的海鲜汤配烧酒一杯(1) 


053.热腾腾的海鲜汤配烧酒一杯(1)

* * *

喀嚓。喀嚓。

被热气染红的甲壳类外壳在嘴里碎裂开来，藏在壳里的美味随之涌入口中。

汤汁渗入其中，带来了辛辣的口感。此外，白色的蟹肉还混合了其他海鲜的滋味，更添层次。

「螃蟹是要把肉剔出来吃的。」

喀嚓。喀嚓。

「别管我。不这样的话，根本感受不到咀嚼的快感。」

虽然半生不熟的肉块，或是黏糊糊的触须，那种黏腻的口感还是很明显。

人生就是不公平。

把人生的感叹抛诸脑后，我把视线转向放在塑胶餐桌上咕嘟咕嘟沸腾的锅子。

满满辣椒酱的海鲜汤。

锅里堆满了快要溢出来的海鲜。

果然这种海鲜盛宴，不在海边是没办法享受到的。

接著，我把虾子放进嘴里，然后一口气灌下带来的苏联产蒸馏酒。

渗透著辣味的肉汁和刺辣的酒精流过喉咙的触感。

平常根本感受不到的强烈刺激，包覆著我的喉咙。

「啊哈。就是这个味道。」

温热咸香的刺激加上酒精，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再来根烟，简直就是帅气中年大叔的完美形象，只可惜戒烟了，那种云朵般的零食，已经在几年前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虽然到现在还是很想念尼古丁。

「……反正我的身体也不会醉，干脆喝便宜的烧酒不就好了吗？」

「不服气的话，去跟我的身体抱怨吧。不这样的话，根本没效。」

我直接用瓶子喝酒，真的有这么奇怪吗？

「话说回来，还真没想到。」

「什么意思？」

贤锡用筷子夹起蛤蜊肉，放到自己的汤匙上。

接著舀起汤汁，和烧酒一起一口喝下。

「呃。我还以为会去更高级的餐厅，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种地方。」

「一开始就说了要去吃点热的东西。我也喜欢牛排或高级中餐馆啊。」

厚实的肉类也不错，中餐馆的油腻食物我也喜欢。

只是现在有其他原因，才没去。

而且这家店也不便宜吧。

锅里海鲜满到溢出来的店家，能有多少？

虽然巨大的螃蟹整只都被我吞下肚了。

「这种店一个人来不太好吧？我这副模样，连出去吃饭都很困难。」

一个人吃饭的话，只要脸皮够厚就行了。

但以小女孩的模样大吵大闹要酒喝，嚷嚷著要吃热的东西？

肯定会立刻被拍成影片上传到网站，变成网路红人吧。

我的面子也丢光了。

「一个欠钱不还、脸皮厚的英雄，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嗯。这样说的话，我还真无言以对。

我尴尬地用酒瓶遮住嘴巴，在脑海中搜寻著合适的词句。

过了一会儿，透明的酒瓶里冒出了气泡。

「我也是有羞耻心的，好吗？」

「是吗。」

虽然和不善言辞的朴贤锡聊天，但不知为何，话却很顺利地说了出来。

「这种事本来就应该跟其他人一起喝酒聊天，我又能有几个这样的朋友？」

「跟以前的英雄们一起来不就好了吗？」

啊，那群怪咖的确很熟。

看著禁酒令喝碳酸饮料喝醉发疯的样子，我也会觉得自己好像醉了一样。

天下第一剑只要喝一杯啤酒就会开始自我贬低。

无限城主发酒疯的话，感觉会毁掉一整个村庄，有点可怕。

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该怎么说呢？

「跟他们在一起太久了，感觉就像家人或兄弟，而你是朋友。这就是差别吧？」

人际关系就是这样。

太过熟悉的人，反而很难一起喝酒聊天。

能够适度隐藏真心，同时又能展现真心的对象，不就是好朋友吗？

「我大概懂了。」

「是啊。等你变成我这个样子，就会深刻体会到了。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这副模样。」

这段互相吐槽的对话结束后，我们便开始大快朵颐，享受海鲜的美味。

锅里盛著的蛤蜊和章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嘴的海鲜味。

就这样，短暂的沉默降临。

因为蛤蜊很容易打开，我用汤匙撬开壳，挖出里面的肉。这时，我感觉到有人在看著我。

「怎么，有话想说吗？」

朴贤锡在空杯里倒满烧酒，在空中晃了晃，看著我。

他脸色有点阴沉，好像要说什么正经事。

「现在重新回到台面上怎么样？」

台面吗？

应该不是特指我吧。

是对昔日英雄们说的话。关于那些隐藏自己的存在、删除记录的英雄们的故事。

除了率领武人联盟的天下第一剑之外，大概只有昔日战争的参与者或管理局高层才知道吧。

我板著脸看著贤锡，他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喝了一口烧酒后继续说道：

「我知道，为了成立管理局，做了很多非法、不人道的行为。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个人认为，15年来在幕后守护人类，已经足以赎清罪孽了。」

贤锡一口气说完，似乎被酒精灼烧了喉咙，又喝了一口烧酒。他甚至等不及我帮他倒，就自己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

「李夏岚。你故事的进展，我认为是一种征兆。或许从现在开始，异界的入侵会更加猛烈。这样的话，就需要一位能够领导英雄们的英雄。像你们这样的……。」

赎清罪孽吗？是吗？

我们这15年真的赎清了罪孽吗？反而更加深重了吧。

正因如此，大家才会崩溃。所有人都是。

「关于这件事，内部会议已经有了结论。」

虽然很遗憾。

「……是个我会开心的答案吗？」

「和平常一样。资讯封锁，关系删除，认知操控。一直在做的事。我们不会掌握权力，也不会走到台面上。麦克白是这么说的。」

我们战斗的影像将从记录中删除，管理局地下沉睡著的「那个」，会将这次战争中产生的人际关系初始化。

「真是群老顽固。」

贤锡第一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抓了抓头发。

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变得凌乱，似乎直接展现了他复杂的情绪。

「正因为是老顽固，才能做这种事30年，谁愿意做啊。」

「这倒是真的。」

他这么说著，把酒瓶凑到嘴边。透明的液体，没有经过酒杯，直接灌进喉咙。

「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别小看我，李夏岚。这点酒还奈何不了我。」

两个男人嘴角带著微笑，互相看著对方。

就这样，在温馨的气氛中。

——接下来是新闻。管理局……管理……滋滋滋……管……滋滋滋——

尽忠职守的老式电视机发出嘈杂的噪音。

故障了吗？

真烦人，得跟老板说赶快关掉才行……。

滋滋滋。啪。

噪音很快就停止了，电视画面恢复了清晰。

虽然电视机本身很老旧，画质不太好，但画面上的内容却让我难以置信。

黑色双马尾的少女。

她自信满满地隔著电视萤幕开口说道：

——现在的英雄都腐败了。

宥蜜。

穿著黑色洋装，手拿红色撬棍的她。

——看看这次事件的处理方式。如果是以前的英雄，肯定能更快地应对。

那是什么？

「贤锡啊，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很遗憾，这是现实。」

真希望你能说是梦。

如果是梦的话，我倒有本事开著你的车冲进海里醒过来。

——这都是因为管理局把英雄培养得太弱了。

她用一种奇妙而坚定的女性语气侃侃而谈，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真实感。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指示她这么做的吗？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双重人格吗？

是我的另一个人格指示的吗？

——英雄，是要经历苦难，做出选择，不断成长的。现在的英雄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滋滋。滋滋。

噪音再次响起。

我哑口无言地盯著萤幕，噪音很快消失，画面再次变得清晰。

刚才的广播事故是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贤锡啊，是梦吧？」

「是现实。黑色袭击者自上次战争后就时不时劫持广播电波，像那样散播影像。」

贤锡淡定地喝著烧酒的样子，让我感到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他就像没事人一样，毫无反应。

「我昏迷了大概两个星期吧？」

「准确来说是十三天。」

「但管理局到现在还没抓到？他们到底在干嘛？」

不，至少能阻止电波劫持吧？

「那家伙神出鬼没，实在没办法。白诗娴英雄说要抓住他，结果冲过去却把广播塔给毁了，这纪录倒是留下来了。」

我们家的野猪弟子又闯祸了吗？居然把广播塔给炸了，真是干了件大事啊。

野猪弟子闯祸了。

信赖的宥蜜也闯祸了。

现在真的只剩下韩雅彬了。

「雅彬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我倒是偶然看到她和逆喻同行，拿著一堆奇怪的医疗器材，边嘻嘻哈哈边跑的画面。不过没有收到特别的损害报告。」

雅彬啊啊啊！

我绝望地把头撞在餐桌上，一股温暖的热气传来。

温热的海鲜汤的刺激。

还是喝酒忘掉一切吧。

「贤锡啊，喝吧。」

我把烧酒倒进贤锡空的酒杯里，然后把我的苏联产蒸馏酒倒进空的饭碗里。

不锈钢饭碗里晃荡的酒随著我的手举到空中。

贤锡也理解了我的意图，举起了酒杯。

「为了」

锵。

「人类。」

哪里有能让我喝醉的异界侵蚀呢？

真想喝醉，把一切都忘掉。

* * *

「你不是说你酒量很好吗？」

「酒量也是有限度的……呕……」

「敢吐就宰了你。」

具体来说，就是把你扔进海水里，前后翻滚。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扶著这个大块头男人的身体。

这家伙，还有那家伙，被比自己矮小得多的人搀扶著，难道不觉得丢脸吗？

「身为管理局支部长，居然连司机都没有？」

「我让他暂时休息，放他休假了。」

做得真好，我们的韩国支部长大人。

「车怎么办？你要是想酒驾，我就把你扔到深海里，直到你酒醒。」

「叫人来就行了。」

「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吗？」

虽然不太清楚你家在哪，但用导航应该没问题吧。

我这么想著，转头看向贤锡的脸，他睁大了眼睛，用清晰的声音开口说道：

「你是想把我的爱车也报废吗？」

这家伙为什么觉得我开车就会把东西都弄坏？

我开过的交通工具，的确有80%左右都直接进了报废场，但那其中不到一半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安全标准太松散了。撞到怪兽就坏掉，这像话吗？

在如今这个时代，路过的怪人都要有被车撞飞到异界的觉悟才行。

「放著不管的话，我会叫人来。你先回宿舍……」

「我回不去，混蛋。」

我的声音里带上了情绪。

隐约的恐惧和暴躁的情绪。

贤锡是从我的声音里读出了什么吗？他原本因醉酒而泛红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原本的肤色。

「……原来如此。是我失言了。」

他挺直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说道：

「我会叫人来，在那之前请你保护我。」

「那是当然的。」

我扶著贤锡的身体，慢慢地朝车子走去。

他酒醒只是片刻，才走了几步，脚步就渐渐踉跄起来，头也开始大幅度摇晃。

他用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的车钥匙打开车门，将身子摔进后座。

「喂，醒醒。叫人之后再睡。」

「好……的……」

虽然已经半醉半醒，但朴贤锡似乎还能做到这一点，他掏出手机拨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他就立刻闭上了眼睛，但看来必要的事项都交代好了。

关上车门，我靠在车身上。

夜色昏暗。

不知谁会盯上他。

我不想再失去朋友了。

为了避免任何万一，我集中精神戒备。

直到管理局的人来为止。一直。

054.热腾腾的海鲜汤配烧酒一杯(2) 


054.热腾腾的海鲜汤配烧酒一杯(2)

* * *

「阿尔=谢尔！」

「会长，请你冷静下来！」

「我看起来像冷静的样子吗！」

莱格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黏在我身上，碍手碍脚的，但我还是带著它们在秘密基地里狂奔。

顶多只有A级上位怪人莱格比较麻烦。

其他的都只是微不足道的阻碍。

「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帮助宥蜜？她有钱有技术！」

「我不知道！会长！」

我被顶嘴激怒，挥起了拳头。

砰。

俐落的一拳打进了莱格的眼睛，但他是上位怪人，竟然承受住了我的拳头，还抓住了我的身体。

「喔？你撑住了啊？」

「虽然比不上会长，但我也是战斗系的！只要不像上次那样被一击击晕……」

「那就试试看能不能撑住这个。」

砰。

我短促地踢出一脚，深深地嵌进了莱格结实的肌肉里。

「咳！」

这一击似乎有点效果，莱格吐出一口浊气，昏了过去。

魔法少女风的震脚。

将魔力灌注于脚，向下踩踏以固定双腿的技能。

(译注：「震脚」不是指抖腿，而是指举重时瞬间蹬地，下半身弹起以获得反重力的那种动作。

「震脚」这动作在多种武术中得以应用，例如「武术长拳」、「太极拳」、「八卦拳」中的「提法」等等。所以常见在韩国武侠小说中。)

原本这项技能的目的是让武者们活用力量的方法。

但从一开始我就把魔力本身当作武者一样使用，所以稍微变通一下就能使用了。

本来是用于挥舞铁锤时，制造固定用的支柱，但由于是用于制造支撑那样蛮横铁锤的中心轴的技能，其本身的冲击力也不容小觑。

总之，莱格被这招正面击中，翻著白眼松开了抓住我的手。

下手太重了吗？

他是怪人，应该不会死吧。

黏在我身上的其他怪人也因为震脚产生的冲击波而掉落，已经没有东西妨碍我的脚步了。

就这样又走了一段路，正要打开门进入阿尔=谢尔的办公室时。

「发生什么事了！又是宥蜜来了吗！」

脸色涨红的章鱼脑袋猛地推开门出现了。

他没有穿平常的西装，而是穿著黑色长袍，手里拿著魔杖，触手上还拿著一堆枪。

这是战斗姿态吗？

话说回来，宥蜜？

完蛋了？

「阿尔=谢尔，你刚刚说宥蜜了吗？」

「……这不是李夏岚吗？请问你有什么事？」

稍微观察了一下，阿尔=谢尔似乎迅速掌握了状况，脸色又变回了蓝色，并将触手上挂著的枪藏在巨大的圆脑袋后面，假装平静，但已经太迟了。

「之前发生过灰色甲壳类怪物蜂拥而至的事件吧？」

「那真是件大事啊。我们干部会议上还争论过是否要参战。不过结果是它们被消灭了。」

参战啊。是啊。就因为这个，你的命才勉强延长了一点。

你该感到庆幸。

「我击败了那些家伙的首领，然后昏迷了13天。」

「那真是不得了。难怪一直联络不上你。」

章鱼脑袋把脸染成蓝色，点著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章鱼脑袋的脸一角变黑，触手上流出黏稠的液体。明显感受到的恐惧情绪。

要不要再试探一下？

「我醒来后看了电视，发现发生了大事。」

「最近有个女子偶像团体解散了吧。我是她们的忠实粉丝，真是遗憾。」

这家伙在说什么？

「电视上出现了一个人，跟我长得很像。具体来说是脸啊、身高啊之类的。」

「看来是有新的年轻童星出道了。难道是李夏岚的英勇事迹被拍成电视剧了吗？嗯。嗯。」

这家伙为什么要自投罗网？是种族特性吗？每次都这样。

「但那个童星的名字叫宥蜜。真是神奇的巧合啊。」

「的确，我们制作的复制怪人也叫宥蜜。真是令人惊讶的巧合啊。」

（有没有人？救命！）

虽然他一边用触手操作无线电发送求救信号很厉害，但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听到呢？

照这样下去，要撬开这只该死的章鱼脑袋的嘴还需要一段时间，于是我盯著他蠕动的触手。

没有拿枪，而且尽可能小心移动的触手。

末端特别细的章鱼脚。

就是那个啊。

我伸手一把抓住那玩意儿连著的触须上半部。

「……李夏岚先生？」

「这东西，很重要吧？」

我露出微笑。

同时逐渐加大手上的力道。

「没、没有那么……重要……」

「是吗？触须断了还会再生吧。那这样拔掉也没关系啰？」

笑咪咪的。

尽可能爽朗地。

像个魔法少女一样。

像个普通女孩一样。

像个拿著棉花糖的小孩一样开朗。

「应该……不会真的拔掉……吧？」

「那得看你表现如何了。五秒。」

距离魔法★性转换还有五秒。

生物学上无性也算性别，所以性转换应该没错吧。

「这触须我还没用过呢！求你高抬贵手！」

「反正地球上也没有你的同族吧。三秒。」

反正用不到的东西，拔掉应该也没差吧。

皮肤变成漆黑的章鱼脑袋，眼睛开始四处乱转，触须也诡异地舞动起来。

这是我见过最慌张的模样。就算老巢被抄家时，也没这么失态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就……」

「一秒。」

「宥蜜小姐硬闯进来，把管理局的电波追踪装置全部偷走了！饶命啊！」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

我松开触须，把手上的黏液擦在阿尔=谢尔的黑袍上。

总觉得不太舒服……。

我没有直接碰到末端，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液体吧？

我抬头往上看，阿尔=谢尔似乎很开心触须回来了，正用脸磨蹭著它。

可恶。真恶心。

我尽可能远离阿尔=谢尔，开口说道：

「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宥蜜抓不到，是因为你们提供的装置？」

「提供？是被抢走的。」

提供还是被抢走，都一样啦。

「不可能被抢走吧。宥蜜又不是O级怪人。而且你也在这里。」

「……」

「对吧？一定有其他原因。」

阿尔=谢尔似乎终于放弃了，他垂下章鱼脚，开口说道：

「先进来吧。」

他打开门，带我到办公室。

我像上次一样，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等待他的回答。

「要喝咖啡吗？」

「有酒吗？」

「有加在咖啡里的伏特加。」

「那就给我那个。」

他叹了口气，开始磨咖啡豆，然后端来了伏特加和咖啡。

「伏特加就够了。」

「咖啡是我要喝的。」

「喔，这样啊。」

我拿起瓶子，将酒送入口中，他则默默地喝著咖啡，似乎在斟酌用词。

阿尔=谢尔的叹息声和自言自语不断持续，他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彼此吞咽液体的声音格外响亮。

最后，我们杯中的液体都见底了。

这家伙要考虑到什么时候啊？

用沙发和伏特加来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阿尔=谢尔茫然地盯著空的咖啡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我们只是被宥蜜小姐骗了。」

所以呢？然后呢？

「一开始她伪装成夏岚先生那样。厚颜无耻地、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很痒，然后卷起袖子，用力抓著手臂。」

听他这么说，我赶紧把手从肚子上拿开。

直勾勾盯著我的章鱼脑袋，眼神冰冷。

不对，等等。你刚才就是这么想我的吗？我只是稍微抓了抓肚子而已。

「虽然穿著有点奇怪，也感觉到了异界的力量，但同时也感觉到了英雄的力量，所以我想应该没问题。」

「不对，异界的力量很奇怪吧。」

当然，异界的力量确实会出现，但那都是被衣服吸收了，管理局的探测器也侦测不到。

「我以为李夏岚先生可能在战争中堕落了⋯⋯」

他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贤锡昨天也把我当成破坏汽车的犯人。

我觉得有必要问问大家对我的看法。

「总之，宥蜜小姐挥舞著铁锤，大喊著要我们带她去仓库。我们害怕被砸成肉饼，只好乖乖地打开了门⋯⋯」

「停，所以就是被她抢劫了，对吧？」

如果放著不管，他们好像会把我描绘成什么大恶徒，所以我打断了他们的话。

诬陷善良的英雄也要有个限度吧。虽然我经常威胁别人，但从没做过那么过份的事。

「是的。」

「那你们怎么知道那个家伙是宥蜜？」

在那种情况下，不是更有可能到最后都不知道吗？

「他们说，她对著送行的我们吐舌头，大喊『笨蛋』，然后跳上一个看起来像是同伴的人的摩托车逃跑了。」

嗯，真不愧是你们，被抢劫的方式也很有你们的风格。

在战场上卖止痛药，差点被全灭的家伙们，也就这水平了。

「等等，同伴？」

「是的，他们说她跳上了一个穿黑色摩托车服的女性的后座。」

「你没有亲眼看到？」

「送行的是一些长得比较像人类的怪物。我一般不会到地面上，被发现了会被扔石头的。」

扔的不是石头，而是子弹吧。

话说回来，宥蜜还有其他同伴？

摩托车。黑色制服。女性。

是危险来福枪啊。

直到刚才，我都完全忘记她了。

原来如此，宥蜜和危险来福枪在一起。

「我再问一次，被抢走的只有阻断电波追踪的装备吗？」

「是的。虽然她拿走了很多，但电波绑架用的装备不是我们提供的。」

那么用排除法来看，就是危险来福枪提供的了。

她本来就是使用枪械的机械英雄，有那种东西也不奇怪。

「等等。」

我拿出手机，翻阅通讯录。

我家。

朴贤锡。

章鱼脑袋。

⋯⋯

野猪弟子。

韩雅彬。

⋯⋯

黑色摩托车服。

嘟。嘟噜噜。

按下萤幕，立刻传来连接到她的通话铃声。

我还担心她转职成反派后会不会换电话号码。

「你好，这里是武器专精英雄，危险来福枪。」

「英雄？是反派吧。」

「老师？！不，我什么都没做错，请放下撬棍！我正直地生活著⋯⋯」

对面传来的尖叫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把手机拿开耳朵，等她慌乱地胡言乱语一阵子。

手机里的噪音开始减小时，我说：

「我知道了，宥蜜在你旁边吗？」

「宥蜜小姐就在我旁边！要我帮你转接吗？」

「转接。」

我听到她手机掉落的声音。

细微的、从远处传来的对话声。

「宥蜜！老师打电话来了！」

「老师是谁啊？」

「黑色袭击者老师！」

「……就说我不在。」

「我已经说明了。」

「$%$#%^#^#」

手机里传出咒骂声。

「该死。我换手机了。」

虽然在电视上听到声音时就感觉到了，但这真的不像我的声音。

虽然说录音的声音听起来会不一样，但这感觉像是某种根本上的不同。

「『该死』是什么意思？」

「跳过吧。为什么打电话来？」

「单刀直入地问。你电波劫持做的那个是什么？」

来吧。你想编什么借口。

「啊。那个吗？我做得很好吧？」

嗯？

这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反倒像是在期待称赞的声音。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做这种事。」

「就算你问为什么。现在的活动方式已经有极限了吧？为了正义，必须要大干一场。」

（不是吗？）

手机里传出咯咯的笑声。

「老实说，我并不完全赞同你所说的正义，但在某种程度上我可以理解。所以我才根据我的判断行事。」

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的声音。这种反应我好像经历过。

养育林舒雅时感受到的，孩童的心理。

为了得到称赞，做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的孩子的行为。

……原来如此。

是因为还是个孩子吗？

「好。你做得很好。但是，以后要做这种大事的时候，要先跟我商量。」

「知道了。」

我无法对她说出狠话。

「不过，你有一点做错了。」

「什么？除了弄断路过英雄的腿之外，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看到英雄也会打断他们的四肢啊。不，不是这个。

「你不是洗劫了结社韩国分部的仓库吗？」

「我是正当地借来的。」

不，你是骗来的吧。

那样的话就正大光明地表明你是结社的成员再借啊。

「你做错了吧？」

「……」

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对吧。

原本理直气壮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了。

「阿尔=谢尔现在在我旁边。我把电话给他。」

「啊。是说我吗？」

呆滞朦胧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泡了一杯咖啡的阿尔=谢尔，似乎漫不经心地喝著咖啡，数著空气中的灰尘。

「宥蜜的电话。想道歉就道歉，有话想说就说。」

我把手机丢给阿尔=谢尔，静静地走出房间。

我变软弱了。

我无法对宥蜜说出狠话。

是因为想起了林舒雅吗？

还是因为她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055.年轻小伙子们受过酷刑吗？受过药物折磨吗？嗯？ 


055.年轻小伙子们受过酷刑吗？受过药物折磨吗？嗯？

* * *

「我最近真是太忙了。」

「唔！唔唔！」

「守护正义固然重要，但总没有人类存亡重要吧？」

「呜唔！唔！」

而且偏偏是我的故事，所以我更加努力了。

「那真是一场惨烈的战争。英雄们牺牲了，士兵们也死了。」

「唔！唔！」

有没有其他不同的声音？

就算咬碎嘴里的石头也要开口说话啊。

你不是英雄吗？加把劲啊。

「而且我也参战了，在那里我确实反省了一下。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

新觉醒为英雄的光辉未来的孩子们。

在苦难面前选择艰难道路，证明自己正义的光辉星辰。

绿绿。我摧毁的她，是名为英雄的光辉星辰。

只是，还没有得到名为苦难的肥料，在我摧毁她的时候，她不过是泥土里的种子。

我的行为是错误的。

但是，我从那样的行为中找到了改进之处。

「孩子们没有罪……不，有点说错了，孩子们还没有判断能力。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苦难和选择。」

他们之所以是小丑，是因为他们只学到了身为小丑的英雄。

那么，是不是社会的错呢？

是将他们培养成那样的社会的错。

「也就是说，现在就把他们放在正义面前接受审判还为时过早。年轻嘛，对吧？」

「呜唔！唔！」

眼前的男子流著泪点头称是。

真是会拍马屁。

这家伙根本不理解我的正义，只是为了不惹我不开心而点头。

他不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可能理解呢？

就连那个狂热的危险来福枪也是在四肢被我打断后才理解的。

「而且你也算年轻，我有必要把你弄残，让你经历苦难吗？」

我将手指放在他的额头上，用力按了下去。用力到足以压迫他的头骨，手指深深陷入他的皮肉。

「呜唔！唔！」

他大幅度地左右摇头。否定的行为。

由于我的手指固定了他的脸，他的摇头更像是扭曲的动作。

他是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吗？

即使被我的手指固定的额头皮肤被撕裂，头破血流，他也不停地摇头。

「这样啊。也就是说，你还没有值得我评判的东西，对吧？」

他似乎连「唔唔」地叫都已经很困难了，只能大幅度地摇头。

忍受著嘴里的石头被染红，下巴扭曲的痛苦。

一心想活下去的他，忘记了所有的痛苦。

「真的吗？你认为你还很清白？」

我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四目相对。

充满恐惧而扭曲的眼睛。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待遇将取决于此。

就这样注视了一会儿，但他没有任何动作。

无法回答吗？

还是只能摇头，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拉出他嘴里的石头。

也许是因为我把他的下巴脱臼后才塞进石头，用力拔出来时，白色的碎片飞向空中，但这与我无关。

「能说话了吧？现在告诉我，我可以不摧毁你吗？你认为你还很清白吗？」

「啊呜啊呜啊……」

因为疼痛而丧失说话能力的他，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回答我。」

咕咚。

他的喉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那是吞下口中鲜血的声音。

「我……我没做错事。求……求你放过我……」

由于牙齿和舌头都受损了，他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

「是吗。你是说你没错？」

这家伙的处置已经决定了。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关于他的审判，轻重与否才是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

啪！

我把掉在地上的石头踢了进去。

那颗石头再次嵌进他的嘴里，他痛苦地嚎叫起来。

「你刚刚错失了最后的机会。身为英雄赎罪的机会。」

我朝他露出微笑。在我的笑容在他眼中会是什么样子呢？

呼。呼。

我右手上的铁撬划破空气，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只是为了让他感到恐惧的无意义举动。

「我说过我当时也在那个战场上吧？」

首先。第一个。

喀嚓！

他的右手被我破坏了。

不需要像对待其他英雄那样减轻他的痛苦。

这家伙现在连小丑都算不上，只是一具放弃一切的躯壳。

让骨头刺穿皮肤。

尽可能地扭曲神经。

让血块残留在皮肉之间。

给予他的不是苦难，而是惩罚，夺走他的一切。

「咯……咯……咯……」

我对著因痛苦而咬紧牙关的他开口说道：

「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有趣的场景。数十名伤兵。以及被指派安全护送他们的英雄。」

每当我口中吐出一个字，眼前的男子便颤抖一下。

他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结果那个英雄却放著自己的工作不管，逃跑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向在地上翻滚颤抖的他伸出手。

看到我的手靠近，他疯狂地挣扎著想要逃离，但已被我束缚住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石头再次从他的嘴里被拔出来。

是因为嘴巴已经被破坏的缘故吗？石头很轻易地就被拔了出来。

他担心的痛苦并没有出现。

我俯视著他，看著他嘴里流著血，浑身发抖。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没办法！我怎么可能活下来！」

还没崩溃吗？

精神力还真强大啊。

无论如何，这表示他的实力足以被选为护送队的一员。

「我也……必须活下去啊！所以我才逃跑的……」

不用再听下去了。

啪！

我趁他张嘴的空档，再次将石头踢了进去。

不愧是英雄吗？

或许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他向飞来的石头伸出了左手。

「如果你乖乖待著，你的左手就能保住了。」

为了阻止他的反抗，我直接用靴子踩在他的手上。

透过靴子，我能感受到他手骨碎裂的触感。

虽然这是必要的工作，但这种感觉还是有点令人不适。

「啊……呃……」

噗！

石头再次嵌进他的嘴里。

或许是因为石头已经进出多次，那颗丑陋的灰色石头现在就像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他的嘴巴。

右臂被废，左手被碾碎的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他开始向著没有我的方向滚去。这是想要活下去的本能表现吗？

「反抗的话会更痛喔，孩子。」

啪！

铁撬的尖端刺穿了他的皮肉。

轻轻一拉，他便在地上翻滚著回到我面前。

我将摧毁他的最后一句话含在嘴里。

「告诉你一件事好吗？那些士兵都活下来了。多亏比你弱得多的英雄们撑住了，一个人都没死。」

用充满恐惧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看著我的他。

是啊。你做了错误的选择。

就算你无法将他们全部后送。

如果直到最后都以英雄的身分留下来保护他们的话。

「管理局的后送部队很快就到了。那些家伙会被推举为英雄，还会得到勋章。退役金也会增加呢。」

事实上是因为我到了所以他们才活下来，但我没说出口。

不需要给他的情报。

结果就是英雄和伤兵都活下来了，而你做了错误的选择。

「如果你留下来，那份荣耀就都是你的了。但现在你在做什么呢？」

在昏暗的废弃工厂里，被怪人绑架，承受痛苦。

在其他人获得奖赏的时候。

「那就是你做的选择。放弃身为英雄，背弃身为英雄的选择。明明相反的选择通往荣耀，你却放开了苦难与选择。」

那么现在，身为英雄，我必须夺走你的一切。

砰。

再次挥动了撬棍。

这次是左臂。

要和右臂取得平衡。

但是，我没有发挥一点点技巧让骨头露出来。

而是将骨头彻底粉碎，留下永久的残疾。

和能够克服苦难，回归英雄身分的其他牺牲者不同。

留下永久的残疾，让他失去身为英雄的一切。

我本来没打算连左手都夺走，但那是他自作自受。

他妨碍了我的行动，我只是做了相应的行为而已。

这不配承受苦难。

既不是为了伟大理想的牺牲，也不是为了自己所持有的正义，更不是为了欲望而像艺人一样的行动。

而是单纯选择了自保的人。

英雄这个群体不需要的存在。

「那那那那个！」

是因为牙齿掉了，堵住嘴巴的石头歪了吗？

些许的尖叫声泄漏出来。就算口腔伤痕累累，也必须发出的尖叫。

随著那声尖叫，他翻白眼昏过去了。

是无法忍受剧烈的疼痛吗？他身上所有的洞孔都喷出体液。

逃到了没有痛苦的意识彼岸。

「不能逃跑啊。」

从怀里拿出小小的塑胶棒。

装有兴奋剂的自动注射器。

在战场上无数次受惠的物品。

只要对著大腿或腹部按下按钮，就能完成药物注射的简便装置。但是，现在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施加痛苦而使用。

撩起他的衣服后，对准肚子按下按钮。

咚。

随著内部弹簧弹出的清脆声音，药物流入了他的体内。

具有麻醉效果的强烈兴奋剂。能强制唤醒失去的意识，并使人对刺激更加敏感。

过了一小段时间后。

「咳呃呃呃呃？」

「醒来了？那就继续吧。还有两条腿呢。」

他必须承受痛苦的时间还没结束。

* * *

「如果要乞求原谅，一开始就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对著四肢被压碎，无法使用的他开口说道。

像蛆一样在地上翻滚的男人。

就算想逃避痛苦，兴奋剂也阻碍了他。想表达痛苦的嘴巴也被扭曲的石头堵住了。

他只剩下后悔和痛苦。

他的脑海里一定充满了无数的后悔吧。

如果当时没有逃跑，如果当时多留下一会儿。

但过去无法重来。

因为已经做出的选择会一直留下来，折磨著所有人。

「呃……呃呃……」

那家伙完了。

就算治疗让他的四肢恢复，留给他的也只有管理局的英雄褫夺处分。

管理局的逮捕专案小组已经盯上这家伙出发了。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抵达吧。

被英雄除名的家伙，管理局真的会给他完整的治疗吗？

对这个既不是卷入事件的平民、也不是伤痍军人、更不是英雄的家伙。

顶多就是想办法把骨头接上，让他勉强能走能动就结束了吧。

「怎么……怎么会……」

「怎么了？还有话想说？」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他是如何扭曲著嘴，把卡住的石头弄出来，总之他开口了。

再次将疼痛的身体放回地面，伸展著破碎的手脚，脸部朝天。

他以放弃一切的表情望著天空。望著那被穿孔合板遮蔽、根本看不见的天空。

「我想成为英雄……小时候的愿望……」

「……」

「像……拯救我的英雄……一样……」

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愿望吗？

但是太迟了。他已经走了太远，后悔也来不及了。

被扭曲的社会席卷，背弃了英雄的身分。

他原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还是随著成长才变得如此扭曲，没有人知道。

剩下的只有过去美好的梦想、破碎的现实，以及走向毁灭的未来。

即使没有我，结果也是一样的。

被屠杀的士兵和英雄。

透过调查而被揭露的他错误的行为。

管理局的除名。

改变的只有牺牲者的数量，以及真相被揭露所需的时间而已。

或许，他认为即使被除名，至少还能保住性命吧。

他的愿望实现了，保住了性命。以我施加的永久性残疾作为交换。

……想到这点，我突然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情绪。

不可思议的平静。

无数次感到罪恶感，进行了无数次的拷问……即使如此，每次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有什么不同呢？

……无所谓了。

结束思考。任由衣服上散发出的黑色粒子飘散，我走向废弃工厂的入口。

走向洒满阳光的光明之外。

「管理局的专案小组很快就会来了。乖乖待著。」

我留下这句话，将身体投入光明之中。

056.衣服再华丽有什么用？能赚钱吗？能做什么吗？(1) 


056.衣服再华丽有什么用？能赚钱吗？能做什么吗？(1)

* * *

——今天，管理局发布了官方声明。

——声明内容是，在处理这次的公共事件期间，由于发生的问题，将开除几名英雄。

冰凉的啤酒和宽松舒适的衣服。

可以躺著看电视的沙发。

这里就是天堂啊。

我舒服地躺著，茫然地看著电视。

——那么，我们邀请到英雄专家李基华教授来谈谈。

英雄专家啊。

一位有著英雄社会学教授这样响亮头衔的秃顶男子出现在电视上，向大家问好。

——英雄除名究竟是什么意思，它有多大的效力？

——除名是管理局对所属英雄的最高惩罚。上一次宣布除名是在7年前。当时，一位英雄因为没能控制住怒火，杀害了一位平民。

——原来如此。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惩罚呢？

——以管理局的名义剥夺英雄拥有的力量，并收回赋予英雄的社会特权。但是，这只是管理局的惩罚，像上述案件那样，如果发生平民与英雄之间的暴力行为，则将根据所属国家的法律再次接受审判。

说到那个案件，后来查明是平民的错，被判了3年缓刑。那是一个疯子，因为卷入战斗，自己的车被毁坏了，就辱骂英雄，还向英雄开枪，结果被判了正当防卫，真是荒唐。

事件真相大白后，同情英雄的声音多了起来。说管理局的处罚太严厉了。

即便如此，杀人就是杀人。管理局的判决不可能改变。

3年缓刑只是英雄所属国家美国的判决而已。

啊，不过后来可以领取退役金了。

好像是美国方面向管理局抗议的结果。听说管理局置之不理后，美国政府决定直接支付。

——剥夺英雄拥有的力量，这样的事情可能吗？据我所知，在故事结束之前，力量会一直保持著。

——当然，如果是正常的方法，的确如此。但存在著一些特殊方法。

——特殊方法是指？

——最温和的方法是协助英雄快速结束故事。当造成巨大的社会骚乱时，就会选择这种方法。

——你说温和的方法，也就是说还有其他方法啰？

——嗯。主持人你知道，当故事的敌人不是由故事的当事人，而是由外部力量击败时，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只知道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会爆炸。

——什么？

——该异界存在拥有的力量会纯粹地爆炸。然后根据其浓度，会发生污染。物理法则的扭曲、异界侵蚀，最坏的情况下，会在次元中撕裂一个洞。

然后，异界的存在不断地从那个洞里涌出来。大长壁也是为了阻止它们而建造的。

异界侵蚀或污染的话，花时间净化就可以了，但一旦出现了洞，就无法挽回了。

异界的力量会不断地从洞里流出来，不是故事中的敌人，而是侵略者会从洞里冲出来。

管理局成立后，英雄的数量增加了，洞穴也得到了控制，但以前真的很可怕。

在我想起过去战场的同时，电视里的两个男人继续著他们的谈话。

——那么除了英雄的配合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不一定。如果在异界力量浓度低的地方杀死敌人，并迅速进行净化工作，就可以顺利解决问题。

——当然，由于存在不稳定因素，管理局通常也会尽量避免这种处理方式。

问题就在于不稳定因素。

如果那个地方的异界力量浓度与测量值不同呢？

以为是最后的敌人，结果隐藏的Boss出现了呢？

如果异界的存在拥有以死亡来发挥作用的能力呢？

正因为存在这些问题，所以才尽可能让英雄去解决。

如果是我的话，还有其他方法，不过。

——冒著这样的风险也要将英雄除名的理由是什么呢？

——管理局只是说要除名，并没有提及哪些英雄被除名，以及他们的罪名是什么。

——可以请问一下原因吗？

——很简单。管理局对于英雄的个人信息，除非本人愿意，否则绝对不会泄露。官方的说法是，即使是被除名的英雄，也必须继续他们除名后的生活。

准确地说，是因为管理局的创始人们有很深的心理创伤。

对过去我们所遭受的经历的心理创伤。

因此才有了对个人信息的完全保密。

现在的孩子们反正都把自己当成艺人，好像什么都公开了。

「前辈，你在看什么？」

「新闻。」

我转过头，看到了我的二号弟子。

弟子一边用厚厚的毛巾擦著头发，一边走了过来。

湿漉漉的皮肤上披著一件薄薄的浴袍。虽然没有过于暴露，但看著女孩就这么走来走去，实在碍眼。

「穿好衣服再走动。成何体统。」

还没结婚的丫头，竟然在别人面前袒胸露背的。

「反正这里只有女生嘛。」

啊，这孩子不知道吗？

「我是男的。」

「咦？」

「虽然看起来像这样，但我其实是从男人变过来的。」

「呃……就算这样，你也维持这个样子30年了……」

「啊，你是说身体改变了，精神也会跟著改变？的确，有因为魔法、异界的存在或异界侵蚀而改变性别的案例。」

我认识的人中，甚至有人变成了非人类。

「但我不是。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精神有没有改变。」

是因为身体本身的改变，还是因为变成了魔法少女的关系呢？

想比较看看，也得有跟我一样的人才行。

虽然有类似的例子，但那个人在退役后好像也结婚了。

「呃……那你会被女性吸引吗……？」

她丢下毛巾，眼神飘忽不定地抛出这个不太像问题的问题。

慌张了吗？

干嘛这么激动，衣服都要掉下来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如果对象要从男人和女人之间选一个的话，我会选女的，但这大概也是因为我的精神仍然是男性。」

事实上，女性比男性更引人注目。

然而，雅彬就这样走来走去，让我感到在意，并不是因为她是女性，而是因为身为我弟子的年轻人如此散漫。

这孩子要是变得奇怪了，我该怎么面对你们的父母？

虽然我从没跟你们的父母见过面。

「那应该没关系吧？」

「什么没关系？」

「前辈看起来也不会做什么，而且诗娴穿得更夸张……」

……别提白诗娴了。

那家伙就算衣服破光光，大概也会裸著身子拿著锤子在市中心狂奔。

「说什么呢？」

说曹操曹操到。白诗娴也出现了。

这家伙似乎也准备洗完澡睡觉了，穿著一件看起来很柔软的连身衣。

诗娴的吉祥物——琳，则睡眼惺忪地坐在她肩上，不停地打瞌睡。

睡衣，如果是那种程度的话，我还能理解。

问题在于……

「诗娴啊。」

「是！师父！」

「你那衣服的设计是什么？」

「恐龙。」

嗯，是啊。

我还以为是恐龙怪兽出现把你吞下去了呢。

为什么要穿著玩偶装呢？

明明我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穿著普通的睡衣？

「诗娴啊，前辈好像在问你为什么穿著恐龙装睡觉……」

在我无言以至抱住头的同时，韩雅彬替我向白诗娴翻译了我的话。

从人类的语言，翻译成恐龙的语言。

还是野猪的语言？总之。

「路上看到觉得很可爱就买了。」

「那、会不会有点不舒服？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被这里那里刺到？」

尽管雅彬努力地翻译，白诗娴依然带著灿烂的笑容开口。

「标签上写著布料很柔软。头也可以这样放进去。」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样，白诗娴开始按压自己的头。

就像她说的一样，玩偶装的头凹陷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鼓了起来。

现在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雅彬啊，至少你要好好穿衣服啊。」

「……虽然方向性不同，但我也觉得应该这样。」

是啊，为了我的精神健康著想。

——李基华教授，谢谢你的良言。以上就是李基华教授的分享。

「那个，是最近关于英雄除名的报导吧？」

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衣服被批评的恐龙弟子，坐在我旁边开口说道。

「是啊，听说战场上犯错的英雄有好几个。」

「犯了什么罪也公布了吗？」

「那是个人资讯，不会公开的。如果本人愿意，当然可以公开，但那肯定是不光彩的事，谁会想公开啊。」

现在都已经到了跟怪人谈恋爱、放弃一切私奔，管理局都会想办法帮忙遮掩的程度了。

比那更不光彩的事，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什么。

就像我私刑处置的那家伙一样，丢下伤员逃走之类的。

蓄意杀害友军、屠杀平民。

违反命令逃亡途中重伤同袍后逃逸，大概就是这些吧。

单纯的逃亡或抗命，是不可能被除名的。

顶多就是削减退役金、短期拘留、褫夺英雄名号。

除名确定会公开的案例，都是会让英雄整体形象变差的行为。

那是管理局最害怕的事。

「与其这样，不如公开，并承诺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这样不是更好吗？」

「你是说连犯事者的身分也要公开吗？」

管理局绝对不会这么做。

以前公开过之后，无辜的人受到牵连的案例又不是一两次。

更精确地说，是所有英雄都受到了牵连。

「我不是指个人，而是指管理局旗下的成员犯了什么罪、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后续的事件处理经过，公开这些资讯怎么样？由管理局正式说明，大家应该会更信任他们。现在管理局本来就因为保密主义太强，引来不少抱怨。」

白诗娴口中说出了有逻辑的话。

让人惊讶到觉得这家伙原来也会思考。

「管理局很在意英雄的形象塑造，你的合约上应该也有形象维持条款吧。」

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形象维持条款。

我的合约都那样了，现在的合约内容可能更多。

其实我们反对过，但麦克白和执行团队强行通过了。

「正因为追求那种完美形象，反而降低了大众的信任度，不是吗？或许营造更亲切的形象，稍微放松一些，长远来看会更好。如果建立了信任，就算发生了事件，大家也不会对英雄失去信心。」

信任吗？

真的能做到那样吗？

觉醒者和非觉醒者互相尊重、彼此尊重的社会。

我闭上眼睛，想像著那样的未来。

英雄摘下面具，笑著，炫耀自己功绩的社会。

坐在教室里，和朋友聊著这些事的景象。

无法想像。

黑色的污渍涂抹了我的想像。

冷笑。

充满恐惧的眼神。

锋利的注射器。

紫色的培养液。

电。机器。血。

用黑色麦克笔写的字。

不可能。

我完全无法想像那样的社会。

我平复情绪，慢慢地将视线转向白诗娴。

她从恐龙布偶装里探出头来，笑咪咪的。

她应该可以想像那样的景象吧。

不完美、亲切的英雄。那样的人们来来往往的社会。

「你们去改变吧。」

「咦？」

「现在的管理局经历了太多事，思想僵化了。等你们长大了去改变吧。」

就像我们犯下无数罪孽，改变了社会一样。

我默默地转头看向电视。

新闻结束了，开始播放广告。英雄们像艺人一样出现在广告里，拿著饮料做宣传。

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是对的。

转头看向两个弟子，她们已经开始讨论那饮料的味道如何了。

对她们来说，这很正常吧。

不完美、亲切的英雄。

或许我错了。英雄不需要完美，亲切或许更好。

就算不完美，或许也能守护人类。

但我认为，只有完美才能守护人类。

必须要有那样的信念，才能对抗异界的浪潮。

我们这些老英雄，就是这种思想的结晶。

望著白诗娴。

那么，你就自己证明看看吧。

试著改变看看吧。

如果我错了，就用你全部的力量打倒我这个昔日英雄的象征吧。

我会赌上我的正义，成为向世界发出波澜的支柱。

如果我没有被打倒，就证明我们是对的。

怀著这样的想法，我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我静静地平复心情，韩雅彬向我伸出了手。

「干嘛？」

我没有躲避她的手，顺著她的引导被拉走了。

站在沙发后面，韩雅彬抱住了我的脸。看向另一边，白诗娴也像我一样被雅彬的手臂抱著。

「明天去买衣服吧。」

「什么？」

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啊。

「雅彬啊，我有很多衣服啊。」

「不，要穿得体面一点。你那根本不是衣服，是破布。」

的确，诗娴穿的的确不是衣服。

就算从旧衣回收箱里捡来的也比那好……。

「前辈也是啊。你还说我呢，你自己那副样子是什么啊？」

我怎么了？

一件大到可以盖住腿的T恤。

一罐啤酒。

完美的装扮。

「这样不就好了吗？反正我想要的话，连魔法少女的衣服都能变出来。」

「要挑剔别人的衣服，说话的人自己也要穿得端正才行。明天要去买衣服，你就记住这点吧。」

韩雅彬说完这句话，松开了手，离开了客厅。

「诗娴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明天要去买衣服呢。那么我也早点睡吧。不能起晚。」

诗娴弯下腰，抱起在沙发上睡觉的琳，也离开了客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057.衣服再华丽有什么用？能赚钱吗？能做什么吗？(2) 


057.衣服再华丽有什么用？能赚钱吗？能做什么吗？(2)

* * *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柔和的音乐流泻而出，明亮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洒落。

喧闹明亮的购物中心。

象征社会重建的巨大建筑。物资丰饶流通的建筑物。

或许是因为平日的早上，购物中心里人不多。当然，还是有一些人在走动，但大多数是来购物的家庭主妇，或是今天休假来逛街的人。

也就是说，我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女性买衣服的地方，而是一个地区总会有的那种大型购物中心。

当然，这里也有很多服装店，但我不太清楚有没有女性喜欢的漂亮衣服。

身为英雄得到的钱应该不少，去更贵的地方购物也可以吧。

我不知道哪里有卖女装，但韩雅彬应该知道。

不，或者说，幸好没去那种地方。

在这种大众化的购物中心，我都已经受不了这种氛围，瘫软在沙发上了，要是被拖去那种地方，我可能会羞愧而死。

我觉得附近的超市或中小型超市就够了……。

这么一想，我的身体更加瘫软了。

为什么这种地方的沙发这么硬啊。

我茫然地发著呆，头渐渐低了下去，店里玻璃墙反射的光线刺痛了我的眼睛。

为了避开光线，我把头转向了我的弟子们。

她们拿著一件看起来很紧身的粉红色洋装，互相比划著，吵吵闹闹。

「这件怎么样？」

「腰部太紧了，感觉会不舒服。」

「平常穿的魔法少女服装不是更不舒服吗？」

类似军装的灰色衣服，海军蓝外套，白色披风吧。整体看起来像是在燕尾服上加了披风的古怪服装。

那大概也是出自白诗娴奇妙的时尚感吧。

她现在穿的衣服也惨不忍睹。

宽松到肩膀线垂到手臂的T恤。

松垮垮的黑色长裤，大腿看起来鼓鼓的。

为了防止滑落吧，在T恤外面系了一条腰带。

当然，她并没有做出把T恤下摆扎进裤子里的正常举动，T恤的边缘像裙子一样飘动，吸引了我的目光。

光看那个样子，就像个穿著破布的怪人。

我和她是同一个等级的？

虽然我平常穿得很随便，但和诗娴比较，我还是无法接受，于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著。

订制的白色衬衫和棉质长裤，外面穿著一件薄薄的灰色外套。

魔法少女服装的一部分——坚固的棕色皮靴。

没有什么太奇怪的地方。

这是贤锡说我穿著太随便，自掏腰包帮我订做的衣服，应该没问题吧。

因为穿了很久，外套起了毛球，颜色也从黑色变成了灰色。

……就说是复古风吧。

果然还是水洗的问题吗？

我正胡思乱想著，诗娴被雅彬抓著手拖走了。

雅彬手上拿著一大堆衣服，限制诗娴的行动，不让她逃跑，然后把她拖向更衣室的样子，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诗娴似乎不喜欢自己变成换装娃娃，挥舞著四肢挣扎，但她现在不是变身后的魔法少女，而是一个普通的女性。

不知道是不是没变身的话雅彬的力气比较大，挣扎的她被雅彬抓住，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衣服弄坏了怎么办。

两个弟子在那边吵吵闹闹的时候，我的身体渐渐和坚硬的沙发融为一体。

顺著地球引力，为了躲避闪烁的光线，为了寻找更柔软的地方，我的身体向下滑落。

我想回家。

「姐姐们把你丢下，觉得无聊吗？」

是服装店的店员吗？

一个穿著普通的女性向我搭话。

「等你长大一点就会知道了，挑衣服虽然看起来很无聊，其实还蛮有趣的。」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不懂。

衣服只要耐穿、合身不就好了吗？

「她们不是我姐姐。」

「那是？难道是你妈妈？」

她们看起来像那样的年纪吗？

大婶说话真刻薄。

「我是她们的监护人。虽然我看起来这样，但其实年纪很大了。」

「……。」

服装店老板的脸扭曲了一下，笑容瞬间崩塌。

是因为听到了绝对没料想到的答案吗？

「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啊，不能这样戏弄阿姨喔。」

好不容易修复了营业用笑容，再次开口搭话的老板，却明显看得出是勉强挤出的表情。

扭曲的皱纹，微微眯起的眼睛。

「那两个家伙的年龄加起来还没我大，你不用担心，继续忙你的吧。」

我说完这句话后闭上眼睛，她像是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似的，从我身边离开了。

果然这种事情让人很不舒服。

只凭我的外表就对我亲切的举动。

注视著我的众人目光。

人来人往的明亮场所。

这一切的一切。

至少不要跟我有眼神接触就好了。

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要回来呢？

闭著眼睛等待两个孩子，不知道过了多久。

「前辈。久等了吧？」

「还好。」

听到雅彬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意想不到的光景，弟子改变的模样。

我好像明白了雅彬想说什么。

「雅彬啊，这衣服闷……」

「闭嘴，闷什么闷，你的绳子才绑得更紧。」

啪。

雅彬一边拍打著白诗娴的背，一边说道。

「前辈，这衣服怎么样？」

「还不错。」

简短的回答。

因为不擅言辞，只能这样表达。

白诗娴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并不是一开始拿的那套女性化的衣服。

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带点中性风格的衣服吧。

上半身是遮到脖子的白色衬衫，搭配了画龙点睛的金属饰品。

下半身则是宽松的黑色百褶裙，裙长及腰。

「诗娴的底子不错，而且单色系的衣服很适合她。有点中性的打扮也不错，配上长发看起来很独特。」

「那裤子不是更好吗？这裙子太飘了。」

「当魔法少女的时候不是穿很多吗？平常这样穿比较好。」

或许我得承认。

就像韩雅彬说的，穿著打扮也是相当重要的因素。

白诗娴虽然嘴上抱怨，但看她站在镜子前整理裙摆的样子，似乎也觉得还不错。

希望诗娴能因此对穿著多点在意就好了。

至少不要再穿恐龙装或破布出门。

「韩雅彬，你的衣服呢？跟刚才出去的时候一样啊。」

「我的衣服现在才要去买啊。」

……现在才要去挑？

在这里耗了几个小时了？

雅彬无视我惊讶的表情，将卡递给柜台的阿姨。

「结帐。」

「哎呀，买了不少呢。」

「因为成果很好啊。你看，是不是完全不一样了？」

服装店老板大概是因为衣服卖了很多，笑呵呵地和雅彬聊了起来。

说这衣服适合搭配饰品，要不要考虑简单的胸针之类的。

互相称赞打扮得很漂亮。

结帐也要花这么多时间吗？

这些话有什么意义？

「师父，这衣服怎么样？感觉打架的时候会很不方便。」

诗娴似乎难以加入她们的对话，便在我身旁坐下开口说道。

「反正变身之后衣服会自动替换啊。」

「可是，也有不变身的时候啊？平常这样穿，那时候会不会很不方便……」

你之前穿的那套衣服大概更不方便吧。

穿著那条肥大的裤子能跑得动吗？

想这样说，但这样说不行。

「想成为亲切的英雄吧？那这身打扮是不错的选择。」

「我没说想成为亲切的英雄。」

这也好，那也好。

「就算不是那样，管理外貌也是不错的选择。在媒体上曝光的话，好看的外貌也会是加分项。」

「嗯。这衣服和我平常穿的衣服有那么大的差别吗？」

「差别非常大。」

大概从第一印象开始就会产生很大的差异吧。

如果把穿著破布的英雄和穿著整齐的英雄做比较的话。

话说回来，第一印象和亲切感。

想到了什么。

像是可以用来撼动世界，巨大的石头一样的东西。

「结帐了！走吧！」

我的思绪被韩雅彬的出现打断了。

没关系。如果继续逛这个购物中心的话，思考的机会多的是。

被韩雅彬拜托帮忙提东西，接过一个小纸袋。

她应该不是没脑到让我提所有东西吧。韩雅彬和白诗娴各自手上都提著两个纸袋。

回家时要怎么办才买这么多？

我慢慢地跟在韩雅彬身后移动脚步，继续思考。

黑色袭击者一个人无法撼动社会。

即使挥舞巨大的力量，也不能让平民受到伤害。

那么组成团体怎么样？

利用怪人结社，攻击整个社会？

这也否决。

就算利用结社攻击社会，也无法撼动社会。

反而会让英雄们团结起来对抗一个强大的集团。

让结社陷入危险的行动，却没有什么好处。

那么，裂痕呢？

利用黑色袭击者在管理局制造裂痕？

重点是撼动社会。

动摇管理局，让其影响持续下去。

像危险来福枪一样，聚集对现今社会不满的人，对抗管理局这个庞大的组织。

聚集对管理局不满的国家和英雄，组建一个巨大的组织。不是人类的敌人，而是人类内部产生的对立组织。

一个管理局无法以保护人类的名义打压，也难以牵制的组织。

不是邪恶，而是与管理局的正义冲突的新正义。

但是，现在的黑色袭击者无法做到这一点。

它目前的评价只是一个疯狂的狂人。

不是背负著另一种正义而受苦的人，而是一只疯狂的野兽。不适合作为偶像的存在。

那是我所做的事情的结果。

我不后悔。因为我只能那样做。

那么就利用宥蜜吧。

让宥蜜抓住其他人的心。

利用她的外貌和言语来说服其他人。

她只要做那样光明面的事就足够了。

我会继续走我原本走的黑暗之路。在黑暗的夜晚奔驰，就像隐藏在黑色粒子中一样。

威胁某人，消灭妨碍者，扩大组织的规模。

这样就好。

正义与正义的冲突。

无论哪种正义获胜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由此产生的社会混乱。

如果与新的正义发生冲突，管理局就会把精力放在那上面。

那么英雄们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寄托在管理局的支援上。

像现在这样，出现稍微强一点的敌人就请求支援是不行的。

如果这样决定了，就和宥蜜商量，制定详细的战略吧。

整理好思绪后，我抬起了头。

觉得今天来选衣服真是太好了。

不同的刺激为我带来了新的想法。

正这样满足地环顾四周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知何时，周围的店铺从女装店变成了学生服店。

为身材矮小的孩子们准备的衣服。

有些不祥的预感。

「韩雅彬，你不是说要去挑衣服吗？」

「仔细想想，比起我的衣服，前辈的衣服好像更重要。」

……等等？

「我的衣服也有啊，你看，我穿得很好啊？」

「不管怎么看，这些衣服都太破旧了，根本不能穿。前辈是怎么保养衣服的？」

怎么可能这样？

衣服不是放进洗衣机里洗就好了吗？

云浩好像也说这样就够了？

「我没关系，雅彬你还是先……」

「不行，今天是为了诗娴和前辈才出来的。我的衣服可以不买，但前辈的衣服一定要买。」

要买我的衣服？

不祥的预感让我转头看向诗娴。

衣服本身是中性的，但带点女性化的风格。

我环顾周围的店家。

大概是学生、童装店，所以男女装都有，但整体氛围还是以女装为主。

粉色、红色、白色。裙子。

「不是，女……女装，吧？」

「我会尽量挑选适合你的。」

这不是我问题的答案吧？

嗒。

纸袋从手中滑落。

我迅速转身，蹬地。

「前辈！」

「师父！？」

快逃！

058.管理局——心 


058.管理局——心

* * *

「所以我就这样逃跑了，就是这样。」

「……真不像样呢。」

司书嘴上这么说，却愉快地笑了起来，附和著我的话。

话说回来，这帮家伙拿我的外貌开玩笑，可是老梗了。

「反正都要去一趟，我的弟子们也不可能追到这里来，正好。」

「用这种理由要求转移魔法的人，恐怕只有你了吧。」

「我使用了我的正当权利，有什么问题吗？」

嗒。嗒。

两位英雄的脚步声静静地回荡在走廊里。

有著少女模样的魔法少女。

身材纤细的金发科学家。

其中，金发科学家乍看之下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瘦弱科学家，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特殊之处。

嗡嗡作响的马达声，诡异闪烁的红色眼睛。

左手的半透明光泽皮肤，以及皮肤下隐约可见的机械装置。

他的身体一部分是机械的这个事实。

比以前更多了。

因为他很少露出皮肤，所以不太清楚，但今天是因为只是单纯的善后工作吗？

由于他穿著轻便的衣服，他机械化的身体更加引人注目。

「话说回来，机械化的比例又增加了？不如退役吧？」

像我一样，在变得无法挽回之前。

「还不行。负责净化工作、现实调整和其他研究的下一代还没有成长起来。」

他用夹杂著机械音的声音继续说道。

「就算因为副作用身体变成机械，那又怎么样？身体已经坏掉的同伴又不是一个两个。」

「真的变成那样，就会像我一样。没看到我这把年纪，变成换装娃娃了吗？」

啧。

如果发现得再晚一点，我可能就穿著飘逸的衣服，因为精神上的冲击而离开人世了。

可怕的弟子们。

恩将仇报。

「这是值得体谅的副作用。成为永生的机器，为人类奉献。这也不错。」

哈哈哈。嘎吱。

生锈铰链的声音从他的声带中发出。

脖子也被侵蚀了吗？

「身体机械化程度越高，想法就越单纯，你不是不喜欢这样吗？」

「年纪大了，想法也改变了。即使变成那样，也应该守护管理局和人们吧。」

这家伙，最后的坟墓也选择了管理局吗？

如果是司书的话，或许能做到。

即使大脑变成发条装置。

即使思想只剩下纯粹的电流。

这家伙，到最后也会为了人类挺身而出吧。

「要是像天下第一剑那样没有副作用的系列就好了。」

「有时候我也很羡慕，但我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各有优缺点。」

武者或魔法师没有副作用。因为那是普通人经过锻炼也能使用的力量。

虽然缺乏绝对的力量，但经过10年以上锻炼，就能发挥出下位英雄力量的技术。

英雄和平民的区别，只是力量积累的速度和最初拥有的力量总量而已。

现在异界的力量遍布地球各地，不像我们那个时代，即使不是英雄，也能拥有一点力量。

「有出现与故事无关，自行觉醒超能力的人吗？」

「还没有。有人推测，可能是异界的力量浓度需要更高，或者需要一些额外的步骤。」

我突然想到就问了这个问题，看来还是没有。

我预料到了。

随著地球逐渐被异界侵蚀，像超能力者或变身英雄这样的特殊存在，会不会自行觉醒呢？

魔法少女的机制本来就不同，所以不在讨论范围内。

「修复机械化副作用的方法呢？」

「完全没有进展。按照预测，我的身体会更快完全机械化。」

「还剩几年？」

「比预想的更快了。按照这个趋势，20年内就会完全被侵蚀。」

还有20年啊。

那么这家伙也要做了快40年才会变成那样，为什么我15年就变成这样了？

就这样一边聊著现状，一边继续走在走廊上。

无数的认证装置与密码。

绵延不绝的保安设施之后，通往地下。

* * *

哔。哔哔哔哔。

——密码不符。请重新确认。

第三次响起的密码错误提示讯息。

哔。哔哔。

——密码不符。请重新确认。

第四次。

尽管密码一直错误，我和司书却像没事一样看著铁门。

哔。哔哔哔。铿锵。

第五次尝试，司书输入了正确的密码，终于，阻挡我们的大铁门开始开启。

「我实在记不住那个密码。」

「是明文，应该很容易记吧？最多不过是60字的句子五遍而已。」

我的脑袋不行。

连游戏公司的帐号和密码都会忘记，300字的密码算什么。

究竟是谁想出要连续输错4次密码，最后再输入一次的？

而且根据日期，那五个句子的顺序和组合还会改变？

本来能到这里的人就寥寥无几，这密码到底是想钓谁啊？

一边想著这些，一边看著缓缓开启的铁门对面。

因为没有光线，所以什么也看不见的漆黑之地。

但那黑暗也只是访客出现之前的景象。铁门开启到足以让人通过的程度后，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泡亮了起来。

位于地底深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其存在的管理局心脏。

稍微搜寻一下，就能发现堆满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O级怪兽的种子。

某个故事的存在作为最后手段想要使用的，能够钻孔的末日机械。

被封印的某个故事的最终Boss和干部们。

为管理局提供无限能源的永动机数十个。

据说可以献祭一个世界来回溯时间的时钟。

能将死者复活成异界存在的绝望之棺。

然而，我们两个却对这些东西视若无睹，继续迈步向前。

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今天我们来到这里另有目的。

「你要喂它吃什么？」

「关系和存在吧。上次战争中太引人注目了。」

比我好。

我得喂它吃关系、存在、感情三样东西。

进入那汇聚了无数力量的地方，感受到许多力量交织在一起。

无限城主的拟似异界。

司书的现实操控。

逆喻的手术室。

麦克白的封印结界。

骸骨的灵魂掠夺。

黄衣之王的戏剧第一幕。

光是强烈感受到的就有六个。

不仅如此，紧接著是无数力量和机械交错的空间。

与现实隔绝，即使有人出了问题，封印也绝不会被解开，以力量重叠构筑而成，与世隔绝的地方。

乍看之下，那地方很像监狱。

绵延的黑色走廊，两侧设置的铁栅栏门。

门上挂著金属制成的囚犯名牌。

然而，应该写有囚犯名字的金属牌上，却刻著奇怪的单词。

关系、爱、过去、记忆、存在、感情、生命、灵魂、意志……。

无穷无尽的诡异单词。

我们走过那诡异的监狱，停在写著「关系」单词的门前。

「我先来。」

「好。」

司书撩起衣服，把手伸进铁栅栏内。

口中低声呢喃著，大概是想记住想要留下的关系，所以重新回想了一遍吧。

咻噜噜。

司书把手伸进去的同时，传来黏糊糊的东西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从铁栅栏中伸出一条褐色的触手，抓住了司书的手。

黏液滴落著，剧烈蠕动的触手黏附在司书的手上，开始扭动起来，但我们却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切。

「叽叽叽叽叽叽诶——」

触手的表面裂开，形成一张怪异的嘴。

令人心神不宁的诡异声音震动著牢房，与之共鸣似的，

「咕噜咕嘎嘎嘎——」

「啊咕喀咕——」

「噗咕噗——咕——」

原本寂静的牢房，充斥著嘈杂的声音。

即使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中，我们两人依然面不改色地盯著触手。

喀嚓。

从触手上长出的嘴咬住了司书的手臂。

皮肤被撕裂，内里的鲜血喷溅而出。即便如此，我们仍然淡然地注视著。

因为那并非单纯的伤口。

那是超越世界法则，吞噬我们之间联系的行为。

然而，这并非以我的标准进行的删除。

或许有英雄目睹了我的英姿，并心生向往。

但我无从得知那位英雄对我抱持著何种想法。

或许，那位英雄对我怀有憧憬之情，而我则成为了他心中的目标。

某些我不认识的人单方面与我建立的关系。

即使是这样的关系，那触手也会将其吞噬。

即使我毫不知情，只要那是与我相关的联系，它都会一概吞噬。

超越常识的力量。那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为了隐藏无数秘密，为了不让我们的姓名被世人知晓，我们需要这种超越法则的力量。

以关系为食，减少认识我们的人。

以存在为食，减少世界对我们的认知。

以情感为食，切断某人的失控。

以空间为食，将这个地方从世界上隐藏起来。

以记忆为食，掩盖管理局的罪行。

虽然大多数触手是我的敌人，但在其他故事中，也存在著拥有超越时空的吞噬能力的敌人。

这里是收容它们的空间。

以无数的限制和力量束缚它们，让它们仅作为工具苟延残喘。

我们为了利用它们的力量而在此榨取它们。

或许，我的故事进展如此缓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因为有无数的触手存活于此。

「呃。」

手臂不断被啃食的司书猛地抽回手臂，拉开了距离。

「被吃掉更多了？还是更少了？」

「稍微多了一些。」

「是重要的人吗？」

「不，是学生时代的朋友。反正也好久没见了，应该没关系吧。」

司书苦笑著，走向下一个地点。

他是去吞噬存在吗？

那么，轮到我了。

我卷起袖子，将手臂伸进铁栏杆内。

刚才吞噬了司书的关系，却依然饥肠辘辘吗？

以惊人的速度伸出的触手开始啃咬我。

触手的牙齿甚至没有刺破我的皮肤。

但与物理上的伤害无关，我能感受到联系正在被吞噬。

曾注视著我的某位英雄。

他曾对我心生向往。

但如今，他再也无法感知到我的存在了。

记忆或许依然存在。

他会记得绯红战锤出现并拯救了他的事实。

但那将变得无关紧要。

如果有人问起此事，他只会轻描淡写地说：「啊，是有这么回事。」，而他不会记得自己对我产生过何种情感。

即使听到绯红战锤这个名字，他也无法立刻想起我。

即使想起，那份记忆也不会与憧憬之情联系起来。

就这样，我的存在被强制从社会中抹去。

从那些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关系开始。

渐渐地，扩展到重要的关系。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

我的活跃事迹将无人记得，会被埋藏在其他人的记忆深处，最终消失。

这次闹得太大了吗？

比想像中被吸走的时间更长，却仍然看不到该切断的线。

无数的关系正在消失。

无论是与我面对面的人，还是我素未谋面的人。

在我细细咀嚼每一个人的时候。

某个人的脸浮现在脑海中。

最后一个被我以黑色袭击者身分处决的男人。

牙齿被石头击碎的英雄。

最后忏悔痛哭的罪人。

与他的关系即将消失。

「滚开。」

为什么呢？

即使消失也无所谓的他。

在他脸庞浮现的瞬间，我激烈地反应，压制住了触手。

别再吞噬我的东西了。

吞噬我的善行无所谓。

那是我的职责，即使没有回报也必须去做的事。

但恶行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是我必须背负的重担。

黑色袭击者的恶行不能就这样被抹去。

我强行扯断了触手。

059.不论富豪还是什么，一颗子弹就够了(1) 


059.不论富豪还是什么，一颗子弹就够了(1)

* * *

在管理局办完事后，我走出门外，茫然地走在路上。

本来想赖在逆喻或司书那里过夜，但两人都以忙碌为由把我赶了出来。

逆喻说她还在忙著治疗上次战争中受伤的孩子们。

司书则说，我只要一进实验室，就会把东西弄坏，而且还不只一两件。

我也去找了贤锡，但他听了我的情况后，只是板著脸叫我回家。

凭经验我知道，贤锡说重话的时候，我最好别吭声，所以我乖乖地离开了管理局，就这样成了流浪汉。

……我真的很不想回家，该怎么办？

果然，老实承认自己害怕弟子们而不敢回家是错误的吗？

就这样回家，说不定会看到装饰著荷叶边的红色连衣裙之类的可怕兵器。

那和平时穿的魔法少女服装完全不同，是件奇耻大辱的衣服。

光是想想就让我情绪激动，要是亲眼看到会怎么样呢？

要是她们真的拿著那样的衣服要我穿，我可能会在一瞬间堕落，挥舞著大锤。

虽然总有一天得面对，但现在我需要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砰。

是因为分心的缘故吗？我和某人撞了个满怀，身体倒了下去。

平时要是有人撞到我，他们会像踢到石头一样在地上打滚，但现在因为被吸走了很多东西，我的身体变弱了，才会发生这种事。

虽然2～3天就能恢复，但现在如果我不使用魔力，就和普通人没两样。

被触手吸走东西的对象是我和司书，所以只是变弱而已，如果是半吊子英雄或一般民众，早就变成废人了。

「啊，对不起，你没事吧？」

与我相撞的女子，担心我像个跌倒的小孩一样，向我伸出了手。

「我没事。」

我不想对向孩子伸出援手的人太苛刻，便模仿小孩的语气，握住了她的手。

「嗯，你和父母走散了吗？姐姐带你去找他们好吗？」

她一边说，一边刻意让我看到她背上的枪。

平时可以公开携带枪枝的只有英雄，所以她这么做是想表明自己是英雄吧。

肯定也包含了帮助小孩可以提升自身形象的算计。

或者，真的是出于正义感。反正英雄们都是闲人。

不管是哪一种，或两种都有，我都不需要回应她的好意。

「我没事。」

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她一脸困惑地看著我离去的背影。

是因为我这个小孩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对英雄们的帮助感激涕零吗？

算了，无所谓。多亏看到了她的枪，我想到了可以投靠的地方。

砰。

铃铃铃铃。

「喂，武器专……」

这家伙都不确认来电者是谁就接电话吗？每次都这样。

「是我。」

「老师，你怎么了？最近怎么这么常联络我？」

看来她现在听到我的声音已经不会慌张了。也是，是时候习惯了。

「你们住在哪里？」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的声音在颤抖，好像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我想见见你和宥蜜。」

具体来说，我需要一个过夜的地方。

「嗯……告诉你也无妨，但就算你知道也进不去。」

什么意思？

知道位置却进不去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在哪里？」

「在管理局前面那条大马路上。」

「那你在附近咖啡厅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我还是决定听从她的话。

「要多久？」

「大概30分钟左右会到。」

「我知道了。」

喀嚓。

我单方面挂断电话，环顾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多到不像话的咖啡店。

商标真华丽，是要让人一边欣赏窗外一边喝吗？墙壁都用玻璃糊满的咖啡店。

因为没指定是哪家咖啡店，所以大路边的应该不错吧。

我如此想著，踏进了咖啡店。

* * *

「怎么这么贵。」

一杯咖啡6,000韩元。

不假思索地被店员推荐买下的松饼4,800韩元。

这样加起来已经超过一万韩元了吗？

我不是没在咖啡店喝过咖啡。因为各种原因跟人碰面时，总是被迫拉去的那种地方。

但这也太过份了吧。咖啡比饭还贵。

别人请客时，只觉得甜甜的咖啡，今天格外苦涩。

这就是所谓的一万韩元的痛楚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松饼中和了咖啡的苦味。

店员肯定选得很好。

一定是知道咖啡很苦才推荐的吧。

不知为何还额外附赠蜂蜜和奶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就这样奢侈地花了一万韩元，呆呆地望著大马路。

管理局前方熙熙攘攘的街道。

设立之初，空无一物只有宽阔大道的地方，变成了一条热闹的商业街。

赚了很多钱的英雄到处撒钱，因此吸引了许多昂贵的商店聚集，如此循环往复而形成的商业街。

因为一开始就禁止车辆通行，所以更容易聚集人潮，成为绝佳的商圈。

管理局不喜欢周围出现高楼大厦，因此聚集了许多精致可爱的建筑物，这也是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这么说来，管理局的建筑物很不搭调啊。

热闹的商业街上，林立著最高不过五层楼的白色建筑物，在其尽头，是一片宽阔的土地和一座高耸的黑色塔楼。

难得的视觉飨宴，却被视野一角的黑色塔楼给破坏了。

但也有人觉得这样别有一番风味吧。

就这样把松饼塞进嘴里，连咖啡里的冰块都嚼碎吃掉的时候。

「充满活力地奔跑～珍藏在心中～」

铃声响起，我迅速拿起手机。

「来了吗？」

会打电话给我的人本来就没几个。

而且还这么刚好，在30分钟左右打来。

我如此想著开口，却听到了……

「请问是黑色袭击者吗？」

不是预期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男人的沙哑嗓音。

……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谁。」

「我叫候昂。今后请多多指教。」

「我不是在问你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

我压低声音，朝著手机发泄怒火，担心被别人听到。

威胁？窃听？怎么会被发现？这通电话想干嘛？

「嘎——」

同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咖啡店的玻璃窗前。

车窗也贴了黑色隔热纸，看不见里面，令人不安。

而且车子的前后都挂著蓝底白字，写著「管理」的车牌。

是管理局的车。

……已经被发现了吗？

我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拔出撬棍逃跑。

没关系，还逃得掉。

只要销毁手机，藏匿行踪，就能蒙混过……

「嗡——」

车窗缓缓降下，车内的人映入眼帘。

外表粗犷，西装底下藏著仿佛要炸裂的肌肉，耳朵上夹著手机的男子。他慢慢地看著我，挥了挥手。

「我是来接素琳小姐的客人的。」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从他的嘴型来看，确实是眼前这个壮汉说的话。

「素琳是谁？」

「哎呀，你们还没互相介绍吗？我指的是危险来福枪。」

* * *

安静。

车子好得不可思议，只感觉到些微的震动。

车辆平稳地在路上奔驰，甚至没有噪音。

虽然我乖乖地上了这辆「危险来福枪」的车，但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为什么她会搭乘管理局的车出现？她是什么人？

我偷偷瞥了一眼，看见他脖子上挂著银色项链。

虽然伪装成颈圈的样子，但有相关知识的人应该都知道。那东西是阻止怪物身上异界力量散发的装置。

他脖子上嵌入的铆钉，也消除了那只是类似饰品的可能性。

连接项链和脖子的粗铆钉。用力可以拔出来，但那东西是为了造成大量出血而嵌入的。

就从这个开始话题吧。

「怪物为什么要做区区英雄的善后工作？」

「不知怎么地，就和素琳小姐的家族结缘了。以前是觉得有点烦，但做了这么久也产生感情了。」

家族？

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不祥的词语。

「家族？什么意思？难道危险来福枪和管理局有关系⋯⋯」

「你不知道吗？素琳小姐的家族在管理局里相当有势力⋯⋯」

「她姓什么？」

「宗素琳。」

宗姓。管理局。其中又有势力的家族的话⋯⋯

⋯⋯操。是以前的财阀啊。

管理局成立的同时，他们把公司和资本全部交出去，占据了位置。

现在也应该在管理局占据一席之地吧。

等等，宗？

「⋯⋯难道危险来福枪的外甥是朴贤锡？」

「你很清楚嘛。」

该死。我现在是把朋友外甥女的四肢都打断了吗？

不，没关系，她都好好痊愈了。没问题。

对。危险来福枪也说没问题了。

「那丫头为什么要当英雄？就算什么都不做，在管理局也能占有一席之地吧。」

虽然管理局是严格的实力主义，但派系和政客的影响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就算不是高层，中等职位也应该能轻易得到吧。

「她从小就憧憬英雄。为了成为英雄，从小就拿枪射我。结果真的成为英雄了。」

哈哈哈。

与他那魁梧身材相衬的响亮笑声在车内回荡。

要疯了。该死。

难怪她用那么贵的子弹，原来是真的有钱才这么做的。

难道，宥蜜的电波绑架不需要其他机器，也是危险来福枪用钱解决的吗？

⋯⋯要疯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按著突然袭来的头痛，躺在座椅上整理思绪。

我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英雄，危险来福枪竟然是管理局的高层。

宥蜜和她似乎很合得来，到处跑来跑去。

大概，继承了我记忆的宥蜜也知道她和管理局有关系吧。尽管如此，她还和她一起行动，就表示她们之间已经建立了相当程度的信任。

刚才想到管理局牵扯进来，让我头痛了一下，但这样整理一下，我有了不同的想法。

这样反而更好吧。

既然都这样了，彻底利用她才对。

管理局的人脉。和我完全没有交集的人脉。

这不就是让管理局产生裂痕的绝佳棋子吗？

但是，为了使用这颗棋子，我必须先整理周遭。

「喂。肌肉发达的司机。」

「我叫候昂。」

「现在你的车上载著一个A级怪物。而你是管理局的人。你打算怎么做？」

气氛骤然冰冷。

一度充满车内的喧闹对话全都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寂静和汽车发出的细微噪音。

过了一会儿，汽车停在红灯前。

「我什么都不会做。」

「怎么了？管理局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通知管理局吗？这可是摧毁了一个都市区域的凶恶怪物。」

「你会伤害素琳小姐吗？」

「她离开我无所谓，只要她保守秘密，我不会报复她，她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

想退出就退出吧。我没想强迫你加入，也没想勉强你留下。

「那么就没关系了。我不是效忠管理局，而是效忠素琳小姐。」

这倒是出乎意料。

「效忠？那么你应该也知道我弄断了她四肢的事吧。」

现在不试探他，更待何时？

为了揭露他的底细，我朝他的内心射出一把匕首。

如果对方是他如此重视的人，这句话肯定会让他露出本性。

「哈哈哈！你刚才是在挑衅我吗？」

他仿佛觉得我的话很可笑，豪快地笑了起来，还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

喇叭声震耳欲聋，我担心会吓到周围的人。

「或许吧？」

意料之外的反应。

他究竟会怎么说呢？

「我对黑色袭击者没有特别的恶感。身为战士，上了战场就该有失去四肢的心理准备。战士就是在断骨中成长的。之前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啊，原来如此。

难怪你肌肉这么发达。

「还有，你知道吗？」

信号灯刚转绿，他就踩下油门，转头看向我。

他转动著眼珠盯著我。

仿佛在宣告身为怪人，他还没有死，并散发出强烈的斗志。

「素琳小姐四肢被折断的那天，她笑了。她说自己终于遇到了能理解她思想的英雄。」

……那女人也是个疯子。

最近怎么净是遇到些怪人。

060.不论富豪还是什么，一颗子弹就够了(2) 


060.不论富豪还是什么，一颗子弹就够了(2)

* * *

「到了。」

自称候昂的怪人在一栋房子前停下车。

接著他动作迅速地打开车门，摆出立正姿势。

如同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是富豪家司机的标准俐落模样。

算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样子。

我不禁想到，如果我认识的怪人们也能如此俐落该有多好。

然而，一个问题掩盖了所有优点。

那身肌肉，简直就像黑道。

至少也该穿大一点的西装吧。

紧身到肌肉线条都显露无遗的衣服是想怎样。

光是摆姿势就好像衣服要被撑破，肌肉要爆出来似的，就算动作再俐落，看起来也只像威胁。

看看周围的房子，感觉像是富人区，这种可疑的人在附近走动，警察马上就会出动吧。

尽管如此，他似乎仍想尽到司机的职责，在我下车的同时，他跑到大门前帮我开门。

「车子呢？」

「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他一边笑著一边弯腰。

别这样，真的很像黑道。

怪人这种族都觉得这种行为很有魅力吗？

结社的莱格也是这样，看到这家伙也这样，我头都痛了。莱格好歹脸长得像老虎，这家伙根本和人类一模一样。

别在意了。

我今天是来投靠危险来福枪和宥蜜的。

我没那么多精神去在意这种家伙。

啪滋。

「？！」

正当我跨过大门时，火花迸发，刺痛了我的身体。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啊，我忘了。应该先告诉你的。」

「排斥力场吗？」

「是的，现在富豪家里几乎都会装一个。」

家家户户都会装一个吗？这排斥力也太强了吧。

不仅能排斥异界的力量，就连脆弱的异界生物也会被弹飞的防御力。

管理局是引进了什么新技术吗？

「我现在就关掉，请稍等……」

候昂的脸上露出歉意。

但从他语气中带著笑意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

外表之下，是个很爱恶作剧的家伙。

他明明知道我要来，却故意没关掉。

也有可能是故意提高了输出功率。

既然如此，我就陪他玩玩吧。

「不用了。」

我直接朝力场冲了过去。身体各处迸发出火花，皮肤被灼伤，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这种程度的防护罩，顶多只能挡住D级怪人。这种刺激根本没什么意L义……。

果然，是这样吗。

攻击朝我的头部袭来。

铿。

两根铁撬碰撞在一起。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

接著，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我射来。

划破空气飞来的细小子弹。

为了能射中我，我头顶的铁撬开始移动。

精妙地控制力道，阻止我用铁撬挡子弹。

如果我用铁撬挡子弹，就会被铁撬击中。

二者择一，必定命中。

夹击之势。

不错。

配合虽然不算完美，但动作还算不错。

我故意露出破绽想引诱她们，但她们却没有上当，只是专注于阻挡我的铁撬。

近战负责牵制我的行动，狙击手则瞄准我最难防御的部位射击。

两人的配合相当默契，简直不像才合作不到一个月。

与搭档白诗娴疯狂暴走而不顾及搭档的韩雅彬的变则组合相比，这边是正统的组合。

当然，白诗娴那边之所以可行是因为有韩雅彬这个天才。

而这边之所以可行是因为有位将武器技术磨练至极致的经验丰富之人。

「那么我也露一手吧。」

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记忆，就会知道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有可用的防御手段。即使你知道，你大概也挡不住。

铿。铿。铿。

随著子弹越来越近，对方的撬棍挥舞得越来越快。

因为我没有采取行动，所以她感到焦躁了吧。

果然还是个孩子。

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理解我要做什么。

即使知识和武器技术相结合，但由于缺乏实战经验，还无法将其应用于整个战场。

子弹逼近了。

直到最后一刻，对方都没有松懈，撬棍挥舞得更快，金属碰撞声连绵不绝。

然后，在我确定无法躲避子弹的瞬间。

砰。

瞬间解除限制器。

虽然马上又重新启动了限制器，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蛮力压制对方。我需要的是解除限制器时产生的冲击波。

子弹被从我身上产生的冲击波卷走，速度骤降。

最终，子弹的威力减弱到如同小孩子扔出的石头，打在了我的身上。

就这样吧。如果是没有强化的子弹，即使没有武器，也有很多方法可以阻挡。

「满意了吗？」

我停止攻击，把撬棍扔回去，看著她。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挡下来。」

穿著黑色洋装、肩扛撬棍的她开口说道。

「近战方面好像差不多……」

她似乎对输给我感到不满，挥舞著撬棍，开始挖起地上的草皮。

一段时间不见，她变了很多。

缺乏感情、沉默寡言的宥蜜，展现出与小女孩外貌相符的情绪。

现在不也嘟著嘴，表达著对这场战斗的不满吗？

「宥蜜！快道歉！」

危险来福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她大声喊道，抓住宥蜜的后脑勺，强迫她低头。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都劝她了，宥蜜却说她会承担一切责任！」

黑色的长发随著她不断的上下摆动而飞舞。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被迫低头、小声嘀咕的小女孩。

这样我还能说什么呢。

「不用辩解了，就当作是实战训练吧。」

这也算是挺有趣的。

「那个肌肉怪人也是一伙的……」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转身看向大门，却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吱吱作响的门闩声。

我本来想揍那个男人一顿再结束的，但汽车和肌肉男都消失了。

逃走了吗？

没办法。

「抬起头来，如果你们用的是强化子弹，或许就能赢我一局。」

我对抬起头的两位女性表示赞赏。

因为是普通子弹，所以我用冲击波挡住了，如果是像上次那样附加了二次推进和爆炸魔法的子弹，我就没辙了。

当然，这是指在没有解除限制器的情况下。如果解除限制器，我会用压倒性的力量获胜，但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我应该称赞她们用纯粹的技术赢了一局。

宗素琳听到我的话露出了笑容。

宥蜜则面无表情地微微扬起嘴角。

她们又不是我的弟子，我这是做什么呢。

「都结束了，带我去房子里吧。」

* * *

「你和家人不住在一起吗？」

「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

看看客厅这副德性。

枪。枪。枪。机械。枪。

不对，那是反坦克导弹吗？

那是摩托车。那是枪。

这是从哪偷来的破铜烂铁对讲机啊。

在宗素琳的带领下进入的客厅真是超现实。

墙上到处挂著枪械，天花板上吊著摩托车，房间角落还放著反坦克飞弹，真是个古怪的客厅。

「你对枪有兴趣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著枪看，她便走过来跟我说话。不像刚才还瑟瑟发抖的她，这举动真是积极。

是喜欢的东西有关就会话变多的类型吗？

「还好。」

只是见多了，所以知道应对方法而已。

我并不会记枪枝的型号之类的。

她听了我的话，露出失望的表情，离开了我身边。

就这样一一查看枪枝的过程中，一个小相框映入眼帘。

挂在墙上的廉价相框。里面装著一张奇怪的照片。

虽然聚集了很多人，但照片里的人似乎没有要安静下来的意思，互相挥拳，而且相机的焦点也没对好，根本看不清脸。

虽然是张奇怪的照片，却莫名地让人在意。

「这是？」

「啊。那是叔叔给我的英雄们的照片。」

听她这么一说，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

管理局成立之初，大家说要一起拍张照片。

觉醒者和非觉醒者。还有赞同我们理念的人们的团体照。

「叔叔把这张照片交给我，并告诉我，古代的英雄们是如何守护世界的，以及为什么没有留下相关记录……」

说是为了即将从历史中消失的英雄们所拍下的最后记录。

即使那样，也因为互相打斗而没能好好拍下来。现在却留在了这里。

照片里有一半的人死了。

剩下的另一半则退役了。

剩下的只有我们。

「这样啊。」

我隐藏起情绪，静静地将身体靠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你看照片了？」

坐在沙发上大口喝著果汁的宥蜜开口了。

她既然住在这个家里，应该早就知道这张照片的来历了吧。

「嗯。」

虽然只是简短的回答，但宥蜜没有再说话。

她也拥有我的记忆。虽然已经跟我大不相同了，但她应该很清楚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局促不安的宗素琳也坐到了沙发上，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情绪平复下来后。

「宥蜜。」

「怎么了？」

「你已经告诉宗素琳我的真实身分了吗？」

「还没。反正你也不打算隐瞒吧？」

「我想改变行动方针。」

是察觉到我和宥蜜之间的气氛了吗？坐立不安的宗素琳也抬起头，目光在我和宥蜜之间来回移动。

「黑色袭击者的真实身分……？不就是黑色袭击者吗……？」

看宗素琳小声地这么说，这家伙还真是迟钝啊。

「宥蜜。我只问一件事。」

「……」

她似乎猜到我要说什么，便闭上了嘴。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停止说话。

「危险来福枪。宗素琳是完全可以信任的英雄吗？」

对宥蜜来说，这或许是个残酷的问题。

我并不清楚宗素琳和宥蜜之间的确切关系。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们有一定的交情。否则不可能这样一起行动。

也许是朋友吧。宥蜜出生以来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尽管如此，我还是必须问。

她是不是到最后都能信任的人？

就像我记忆中无数的朋友背叛我一样，她会不会也背叛我？

宥蜜的表情扭曲了。

就像我一样。

脸色阴沉的宥蜜不断地思考，最后终于给出了答案。

「应该……没问题吧。大概……她不会背叛的。」

「那么。宗素琳。不，我要问危险来福枪。」

「欸？欸！准备好了。」

原本畏畏缩缩、似乎不知道自己会被点名的她，挺直腰杆，转头面向我。

僵硬的表情和流淌的冷汗，明显是紧张的征兆。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和管理局对抗了。或许还会和管理局敌对。」

「……」

她紧闭双唇，专注地聆听我的话语，我继续说道：

「当然，我不是希望发生流血事件。我需要的是新的英雄派系。不是像现在这样松散的英雄，而是像过去的英雄一样，经历苦难、重新锻炼自己的英雄，主张这样理念的派系。」

「……」

「我要建立这样的派系来动摇管理局。无论哪一方获胜都无所谓。因为那样的动摇，英雄们就会经历苦难。」

宗素琳的脸渐渐变得恍惚。

仿佛我的话就是真理一般。

「在这样的叙事中，你能不背叛我吗？」

「是！当然！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答非所问。

并非针对我的问题，而是对理念的忠诚。

她的脸庞闪耀著光芒。

就像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一样。

「那么，也告诉你我的真实身分吧。」

金色的铁锤在空中召唤而出。

「金色铁锤……？」

「啧。」

宥蜜咂了咂舌。

宗素琳呆呆地追逐著光芒。

右手握著铁锤，染遍全身的黑色褪去。

于是，我的魔法少女姿态显现出来。

银发赤眼，金色铁锤。

「绯红战锤。过去的英雄。」

我亲口说出自己的英雄名。

对她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我向她伸出手。

完全被迷住的她，也向我伸出手。

她憧憬的过去英雄所说的，正合她胃口的正义。

如此天衣无缝的情况下，谁又能不被迷惑呢？

「啧。」

宥蜜似乎不喜欢这种情况，咂了咂舌，但并没有阻止我的行动。

我和宗素琳的手相触。

于是，一枚棋子诞生了。黑色袭击者的爪牙，将楔子打入管理局的棋子。

* * *

「结束了就回家吧？」

「我要在这里睡。」

「这里只有一张床欸？」

什么？

061.床上(1) 


061.床上(1)

* * *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被云层遮蔽的月光开始洒落在床上。

是因为这房子的主人对打扫没兴趣吗？

天花板上垂挂的玻璃窗上积满了不知名的灰尘。

明明下雨或下雪时应该会被冲刷掉的灰尘，却一层层地堆积著。

月光无法穿透这些灰尘，在被子上投射出带有奇异纹理的影子。

随著月亮移动和微风吹拂，影子开始蠕动起来。

在我身旁的女性。

抱著枪，并将脸贴在枪上的女性。

影子变成了怪物的形状，向她伸出了嘴巴。

长著锋利牙齿的黑色野兽。

垂涎她纯洁的野兽，以蠕动的影子化身，开始吞噬她。

是幻觉。

单纯的幻觉。

月光的移动速度不会变化得那么快。

窗户上积满灰尘是真的，但那也不足以形成如此浓重的影子。

就算偶然形成了，也不可能那样移动。

然而，我的眼睛却看到了。

背对月光，吞噬星光而形成的，吞噬人类的黑暗野兽。

蠕动的黑色猛兽。

张开大嘴，企图吞噬坚强之人的黑暗夜狼。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和别人同床共枕的原因。

把我硬拉上床的是宥蜜。

她阻止了想在沙发上睡觉的我逃跑。

（不能让昔日的英雄大人睡在沙发上吧？不是吗？）

（啊？是！当然了。反正床也很大，一起睡的话……）

（但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那我们睡沙发，你睡床吧！）

就算是我，也没有无耻到让房子的主人睡沙发的地步。

就这样，我掉进了宥蜜的陷阱，被拉进了卧室。

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状况。

三个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左边是宥蜜。

右边是素琳。

虽然大床足够宽敞，彼此之间不会互相干扰，但问题并不在这里。

首先，我讨厌和别人同床共枕。

其次，一个年轻女性睡在我旁边。

不是两个。

其中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那怎么能算女性呢？

就这样，我无法闭上眼睛，夜晚渐渐流逝。

幻觉中的影子怪兽撕咬著人，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只是不断地继续攻击。

不断地。不断地。

过了多久呢？

「你还没睡吗？」

「闭嘴。」

一切的罪魁祸首开口了。

「你捉弄了纯真的宗素琳，我这样做应该没关系吧？」

还在那里傻笑。

她明明知道我讨厌和别人同床共枕。

但她还是这样做了，肯定是故意刁难我。

「我们聊聊吧。」

「我现在要睡了。」

「你的基本体能跟我差不多吧。就算几天不睡觉也没关系。」

「啧。」

今天的宥蜜好像特别爱咂嘴。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向我靠近。

柔软的床垫即使有人翻滚也不会产生震动，但薄薄的被子却向她聚集过来。

「嗯……宥蜜……不要抢被子啦……不要贴过来……」

这时，宗素琳开始说梦话了。

棉被滑落，我极力想忽略她的睡衣，却还是映入眼帘。

薄款紧身衣睡衣。

虽然不像摩托车服那样紧贴，但足以展现她发育良好的身材。

直视外女的胴体是失礼的行为，所以我赶紧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我黝黑的脸庞。

「嘻。」

她露出牙齿，摆出恶作剧的表情。

宥蜜这丫头。

一定是故意的。

这丫头肯定很享受我窘迫的样子。

此时，宗素琳似乎想抢回被夺走的棉被，没握枪的那只手臂胡乱挥舞，但棉被没抓到，反而更紧地抱住枪，蜷缩起身子。

为了她的名誉，我没有回头看。

那只是用其他感官感知而已。

为什么我的五感即使在这种时候也能清晰地描绘出影像呢？

稍微怠工一下也行啊。

它也喜欢看我出糗吗？

眼前的脸庞变得更加淘气。

眼睛瞇成一条线，嘴巴张得更开，露出闪亮的洁白牙齿。

拥有我的记忆竟然如此痛苦。

没想到专挑我的弱点攻击会如此刻骨铭心。

没办法了。

「《周刊英雄》里有个记者叫金炫赛。」

「什么？」

为了夺回主导权，我定了定神，开口说道。

我才不想被比我年轻几百岁的小子耍得团团转。

「去找他，以黑色袭击者的身分接受采访。不要透露宗素琳的身分，单独进行。」

「你是说要对素琳保密吗？」

「你自己决定。反正采访一公开就会人尽皆知，我建议不要隐瞒。」

「你说单独去是什么意思？」

她应该多少能读懂我的想法，为什么还要反问呢？

「黑色袭击者和宗素琳之间有什么关系的事实不能被公开。你不是也很清楚吗？今后最好尽量不要和宗素琳一起行动。」

她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她拥有我的记忆，就应该知道这种行为很危险。

「如果到目前为止还能想办法辩解的话，今后宗素琳将会经常出现在媒体上。必须事先预防可能发生的问题……」

「这个不用担心。」

「什么意思？」

「到现在为止，我带著素琳一起进行电波绑架，但素琳一次都没被发现过。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倒是没特别想过。

以我的技术，就算躲起来也没问题，说白了，就算我扛著宗素琳跑，一般人也追不上。

还有其他方法吗？

在我思考的时候，她开口笑了。

「我亲自示范给你看。」

话音刚落，我感觉到她体内聚集了魔力。

裹在她身上的棉被染成黑色，随即爆炸。

黑色的布料飞散，形成一个黑色的水坑，宥蜜就站在水坑中央。

接著，神秘的雾气笼罩了宥蜜。

只留下身体的轮廓，在黑暗的雾气中闪烁。

这不就是魔法少女变身吗？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魔法少女的变身。

不知道是不是吉祥物的喜好，魔法少女都有这种变身方式。

决定性的差异是，出现的不是光芒，而是黑暗和影子。那么接下来雾气会聚集起来形成衣服……

喀嚓。喀嚓。嘎吱吱。

咦？

影子啃咬著浸泡在水坑里的宥蜜的身体。

与我的幻觉不同，影子真的具有物理力量。

宥蜜的手臂被咬掉了。虽然没有流血，但断面清楚地告诉我，她的手臂被咬掉了。

在我惊慌失措，说不出话来的当下，无数的野兽头颅从水坑里冒了出来。

从像蛇一样的小动物到像狼一样的大动物。无数的影子野兽吞噬了宥蜜的身体，连同宥蜜残留的少许肉块一起被黑暗的水坑吞没。

这是什么？

卧室再次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景象从未发生过。

剩下的只有黑色的水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噗通。

在我惊慌失措的眼前，传来细微的声音。从变成水坑的被子里流淌出来的细微声音。

仔细一看，原来是从水坑里冒出的气泡破裂的声音。

接著，气泡开始不断地冒出来。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然后。

砰。

水坑爆炸，她出现了。

穿著黑色魔法少女服装的她。

「啊。我的变身方式为什么是这样的？」

「我怎么会知道。」

我的天啊。

如果宥蜜是主角的影片，绝对不能播出。

世上哪有变成尸块后再重组的魔法少女变身？

就算这个世界再怎么追求刺激，这也未免太超过了。

孩子们看到的话会吓得跑去找父母吧。

然后永远留下心理创伤。

身为魔法少女例外的我，变身都很普通，宥蜜是什么问题，变身才会那样。

「那么。请看。」

变身成魔法少女的宥蜜身上再次聚集魔力。

她想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感觉到她体内的魔力正在消耗。

魔法的发动。与此同时。

唰。

宥蜜的脸融化了。

不是比喻，而是像液体一样融化了。

在我还来不及感到惊慌之前，宥蜜的脸立刻开始重组。

像揉捏黏土一样黏糊糊地。宥蜜的脸渐渐变得像人脸。

终于，我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了。

「喏。这个怎么样？」

及肩的黄色短发。

因发育不良而散发出中性气质的女性脸庞。

瞳孔无法清晰映照，焦点模糊的眼睛。

「……变身魔法吗？」

「准确地说是形状操纵魔法，但范围只有我的身体，也无法增加体积，是个没用的魔法。」

看来这家伙在觉醒为魔法少女的同时也觉醒了魔法。

不像我，她似乎有魔法天赋。

原本的变身能力和身为魔法少女的魔法结合，才会变成那样。

「你就用这个变换样貌到处跑啊。难怪抓不到。」

「你该不会以为我就这样到处跑吧？」

咯咯的笑声。

别用那张脸笑。

「那么现在我可以和素琳一起行动了吧？」

别用那张脸恳求。

「去吧。但别带她去采访现场。」

「这我当然知道。」

她说完又笑了。

她一直维持那张脸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

「换张脸。」

「怎么了？因为是前女友？」

这家伙真的。

还有，不是女友。

「我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我知道位置了。」

啊，那就不一样了。

正想调查的时候，接二连三发生事件，所以没能调查。

「听说在日本的北海道。」

「那是污染区啊。」

末端有管理局设置的禁区，供其登陆。据确认，有人在那里盖房子居住。

是吗。

我得带弟子们去看看。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于是再次变脸，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接著，变回原形的她又裹著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刚才提到的记者可靠吗？」

「我也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他来采访呢？」

叫你去做就去做，哪来那么多抱怨。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我还是忍住了。

对人要友善嘛。

她不是也找到我要的情报了吗？

「如果他有胆量在管理局发言人面前批评联合国、大声疾呼，那应该不会把采访草草了事或拒绝采访吧。」

「啊，那个记者！我想起来了。」

就是黑色袭击者公开采访时，激昂地质问为什么不把我定为O级的那个记者。

如果黑色袭击者本人要求采访，他无论如何都会写成报导吧。

「采访我可以随心所欲吗？有什么要求吗？」

「适可而止。」

反正她有我的记忆，应该会看著办吧。

就这样，我和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宥蜜继续聊著，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好冷。」

啪。

柔软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背上。

「……宥蜜？」

「干嘛。」

「我背后的是什么？」

「是素琳，她嫌枪太冷就扔了，又找了个新的祭品。你自便。」

语气有点奇怪。

就像预料到会这样似的，语气平淡。

「你平常也这样睡吗？」

「通常都这样吧？每天早上起来，我的脸上都沾著口水。」

上当了。

一开始就应该怀疑位置的安排。

为什么我在中间？

为什么不是宥蜜在中间，而我在角落？

为什么她故意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宥蜜？」

「晚安。」

「宥蜜？」

「呼噜噜。」

宥蜜没有回答，开始磨牙睡觉。

还会磨牙？

「宥蜜？」

现在没有任何回应了。

只有背后柔软的温暖更加明显。

我想起很久以前，在某部漫画里读到的一句话。

逃到的地方没有乐园。

为了躲避弟子而逃来的地方，是另一个战场。

救命啊。

062.床上(2) 


062.床上(2)

* * *

啪。嘶。

打火机冒出的火花与白色棒状物重叠。

虽然因为潮湿，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点燃，但终究还是点著了的香烟。

含住了现在连味道都感觉不到的香烟。

用廉价的嚼烟精制而成的东西。

正如人们所说，比苏联产的香烟更呛鼻，烟头冒出漆黑的烟雾。

随便在路过的黑市买的，不知道有多呛。

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想起商人的话。说可能会因为急性尼古丁中毒而昏倒，所以要慢慢吸。

那又怎样？干脆昏过去还好呢。

抱著这样的希望含在嘴里。

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勉强能感觉到的，只有热空气搔痒喉咙的刺激感。

果然还是一样啊。

从那天起就尝不出任何味道的香烟。

现在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热烟触感。

即使如此，还会点燃这白色棒状物，或许是因为还残留著那样的习惯吧。

又或许，是为了记住曾经能感受到这味道的身体。

看著逐渐升高的塔，我如此想著。

将成为新时代象征的管理国之塔。在各主要据点各建一座的塔，在无限城主的指挥下高高耸立。

以普通的建筑技术来说，是不可能达成的速度。

稍微移开视线，就多了一层，又多了一层。

我不明白为什么需要其他人。

无限城主本人是说，细部的装饰或魔法方面他不行，但应该没必要连我都带著到处跑。

什么叫做用来打地基刚刚好的锤子啊。真是个老糊涂的老头。

挥几下锤子，等上几周直到建筑物完工。

反复等待著可能随时会来的召唤。

剩下的时间不是观光，就是像这样呆呆地坐著看塔。

真是从来没想过的世界旅行啊。

「咳哼。咳。什么啊。这什么烟怎么这么呛？」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把烟从嘴里拿开，将点燃的烟塞进随身烟灰缸里。

「抱歉。我在试验要多浓才会有感觉。」

烟雾散去后，她身上冒著火花朝我走来。

这应该不是她故意的。

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电力了。

「所以结果呢？」

我苦笑了一下，用行动向她展示。

「还差得远呢。」

我把怀里剩下的所有香烟用手握紧捏扁后，推入烟灰缸里丢弃。

要是味道还算清爽也就算了，但这烟只有垃圾味，没有抽的价值。

「我就觉得会这样。」

雷神这么说著，坐到我旁边，茫然地望著塔。

「不用工作吗？」

「电气工程延后了。听说是因为建筑物毁损，得换掉。」

「建筑物毁损？无限城主？」

不可能。

除非是他一时兴起，说不喜欢这个设计而拆掉，不然怎么会说建筑物毁损？

「听说有人买了假水泥，强度不够。他骂得可凶了。」

不管那人是谁，他死定了。

「是有人中饱私囊吗？」

「答对了。多亏如此，禁酒令乐得拿著迷你砲进攻了。」

……。

竟然被那个酒鬼逮到。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会代替他祈祷他不要死。

接著，一阵短暂的沉默流逝。

因为我们都找不到可以继续聊下去的话题。

话题消失后，我开始在意起坐在身旁的雷神，忍不住盯著她看。

自从变成这副身体后，不确认这件事就无法忍受。

以前根本不需要在意，但现在却一直很在意。

那就是身高。稍微转过视线比较一下，比我高出一个头左右的雷神映入眼帘。

现在变得比我高了啊。

原本比我原本的身体矮一个头左右的身高，现在却比我高一个头左右。

这是什么样的讽刺啊。

「果然还是会在意身高吗？」

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了吗？雷神摇晃著黄色的头发这么问道。

「对。」

「我倒是觉得还好。平常总是仰望的人，现在可以俯视的感觉。」

「啧。」

「别咂嘴，不适合你。」

「没打算改。」

谁会想听这种话，要我表现得像个女人一样。

「没有办法变回来吗？」

「云浩说了。『嗯。这个不行呢。波唷。』」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了这句话，现在大概已经在哪里变成包子的肉馅了吧。

我随便把他揉成圆形丢到街上了。

很有可能会被剁成绞肉，在黑市里贩卖吧。

「嗯……那要不要向这位成熟女性请教一下女性的行为举止呢？」

「小鬼头还敢说什么女人。」

还女人咧。真是的。

啪滋。啪滋滋滋。

话音未落，随著雷神的引导，雷电劈了下来。

全身发热，身体传来阵阵痛楚。

神经系统扭曲，身体被强制驱动，我用尽力气压制住。

我可不能跳出难看的舞姿。

「很刺痛，别这样。」

「那至少表现出一点慌张的样子嘛。」

这个嘛。

自从固定成这副身体后，身体比想像中更好控制。

痛苦也感觉减轻了。

只是其他的刺激也变得迟钝了。

「就算想那样做也很难啊。」

「是吗？」

啪滋。

电流的强度逐渐增强。

一阶段一阶段地。

是想看我跳舞的丑态吗？

凭著意志力坚持了十几秒。因为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我甩开了抓住我并传送电流的她的手。

「够了。再这样下去不行了。」

「感觉就差一点点了呢。」

「什么意思？」

「随心所欲地玩弄你。」

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靠近过来。

「原本的样子时，如果电流操作失误就会直接死掉，所以放弃了，但这个样子不是能承受一定程度吗？」

啊。所以想试著操控我吗？这家伙的性格也扭曲得很厉害啊。

扰乱体内电信号，像傀儡一样操控的技术。

她似乎打算利用那个来捉弄我。

想得美。

我避开她逐渐靠近的手，向后退去。

「我很清楚，那种程度的强电流，如果不接触就无法释放，你觉得我会让你接触吗？」

接触的瞬间我就会逃跑。

「首先。消除触感……」

「玩笑就开到这里吧。」

老实说，我不太清楚。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我知道她很兴奋。

但不知道是因为说谎，还是有其他原因。

「好吧。」

雷神这么说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拍掉屁股上的灰尘，以她不常有的小碎步缓缓地。

「去哪里？」

「去摘花。」

花？摘花做什么。

* * *

时间飞逝。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时忙著设立管理局，帮助弱小的英雄，每天都过得很忙碌。当然很忙。

虽然也有很多肮脏的事情，但那也是为了世界所必需的行动。

有过无数的死亡。

有人代替新的英雄死去，有人在新的英雄成长之前独自撑起战线。

时间过得快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像梦一样飞逝的时间。

现在我们聚集在某个酒吧里。

为了纪念某人退役的庆祝派对。

只有认识的人聚在一起分享酒水。

气氛热烈，随著时间流逝，一个个喝醉睡著，或是出去打架，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和这个场合的主角。

绝对不会喝醉的我。

「你最终也退役了啊。」

我喝了一口装在啤酒杯里晃动的烧酒，将视线转向今天的主角。

「现在世界也稳定了，我也该休息一下了。」

雷神。她有充分的资格休息。

她的英雄登录号码前两位是02。

大概除了我之外，她是资历最老的英雄之一。

「真羡慕。退役金有多少？」

「够生活。」

够生活啊。

雷神把纪录都删掉了，所以应该只会拿到基本工资的程度。

不过，既然说够生活，就表示对觉醒者的认知变好了吧。

「虽然觉得以我变成这样的代价来说，这太便宜了，但我不后悔。」

身体吗。

确实她付出了相当多的牺牲。

是因为身体变成电的超能力吗？她的整个身体都与电同化了。

眼睛失明，身体周围总是闪著雷电，双手变成电，只能戴上薄薄的矽胶手套。

即使结束了故事并退役，那个诅咒也没有消失。眼睛仍然失明，身体总是流动著静电，由电组成的手会穿透物质。还算有希望的事实是，电感应能力还在，可以感知到周围环境。

「不后悔？」

「嗯，还算过得去吧？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倒是。」

至少不会再发生因为是觉醒者就被丢石头之类的事情了。

就这样，故事结束后，她一点一点地靠近我。

因为大家都倒下了，所以是为了能更好地和我聊天吧。

靠近的她的脸微微泛红。

是喝醉了吗？

失明之后苍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了血色。

她坐在我身旁，靠著我小小的身躯开了口。

「其实我不想退役。」

「那你就再多留一会儿啊。」

我已经准备了很多可以延后退役的方法。

虽然身体变成电的副作用无可奈何，但再多待个几年也没关系的。

「好累。我再也撑不下去了。」

撑不下去吗？

她会说出这种话……。

「是指地下的事吗？」

「没错。不管怎样，只要待在人群旁边，就会想起那件事。」

果然是在勉强自己啊。

看来她的恐人症已经到达极限了。

觉醒者成为英雄，与人接触的机会越多，对她来说就越是沉重的负担吧。

能亲近对待的只有以前的英雄、以前的朋友、以前的战友们。

而且这些人的数量也减少了，所以她才会变得无法忍受吧。

「你怎么不跟我说呢？说出来会比较轻松的。」

「你也很忙，怎么能这样。」

她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著。

是因为喝醉了吗？微妙地拖长的低音。

「所以我要在没有人的地方盖房子住。过个十年左右应该就会好了吧。」

十年啊，真是相当长的时间呢。

「我可以去找你吧？」

「不行。你也等十年。还有那边喝挂的其他家伙们也一样。」

没有例外，全员啊。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把位置告诉管理局吧。这样十年后才能去找你啊。」

「好吧。」

她这么说著，身体更紧密地贴向我。

是想感受最后的温暖吗？

感觉到她炙热的体温。

是因为喝酒而发热吗？

总觉得今天比平常喝得更多。

「别再喝了。都已经不是英雄了，会伤身体的。」

「笨～～～～蛋。」

「突然说什么……。」

我转过头想跟她理论。

她的唇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隔著头发，感觉到了她的触感。

湿软。

湿软？

重击。

重击？

* * *

湿软。

重击。

最糟糕的起床。

头湿湿的，脸颊上还挨了一拳。

抱著我，在我头发上流口水的是净水机那家伙。

挥舞著手臂，殴打别人脸的是电风扇那家伙。

这就是那个什么杀人电风扇吗？

宥蜜还说宗素琳的睡癖如何如何，根本没资格说别人。

做了恶梦，连起床都变成最糟糕的起床。

这都是宥蜜那家伙的错。

这乱七八糟的床位。

还有凶恶的梦境。

都是因为宥蜜设下陷阱，让我看到雷神的脸。

湿黏。

再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流到头上。

首先得离开这个地方。

慢慢地扭动身体，从宗素琳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因为她抓得太紧了，比想像中更难挣脱。

得先洗头。

从床上爬出来后，我脑中只有这个想法。

只想著怎么处理这湿黏的口水。

这么想著的我从床上爬出来，看到留在床上的两个人扭打的场面。

挥舞著拳头的宥蜜。

为了寻找拥抱的对象，一边挨揍一边靠近宥蜜的宗素琳。

原来如此。

宥蜜为了不被抓住，才养成了挥拳的睡癖。

难怪睡癖这么糟糕。

结果，宥蜜还是没能抵挡住宗素琳的攻击，被抓住了。

虽然想挥拳反抗，但被宗素琳抱住，只能徒劳挣扎。

真可怜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床位。

不过也是自作自受。

既然一开始就想把我当祭品，就应该想到自己也会遭殃。

「加油吧。宥蜜。」

我留下这句话，离开了卧室。

063.O级战斗记录『电子脑皇巨偶』前篇 


063.O级战斗记录『电子脑皇巨偶』前篇

* * *

（战队队长红色视角）

那是在某天突然发生的。

全世界的通讯网路、电子仪器全都停止运作。

一开始只是一点杂讯。专家们认为这是异界力量增强所产生的误差。

接著，通讯网路中断了。

开始有人议论物理法则是否改变了，所有连接到网路的设备都瘫痪了。

那时候还没有人觉得事态严重。

即使通讯中断，社会依然能够维持运作。

然后，世界崩溃了。

不论是封闭网路，还是与外部连线与否，几乎所有的电子仪器都停止运作。

能动的只有简单的电路。

勉强能运作的复杂装置只有真空管。

比真空管更复杂的装置都无法运作。

接著，官方公告发布了。

直到那时，大家才明白。

这是某个异界存在所为。

『电子脑皇巨偶(Colossus)』

那是浮现在太平洋上的，一个怪物的名字。

* * *

(红战士视角)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求助于觉醒者，这些垃圾。」

拿著铁锤，在我身旁碎碎念的朋友。

虽然嘴巴很毒，但还算不错的家伙。不像其他觉醒者趁著定位器故障的空档，逃避战斗逃之夭夭，他可是凭自己的意志要去和巨偶战斗。

和我这种因为是故事中的敌人，不得不参战的情况不同，他可是充满正义感。

当然，不只有李夏岚。

天魔剑神、雷神，这些英雄都在船上。

其他大陆应该也在加紧赶来吧。这已经是全世界的事情了。

「别这么说啦，李夏岚。他们也是拚了命啊。」

我们战队的蓝战士，朴贤锡如此说著，责备了他。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也看到了吧，那些部长级的家伙跪下来求饶的样子。」

他不顾士兵们是否听见，提高了音量开始发火。

「平常要是这样，现在船上的觉醒者数量会是两倍以上。现在自己急了才跑来的废物。」

「社会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改变的。我们正好夹在中间，承受这种屈辱。」

「蓝战士真好啊，可以这么乐观地想。」

李夏岚似乎因为发泄了怒火而稍微平静下来，重新将身体摔回椅子上，望著天花板。

无论如何，没有人反驳他的话。

大家应该都在想同样的事情吧。李夏岚只是代替他们说出口而已。

一直都是这样。

不论是觉醒者受到攻击，还是被指责，第一个拿起铁锤冲出去制造混乱的都是他。

他自己说，他变身后的样子和平常不一样，所以不会被认出来。

那或许是他为了减轻别人的负担，所做出的独特体贴吧。

即使真面目被揭穿，因此受到无数的制裁，他也没有停止那样的行为。

多亏如此，他在觉醒者和下级士兵之间的评价很好，但像他这样经常上新闻的觉醒者，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除了这点小骚动之外，载著沉默的破铜烂铁船只，摇晃著向前航行。

* * *

砰！

在大家都睡著的夜晚，突然响起的巨响惊醒了所有人。

「全体起床！敌袭！」

听到巨响的似乎不只有我，大家都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望著天花板上被炸开的大洞。

在天花板破洞的中央，一个娇小的觉醒者一边挥舞著铁锤，一边躲避掉落的金属碎片。

握著粗糙的金色铁锤，叫醒所有人的就是他。

「别发呆了！弃船逃跑！下一波攻击要来了！快！」

下一波攻击是什么？

还有那个洞又是什么？

我明白发生什么事，是在下一刻。

巨大的砲弹落下。

在这个时代几乎已经不使用的，16英吋主砲。

生锈的、散发著诡异光芒的、黏满恶心藤壶的某种东西。

过去大战中使用的遗物，掉落在船上。

「船怎么办！」

黄色对试图逃脱的觉醒者们发出尖叫。

觉醒者们像是这才想起什么，停止了逃脱的尝试，开始环顾四周。

没错，这艘船上不是还有士兵吗？

「已经全部死了。跑吧。」

突然出现的蓝色的话。

「……死了？」

「这艘船已经落入巨偶的掌控了。我和绿色一起去确认过了。」

……。

是吗。

觉醒者们闻言迅速地破坏墙壁，开始在船内突围。

独自留在招牌上的魔法少女挥舞著铁锤，阻挡著倾泻而下的砲火。

「活……。」

「跑……。」

被无止尽的爆炸所掩埋。

彼此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即使在逃脱的过程中，也有人被砲弹卷走而一个个死去。

李夏岚尽管拼命阻挡著倾泻而下的砲弹，但守护这艘船似乎也到了极限。

就这样，抛下无数的牺牲者，在船外等待著逃脱出来的我们的，是……。

「幽灵船吗。」

「……。」

「感觉到不净之物。」

从海中浮现的无数钢铁战舰。

带著藤壶和珊瑚礁，有著褐色污渍的沉船。

从各处的破洞中喷出饱含岁月痕迹的海水，再次浮上海面的旧时代之物。

沉睡在海底深处的钢铁军舰，在巨偶的引导下复活，组成了阵型。

「是那家伙吗。」

伫立在组成圆阵的军舰中央的褐色人偶。

虽然光秃秃的，却有著清晰五官的人形敌人。

古铜色的皮肤上刻画著无数的电路，散发著蓝色光芒的它，朝著我们转过头来。

「48 65 612 612 615 212 20 77 615 72 612 64！」

夹杂在毫无抑扬顿挫的金属音中，快速流泻而出的数字。

无法理解的语言。既然一开始就不是人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译注：相关伏笔会在第556话回收。第65话留言区也有读者解开了。

解密后的意思(反白)：Hello World)

「1114128 113147 1271215 11121112 1115144？」

「那家伙在说什么啊。」

(译注：未能解密)

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搭乘橡皮艇的李夏岚漂流到我们身旁。

或许是被砲弹波及，衣服到处烧焦，皮肤也染上了黑色污渍，但看起来没有受到重伤。

「船呢？」

「沉了呗。不是很明显吗。」

他如此说著，粗声粗气地望向敌人。

「现在好像得打了？」

「现在？」

「那家伙一直在打捞船只，那些船强得不可思议。放著不管的话，真的会束手无策的。」

听到这话，我转头一看，此时此刻，巨大的战舰仍然不断地从海底浮现。再放任下去，真的会无法突破那钢铁壁垒。

但是……。

「觉醒者们还没到齐。军队的支援也还没到。」

或许会输。是不是应该再观察一下情况。

「军队指挥官刚才就死了。其他觉醒者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李夏岚是想这么说吧。」

身穿蓝色制服的朴贤锡走到我身旁，附和著李夏岚的话。

「或者，其他国家的觉醒者就像我们一样，被砲弹击中全军覆没了也说不定。这样的话，在这里的我们实际上就是全部的兵力了。」

沉重的负担落在我的肩上。

存活下来，漂浮在海面上，注视著巨偶舰队的人们。

他们的数量不超过三十人。

这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吗？

「不过就像你说的，也可能会有额外的兵力到来。选择权在你手上，红色。我会尊重领袖的判断。」

听到这话，其他的觉醒者们也点了点头。李夏岚咂了咂舌，躺在橡皮艇上，但看起来并没有打算独自一人冲上去。

仿佛无论如何都会遵从我的判断。

我们战队五人故事中的敌人。

关于那家伙的判断，就交给我吧，就是这个意思。

领袖啊。

我一直以来，内心都不喜欢这个称号。

柔弱、犹豫不决的我，为什么会成为红色？

红色的制服遮住了我这张脸。

因为不必让别人看到我扭曲的表情。

我可以隐藏起脸庞发号施令。

而这样的戏码最终发展至此。

肩负全人类的抉择。

究竟是要等待不知何时会来的援军，眼睁睁看著巨偶越来越强大？

还是要认为援军不会来，将受伤的觉醒者推入死地？

对我来说，这是个无比重要、难以承受的选择。

脸庞扭曲了。

视线投向悠闲躺著的李夏岚。

夏岚啊，我一直很羡慕你。

羡慕你不用烦恼自己的选择，就能勇往直前。

他就主张我们孤注一掷发动突击。

即使身处险境，他仍主张继续向前。

和他在一起的话，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能获胜。

他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走吧。」

我们是人类最后的守护者。

* * *

「疯了，这不是普通的砲弹！」

「别硬接！卸力！我的锤子都承受不住这鬼东西！」

我们让没有受伤的觉醒者打头阵，开始朝巨偶突围。

「回旋踢倒下！下一个上！」

为了让我们能尽可能接近巨偶，他们奋不顾身地挡下砲弹。

因为这是我们的故事，所以要让能最有效率地与巨偶战斗的我们毫发无伤地向前推进。

「天魔剑神倒下！雷神你来！」

「这边也很吃力啊！」

而站在最前线的，是拥有最强肉体的李夏岚。

在其他人轮番上阵的同时，他却始终坚守最前方，将阻挡去路的船舰抛向空中，并用肉身硬扛砲弹的魔法少女。

「53 74 615 70。」

「那家伙在说什么啊！」

(译注：解密后的意思(反白)：Stop)

曾经被称为F级觉醒者的他，正在此地开辟通往胜利的道路。

仅凭努力就登上顶峰的他，始终站在人类最前线的他。

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们也应该上前支援他吧？

如果因为保护我们而导致突围失败，那就毫无意义了。

不如保留天魔剑神、雷神和李夏岚这些比我们更强的战力，由我们来⋯。

「红色！危险！」

一瞬间的分神。

在我转移视线的瞬间，似乎有架战斗机朝我们飞来。

战斗机吗？

还真是用尽一切手段啊。

即使机翼断裂，战斗机依然理所当然地在空中飞行。

机上的砲口瞄准了我。

砲口闪烁著光芒，时间开始变得缓慢。

我要死了。

因为我的失误，一切都将结束。前代的巨大机器人，还有必杀技，都需要身为领导者的我才能发动。

都怪我太软弱了。

在这样的痛苦之中，一道绿色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噗滋。

啪嗒。

血肉喷溅到面罩上，我活下来了。

「绿色！振作点！」

「没事，我没死⋯⋯。」

取而代之的是，映入眼帘的是失去一条手臂的绿色。

都是我的错。

「别停下！搀扶著他跑！」

李夏岚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我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人们听从他的指示再次奔跑起来。

蓝色和我把绿色扛在肩上，开始奔跑。

背后无数砲弹落下。

托著绿的我的肩膀开始变得湿润。

红色的衣服被鲜血染红。

「对不……起……。」

如果我当时保持清醒就好了。

「别在意。我死了也没关系……但你不行……仅此而已……。」

绿色用越来越小的声音如此回答。

从战术角度来看也许是这样。

如果我死了，大部分技术都无法使用。但如果绿色死了，只是破坏力减弱，仍然可以使用。

「……。」

「把我放到机器人里……直到最后……一起走……。」

「……好。」

我终于清醒过来了。

压在我肩上的重担并非我一人扛著。

也许我身上承担的更多一些，但这是我们一起扛著的。

而且，站在这里的人们都是为了共同承担它而留下来的。

即使其他人全都逃走，即使肩上的重担让我们痛苦不堪。因为我们是无法放下肩上重担的人。

「老头！」

「知道了！」

天魔剑神和李夏岚向前冲去。

为了突破最后的壁垒。

巨大的战舰以不可能的速度拦住我们，舰身上巨大的主砲像清除藤壶一样，将我们锁定。

轰。

巨大的黄金铁锤从海中升起。

那冲击力在海面上掀起巨大的水柱，周围所有舰艇都被冲散。

唰。

天魔剑神挥下手中的剑。

随著水柱升起的战舰被斩断。

高高耸立的水柱被一分为二。

道路打开了。

扑通。扑通。

被一分为二的战舰这时才坠入海中。

「走！」

随著李夏岚一声大喝，觉醒者们迅速散开。

为了不让战舰干扰巨偶和我们的战斗。

手臂被炸飞的变身英雄也。

电力耗尽、气喘吁吁的雷神也。

突破极限、眼鼻流血的超能力者也。

内功耗尽、连水上漂都无法顺利施展的武人也。

全都咬紧牙关迅速散开。

为了让我们能与巨偶进行一对一的决斗。

我、蓝色、黄色、绿色、黑色跑向他们准备好的战场。

为了见证故事的结局。

为了拯救世界。

「57 68 79？」

(译注：解密后的意思(反白)：Why?)

静静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偶的脸朝向我们。

依然说著令人费解的话语。

我们拿出武器。

赤红的火焰剑。

湛蓝的冷冻枪。

闪耀的电磁加农砲。

纯粹的分解场护盾。

昏暗的重力投射器。

各自手持武器，朝巨偶冲去。

064.O级战斗记录『电子脑皇巨偶』中篇 


064.O级战斗记录『电子脑皇巨偶』中篇

* * *

「红色！」

听到蓝色的呼喊，我朝巨偶快速跃去。

黑色用重力场牵制住敌人。

黄色则以电场加农砲从远处支援。

最有效的攻击，是蓝色的冷却器和我火焰剑的温度差攻击。

我的火焰剑，蓝色的冷却器，两者本身都是强力的武器，但两者合而为一，就会成为更强大的武器。尤其我们的对手，主力是精密机械时更是如此。

「43 615 612 64。」

(译注：解密后的意思(反白)：Cold)

巨偶似乎也知道这点，将冻结的右臂藏到身后，并将左臂伸向我。

是为了防御火焰剑吗？

无所谓。

格噜噜。

巨偶古铜色的皮肤和我的火焰剑接触了。

拥有压倒性温度的火焰剑让巨偶的胳膊沸腾起来，表面开始融化。

切断很困难吗？

巨偶如同展现其身为至今所有战斗的敌方首领的身分一般，即使正面承受火焰剑的攻击，手臂也没有被切断。

古铜色的表面融化，露出了闪烁的蓝色回路，但也仅此而已。

但是，无所谓。

我们在与四天王的战斗中也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

「蓝色！」

我的话还没说完，蓝色就拔出冷却器，从我身后跳了出来。

他朝著巨偶融化的左臂喷出蓝色雾气的身影。

顺序无关紧要。

无论是我先攻击，蓝色再攻击。

或是蓝色先攻击，我再攻击。

重要的是，由此产生的温度差。

嘎吱。嘎吱嘎吱。

不祥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扑通。

巨偶的左臂掉进了海里。

「57 68 79？」

(译注：解密后的意思(反白)：Why?)

声音中完全听不出任何慌乱。

巨偶以毫无感情的脸看著我们。

不，不仅仅是感情，就连行动也并不积极。

既不积极进攻，也不像驱赶附著的虫子那样。

虽然在防御时很积极，但那也像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行动。

「绿色呢？」

「很危险。」

我瞥了一眼他的脸，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似乎连头盔的重量都难以承受，他摘下了头盔。

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皮肤苍白得像海水一样。

就像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片黑暗的大海。

黄色和蓝色上前与巨偶战斗时，我靠近了被黑色搀扶著的绿色。

「还能撑住吗？这是最后了。」

「红色！现在绿色他……」

啪。

绿色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推开了搀扶著他的黑色。

将绿色的盾牌装备在剩下的手臂上，勉强站起身。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知道了。」

燃烧著最后的火焰的他。

听了他的话，我环顾四周。

海面上扩散开来的无数水柱。

觉醒者们正在阻挡巨偶的舰队。

「G阵型。准备。」

「打算……到最后……都利用我吗……」

「这是最快的方法。」

「确实……是这样……」

抬头望去，远处可以看到仅剩的一只手臂也被摧毁的巨偶。

准确的时间，机会回来了。

结束一切的机会。

朝著装备在手腕上的手环，输入了密码。

「阵型G，执行。」

「阵型G！执行！」

「执……行……」

所有人的声音重叠，与巨偶交战的黄色和蓝色也快速地朝我们跑来。

就这样五人摆好姿势的瞬间。

喀锵。

叽哩哩哩。

突然出现在天空中的巨大齿轮。

它开始旋转。

喀锵。喀锵。

在半空中出现的齿轮周围，不断有零件出现，齿轮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机械声结束的同时。

咚。

巨大的重量落在我们的肩上。

完全不像武器，由齿轮组成的大砲。

「呃……」

「绿色！别用力！伤口会裂开！」

「闭嘴……黑色。这是……我的技术。」

「让你随心所欲吧。」

「红色！」

「很……清楚吧……队长……」

集合四人的力量，集中到一人身上的战队最终技。

而G则是……

「插入！」

「插……入！」

叽哩哩哩。喀锵。

各自眼前出现了插入武器的洞孔。

「嵌入！」

是因为最后了吗？就连绿色也挤出全力喊出了所有技术名称。

装备了所有人武器的砲台开始聚集能量。

「充能！」

我开始充能。

「控制！」

蓝色开始控制。

「瞄准！」

黄色瞄准目标。

「凝缩！」

黑色固定能量。

现在，最后。

「发射！超导分解场！」

绿色扣下了扳机。

在最后方。

摆出承受所有反作用力的姿势，承受著所有反作用力。

因为这是，以他的分解场护盾为主轴的技术。

「47 72 65 65 614？」

(译注：解密后的意思(反白)：Green?)

绿色的光柱射向巨偶。

直到最后一刻，它似乎都没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站著望著那道光。

啪啦啦。

伴随著物质崩解的声音，失去双臂的巨偶与绿色能量场碰撞。

与分解场碰撞的巨偶后方的世界崩解了。

那不是失误，而是为了可能发生的下一种情况所做的铺垫。

拜托，就这样结束吧。

叽哩哩哩。

齿轮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从砲台喷射出的分解场的粗度也越来越大。

同时，砲台的反作用力也更加剧烈。

拜托……在绿色死之前结束吧。拜托。

拜托。

噗通。

但是，世界是残酷的。

噗通。噗通。

听见水声。

噗通。噗通。噗通。

巨偶踏踏走在海面上的声音。

噗通。

被分解场直接击中，身体正在分解却依然朝我们走来的声音。

「力量……提升。」

「绿色停……」

「主导权……是我的……」

绿色再次扣下扳机。

不能回头。

打破这个阵型的瞬间，巨偶就会朝我们冲过来。

喀嚓。

从扳机扣动的声音，我知道他提升了力量。

啪叽。啪啦啦啦。

这有效果吗？

更加浓郁粗壮的绿色分解场，开始分解巨偶的身体。

噗通。

原本向前迈进的巨偶脚步声，变成了后退的声音。

「414 65 78 74。」

(译注：解密后的意思(反白)：Next)

巨偶的最后遗言。

与此同时，绿色分解场贯穿巨偶，向后方延伸。

成为照亮黑暗海水的，一道光线。

「结束了……吗？」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咽了口口水，望向巨偶所在的地方。

什么也没有留下。

然而，我却没有感受到一切都结束了的实感，只是呆呆地望著虚空。

扑通。扑通。

巨大的水声在我们耳边响起。

舰船沉没的声音。

巨偶打捞上来的，无数战舰再次沉回海底的声音。

「我们赢了……」

「结束了！结束了！」

队员们开始欢呼。

我也带著笑脸，跑向最后方的同伴。

「绿色！我们赢……」

死了。

即使眼睛和嘴巴都在流血，却带著灿烂的笑容。

没有吸气，也没有呼气。

也感觉不到跳动的心脏。

是绿色的牺牲。换来的胜利。

「……」

同伴们围绕著绿色，沉默不语。

其他的同伴向我们走来。

「……绿色死了吗？」

「……」

「这样啊。」

他们也一脸忧郁。

除了我们之外，原本有近20名觉醒者。剩下的只有10多人。

而且大部分都身受重伤，或是濒临崩溃。

就连李夏岚也失去了一条手臂，用衣服包扎著。

「回去吧。要埋葬绿色。」

有人开口说道。

为了祝福生者，送别死者。

也为了庆祝，所有人都从这场噩梦中逃脱。

[机器寄托著灵魂]

噗通。

听见了水声。

所有人都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

小小的，人头大小的，

铜球。

嗡嗡嗡。

铜球上面，蓝色的线条逐渐刻画出来。

还没有结束。

我们的敌人分成了两类。

被必杀技击中而消灭的敌人。

被必杀技击中，却承受下来的同时解放了真正姿态的敌人。

看来，巨偶是属于后者。

「机器战队！合体！」

「合体！」

听见少了一个人的声音。

没关系。

因为敌人的干扰，以一两人缺席的状态合体也不是第一次了。

察觉到情况的觉醒者们开始迅速地撤离战场。

因为我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会成为阻碍。

劈哩啪啦。

轰隆！

因分解场的冲击而破碎的空间爆炸了。

在开启的亚空间的另一端，我们的最后兵器奔驰而来。

战斗机X-LUMBER

超重型坦克X-AZUL

列车砲X-BREATHE

战略卫星X-FLAVE

潜水艇X-ARTRA

「READY！」

四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瞬间移动到了各自的驾驶舱。

闪光一现。

昏暗的室内亮起了灯，我坐在驾驶座上调整呼吸。

冷静下来。

让心情平复，慢慢地握住操纵杆。

合体不能失误。

因为这是赌上一切的最后一搏。

从驾驶舱上方展开的座舱罩可以看到各种景象。

不仅再次上升，在巨偶的引导下开始漂浮到空中的无数战舰。

在水面上行驶的绿色列车和蓝色坦克。

从空中坠落，开始变成人形的黄色卫星。

从远处航行而来的黑色潜水艇。

从戴在头上的护目镜中涌出大量的资讯。

从「合体中」的字样到剩余能量。

对方的推测能量。

快速闪过的无数警告讯息。

在红色的警告讯息中，有一条特别引人注目。

反复出现的句子。

X-BREATHE——无搭乘者。

……是吗。

我用力推动操纵杆。

灌注所有的心意。

机头朝下的X-LUMBER开始快速下降。

还不够。

如果没有掌握好时机的话。

我拉动油门提升输出功率。

些微的误差无所谓，尽可能地快。

护目镜上方出现了速度过快的警告讯息，但现在不是遵守它的时候。

在视野一侧，可以看到巨大的构造物。

喀啦！轰隆！

喀啦啦啦！

以巨偶为中心开始漂浮到空中的战舰们。

它们开始朝著中心突进并聚集在一起。

碰撞、弯曲、破碎、扭曲的它们，正缓缓开始构建出巨大的形状。

电子脑皇巨偶的最终形态。

由无数金属废料所构成的钢铁巨人。

虽然现在只完成了腰部左右的高度，但很快就会展现出它巨大的样貌。

在他露出真正的姿态之前，必须完成合体。

——红色。太快了！

「办得到！」

虽然听到了蓝色的怒吼，但没关系。

办得到。已经进行过无数次的合体。不可能会出问题。

在我快速下降的眼前，出现了巨大的机器人。

黄色的人形机体上，覆盖著黑色的装甲。

周围漂浮著分解成零件的蓝色金属，不断旋转。

砰。砰。

喷出强烈的蒸汽，部分蓝色装甲附著在机器人的背上。

喀嚓。

是因为太靠近了吗？听到了巨大的声响。

黑色装甲和蓝色装甲的连接器互相紧密扣合的声音。因为从未在这个时机如此靠近过，所以也是第一次听到的声音。

现在轮到我了。

用力拉动操纵杆。

机首迎著逆风向上扬起，身体开始感受到强烈的压力。

速度骤变引起的脑部充血。

接著是眼前一黑。

——红色！

呼唤我的声音。

没关系。

可不是为了耍帅才当了好几年的战队队长。

就算看不见，也知道哪里有什么。

将左手握住的操纵杆拉向自己。输出功率降低。

用右手轻轻推动操纵杆。机首开始垂直上升。

感觉到机身受到逆风影响向左倾斜。

踩下脚下的踏板。恢复平衡。

嘎吱嘎吱。

X-Lumber的轮子摩擦X-Azul的声音传来。

熟悉的金属摩擦声。

继续执行剩下的程序。

喀嚓。

燃料喷嘴连接。

噗咻——

液压缸释放。

喀啷。喀啷。

连接器启动。

砰。

互相紧密扣合的连接器产生的冲击震动著我的身体。

也因此，视线恢复了。

最后的程序是为了让我保持清醒的体贴吗？

用力推动操纵杆。

最大输出。

嗡——

随著引擎启动的声音，我的座位开始滑动。

朝著同伴的方向，前往巨人的驾驶舱。

「红色。你这不要命的家伙啊啊啊啊！」

迎接抵达驾驶舱的我的，是黄色的怒骂。

「成功了真是太好了，要是死了怎么办啊！」

就算说不可能失败……也没有意义吧。

我默默地注视著敌人。

现在已经生成到胸部的巨偶。

「合体呢？」

「现在只剩下X-Breed了。」

「这样啊。」

最后的部件，X-Breed。

现在没有驾驶员，将会自动进行合体。

虽然很慢，但自动操作不可能出错。

呜呜。呜呜。

仿佛嘲笑这个想法似的，驾驶舱充满了警报声。

真是……最糟糕的一天。

伴随著红色警示灯，警示文字出现在萤幕上。

显示X-Breed无法合体的讯息。

「怎么了？」

「……因为是在海上，所以需要额外操作的样子。」

最先掌握状况的是蓝色。一如既往地快速掌握状况，这次似乎也查看了日志。

额外操作？

绿色已经不在了啊。

「有其他方法吗？我去操作之类的……」

「没有那种功能。要么解除合体战斗，要么明知自动操作会失败也要执行。」

「……」

大家都沉默了。

在最后一刻，绊住我们脚步的是绿色的缺席。

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有分心就好了。

被自责感吞噬，快要坠入绝望的瞬间。

「管他的，先试试合体吧。」

「是啊。总会有办法的。」

打破沉默的是黄色和黑色。

「第一次合体的时候也说什么成功率1.4%之类的，最后不也成功了吗？」

「现在萤幕上也显示4.5%，那程度应该可以做到吧。」

他们笑著转头看向我。

「所以别一个人在那边钻牛角尖了，抬头吧，队长。」

「拿出你的样子来。」

「……」

「自动操作，执行。」

蓝色敲击键盘，最后的合体开始了。

距离电子脑皇巨偶降临，只剩下头部。

列车砲X-Breed一分为二，开始以腿部进行接触。

是因为在海上行驶的缘故吗？喷出内部积水的X-Breed，怎么看状态都不好。

「连接。」

只有蓝色的声音在驾驶舱回荡。

咚。叮。

合体失败。

腿部和X-Breed的连接部位插入失败。

「再来！」

咚。

合体失败。

耦合器连接失败，腿部脱落。

「再来！」

再次失败。

巨偶开始移动了。

矗立在海上的巨大钢铁神。

带著腐朽的钢铁。

露出丑陋的凹凸。

缓慢移动的巨大怪物。

叽叽叽叽叽。

巨偶每动一下，刺耳的金属声就在驾驶舱回荡。

大概是随便把铁块拼凑在一起，金属互相摩擦产生的不悦耳的声音。

这是第几次失败了？

「再来……」

连我自己都不再相信会成功了。

叽叽叽叽叽。

巨偶的拳头挥舞过来。虽然速度和它的体型一样慢，但我们却没有办法阻止。

结束了。

就在这么想的那一瞬间。

[你们这些家伙，把头埋在驾驶舱里搞什么鬼？]

哐啷。砰。

伴随著最后的撞击声，照亮驾驶舱的红色警示灯熄灭了。

机————

机器人的引擎开始运转。

五台机器的引擎产生共鸣，能量增幅的声音。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朝著空著的座位转过头去。

绿色就坐在那里。

虽然透明，但绿色就在那里。

[走吧。]

是异界的力量吗？

就算是异界的力量，又有什么关系？

绿色回来了，最后的合体完成了。

那么现在开始吧。

「机械王！EX-Machina！」

我们的终结。

065.O级战斗纪录『电子脑皇巨偶』后篇 


065.O级战斗纪录『电子脑皇巨偶』后篇

* * *

碰。砰。

缓慢的拳头相互碰撞。

不，实际上并不那么慢。

对手和我们。都变得巨大，所以才会有那种感觉。

巨大的冲击力使驾驶舱摇晃起来。

「咕……」

明明是大小相似的拳头互击，力量上处于劣势的却是我方。

拳头的交锋结束，EX-Machina的膝盖弯了下去。

正因为是反映了所有人意志来操纵的机器人，这代表我们无法承受住冲击。

「反应太慢了！」

「武装展开还没好吗？」

大家虽然都出了声，但也只是单纯因为不安而脱口而出。

彼此意识共享，所以原因早已知晓。

变身太迟了。

没有展开武装的时间就开始的肉搏战。

必须拉开距离，展开武装才行。

就这样意见达成一致，正当要拉开距离时。

咚。轰隆隆隆。

不明来历的冲击袭击了机械王EX-Machina的身体，因为那冲击，姿势再次崩溃。

「什么！」

「是爆炸！」

爆炸？到底从哪里？

没看到巨偶有什么动作。

难道它又把军舰们拉上来了吗……

砰！轰隆隆隆。

错了。

军舰不就在眼前吗？

由无数军舰组成的巨神。

若从那躯体中突出的无数凹凸有其意义呢？

并非因为随便拼凑铁块而产生的凹凸，而是那一个个小小的凹凸，全都是军舰的砲台呢？

我的这个想法被共享，透过放大的镜头确认了那是事实。

无数的凹凸喷出火焰的模样。

叽叽叽叽。

伴随著怪异的声响，巨偶的拳头再次被举起。

「恢复姿势！」

咚。

为了调整姿势而踏出的脚撼动了大地，勉强在拳头抵达之前恢复了姿势。

哐。

再次冲突的拳头。

咚。扑通。

将巨大的身躯倒向海面，机械王跪了下来。

「呃……。」

这样下去我们会输的。

虽然只有两次交锋，却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持续不断的砲击。

压倒性的规格差异。

巨型机器人之间的战斗在一瞬间就能分出胜负。

因为彼此的一次攻击、伸出的一个拳头，就能摧毁对手的主框架。

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被压制的话，下一次攻击就是结束。

无论如何……必须展开武装。

所有人的意志都如此一致，但却无法如愿。

明明自己先举起了拳头，我们的攻击却比巨偶慢，但那个空隙被砲台掩护著。

现在也持续倾泻而下的砲击，妨碍著我们起身。

叽叽叽叽。

巨偶的第三个拳头举了起来。

虽然尽了最大努力，却看不到能调整好姿势的空隙。

会死的。

三次交锋就结束的战斗。

即使倾注我们所有的力量，也仅仅如此吗？

即使如此想著，所有人也没有放弃，站了起来。

为了忍受砲击，再多挡下一次拳头。

「哔呀啊啊啊！」

划过眼前的金色闪光。

完全找不到优雅或气质的声音，从驾驶舱的喇叭中响起。

看到了巨大的锤子。

还有抓住它的渺小生命。

骑在黄色闪电背上，单手挥舞著锤子的魔法少女。

哐。

一瞬间的冲击。

某个觉醒者被弹飞了。

无法战胜巨偶的拳头，全身承受著碰撞的反作用力。

是因为体型差距吗，即使如此努力，结果却不尽人意。

魔法少女的锤子只是稍微改变了巨大的巨偶拳头的轨迹。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

因为缓慢的巨偶拳头，装填那强力的拳头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做到这个地步你们还输的话就杀了你们啊啊啊！」

「闭嘴！耳朵都嗡嗡响了！」

即使因为碰撞的反作用力身体被弹开，某个觉醒者还是如此充满活力地吵闹著，飞向了某处。

不能错过他们制造的机会。

沿著蓝色和绿色运算出的轨道，我转动了头部。

轰隆隆隆。

巨大的巨偶之拳擦过EX-Machina的头部。

虽然是落空的拳头，但擦身而过的冲击波却撼动了驾驶舱。

争取到了时间。

忍受著倾泻而下的砲击，所有人咬紧牙关，让EX-Machina站了起来。

如果是单纯的砲击，即使缓慢也能调整姿势。

再次站起来的EX-Machina改变了姿势。

双腿分开。

左手朝天。

右手触地。

承载著所有人的意志。

呜呜呜呜。

引擎开始剧烈地鸣响。

承载著所有人的意志，开始增幅能量的引擎。

环绕著热气的左手染上了红色。

环绕著冷气的右手染上了蓝色。

仿佛要阻止这一切，砲击再次倾泻而下。

没用的。

砰。砰砰砰砰。

两腿的砲台分离，EX-Machina也倾泻出砲击，同时，手臂上的外装甲分离，在眼前形成绿色的盾牌。

挡下对方的砲弹，我方的砲弹则不断击中敌人，形成单方面的攻防战。

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呜咿咿咿咿。

背后的喷射引擎随著我们的意志喷出火焰。

上吧。

咚。咚。咚。

划破海面，向前奔跑。朝著巨偶的怀中。

叽叽叽叽。

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巨偶再次举起了拳头。

已经太迟了。

哐。哐。哐。

染上红色的左手。

染上蓝色的右手。

不断地重击巨偶的身体。

为了不让它调整姿势。不断地。

与巨偶相比，我们占优势的只有速度。

将一切都倾注于这连击之中，不断地重击。

即使敌人踉跄倒下，也要继续追击。

轰隆。轰隆。轰隆隆隆。

巨偶的体内发生了爆炸。体内储存的砲弹连锁爆炸。

敌人的表面开始崩塌。

扑通。扑通。

从巨偶身上掉落的的金属物体沉入海中。

巨神的身体开始崩坏。

现在。是最后了。

黑色的重力场在地面上展开。

为了束缚敌人的最后技术。

叽咿咿咿咿。

突破极限的引擎开始发出金属碎裂的声音。

左手与右手紧握。

凝聚达到极限的能量。

朝敌人的头部猛击。

砸了下去。

「45 414 44！」

(译注：解密后的意思(反白)：End!)

传来了笑声。

* * *

嗡。嗡。

吵杂地响起的警告音。

刺激眼睛的红色警告灯。

发生了什么事。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布满裂痕且染成一片红色的景象。

面罩坏掉了吗？

安全帽被扔到一旁。

警报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拨开压在身上的残骸，勉强撑起身子。

眼前出现一片片红色污渍。

被残骸压扁的黄色。

可能是受到爆炸波及，只剩下上半身的黑色。

这不可能是现实。直到刚才为止我们不是还占据优势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巨偶把EX-Machina给支配了。」

听到朴贤锡的声音，我转过头。因为被残骸压住的关系，他失去了一条腿。

支配……？

我们不是例外吗？

如果连EX-Machina都能支配，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这么做？

「我的猜测是，那家伙从一开始就觊觎著我们的能量。为了在最后一刻夺走。」

那么，那所有的战斗全都毫无意义了吗？觉醒者们的决死攻击也是。绿色的牺牲也是。

「东勋啊。你还能动吗？」

「呃……呃……。」

我勉强挤出说不出口的话，点了点头。

在所有人都倒下的情况下，不知为何只有我安然无恙。

「……那就杀了我。」

「……？」

我的思绪停止了。

他在说什么？

「EX-Machina没有被完全支配。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绿色死了，听说X-BREATHE没有被支配。」

「……所以，你是要我杀了你吗？」

「在你昏倒的时候，我和剩下的三个人谈完了。开始启动的话，会再次被召唤到驾驶舱。」

看来，不管我的意愿如何，他们已经协商好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因为寄宿著灵魂的机器，不会被巨偶支配。

所以要唯一幸存的我，用四个同伴的性命来夺回支配权。

「别说屁话。」

「……你有其他办法吗？」

「五个人里面有三个是我们的人。我们在数量上也占优势。会动起来的。」

我把站都站不起来的贤锡扛在肩上，走向他的位置。

在无数的战斗中，从未受到攻击的主驾驶舱。

总是干净整洁的驾驶舱，变得一团糟。

破裂变黑的萤幕。

从天花板上伸出来，喷洒著火花的电线束。

闪烁的灯泡。

我把贤锡安置在座位上，自己也坐到了我的位置上。

整个战队的幸存者，五个人里面只剩下两个。

仅仅一天，就死了三个人。

太过悲伤的话，感情就会变得迟钝，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吗？

朴贤锡也失去了意识，感觉不到他的意志。

动起来。快动起来啊。

咚。

EX-Machina的巨大身躯微微动了一下，仅此而已。

在损坏的萤幕上，勉强出现了几个可以辨认的字。

连#&拒绝。

五个人里面有三个。

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掌握主导权吗？

「叫你动起来啊啊啊！」

是回应了我的愤怒吗？

EX-Machina开始启动了。

缓慢地。

非常缓慢地。

甚至连站起来都感到吃力。

只能露出苦笑。

即使有死去的同伴帮助，也只能到这种程度吗？

[启动率49%杀死蓝色。]

萤幕上出现了奇怪的字句。

这是我自己产生的幻觉吗？

再次看向萤幕，幻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数值。

引擎加℃#率49%

机体连接率49%

点#$率49%

增幅率0%

仿佛在强迫我杀死贤锡一样，49的盛宴。

别胡说八道。

用那种牺牲换来的胜利有什么价值。

「给我动起来啊，EX-Machina，混帐啊啊啊啊！」

我朝著眼前的萤幕砸了下去。

哐啷。

萤幕碎了。

现在连我的萤幕也消失了。

我到底被情感冲昏头做了什么。

真的，结束了。

我将无力的身体靠在椅子上。

现在真的结束了。

什么都不剩了。

EX-Machina也是。我也是。

……我也是？

蓝色说过。

如果借由死亡能让灵魂寄宿于机械之中，就能摆脱支配。

那么。我死了不就行了吗？

绿色也是死后才能驱动X-BREATHE。

我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握在手中。

握著玻璃碎片的手开始被冷汗浸湿。

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没有时间了。巨偶会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蓝色也必须尽快治疗。

那种空虚的意志掠过脑海。

在那种焦躁和苦恼中，被汗水浸湿的手动了。

脖子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那痛苦让手伸展开来。

掉在地上的玻璃碎片碎裂四散。

我没能死去。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49%

在我的萤幕之外，勉强照亮画面的另一个萤幕上出现了那样的数值。

仿佛要摧毁我的意志。

仿佛在嘲笑无法死去的我。

多亏了那样，我下定了决心。

杀死某人的决心。

不是可以如此轻易地杀死吗？

眼前的萤幕。

在那破裂并发出火花的所在。

我把头撞了上去。

［确认场景破坏］

［赋予权限］

我感觉听到了某人的声音。

* * *

「简单来说吧。」

「你获得了资格。」

「故事也快结束了。在地球上这实际上是第一次。」

「但是。真可惜。力量不足。绝对的力量。除了那个之外都是满分。」

「嗯，再多滚个三百年左右不就行了吗？」

「啊？你问我是谁？反正你会忘记的。我是现。」

（译注：伏笔会在第600话，大结局时回收。）

* * *

我睁开了眼睛。

头还撞在萤幕上。

虽然暂时失去了意识，但多亏如此，感觉获得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现在的话就能动了。

意志开始燃烧。

走吧。黄色。绿色。黑色。蓝色。

这是最后了。

呐喊吧。新力量的名字。

「机械神！Desu-EX-Machina！」

黄铜色的机器人飞了起来。

抛开所有碍事之物。

只为了帅气的伪装。

毫无意义的装甲。

为了传达情报的电子仪器。

只留下黄铜色的齿轮。

变成纯粹机械的它。

如今连意志都不再需要。

Desu-EX-Machina就是我。

就是我们所有人。

我看到了缠绕在全世界所有机器上的丝线。飞上天空将其切断。

在远方，感觉到通讯恢复了。

在远方，感觉到再次开始运转的机器的力量。

感觉到人类的机器再次开始跳动。

巨偶惊慌失措的情感传达给了我们。

他的手脚被切断，逐渐变得无力的样子。

他转过头来望著我们，说著不可能这样的样子。

胜负只在一瞬间。

Desu-EX-Machina的齿轮手贯穿了他的核心。

巨偶巨大的身躯开始崩塌。

故事的终结。

核心在一瞬间被摘除。巨偶的情感流入了进来。

歉意。悲伤。罪恶感。

「53 615 72 72 79, 43 68 69 612 64.」

(译注：解密后的意思(反白)：Sorry, child.)

直到最后，他的话语都无法被解读。

如果连成为机器的我们都听不懂，那或许就不是机器的语言吧。

感觉到觉醒者的力量逐渐消退。

朝著大海坠落。

066.古语有云：弟子不可杀，亦不可救(1) 


066.古语有云：弟子不可杀，亦不可救(1)

* * *

该传授的都已传授完毕，我开始迅速准备离开。

我可不想被那两个麻烦精缠住。一个动不动就往别人脸上挥拳，一个动不动就往别人头发上吐口水。扰人清梦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在高级浴室里冲了个澡，热水一开即来，用比我身体还大的毛巾擦干身体后，便溜出了房子。

那两个家伙醒来后，自然会按照我的意图行动吧。

我得回家了。

哐啷。

身后传来刚才离开的门关上的声音。

以后再也不要跟这些睡觉就出状况的家伙同住一个屋簷下了。

以后绝对要避免跟她们在需要一起过夜的情况下见面。

我一边想著，一边沿著花园里的小路飞奔。

清晨的冷空气夺走了皮肤上残留的水分。

令人愉悦的凉爽。

我吸著微凉的空气，试图平复昨晚混乱的情绪。

「这么快就走了吗？」

一个豪爽的男声在寂静的花园里回荡。

「……」

「（一大早就碰到肌肉男，真倒楣。）你是这个表情吧。」

「答对了。」

「这是我的工作。我得洗车，还要打理花园。」

这时我才看到他手里拿著一把小巧的剪刀。

准确地说，那是园艺剪刀，但在他手里，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剪刀。

「多亏某人昨天在花园里大闹了一场，把草坪都弄得乱七八糟的，所以我今天必须早起。」

他笑著指向某处。

我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泥土上留下的靴子印和像是被什么东西挖出来的长长的痕迹。

……确实挺乱的。

但这不是我的责任。一开始就是包括这家伙在内的三个人偷袭我造成的，不是吗？

我没有错。

我还看到从泥坑开始呈圆形枯萎的草坪痕迹，但那应该不是我的冲击波造成的。

肯定是那个叫侯昂的肌肉男没好好浇水。

肌肉发达的人能把园艺活儿干到什么程度？

「反正也没人会来看这个花园，你能不能先送我一程？晚点再做也行。」

「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做，恐怕不行。」

「啧。」

我咂了咂舌，转身走向大门，身后传来洪亮的声音。

「慢走！」

「吵死了！」

是想把邻居都吵醒吗？

* * *

吱呀——

我打开发出异常刺耳声音的窗户，走进屋内。

窗框是不是没上油？

虽然有点不安，但这是唯一能安静进屋的方法。

如果走正门，自动锁发出的哔哔声会响彻整个房子，而破坏什么东西进去更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没想到我房间的窗户一直没锁，竟然派上了用场。

我竟然把学来用于暗杀和间谍活动的行为模式用在这种地方。

真是令人叹息。

——知道吗？李夏岚，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偷偷溜进去，打开窗户或后门的锁。

——胡扯。

——听我说。像这样戴上假发，再戴上隐形眼镜。你就会变成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

——干脆杀了我算了。

——还要改变说话方式。潜入的时候那样说话太显眼了。

——我宁愿装哑巴。

——主意不错。但不可能每次都这样。跟著我说：「请问……我迷路了……可以帮我找一下我的父母吗……？」还要加上眼泪。

——去你的。

多亏如此，我想起了那些毫无用处的记忆。

我摇了摇头，把那些痛苦的记忆甩出脑海，脱下靴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房子里很安静，感觉不到有人起床走动的迹象。

太好了。

我还担心会不会有人醒著。

床边放著靴子，我慢慢地打开衣橱。

得找衣服才行。

就算我不见了，她们也可能凭感觉买了衣服回来。

毕竟童装的尺寸都差不多。

如果她们真的买了，我得趁弟子们睡著的时候赶快处理掉。

再怎么闹，也不可能让她们穿上不存在的衣服。

嘎吱嘎吱。

抱著这样的想法，我打开了衣橱。

黑色的西装。

宽松的黑色裙子。

灰色的运动服。

还有各式各样的T恤。

这里没问题。

她们应该不至于厚颜无耻到在我的衣橱里乱放衣服。

那么，她们应该是放在客厅了。

要慢慢地、安静地、不被发现地过去。

就像我躲进地下室那样。

就这样，我来到客厅。

然后，在正中央放著一个购物袋。

找到了。现在只要确认里面是不是我的衣服，然后处理掉就行了。

我这么想著，把手伸向购物袋的瞬间。

「波唷？」

波唷？

购物袋里传来熟悉又奇怪的声音。

具体来说，是我那个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没用的搭档的声音。

一团白色的长毛像蛇一样从纸质购物袋里钻了出来。

虽然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正看著我，但牠似乎没认出我是谁。

竖起的白色毛团左右摇晃著。

「有小偷啊啊啊！波唷喔喔喔！」

该死。

* * *

听证会召开了。

一场针对逃离战场的逃兵，以及偷偷潜入家中的小偷的听证会。

弟子们借助性能非常优异的防盗警报器云浩的力量醒来，发现我站在客厅里。

接著，她们开始质问我。

「所以，你是来处理衣服的吗？」

「没有啊，我又没做错什么。那是我的衣服。」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被弟子训斥。

是因为韩雅彬语气中隐约透出的压迫感吗？

还是因为我隐约的罪恶感？

我不自觉地挺直腰板，正襟危坐地坐在沙发上。

虽然我有点不愿意把那个纸袋里的东西称作我的衣服，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前辈的衣服？」

「对啊，我想处理我自己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这样。就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吧。

「因为是用我的卡买的，所以还不算前辈的衣服吧？」

这是什么歪理？

「那如果我付钱就没问题了吧？用我的钱买的衣服，所以……」

啪嗒。

一张在空中飞舞的纸片朝我飞来，我不由自主地接住了它。

指尖感受到纸张微妙的柔软触感。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种纸片有什么意义……

「这是……什么？」

「是前辈衣服的价格。有点贵吧？托你的福，我也很辛苦。」

有点？这比我一个月的薪水还多吧？

就算我的大部分薪水都通过基金会被预扣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再怎么说我也是有资历的啊？

而且上面写的字也不多。

学生用衣服三件。品牌名不太清楚，但上面标示的价格比我一个月的薪水还高。

「你付得起钱吗？」

「应该可以……」

如果把我的存折全数提领出来的话……。

问题是，这样做值得吗？

为了根本不会穿的衣服？

「唉。逆喻老师都告诉我们了。真的可以吗？」

逆喻把有的没的全都泄漏出去了吗？

连我的帐户余额也？

该不会连我为什么没钱的原因也说了吧？

判断失误了。应该忍著一时的羞耻，买一套像样的衣服才对。

如果还剩下一些钱的话，至少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

照这样下去，搞不好得穿弟子随便挑选的衣服了。

干脆耍赖，以弟子的身分对师父这样做算什么？

大吵大闹一番不就好了吗？

不。这样不行。

那样太倚老卖老了吧。

像我这样善良的中年魔法少女可不能那样做。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脱吗？

对了。先承认这是我的衣服，然后塞进衣橱里。

「那个……雅彬啊？师父好像也反省了，就到此为止吧……」

「诗娴啊。没关系。只是请师父穿一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师父穿一次，就会明白我们的真心了。」

穿一次？

韩雅彬的声音里隐约透著一股热情。

仿佛如果不穿一次就不会善罢甘休似的。

原来如此。是想以此达成协议吗？

只要穿一次就好了。

「只要穿一次，下次不管我怎么处理这套衣服，你们都不会再干涉，是这个意思吗？」

我散发出一股压迫感，回头看著雅彬。

「是的。师父可以随意处置。」

她笑嘻嘻地承受著我的压迫感。

这真的是那个柔弱的韩雅彬吗？听说孩子睡一晚就会变不一样，说的就是这个吧。

「看在弟子特地为师父买衣服的这份心意上。就只穿一次。」

「是的。」

没办法了。

我把还待在纸袋里晃来晃去的云浩抓出来扔到窗外，然后拿出里面的衣服。

三套用透明塑胶袋精心包装的衣服套装。

我把它们拿出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等等，好像哪里怪怪的？

「雅彬啊？」

「在！」

「这真的是我的衣服吗？」

「是的。是师父的衣服。」

这衣服和预想的截然不同。

一套包含领带的藏蓝色西装。

一套虽然肩膀略窄，但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男装的便服。

一件大概是睡觉时穿的灰色薄衫。

这些衣服与其说是女装，不如说是把成年男性的衣服按较小的尺寸裁制而成。

甚至最后那件灰色的衣服还是用怪兽毛织成的特级品。

然后，上面还放著一张小小的白色卡片。

「这是？」

「啊，那个……」

白诗娴慌张地想阻止我，但我已经打开卡片，查看里面的内容了。

……

内容很简单。

感谢你成为我们的师父。

感谢你平安归来。

两人商量后的结果。白诗娴的第一份薪水和韩雅彬这次的薪水都要用在我身上。

虽然考虑了要用在哪里，但因为刚好有买衣服的机会，所以决定买我的衣服。

线头松脱、颜色褪色的我的衣服，她们竟然看不下去，还有后续故事。

「早点说就好了嘛。」

「那样就不是惊喜礼物啦！」

笨蛋们。

直接说就好了嘛。

这种衣服我多少都能穿。

与我的喜好相符的暗沉颜色，没有荷叶边等装饰的简约设计，这不是男装吗？

虽然衣服上的配件和纹样以曲线呈现，带有女性化的风格，但考虑到这些，也可以说是男装。

考虑到我身为魔法少女的外型，这应该是最合适的。

这是权衡我的外貌和喜好后的成果。

早知道是这种东西，我就应该留下来订做衣服的。

「我去换衣服。」

「你慢走。」

「一定很适合你！老师！」

吵死了……不，谢谢你们。

* * *

试穿的每一件衣服都像是照著我的身材订做的，非常合身。

长度也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地方感到紧绷。

最初担心的女性化纹样，也因为被我的头发遮住而不太明显。

即使我不懂服装，也能感受到这三套衣服中蕴含了多少心思。

有一个疑问……。

「我不在，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合身的？」

「你是指尺寸吗？」

「对。」

我是怎么知道尺寸的？

就像贤锡买给我的衣服一样，完全合身。我的身材几十年来都没有变化，这衣服我大概可以穿几十年。

「逆喻老师都知道喔。」

「嗯？」

「前辈你逃跑后，她把你从身高到每根手指的长度等所有资料都寄给我们了。」

「什么？」

那家伙在干嘛？真可怕。

逆喻那家伙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算了。

多亏她，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谢谢你们的衣服，我会好好穿的。」

就这样，我穿著最后试穿的灰色睡衣，正要回房间时。

「还有一件。」

「三件都给我看过了。」

「我没说只有三件喔。」

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就像被异界的敌人包围时的感觉。

拥有智慧的异界敌人将我们包围，我们落入她们的圈套，即将被歼灭时的那种感觉。

所有行为都是某种作战的铺垫。为什么我会从韩雅彬身上感受到当时的不安感？

窸窣。

韩雅彬的手伸进了购物袋。

我没看过的，装著弟子们衣服的购物袋。

窸窣。

有什么东西被拿出来了。

以红色为底，黑色纹样，缀满荷叶边的华丽哥德式洋装。

不可能。那不可能是我的衣服。

「用白诗娴的公敌讨伐奖金买的。是前辈你的衣服。」

「那可是我的钱！」

「……」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今天感受到的感动消失了，好不容易抓住的理智开始向异界飘去。

「请你穿上它。」

那件？

我？

哔。

听到了触碰手机的声音。

滴哩哩哩。

韩雅彬一手握著手机，

一手拿著衣服朝我走来。

「……你要打给谁？」

「欧西……」

「穿上吧。」

那家伙来了，衣服搞不好会变更多。

说不定，会被注射药物昏睡著被拖到购物中心。

那么……这样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穿就是了……」

067.古语有云：弟子不可杀，亦不可救(2) 


067.古语有云：弟子不可杀，亦不可救(2)

* * *

忍吧。必须忍。

与其召唤逆喻，不如自己解决。

尤其是在发现逆喻是个会记录别人身体尺寸的变态之后，更是如此。

难怪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照理说，我怎么可能会记得别人贬低我的特征之类的事情？

她肯定有著奇怪的执著。

我把她从乱七八糟的地方捡回来养大，她竟然把恩情都忘了。

该不会她家里还有我的订制服或是一比一的人体模型吧？

我想太多了。

……先冷静一下。

不管怎么说，应该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除了我以外，以前的英雄们虽然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但也不至于崩坏到那种地步。

逆喻的S级技能——在手术室召唤出来的护士们不知为何长得跟我有点像，那肯定也是我的错觉。

冷静点，李夏岚。这样下去情绪失控的话，就什么都完了。

我不断这样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因为我现在手上拿著的东西，我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就因为这件装饰著一堆荷叶边、缎带和饰品的丑陋玩意儿。

聚酯纤维特有的触感和丝绸的柔滑质感透过我的手传来。

接著，我把我的手放在腰部，也感受到了光滑的皮革触感。

使用了大量布料的……可怕的洋装。这就是这件丑陋玩意的真面目。

我站在镜子前，把衣服比在身上。

很搭。的确很搭。

与银色头发和白皙皮肤相衬的黑色和红色搭配。

如果是一个喜欢暗黑风格的青少年，看到我这副帅气的模样，眼睛肯定会离不开。

唯一的问题是，穿这件衣服的人是我。这个问题让我如此痛苦。

如果不是我，而是宥蜜拿著这件衣服的话，我肯定会让她穿上，然后拿来当宣传照用。

我把衣服从身上拿开，重新审视整体设计。

这件……要我穿？

这件模仿中世纪风格的衣服，腰上甚至还有装饰用的系带？

我想想看。

召唤逆喻，结果发现她比我想像的还要奇怪的机率，和穿上这件衣服，干脆眼不见为净，完全不理逆喻，哪个比较划算？

根本不用考虑。

如果不相信战友，还能相信谁呢？

我这么想著，把衣服扔到床上。

* * *

我走向客厅。

为了向弟子倾泻我愤怒的斥责，告诉她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我带著这样的压力回到客厅，迎接我的是……

「很适合你，前辈。」

「师父！可以拍一张照片吗！只有我自己会看！」

看到我的样子而感到开心，朝我跑过来的弟子们。

「我本来很担心到处都是束带和系绳，没想到竟然这么合身。」

「可以拍照吧？」

「……」

羞耻感涌上心头，我抬不起头来。

准备好的训斥也消失在喉咙深处。

我还是把衣服穿上了。

因为我打自内心深处害怕召唤逆喻。

我不是不相信逆喻。只是，我害怕因为这种小事而影响到我和她的关系。

总之，就是这样。

不知为何，一种令人不快的触感搔弄著我的小腿。

与魔法少女服装上厚厚的白色紧身裤不同的触感。

那是因为衣服配件是半透明的黑色丝袜而产生的奇怪触感。

丝袜微妙的质感搔弄著我的腿部肌肤。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精神就更加崩溃了。

我穿著女装到底在做什么？

这不是我第一次穿女装。

为了潜入、伪装、暗杀，有时候我必须穿符合我外表的衣服。

但是，那时我心中有一个支撑我的信念——为了大义。

而且我穿的也不是这种华丽的衣服，而是普通的女性服装。

还不如杀了我吧。

那样的精神折磨，我咬牙坚持了四、五分钟。

我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段时间吧。

「满意了吗？」

「满意了。」

韩雅彬从我身边离开，发出爽朗的笑声。

白诗娴盯著拍下我照片的手机，脸色阴沉。

我看到了两个弟子的样子。

我把她们的样子映入眼帘，看了看挂在客厅的时钟。

上午九点。

真是个好时间。

本来今天打算准备去找雷神。

晚一天应该也没关系吧。

「你们两个都去训练场。」

「是？」

「训练时间到了。」

「那你要不要先换衣服？」

没必要。

这不是弟子给的衣服吗？

今天就穿一天吧。

穿著弟子送的衣服，训练弟子也不错。

「穿这身衣服也没问题。」

不，不是没问题。

必须要穿这身衣服。这样才能记住这身衣服。

「早饭还没……」

「最好别吃。」

空腹比较容易撑住。

叮。

通往训练场的电梯门打开了，我慢慢地走进电梯。

察觉到我气氛变化的弟子们，畏畏缩缩地上了电梯。

「生气了吗？」

「有可能……」

上了电梯的弟子们，在角落里小声地交谈，开始察言观色。

我没生气。

这不是我的错吗？如果我没有从购物中心逃跑，就不会买这身衣服了。

叮。

电梯到了训练场，门开了。

我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

* * *

「我不在的时候，训练也没停吧？」

「是的！逆喻老师训练了我们！」

「我也追著黑色袭击者，剩下的时间跟天下第一剑大叔学习技术！」

是察觉到训练场不祥的气氛了吗？

两个弟子非常紧张，用僵硬的声音说了出来。

韩雅彬是逆喻，白诗娴是天下第一剑啊。

不错。

能和我进行纯粹近身战的，只有天下第一剑吧。米西卡·米沙和黄衣之王都不使用武器。

我不在的时候，如果跟她学了，姿势肯定会得到矫正。

「今天打算简单地结束。快的话十分钟内就能结束。」

「……？」

弟子们僵硬的脸上浮现出疑惑。

（气氛这么僵硬，却说只是简单的训练？）

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

「我教你们的是一些小技巧，以及打基础的方法。」

需要强化肉体的韩雅彬，我教她的是纯粹的魔力运用方法。

需要使用各种技能的白诗娴，我教她的是各种技巧。

「那么今天，我想通过对练看看你们成长了多少。」

听到这话，弟子们的眼神黯淡下来。

「这样吧。我只用护手。肉体强化，我会比你们稍微快一点。」

喀啦。喀啦。

红色礼服之上，银色护手凭空出现。

「你们想怎么做都可以。只要打中我一击，训练就结束了。」

两个弟子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

（一次？你连锤子都没有？）

她们大概就是这么想的，显而易见。

「明白了就拿起武器。」

两个魔法少女仍然一脸茫然，但还是乖乖听我的话拔出了武器。

「那么，开始吧。让你们感受一下O级怪人的标准是什么。」

砰。

话音刚落，我便蹬地朝韩雅彬冲去。

对著呆愣在原地的韩雅彬伸出双手。

好。诗娴，你能反应过来吗？

她应该没料到我会直接攻击后排，而且也没时间开启预知未来吧。

我的预测果然没错。

白诗娴在我抵达韩雅彬面前时才开始反应。

趁著这个空档，我抓住了韩雅彬的右手。

「等等，你这太卑鄙了……」

「偷袭本来就是卑鄙的。」

就这样把韩雅彬的整个身子扛到肩上甩了出去，同时举起左手。

铿。

白诗娴的银色铁锤和我的护手碰撞的声音。

然后，我在力量上输了。

失去控制弹开的左手。

不愧是白诗娴。在没有解除限制器的状态下，纯粹的规格和我差不多。

那么，瞬间的冲击力，附带旋转的铁锤会更强。

就在我的防御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白诗娴的眼睛映入我的眼帘。

充满热情，只注视著我的眼睛。她没有去看被我扔出去的韩雅彬，而是将视线锁定在我的左右手上。

同时，武器开始在空中召唤。

是受到了天下第一剑的影响吗？无数的环刀显现出身形。

这是打算就此结束吗？

白诗娴扭动腰部。

大概是为了延续铁锤上残留的旋转力吧。

我收回弹开的双手。

先收回用过过肩摔的右臂。

接著，弹出去的左手也跟了上来。

用双臂组成的防御。

白诗娴的目光追随著两只护手。

铁锤。环刀蜂拥而至。

为了用铁锤突破我的防御，再用环刀刺穿我的身体。

「诗娴，视野要放宽。」

这样预知未来就没用了。

现在只盯著护手看的话。

砰。

踢出的左脚踹在白诗娴的腹部。

「咳。」

铁锤的轨迹扭曲了。

弹开失去旋转力的铁锤，从白诗娴的身体内侧钻了进去。

噗。噗噗噗。

身后传来环刀插入地面的声音。

不用在意。这里本来就是安全地带。

就这样伸出双臂，环抱住还没反应过来的白诗娴的腰。

「脖子。小心。」

就这样抱著白诗娴的身体往上抬。

被举到空中的白诗娴晃动双腿想要调整姿势，但已经太迟了。

保持下半身的姿势，来了一个德国式后翻摔。

砰。

白诗娴没能应对我的动作，就这样被砸在了垫子上。

是慌张了吗？

没有使用念动力，头就直接撞在地垫上的她。

又发现了一个弱点。

预想之外的情况下很弱嘛。

也是。我又不是打击技，用擒抱术是有些奇怪。

保持著做出桥的姿势，抓住了她的手臂。

膝盖用力起身的同时，把白诗娴扔了出去。

咚。

听到了声音。

在空中漂浮了一会儿，现在才落到垫子上的韩雅彬。

我降低身体，朝著韩雅彬冲了过去。

韩雅彬似乎也不打算乖乖就范，她一边做著受身，一边藉著反作用力站起身来。

双手拿著的，是已经搭上箭的弓。看来她一站起来就想攻击我吧。

太嫩了。

「在这里。」

「咦？」

没想到我会在她正前方吗？

慌乱的她错失了攻击我的时机。

我保持著低姿态，抓住了韩雅彬的腿，然后抬起身体。

随著我的腰挺直，韩雅彬的身体也被带了起来。

好。再来一次抱摔。

但这次不会有滞空时间了。

砰。

韩雅彬就这样被摔在垫子上。

是因为突然的旋转导致血液冲到头部吗？

她翻著白眼昏过去了。

嗯。我不手下留情。

保持著抓住她的姿势，再来一次。

砰。

「啊！」

「醒了？要在头部覆盖魔力才不会昏倒啊。」

「啊？咦？」

「这次是在空中。」

我抓住她的左脚，旋转身体。

旋转1080度后，我放开了手。

受到惯性影响，粉红色魔法少女划出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喔。这次没昏倒呢。

确认了这一点的同时，我朝著还漂浮在空中的白诗娴跳了上去。

一瞬间的攻防。

不到10秒的时间里，两个弟子就被摔了好几次。两人的联手攻击在时间差的摔跤技巧面前也失去了意义。

照理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如果我直接用手攻击，她们的内脏早就破裂或骨折，被送进医院了。

但今天我没这个打算。

时间还长，在柔软的垫子上被摔应该不会很痛。

如果不想这样持续8个小时，她们就会出手攻击吧。

白诗娴出现在我眼前。

她似乎恢复了意识，正在空中用念动力调整姿势。

「诗娴啊，清醒点。你又要飞一次了。」

「咦？」

我的左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右手抓住她的大腿。

蹬地获得的上升力即使抓著她也没有减弱，我们就这样朝著天花板飞去。

「好。砸下去。小心颈椎。别昏倒啊。」

「师父……」

哐。

我把诗娴旋转半圈，让她的头朝下，同时踢向天花板。

砰。

她的头再次撞到垫子上。

是因为太慌张全身僵硬了吗？

即使被摔了，她还是直挺挺地站著。

「应该要做受身的。」

我抓住她像是在求救般晃动的双腿，再次把她抛向空中。

那么，现在韩雅彬要掉下来了。

蹬地一跃，朝预计落点移动身体。

「为什么在那里……？」

以坠落的姿势一把抓住，再一次。

砰！

人体撞击软垫的黏腻声响回荡在训练场。

还剩下7小时59分30秒。

孩子们，想活命的话就无论如何打中我一拳看看。

因为是我才这样，如果是米西卡·米沙的话，你们的关节都会脱臼还得飞来飞去。

庆幸是我吧。

068.古语有云：弟子不可杀，亦不可救(3) 


068.古语有云：弟子不可杀，亦不可救(3)

* * *

喀啦喀啦。

餐具碰撞的晚餐时间。

我静静地开口：

「雅彬啊。」

「是！四年级！魔法少女！韩！雅！彬！」

她突然开始大声地自我介绍。

韩雅彬一边摇晃著餐桌，一边充满力量地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报上名来？

吃饭吃到一半干嘛这样。

「平常一点。」

「知道了！」

韩雅彬这么说著，又坐回了椅子上，但表情却微妙地僵硬。

有那么可怕吗？

不过就飞了1个半小时而已。

虽然比预想的晚了一些，但弟子们成功地给我来了个下马威。白诗娴用念动力抓住我的四肢，再用武器具现封锁我的退路，接著韩雅彬隐藏气息，从空中射出一箭。

韩雅彬的箭根本无法穿透我的皮肤，下意识地放松了防御是我的败笔。

早知道就该说能穿透我皮肤的攻击，而不是不痛不痒的攻击。

算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

「雅彬啊。」

「什么事！」

「把那语气改掉。」

「知道了！」

……

放著不管应该就会好吧。

「你有申请过禁区通行证吗？」

「英雄动员期间有临时申请过！」

她到底在干嘛。又没当过兵。好像不说敬语就会死一样。

……啊。想起来她原本是护士？

那应该有受过军事训练。

医疗人员是征兵对象。

大概是今天的事件让她想起创伤了吧。

现在的训练所我不太清楚，但应该还是很严格吧。

……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搞不好连我的创伤都会被勾起来。

「动员期间……是八个月前吧？那期限过了就没用了。」

「是！没错！」

那她也得申请才行。

「师父！我也没有！」

「你当然没有。」

才刚成为英雄没多久，哪需要申请那种东西。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有精神。

在空中被甩来甩去1个半小时，就算不像雅彬那样，也多少该有点垂头丧气吧。

也是啦。白诗娴活力充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算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要申请通行证。

正式申请虽然要花很长时间，但有我在，临时申请应该很快就能下来。

「今天上去把行李收拾好。明天要去个地方。」

「知道了！」

「要住几天啊，师父？」

住几天？那很重要吗？

也是啦，女孩子嘛，或许很重要。

「大概会待很久。长的话可能接近一个月。」

「知道……。」

「吃饭的时候不要大声喧哗。」

对话就此告一段落，大家又开始拿起筷子吃饭。

过了一会儿，我的海带汤泡饭快吃完的时候。

雅彬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

「前辈，我们之前不是去过北韩一次吗？」

说话语气真奇怪。

听著真刺耳，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去了。讨伐生命……什么的。」

「我因为失去了意识所以不清楚，不过那样的话，我们不是已经有禁区通行证了吗？」

说话语气真奇怪，而且为什么只在句尾用敬语。

话说回来，如果是那样的话，有其他方法可以进去。

「啊，那时候？就开车直接撞破禁区的铁丝网过去了。」

「咦？」

雅彬似乎被我的话吓到，终于不再用敬语，恢复了原本的说话方式。

「反正也没人在看守的铁丝网，直接开车撞过去就行了。」

违法？没被抓到就没事。

也没有人受害嘛。

本来就算被抓到，我有通行证也没关系，问题是我的弟子们。

「……」

「这次打算待久一点，如果被抓到会很麻烦。反正也不花多少时间，就申请通行证再去。」

顺便也租一艘船。

我虽然可以在水上行走，但我的弟子们不行。

「所以今晚打包行李，准备好身分证。明天去管理局一趟后就直接出国。」

「出国？」

「这次要去的禁区在日本。」

「那也要准备护照吗？」

雅彬不知道吗？英雄只要有登录证就……

「雅彬啊，我们的英雄登录证可以代替护照。」

白诗娴在我开口之前就从口袋里拿出英雄登录证，滑到餐桌上。

诗娴的登录证就这样滑到雅彬面前停了下来，雅彬开始阅读登录证背面的注意事项。

映入我眼帘的是印有密密麻麻防伪图样的正面。上面有白诗娴笑著比V字的照片、英雄名和英雄登录号码。

还有许多空白的图样格。

一个图样都没有，看来她一个许可证或执照都没考。

这么干净的证书还是第一次看到。是因为是全新的吗？因为会使用恢复魔法，所以有医疗执照……

……等等，一个都没有？

「诗娴啊，我问你一件事。你的医疗执照呢？」

「叫我考但我没去考！我问承办人员是不是必要的，他说不是必要的。」

你脑子有问题这件事我很清楚。不，我本来就知道。

是啊，不是必要的。不是必要的。

有没有执照，使用能力都没有问题，违反规定也不会受到惩罚。

但是，身为英雄，把自己能考的执照都考到才是基本。

只要听完关于法律行动纲领的10小时讲座，月薪就会增加。

她肯定没听到，或是把「每拿到一个执照或许可，月薪就会增加」的说明忘了吧。

说得好听是执照，其实是让英雄主动申请自己具备什么能力的措施。

这是英雄的能力属于个人资讯不应公开的说法，与为了公共利益应该公开的说法妥协后的产物。

也因此，在紧急情况下，只要扫描附近的登录证，就能立刻列出相关能力者的名单，方便寻找英雄，这是优点。缺点嘛……现在谁还会因为能力歧视人呢？

「……之后有空的时候，把该申请的都申请好。」

「知道了，师父！」

虽然很想明天就让她们全部办好，但每个执照都需要最低的教育时数，所以没办法马上拿到。

不过，身为师父，还是要让弟子们把能拿到的好处都拿到。

别像师父一样，连能拿到的好处都拿不到。

「明天要很早出门，今天早点睡。」

「好的！」

听到那充满活力的回答，我心满意足地把海带汤送进嘴里，然后离开餐桌。

* * *

叮咚。

——596号客人，请到咨询窗口。

我的号码是605号。

比想像中还要多人。

一大早就出门了，却等了20分钟还没轮到我。

本来就这么忙吗？

太久没来窗口了，我哪知道以前是什么样子。

嗒。

正发呆等著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到我头上。

感觉到异样后转过头，灰色的布遮住了我的视线。

透过头部传递而来的轻微晃动。白诗娴平稳的呼吸。

这是正在寻找支撑的白诗娴将体重倚靠在我头上的缘故。

睡著了啊，果然一大早就叫醒她有点勉强吗。

我也没什么想叫醒她们的意思，于是固定好头部，将视线转向右边，便看见双臂交叉、头一点一点打盹的韩雅彬。

两人都在安静地睡觉。

韩雅彬也很累吗。

这样子还挺可爱的。

既没有磨牙，也没有流口水，只是屏住呼吸，安静地打瞌睡。

叮咚。

闹钟响起，两人身体都僵硬了一下，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最终还是又睡著了。

那样子还真有趣。

白诗娴似乎感受到我头上的体温，还微微蹭了蹭，这种程度的话，让她靠著也无妨。

话说回来，一般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把身体靠在肩膀上吗？

没想到在这种小细节上，身高矮也会感到委屈。

就这样感受著弟子的体重和身体的轻微颤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叮咚。

——604号客人……。

轮到我了。

我将放在膝盖上的号码牌握在手中，正准备抬手叫醒弟子们时。

「喂！你为什么在这里？」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声带受损，嗓音沙哑。

我听出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她发现了我，开始朝我走来。

嘎嘎嘎。

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沉重的钢铁在地上拖行，刮擦著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糟了。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锤子先生？酒精把你的耳朵腐蚀了吗？」

她用粗俗的语气朝我走来。

如果放任不管，她肯定会大吵大闹。

我不禁叹了口气。

最近怎么老是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咚。

我用召唤出来的铁锤代替我的头，撑住白诗娴的头，然后朝她走去。

「啊。禁酒令。好久不见，差点没认出来。」

「几周前才见过。忙著跟逆喻卿卿我我，所以忘了吧？她们又是谁？」

这该死的精神分裂症女人。

现在是亢奋期吗？

虽然比低落期好一点，但最好两个状态都别让我碰上。

叮咚。

——605号……。

「啊，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我很忙，下次再聊……」

「带著女人要去哪里？要去哪里？来管理局做什么？」

……如果说是去见雷神，这家伙肯定也会跟来，该怎么办。

但如果说谎，她肯定会跟著我，然后马上就会被拆穿。

得想个折衷的说法。

「看到那边的女孩了吗？」

「嗯。」

「我的弟子，打算带她们去北海道那边的巨墙外修行。」

「啊，她们就是无限城主说的那几个？比铁锤还高。女的？可以吗？几岁？」

「大概二十。」

嗒。砰。

她手中的迷你砲掉落在地。同时，她原本疯疯癫癫的气场瞬间反转。

从一个不断大笑、情绪瞬息万变的疯狂女人，变成一个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女人。

该死。踩到地雷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二十岁啊。如果我女儿还活著，应该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了……」

原来是年龄的问题。

「你竟然。要把她们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冰冷的手开始抚摸我的脸颊。

妖艳的指尖动作中，纤细的手指上涂著指甲油，开始搔刮著下巴。

露出肌肤，划破柔嫩的皮肉，带来快感而非痛苦的触感。

指甲剥开皮肤，一点点向上移动。鲜血流淌，描绘出怪异的纹路，手指逐渐靠近耳朵。

同时，她扭曲的脸也越来越近。

美丽散乱、腐败的金发拂过我的脸庞，刮擦著我的皮肤。

「你知道吗？失去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家人也罢，女儿也罢，人生也罢。」

我知道。你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身体干瘦，唯独脸庞丰腴，有著美人模样的她与我四目相对。

瞬间出现的黑眼圈改变了她的气质。

从如同火焰般狂气的女人，

变成了像是经历了世间所有黑暗、如冰雪般的蛇蝎美人。

「所以，我会保护你。还有那些孩子们。好吗？」

随你便吧。

既然她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我也没有办法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灌她酒，但副作用也不小……

我缓缓点头，同意与她同行。

叮咚。

——605号客人，如果你在现场，请到咨询窗口……

「等等再说。在那边坐著。」

「好。」

喀嚓。

她用自己的超能力将迷你砲改造成步枪，扛在肩上，缓缓移动身体。

褐色洋装裙摆飘动，步伐缓慢无力，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今天的事情真不顺利。想去找雷神，结果却碰上了禁酒令。

既然如此，我得想办法从这次的旅行中捞回本才行，我一边想著，一边转身走向咨询窗口。

* * *

波涛拍岸的江原道束草港。在寒冷的海风吹拂的海边，我们俯视著从管理局借来的船。

「师父？」

「怎么了？」

「那个，是船吧？」

我也想知道。明明是船，却不是正常的船。

「好……棒的船啊。还是黑色的。」

禁酒令，你能不能闭嘴。

「……前辈，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我们搭飞机去不行吗？费用我出……」

不，应该还是能渡过去的。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给我这个，所以有点慌了手脚。

没错，管理局给我的船居然是橡皮艇。

我想起了在咨询窗口听到的话。

（然后请帮我安排一艘船。我的权限是一级交通工具租借资格，请确认一下。）

（……李夏岚英雄，很抱歉，目前你的资格已被暂停，能提供的只有……）

没想到朴贤锡那家伙居然使出禁止我租借任何有引擎的东西这种狠招。

不过弄坏了五六艘船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活著，难免会开车撞怪兽、用船撞从海底升起的章鱼、用飞机撞从宇宙飞来的虚空水母，这不是很正常吗？

问题是，虽然撞了那么多东西，却没对敌人造成任何伤害吗？

下次也租个炸弹来撞撞看好了。爆裂物管理证照要怎么考啊？

我一边想著，一边轻轻一跃，跳上了橡皮艇。

禁酒令大概是因为跟我相处久了，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缓缓地移动身体，坐上了橡皮艇。

「你们两个也上来。走吧。」

「……真的要坐这个去吗？」

「师父要划船吗……？」

就连白诗娴都觉得这样不行，无精打采地看著橡皮艇。

「划船怎么可能，我有我的办法，快上来。」

「也是。锤子总是有办法的，不行就全部砸烂、踩过去……」

禁酒令的声援一点帮助也没有。

弟子们也觉得她很麻烦，都不跟她说话。

不过，弟子们还是相信师父的话，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不安的表情，然后爬上了橡皮艇。

「橡皮艇里面有把手吧？抓紧了。」

我的话让她们感到不安吗？

两个弟子都板著脸，紧紧抓住把手。

相比之下，禁酒令只是露出诡异的笑容，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会看著办吧。算了。

我移动到橡皮艇的后座，把铁锤砸进去。

铿锵。铿锵。

吸收了魔力的铁锤开始变形。

「出发。」

轰隆。

装在铁锤后面的加力燃烧器喷出火焰，橡皮艇飞上了天空。

069.古语有云：弟子不可杀，亦不可救(4) 


069.古语有云：弟子不可杀，亦不可救(4)

* * *

狂风骤雨，咸涩的海水无情地拍打著船身。

弟子们被卷入其中，发出阵阵尖叫。

对我来说，这不过是浇灭火焰的凉风，我淡然地驾驶著船。

啪嗒。

船身在海面上弹跳了一下，随即又腾空而起。

这并非在海面上驰骋的能量，而是足以跃上半空的能量。

在空中飞行的船只逐渐下降，踏上海面，再次弹向空中。

这是因为我控制著铁锤的力量而产生的动作。

连赶路的时间都嫌浪费，这种时候也应该锻炼一下吧。

「救……救命……」

「啊啊啊啊啊！」

弟子们似乎不想死，紧紧抓住把手。

准确地说，只是抓著把手而已，实际上却随著橡皮艇的动作上下摇摆。

这样下去，只要手一松开把手，就会立刻坠入黄泉。

我和禁酒令已经与橡皮艇融为一体，所以没什么问题。

不如说，甚至感到舒适。

「慢慢地将橡皮艇与魔力连接起来。魔力拥有这样的能量。释放于外部的魔力……」

「那要怎么做……」

咚。

大概是张嘴说话的缘故，韩雅彬松开了把手，被抛向空中。

她惊恐的表情映入我的眼帘。

平时的话我会拉她一把，但这次只是稍微降低了速度，淡然地看著她。

「孩子啊，危险，要抓好。」

「呃。」

即将飞出去的韩雅彬的衣服被禁酒令伸出的步枪勾住，又回到了原位。

「抓住把手。不然又要飞出去了。」

看到她脸色苍白地重新抓住把手，看来她还保有意识，知道自己的救命稻草是什么。

「那么，继续上课吧。武器触手可及。那么，可以将它视为身体的一部分吗？魔力或气可以流通吗？」

咚。

船再次拍打海面，两个弟子的身体腾空而起。

「啊啊啊啊……」

「武器什么的……」

啪嗒。

两人的声音被海浪吞没，但我无视她们，继续讲课。

「答案是魔力或气可以流通。将此发挥到极致的，就是武人的武器技术。将武器也视为自身的一部分，用内功包裹。」

是剑罡还是灵气之剑？叫什么来著？算了，无所谓。

重要的是那个理论。

「师父！现在说这个跟这情况有什么关……」

白诗娴似乎在听，却开始大声喧闹。相反，韩雅彬则面色苍白地闭著嘴，望著天空。

这内容对韩雅彬更重要，我希望她能听到……

如果她没记住，以后再跟她解释就好了。

到时候可不会像现在这么仁慈了。

「你们看。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即使速度这么快，橡皮艇还能保持形状。禁酒令连把手都没抓，只用屁股贴著，却好好的……」

啪。

禁酒令突然打了我的脸颊一巴掌。

「对女孩子说屁股这种粗俗的词是不行的……锤子小鬼。」

疯了吗？

本来就疯了，不过。

跟精神失常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所以我瞪了她一眼，又回到了原来的课程。

「话题扯远了，英雄们的力量可以与自身武器以外的物体连接。从而强化该物体，这并非自然而然就能做到，而是需要自身意识的。」

禁酒令将自己的身体与橡皮艇连接起来。

就像我通过铁锤用魔力包裹了整个橡皮艇一样。

如果是普通的橡皮艇，早就变形了，但实际上它却完好地保持著形状。

「韩雅彬，白诗娴，你们两个平时应该也在用吧。手中的武器或箭矢得到强化。这就是将无意识领域的能力，有意识地使用的技术。」

我一边说著，一边再次看向禁酒令。

看向这位赋予术的顶尖高手。

刚才我以武人作为英雄的代表进行说明，但实际上拥有这种力量的专家是使用枪械等现代武器的人。

枪器的强化可以透过弹药来进行，但存在著极限，因此必须借由赋予术来突破这个极限。

禁酒令的情况则是因为合并了精神分裂症，甚至达到了能随心所欲地变形枪械外观的境界。

但禁酒令是特例。

「所以就像这样……」

「我试试……」

砰。

两个弟子被弹飞了出去。

糟糕。是排斥反应。

也是。这种滑溜溜的橡皮艇，怎么可能把它当成自己的身体呢？

咻咻。

她的步枪再次挥舞，将飞在空中的弟子们平安救了回来。

「锤子，开船稳一点。」

「是她们自己不好。」

都极限状况了，就让她们自己想办法适应吧。

从东海到北海道大概1000公里吧。

就算适应不了，2~3个小时也还能忍受。

「反正死不了，就试试看吧。」

啪嗒。

重新落下的橡皮艇被海水冲刷而过，海水退去后，原地空无一人。

「她们两个去哪了？」

「被海浪卷走了呗。姑姑我累了。」

「……」

跳进了海里。

真是的，这两个弟子。

* * *

嗤——

陆地开始映入眼帘，关掉锤子的后燃器，也为了散热，将它浸入海中。

在身后留下翻腾的水蒸气，凭借著剩余的加速度在海上奔驰的橡皮艇慢慢减速，最后停靠在沙滩上。

「好了。到了。」

「陆地！大地母亲！」

「活下来了！我们活著回来了！诗娴！」

两个弟子喊著奇怪的口号，从船上跳了出来。

她们是在确认真的是陆地吗？跪在地上，用手捧起沙子互相泼洒的样子，看起来不太正常。

比昨天被我抓著在空中飞的时候还要严重。

昨天还很正常的白诗娴也一脸怪异地朝著韩雅彬泼沙子。

……大自然真是可怕啊。

「你当老师还挺有一套的嘛？」

「还不错吧？她们应该会很快变强的。」

「如果精神没有崩溃的话。」

精神崩溃？说什么可怕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不也克服困境，学会了新技能吗？

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崩溃。

虽然现在她们在做奇怪的事情，但最后她们两个都或多或少地将橡皮艇认知为自己的身体了。

尤其是韩雅彬，落海后实力突然大增，甚至达到了将橡皮艇的把手和自己的手融合的境界。

白诗娴在空中翻滚飞舞的时候，韩雅彬则是一边发出「我不吃黑糖果……我不吃……」的奇怪声音，一边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橡皮艇的动作，展现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姿态。

在危急时刻，全身放松，将自己托付给他人力量的精髓，她竟然领悟了。

果然韩雅彬很有天赋。

虽然不知道黑糖果是什么。

是对甘草糖有阴影吗？

「这里是……北海道吧？」

「是啊。我打算越过那边的长壁看看。」

「锤子比想像中要软弱啊？我搞错了。抱歉。」

「搞错？那你以为我们要去哪里才跟来的？」

「我以为锤子会直冲大西洋……还说经历了压倒性的战斗后实力会提升。」

除非我疯了，不然干嘛坐橡皮艇去那里？

我又没事找事去唤醒讨伐失败的O级怪兽。

「那我们先去支部申请通行许可吧。」

「走吧……」

她摇摇晃晃地走过沙滩，无视了两个弟子。

弟子们呆呆地看著她，但似乎还是想感受大地的喜悦，继续互相泼洒著沙子。

「我们也走吧。」

我抓住两人的手，将他们拉了过来。

「前辈，再一下下！让我感受活著的喜悦⋯⋯」

「师父！让我尽情享受脚底触地的感觉⋯⋯」

真是两个笨蛋。

「吵死了，大地的喜悦要用走的去感受。」

我抓住他们的手，开始强制押送。

也要去找雷神，哪有时间管你们。

两个弟子似乎无论如何都想紧贴大地，于是张开四肢，躺在地上。但她们承受不住我拖行的力量，最终还是乖乖地自己走起来。

她们双腿发抖，大声喊叫的样子，简直就像刚出生的小鹿，不过关我什么事。

就这样，我带著这两只小鹿，沿著禁酒令走了十几分钟。

终于，目的地那座巨大的塔出现在视野中。

「看到了吗？」

我点点头，用下巴指了指塔的方向。

「什么都没看到。」

「我也是！师父！」

那是因为你们两个把头埋在地上，和大地深情对望的关系。

我放开两只小鹿的手，用双手捧住她们的下巴，强行将她们的视线移向塔的方向。

「那就是管理大长壁的北海道支部。」

弟子们似乎终于产生了兴趣，开始打量起那座黑色的塔。

「虽然比管辖整个东亚的韩国支部小，但因为管理著大长壁，规模也算相当大了。」

如果把美国支部算作9，韩国支部算作8，那这里大概就是3或2左右吧。

只不过，因为位于大长壁前方，所以大部分都是军事力量，这点不太一样。

「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所以记住这个位置。」

不知道能不能住在雷神家里。

如果不行的话，就得住在管理局的宿舍了。

弟子们点头的感觉透过我的手传了过来。

是因为看到了高耸的塔吗？她们发抖的双腿也平静下来了，现在应该可以放开他们了。

至少从小鹿，进化成只会吵闹的大鹿了。

就这样，我带著两只鹿，朝著塔的方向走去。

啪滋。

脑中感到一阵短暂的疼痛。

有人带著意志，向我的头部发动精神攻击。

为了不让弟子们起疑，我绷紧脸，稍微放松精神。

——你到了吗？

是心电感应吗？

也是，如果是电话的话，有可能会被发现，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看了看两个弟子的脸。

她们似乎没有察觉到我正在接收心电感应，还在吵吵闹闹地讨论著。

讨论我会下达什么指示，以及长壁另一边有什么东西。

——是结社吗？

——是的。林舒雅也在这里。

连首领林舒雅都来了吗？

也就是说，结社也会听从我的指示。

——确认过林舒雅的控制力了吗？有效吗？

——有效。只要你破坏长壁，我们就能推进出去。

我事先交代的事情开始运作了。

为了动摇管理局和社会的下一个手段。

破坏大长壁的一部分。

虽然这样一来，日本方面会失去一部分东日本地区，但由于大部分人口已经迁移到西日本，所以损失应该不大。

——有为林舒雅安排好逃脱路线吗？

——这是当然的。对我们来说，失去林舒雅就等于结束了。

——那是当然。我只是想问，即使你们都死了，也能确保林舒雅逃脱吗？

——是的。即使投入的所有兵力都牺牲了，我们也会确保林舒雅逃脱。最坏的情况下，也已经安排好让她转移到李夏岚那里。

很好。这样就够了。

那么，下一个问题。

——你们应该知道吧？禁止对平民造成伤害。

——本来结社的规则就是尽可能避免平民伤亡。

——那就好。也通知宥蜜，大长壁崩塌后，暂停活动。

——明白了。既然我们这样帮助你，你也必须摧毁一个管理局支部。

支部一个啊。

北海道支部一个。建立那个得流了多少血？

竟然想把它摧毁。

我也真是够疯狂的。

——放心吧，这边的计划里也需要这里的一个支部垮掉，管理局才会被大幅动摇。

——是。

那么，这边的事情谈完了。

——雷神找到了吗？

——那个……该说找到了呢……还是没找到呢……。

刚才还自信满满的家伙怎么变成这样。

——说清楚。找到了？还是没找到？这很难吗？

——找到了……但是……那……你不是说她是退役的英雄吗？

——是吗？

——……她完好地保有力量……。

什么鬼话。

退役的雷神为什么还有力量。真是胡说八道。

怎么想都像是跟其他英雄搞混了。

——退役的电系英雄。东洋女性。盲人。远离人群独居。都对吗？

——是。全都准确。只是，以退役来说，她拥有的力量过于强大，只有这点不太一样。

果然是搞错了吧。

从没听说过退役的英雄还能恢复力量这种事。

不过还是先问问位置吧。

——位置在哪里？

——……那个……就是……。

怎么又这样？该不会其实是随便编的吧？

——你知道大隔离墙外的净化志愿团吗？

——知道。不就是你们的伪装团体之一吗。

——她在那里担任志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

开始头痛了。

话要像话我才能听啊。

——确定吗？

——是。

叹了口气，但还是忍住了。

不能在弟子面前露出可疑的样子。

——位置在哪？

——比起我用言语说明，你去管理局的时候顺便问一下比较妥当。

——知道了。

——那么，下次再见。

喀嚓。

再次克服涌上头的头痛，抬起了头。

心电感应断了。

同时，带著弟子们打开了管理局高塔的大门。

那么。这边的英雄们又有多像英雄呢。

得拯救一个支部，身为正义的反派才够格调。

那么。开始吧。

动摇社会的第一步。

070.Ω——结社与林舒雅 


070.Ω——结社与林舒雅

* * *

两个孩子站在长壁之上。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乍看之下，两个孩子像是在长壁上观光，但实际情况大相径庭。

男孩半透明的身体漂浮在地面上方约1公分处，女孩则任由又长又黑的头发在风中飘扬，坐在城墙边缘，像个小孩子一样晃著双腿。

除了男孩是半透明的之外，这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无聊的孩子们排遣寂寞的温馨景象。

等待父母的女儿百无聊赖地晃著双腿。

然而，如果你呼唤她的名字，当她转过头来时，你就会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自身。与人类相似的存在，竟然能让人感到如此不快。

鼻子、嘴巴、耳朵、皮肤、脸型。一切都与人类相同。

苍白的皮肤，如果认为那是皮肤的话，也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但是，她那双眼睛破坏了这种印象。如同点缀夜空的繁星，无数发光体聚集在她那双紫色的眼睛里。

那双紫色的眼睛在她睁到极限的眼睑内侧的空洞中疯狂地旋转著。那不像眼球，更像是紫色的珠子。如果是连接著肌肉或视神经的眼球，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向所有方向旋转的紫色珠子，以怪异的快速速度旋转著，其中包含的白色发光体形成了怪异的线条。

这样的她，转过头对男孩说话。

「爸爸来了吗？」

「是的，刚刚联系结束了。」

「爸爸来了啊，太好了！」

她站起身，用双手拍掉裙子上的灰尘，停止了眼睛的旋转。

围绕著她的怪异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她外表相符的少女气息。

只是再次眯起眼睑，停止了眼球的旋转而已。

「我也想和爸爸说话。真希望我也有心电感应。」

她一边说著，一边走过宽阔的城墙，心中想著。

（人类真麻烦。为什么要近距离说话才能理解彼此的想法呢？）

（情感也难以传达，也看不到眼前美丽的世界。）

（爸爸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才会那样吗？他好像也有类似的感觉。）

她毫不掩饰的内心想法向周围扩散开来。

是因为年幼吗？没有设防的情感波动让周围的怪人畏缩不前。

「林舒雅小姐，你不能这样肆意散播内心的想法。」

「我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随心所欲吗？我不要！」

「周围的人会感到困扰的。」

「啧。爸爸才不会说这种话呢。爸爸平时也到处散发著自己的想法。」

林舒雅，某个结社团体的首领，她一边这样说著，一边扭曲著脸。

与年龄相符的生气表情。

半透明的少年露出尴尬的表情，开口说道。

「我会安排你与李夏岚先生见面的机会。」

「真的吗？」

「是的。他似乎会待在我们这边，所以应该会有时间安排。」

「我不想偷偷摸摸地见面。」

「请你再忍耐一下。如果管理局承认怪人的权利，并与我们结盟的话……」

（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如此努力的吗？）

（我们也希望能和平解决……但如果不得不流血的话……）

他额外的句子射向了林舒雅。

怪人之间额外的沟通方式。内心的语言。

并非所有怪人都具备这种特性，但在物理法则崩坏的异界，这是沟通所需的最基本的对话方式。

由于经常没有传递声音的媒介，大多数怪人都将这种最低级的心电感应作为种族特性。

然而，或许是因为林舒雅是由人类抚养长大的，即使她已经长大成人，内心的语言也经常会无意间泄露出来。

「是啊，我想快点和爸爸一起生活。」

一定，总有一天能再次一起生活吧。

林舒雅一边这样想著，一边望向黑色的高塔。

林舒雅开始思考关于管理局的事情。

她认为管理局是杀害她亲生父母，也夺走爸爸的恶徒集团。

虽然加入结社接受教育后，她知道管理局并非单纯的恶徒集团，但他们却让她无法与肉体上的父母和精神上的父亲相见。

让她无法与爸爸相见的恶徒。

「……林舒雅小姐，管理局并不是我们要推翻的对象。」

「嗯？没关上吗？」

「是的。虽然没有全部听到，但大概知道你很讨厌他们。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正因为有管理局，地球才能生存下去。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想想在第一次攻击中就崩溃的无数世界……我们也是想借由这次事件渗透进管理局的体系。并没有打算摧毁管理局本身……」

是因为她对管理局的憎恨泄露出来了吗？

半透明的少年带著热情，汗流浃背地对林舒雅说教。林舒雅已经听过无数次的说教。

「不知道！我才不会全部破坏呢！听了很多遍，我都知道了！」

「那真是太好了……」

（我也知道。）

林舒雅的心中，上了不让他人听见的门闩，开始深思。

爸爸杀死父母是正当的行为。既然是入侵的怪人，赌上性命是理所当然的。

即便如此，爸爸还是试图驱逐父母。不要夺走他们的性命。

亲生父母被爸爸杀死的原因，是因为无法舍弃我。

爸爸没有任何理由为此感到痛苦。

也没有任何理由一直将它放在心上，感到痛苦。

每次注视著我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悲伤情感也是。

因为我全都知道了。

父母的失败，是因为无论如何都要三人一起活下去的执著。因为执著于那样暧昧的事情，所以爸爸、父母都变得痛苦。

「还不如……交给爸爸，然后回去就好了。那样会怎么样呢？你觉得呢？」

「咦？你在说什么？」

「嗯？没什么。」

望著虚空的林舒雅将视线从管理局的黑色高塔移开，望向墙壁彼端被力量侵蚀的土地。

「呼——」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漂浮在空气中的庞大力量被她的身体吸入。

喀嚓。喀嚓。

黑色的碎片从她的手上倾泻而出。

种子。不，那样称呼简直是罪恶。种子，指的是已经堕落的力量结晶。

纯粹的力量结晶从她的手中倾泻而出。

「好清爽！原来这就是人们寻找大海的原因啊！」

（这好像不太对吧……）

捡拾掉落结晶的少年，露出傻眼的的表情看著林舒雅，在内心如此说道。

「塞尼。门闩打开了。」

「是故意的。故意的。」

「故意的？」

「有些话难以说出口，但想说的时候就用这个。阿尔=谢尔参谋长大概是因为太习惯这个世界了，所以好像会直接说出口。」

听了塞尼的话，林舒雅露出不解的表情反问道。

「不太明白。」

「李夏岚先生也是这样啊。他总是打开门闩，所以外表和内心不一致的情况……」

「嗯？不是啊。爸爸一直都是一样的。」

「咦？怎么可能。」

「大叔们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请问你是在哪里学到这种话的？作为教育界人士，我非常想知道。」

「秘密！」

（章鱼大叔说的。）

林舒雅带著淘气的表情对塞尼这么说。

「……你用得真好。就这样使用吧。」

就这样边聊天边消磨时间的过程中。

「你出来了。」

管理局的门打开了，李夏岚一行人出现了。

然后，李夏岚一行人开始朝著结社所属志愿团体的建筑物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来，他们似乎会直接过来我们这边。」

「那我去看看爸爸！」

「不能被发现！要远远地！」

「我知道啦！」

林舒雅一得到自由行动的许可，就追著自己的父亲跑向了大城墙。

为了保护她的护卫怪人们也开始追著她跑去。

抱著在万一的情况下成为她盾牌的决心的怪人们。

明明只是远远地看著自己的爸爸，林舒雅却像是非常高兴似的咧嘴笑了。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她的喜悦打开了门闩，传达给了周围的怪人。

跟在林舒雅身后的护卫怪人们，仿佛感应到那份情感似的，更加坚定了决心。

守护这个世界，拯救怪人和人类的决心。

为了让结社的首领林舒雅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回到父亲身边。

怪人们再次下定决心，振作精神，转过头。

看向那边的存在。李夏岚。

在人类之间被称为小女孩，与战斗毫无关联的娇小存在，正缓缓地移动著脚步。

踏。踏。

如同那个年纪的孩子享受游乐园般轻盈的步伐，白色外套和连衣裙随风飘扬。然而，那步伐并不轻盈。试图吞噬一切的力量，在他每踏出一步时都发出尖叫，四散奔逃；未能飞升天际的低语者，如同看见了恐惧之物般消散。散发著如此力量的存在。拥有纯粹的力量，不被故事迷惑，直指本质，使剧本的计划偏离的存在。

他那毫无关闭意图的心门中，倾泻而出的是矛盾的情感。

对世间无尽的怨恨，以及必须守护世间的无尽正义感。

划破矛盾情感，将其一分为二的，是对某些存在的爱。

即便如此暴烈地倾泻著这些情感，他的外表却丝毫不流露任何情绪。

如同无事发生般，面无表情地沉重行走著的英雄。

如此疯狂而不稳定的存在，映入了怪人们的眼中。

「……那家伙，真的值得信赖吗？」

以黑色紧身衣裹身的怪人，向其他怪人抛出了这样的疑问。

察觉到自己行为的错误，凭自身之力脱离故事，在世间漂泊后加入结社的怪人。

「嗯？你没见过吗？你加入结社多久了？」

「五年了。」

「那不知道也正常。相信他吧。他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活了很久的老牌怪人们，看著新人古怪的表情，只是笑了笑。

（嘛。只看那副样子，的确看不出来。）

（同意。）

那男人曾经是将「正义」一词具象化的存在。

为了他们，倾尽所有积蓄，并从管理局资料库中删除所有关于结社的情报的男人。

并非异界的存在，而是使用内心语言的人类。

无人相信的结社之所以相信他，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只看现在的样子，的确难以想像。

「这样看来，我好像能理解干部们仍然信任他的原因了。」

「那种程度的扭曲很常见吧。阿尔=谢尔参谋长不也早就疯了吗。」

虽然现在变得如此扭曲，但还有一半是以前的样子啊。

他们注视著李夏岚的身影。

「还」剩下一半。

怪人们如此想著。

如此奔跑了二十多分钟。

林舒雅和怪人们停下快速移动的脚步。

「在那里吗？」

「是的。林舒雅小姐。」

「太好了！」

林舒雅面露喜色，在屏障边缘坐下。她睁大双眼，望著正朝结社所属志愿团体的建筑物移动的李夏岚一行人。

「想再靠近一点看。」

「小姐……」

「我知道啦。再靠近就会被发现了。」

林舒雅的脸上浮现一丝阴影，但笑容却没有消失。

（塞尼说会安排见面的！很快就能见到了。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捡黑石头！）

如此雀跃地微笑著的林舒雅，却……

「……那是谁？」

（那女人是谁？）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在她的视线尽头。一名金发女子与李夏岚相遇的画面映入眼帘。

比李夏岚高出一个头左右的女子。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双手戴著手套，穿著一件奇怪的连衣裙，两根粗大的铁棒在地上拖曳著。

「那是谁？我问你那是谁！」

「……是李夏岚先生以前的同事。」

「我知道你没问这个！为什么这样！」

林舒雅一拳砸在屏障上。

喀啦。

据说一般伤害连刮痕都无法留下的巨大屏障，出现了裂痕。

屏障破损，怪人们的脸色变得铁青，但林舒雅却像没什么大不了似的挥了挥手，修复了屏障上的裂痕。

「为什么。爸爸要对她散发那种情感？怎么了？」

（那是我的！）

准确地说，林舒雅明白那种情感是不同的。

只是，她讨厌总是冷冰冰的爸爸流露出积极的喜悦。

所以才讨厌他表现出那种情感……

「……你们要看到什么时候？」

「咦？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在跟你们说话。」

……

她把脸转向了空无一物的虚空。

紫色的眼睛转动著。

在她快速旋转的眼球中，星光形成了一个圆圈。

就这样，她伸出了手。

朝著空无一物，

我所在的地方。

[「消失吧，叙述者。」]

嘎吱嘎吱。

[哔——]

071.雷神(1) 


071.雷神(1)

* * *

荒芜之地中央突兀地矗立著几栋建筑物。

是结社那帮家伙建的吗？通往地下的阶梯零星地冒出地面，这个小小的村落散发著一种玩闹的氛围。

——欢迎污染者。

——不歧视异界存在。

——24小时接受捐款。各种支付方式、信用卡、银行转帐皆可。

穿过插著玩闹标语的旗帜和宣传单，在色彩缤纷的建筑物之间，可以看到一位缓缓走来的女性。

尽管时光荏苒，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是终于开始老了吗？

过了十多年，开始散发出成熟气息的她。

身高依然娇小，但浑身散发著女性魅力的她，正搬运著物资箱，并用手擦拭流淌的汗水。

略微湿润的金发与汗水交融，仿佛要融化一般。

汗水染上了淡淡的金光，照亮了她的肌肤，顺著她的肌肤滑落。

头发也变成电了吗？

比以前更加闪耀了呢。

沉醉于她的气息中，

我迈开了步伐。

咚。

像是察觉到我似的，她把脸转向了我这边。

她从以前就机灵。

她自己说过，她能读取生物特有的生物电流。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她，说不定在我抵达北海道时就察觉到了。

即使恢复了力量，看来也还没到那种程度。

她放下手中的行李，向我跑来。我也抬起手，准备迎接她。

「啊，雷神，好久……」

一道闪电劈下。

轰隆！

随后，雷声响起。

堪比中尉级英雄的电击冲击著我的身体。

虽然时间很短，但足以让我暂时麻痺。

我看到她灿烂的笑容。

全身染成金黄色，咧嘴大笑的模样。

化为电光的拳头朝我的脸飞来。

「好久不见个屁！真红铁锤，你这个混蛋！」

剧痛传来后，伴随著猛烈的冲击声，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夹杂著些许抱怨，却又带著灿烂笑容的声音。

我强忍著疼痛，挺直身体，也笑了出来。

「你说十年内别来，所以我现在才来啊！你想怎样！」

「谁叫你真的十年都不来！」

拳头飞来。

快到连我都无法捕捉的速度。

如果说是轻，也感觉得到是轻飘飘的连击。

然而，作为英雄来说，威力已经足够了。

原来如此。听说她恢复了力量，我还感到困惑，原来是这么回事。

虽然比起英雄时期，每一击的威力都减弱了，但作为电本身的特性却得到了强化。

速度，以及那股刺痛感。

她能让全身维持电化状态，并挥舞拳头。以前她只能将身体的一部分电化来使用。

被削弱的是在电化状态下所能挥出的物理力量。

我承受著她的连击，大幅度地挥出一拳。

为了把她从我身边逼退。

「你自己！说了那种话，现在又是在说什么！」

真开心。

和她斗嘴的感觉。

「所以说你还很幼稚！」

「幼稚个屁。我都多大了……」

砰！

正在激战时，我的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沉闷而沉重的东西。

「啊，我大概明白了。嗯。原来是这么回事。」

禁酒令出现在我身旁，低声说道。

手持巨大的霰弹枪。

「锤子小鬼。冷静一下，反省吧。好好反省。」

砰。

巨大的球体在我眼前发射而出。

似乎不是真正的子弹，十字形状的黑色物体飞了过来。

橡胶制的非致命弹。然而，因为会把人打死，所以并非不致命，是个可怕的东西。

蕴含著禁酒令力量的它，撞击我的身体，将我抛飞出去。

「大概十一年没见了吧，雷神？」

「禁酒令姊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还想著锤子小鬼为什么这么急急忙忙地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真有趣。」

在上下颠倒的视野中，我看见了她们两人交谈的景象。

与我那时候不同，两个女人互相微笑著，握著彼此的手。

雷神这家伙，为什么只对我这么刻薄？

翻转颠倒的视野，拍掉身上的泥土，我继续看著她们的会面。

「那两个魔法少女是谁啊？」

「铁锤的弟子。」

「夏岚的弟子？」

「你好！我叫白诗娴！请多多指教！」

「韩……雅彬。初次见面。」

两个弟子点点头，向雷神问好。

「李夏岚的弟子啊？」

雷神漫不经心地接受了弟子的问候，眯起眼睛看著她们。

不知为何，雷神越来越锐利的眼神让我感到在意。为了在事情发生前进行调解，我急忙动身，插到她们之间。

「这两个是我的弟子，那边的白诗娴拥有电系魔法。为了训练她，我才来找你……」

劈啪。劈哩啪啦。

突然，雷神周围开始迸出火花。

是因为心情不好吗？她渐渐地带上电光，变得半透明、不稳定起来。

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那些电又是怎么回事？她真的退役了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岚啊？」

「怎么了？」

「我说过我们不要见面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看见了她的表情。

那是我们更年轻时经常看到的表情。

雷神生气时，露出犬齿的微笑。

「十年。」

「那么今年是第几年了？」

「十一年……左右吧？」

对吗？

也可能是十二年。

雷神退役得蛮早的。

「那你就算不能早点来，也应该在十年整的时候来见我啊，这笨蛋！竟然因为弟子的事就来了？去死！」

砰。

是因为我疏忽大意吗？我的头又被揍了一拳。

砰。

被正面击中，我的头抬了起来。

又一拳打向完全暴露的下巴。

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么生气？

「不是，我也是有很多原因……」

好不容易才承受住拳头，正想脱口而出脑中想到的借口时。

砰。

再次响起枪声，这次是黄色的东西朝我飞来。

……榴弹？

轰。

榴弹爆炸的同时，刻在上面的魔法也释放了出来。

冲击量增强。

除了灼热的热浪之外，还有直接冲击身体的冲击波。

于是我再次狼狈地在地上翻滚。

在再次颠倒的视野中，我看到四个女人亲密地交谈著，走向建筑物的身影。

「啊……所以说十年后再来找你，是这个意思吧？」

「对。可是那笨蛋……」

「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连弟子都明白的事，那锤子小鬼怎么会不明白呢？真是个小鬼。」

「我也不明白啊！」

「诗娴，你安静点。」

砰。

留下这样的对话，四个女人就这样消失在楼梯下方。

仿佛在表达愤怒般，用力地关上了铁门。

搞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谁能告诉我一下啊。

* * *

位于地下的雷神住所，是个还算不错的地方。

果然不愧是结社多次挖掘建造的构造物啊。

尽管是埋在地下的建筑物，却不是水泥或金属墙壁，而是贴著壁纸的房间。

附带了厕所和淋浴间，还有小冰箱和电视，看来花了不少心思。

好房间呢。

那是我对房间的第一印象，但里面的气氛却和这好房间完全不搭。

坐在床上，看著跪在地上的我，正在生气的雷神。

原本我连房间都进不去，就被赶出来了。但磕头道歉的结果，总算能进到房间里。

只是雷神的怒火似乎还没完全平息，我才得像这样跪著道歉。

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如果不道歉的话，禁酒令和雷神，还有跟著凑热闹的韩雅彬，感觉会杀了我，所以我只好继续保持这个姿势。

过了多久呢？

在那快要爆炸的气氛中，雷神开口了。

「所以，要我教这弟子怎么操控电？」

「嗯……嗯。」

雷神用没有焦点的黄色眼珠盯著我看，然后用右手抓住白诗娴的脸。

「这孩子是弟子，是吗？」

「白……白诗娴。」

被雷神盯著的白诗娴似乎很紧张，满头大汗地结结巴巴地说。

「老实说，如果是夏岚的请求，我什么都愿意做……」

「是啊。O级怪人都要对付的孩子，当然要提升实力……」

「夏岚，你闭嘴。」

「是。」

雷神的声音让我心里一缩。

一种奇怪的无力感，仿佛战斗就一定会输。明明拿著铁锤战斗的话，肯定会赢的，但奇怪的是，我却无法想像自己获胜的画面。

抬起头看著诗娴，白诗娴的脸被雷神的手劲捏得变形了。

对不起，诗娴，我救不了你。

「我为什么要教，跟在夏岚身边的女人？」

她原本就是这种个性吗？

不知为何散发著禁酒令般气息的雷神，静静地开始让手发光。

从右手延伸出来的火花开始吞噬诗娴的脸。

我想向禁酒令求助，转过头去，但她只是对著雷神的身影露出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

白诗娴变形的下巴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被电到的微血管开始破裂。

再这样下去会留下很大的伤疤。

「雷神，够了……」

我终于忍不住，正要站起来的时候。

「因为我想成为像师父一样的人。」

白诗娴比我的动作更快地开口了。

用沉著的声音。一字一句地。

和平时的她截然不同的气势。

「……『想成为像夏岚一样的人。』是吗？怎么样？」

雷神手上的火花消失了，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放弃的地方，拿著一把铁锤，像平常一样吊儿郎当地走过去的英雄。」

她在哪里看到我这样的样子？

仿佛亲眼目睹了我那样的身影，明确的梦想。

充满意志的声音。

(译注：伏笔将在第584话，接近结局时回收。)

听到这话的雷神，从诗娴的下巴上松开了手，开始慢慢地打量她。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打量了白诗娴一番后，她伸出右手，抓住了诗娴的左手。

又要放电了吗？

「雷神，别这样……」

「连电怎么用都不知道的笨蛋就给我乖乖坐好。」

「是。」

该死。

「白诗娴……你叫这个名字吧？有使用电魔法的经验吗？」

「唔……用过是，用过，但反而会伤到自己，所以不常……」

白诗娴开始颤抖著泛起粉红色的左手。

「你是变化型还是发散型？如果是发散型，发散位置在哪里？」

「发散……型。指尖。」

「那指甲应该会飞掉之类的吧？」

「……是的。」

看来对回答感到满意。雷神松开了白诗娴的手。白诗娴手一被放开，就开始释放自己的魔力治疗左手。

「大致上了解了。我会教你的。」

雷神看著那景象，露出了浓烈的微笑。

「是不是做得有点过火了？抱歉。我也是有忌妒心的。」

竟然说是忌妒心，看来是我的错吗？

看来她不喜欢我收女弟子这件事。

能怎么办呢？阴错阳差就变成这样了。又不是我选的。

可是那为什么不刁难韩雅彬？

「做得不至于会留下疤痕，很快就会好的。」

雷神说完，转了转坐在床上的臀部，看向我。

「那么那个弟子就先这样，夏岚你打算待多久？」

「长的话一到两个月左右。」

「那时间应该够了。住宿呢？」

「我想在这边借个房间，真的不行的话，管理局的宿舍也可以。」

「就住这里吧。我会跟他们说让你用房间。」

「不用问负责人还有没有空房吗？」

「反正没有志工，大部分的房间都空著。」

她说著，开始灿烂地笑了起来。

「而且，夏岚都来了，如果住得远，不好聊天嘛？」

她的手碰到了我。

仍然没有戴手套，滋滋作响著电流的她的手。

每当她慢慢地抚摸我的下巴和脸颊时，就会产生刺痛感。虽然有些麻木，却是令人愉悦的痛楚。

是因为无数次与她接触而感受到的痛楚吗？

光是这样与她肌肤相亲，我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恐惧症怎么了？

怎么变得这么强？

为什么要对弟子们那么苛刻？

为什么那么生气？

有很多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

但我把一切都埋藏在心底，感受著她的触感。

「你跟十年前一模一样呢，夏岚。」

「你也没什么变。长大了呢，哈……」

她的手指叠上了我的嘴唇。像是要我别说出她的名字。

为什么这家伙每次都要我叫她的英雄名呢？

「雷神。」

「对，雷神。现在不能叫你小鬼了。」

突然感觉到的痛楚消失了。她把手拿开，从我身边退开。

「怎么了？」

「没事。」

看那泛红的表情，说没事也太奇怪了。

是不是用太多电，逆流了？

她满脸通红，从床上站起来，喊道：

「那么大家都去休息吧。一路过来辛苦了。房间的钥匙都插著，随便进去就行了。我会跟管理员说的。」

雷神说完，就冲出了房间。

「等等，还有话要……」

正想抓住冲出房间的她时。

「锤子小鬼，这样逼迫不太好喔。」

禁酒令抓著我的手，如此说道。

「就算那样，难得见面总要说说话……」

「是雷神的传言。」

传言？什么时候？

禁酒令缓缓弯下身子，将嘴凑到我的耳边。

「今晚，我会去你房间，等著我。」

禁酒令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

那金发搔弄著我的耳朵。

072.雷神(2) 


072.雷神(2)

* * *

喀啦。

由于长时间没有使用，略微打滑的门把被转动了。

门一打开，与雷神房间相似的设计映入眼帘。

许久无人出入，房间干净得令人起疑。

没有污渍的壁纸，没有刮痕的白色家电。整体虽然薄薄地覆盖著灰尘，但并非会令人在意的程度。

「那么……」

刻意发出的自言自语从口中流泻而出。

「我知道你们在听著。快说，窃听器在哪里？快点。」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说完话，便将身体抛向床上。

因此，原本堆积在被褥上的灰尘四散飞扬，搔弄著鼻子。

「呼。」

控制住反射动作，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气息化为冲击波，将灰尘驱赶到角落。

那些家伙肯定都在用窃听器听著，我可不能因为打喷嚏之类的事情而丢脸。

翻过身，望著金属天花板。

反射灯光，闪烁著银色光泽的天花板。

看著从四面八方反射而来的光线，雷神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

沐浴在明亮光芒中，露出美丽笑容的她。雷神。

雷神也长大了不少啊……

明明才过了11年，那家伙却已经成长为大人了。

没想到我又会再次感受到大家都改变了，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的感觉。

在逆喻时曾感受到的那种负面情绪。

怀著这种情绪，再次浮现雷神的模样。

闪耀著明亮黄色的头发，今天看到我时露出的笑容，汗水浸湿的衬衫下透出的光洁肌肤。

……啧。浮现了多余的情绪。

我为什么会对以前的同伴抱有这种情绪呢？这种足以焚烧他人，将人逼向死亡的情绪。

为了控制这激动的情绪，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吸气，吐气。吸气……

即使重复了几次，内心的火焰依然没有熄灭。

她的身影再次浮现。闪耀著明亮黄色的光芒。

是什么让我觉得她的身影如此特别？

为什么，那被压抑已久的情绪，就是无法平息。如同期盼已久的事物般，动摇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

砰砰砰。

有人敲门。

「李夏岚先生！你叫我吗！」

传来呆头呆脑的怪人的声音。

肯定是因为窃听器的关系。

多亏怪人来了，情绪才得以迅速平复，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烦躁。

带著这股烦躁，粗鲁地打开了门。

「啊。你在啊。我听到你说的话，就来移除窃听器了。」

这么说的是，站在门前的高大男性。

乍看之下像人类，但鼻尖掠过一丝细微的兽腥味，可以肯定他是怪人。

「……进来吧。」

虽然一度感到烦躁，但念在他让我平复情绪的功劳，我隐藏了烦躁，开口说道。

「那么，打扰了。」

他露出与我截然相反的爽朗表情，跨过门槛，立刻弯下腰开始作业。

撕开壁纸。

拆解家电。

取下天花板上的灯具。

随著他的动作，银色的小球越来越多。

还真多啊。

窃听器不断地被找出来。枕头芯、莲蓬头、排水孔内。

一开始，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机械装置还挺有趣的，但很快就感到厌烦，为了打发时间，我向他搭话。

「你是哪一种的兽人？」

「这边没有这种生物，但硬要说的话，跟狗比较像吧。」

听他这么说，仔细一看，确实发现了一些与狗相似的地方。

略微突出的口鼻。

在寻找东西之前会嗅来嗅去的鼻子。

乍看之下并不明显，但听说是狗之后，就能看出一些生物特征。

「你在这个团体里负责什么工作？在结社的阶级又是什么？」

在我眼前卖力做杂事的家伙，阶级应该不会很高吧？不过，闲聊不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吗？

「我担任北海道支部长和结社的中级干部。」

「……支部长？中级干部？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

这种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做杂事？

虽然比十三位大干部辅佐低，但好歹也是个中级干部，竟然在做杂事。

「……放著其他人不做，为什么要中级干部来做这种事？」

「李夏岚先生和林舒雅小姐来了，当然要由我来服侍。」

他这么说著，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结束后，他又闭上嘴，继续工作。

大约过了三分钟，他撕下贴在地上的窃听器，挺直弯曲的腰，开口说道：

「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其他房间也一样吗？」

「你是指什么？」

「窃听器，窃听器。」

如果其他房间也是这样，雷神应该也已经察觉了。

稍微恢复了一些力量的她，不可能没注意到电信号。

「每个房间都有安装，不过目前都关闭了。啊！当然李夏岚先生朋友们所在的房间也是一样，你不用担心。」

是可以外部操控的窃听器吗？那没被发现还说得过去，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特地来回收？」

「就算那样解释，之后被你们发现的话，你们肯定会大吵大闹，所以上面指示要先斩草除根……」

指示？

大吵大闹？

「是哪个家伙下这种指示的？」

就因为这一句话，一直以来累积的烦躁和愤怒爆发了。

他是察觉到我的情绪了吗？那只狗怪人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了。

「是阿尔=谢尔大干部。」

又是那只章鱼脑袋吗？那家伙到底有没有不插手的地方？

「唉。」

我不禁叹了口气。阿尔=谢尔那家伙是有把我当成坏人的嗜好吗？

算了，这也不是他的错，都是那只章鱼脑袋的错。

「别那么在意，随便做做就好。别为了配合我们，反而耽误了正事。」

「那该怎么做呢？」

「平常怎么做就怎么做。」

平常怎么做就怎么做，还需要问吗？

「我知道了。那么，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怪人说完，便倒退著走出房间。

是为了不让我看见他的背影吗？

就这样结束工作的他，正要关上房门离开时，

「你好！请问你是工作人员吗？」

「啊，你好！我是这个支部的支部长，伊尔阿。」

韩雅彬的声音从半掩的房门外传来。

「你好像从夏岚前辈的房间出来，你们认识吗？」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李夏岚先生在我们团体里很有名，所以特地来打个招呼。」

躺在被窝里的我，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还算不错的借口嘛，名人啊，的确是名人。

「很有名吗？」

「嗯，他在各方面都很有名，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捐赠了巨额善款。」

「前辈捐款？感觉不太像她会做的事。」

雅彬啊，那位前辈就在房间里，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没有比他更适合『捐款』这个词的人了。十年前，他可是把所有的钱都……」

这家伙到底要胡扯到什么时候？

「到此为止。」

我迅速冲出房间，张开手掌，捂住那张轻如鸿毛的嘴。

「别说些有的没的。」

我这样压制住怪人后，转头看向一脸惊讶的韩雅彬。

「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吓到我突然出现吧，韩雅彬紧张地颤抖著身体，开口说道：

「那个……禁酒令前辈叫我们去吃晚饭……」

晚餐？这么说来，今天还没给孩子们吃东西呢。

那孩子们应该也挺饿的吧……得快点才行。

「走吧，带路。」

我这么说著，把抓著的怪人扔了出去。

虽然听到了砰的一声，但这是他多嘴的惩罚。

可是不知为何，韩雅彬没有带路，而是盯著怪人被扔出去的地方。

「雅彬啊？不去吃饭吗？」

「前……前辈。」

「怎么了？」

「那边那个伊尔阿支部长……」

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那怪人怎么了？

我这么想著，转移了视线。

「……」

只见他口吐白沫，翻著白眼，身体抽搐著。

我抓得太用力了吗？

我冷静地整理了一下心情，走向口吐白沫的尸体，摸索著他的身体。

只要还活著就好。

脉搏，异常。

呼吸，异常。

心跳，异常。

最后，我召唤出锤子，用手电筒照射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他的瞳孔正在快速收缩。

「还没死，走吧。」

「欸？」

韩雅彬似乎很慌张，指著伊尔阿，但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过来。

「餐厅是这边吧？」

「餐厅的确是那边，可是前辈，那位真的没事吗？前辈？」

「没事，死不了。」

好歹也是怪人，那种程度应该不会死吧。

* * *

我坐在意外干净的餐厅里，用筷子搅拌著盖饭。

圆滚滚的，肯定是新鲜的蛋黄被搅碎，切碎的洋葱和肉吸收了酱油，开始与米饭融为一体。

「师父，盖饭不要搅拌，要直接吃！」

我的样子让她看不下去了吗？

正埋头扒饭的白诗娴突然开口说道。

「我知道，可是麻烦。」

何必用筷子辛苦地吃呢？搅拌之后用汤匙舀著吃比较方便。

「你要理解，孩子。铁槌小鬼以前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把东西混在一起吃。以前也是，把粗劣的伙食搅拌在一起，揉成球状后放进嘴里……」

「禁酒令，别给我弟子灌输奇怪的知识。那时候是因为吃饭时间也很紧迫才那样的。」

那时候敌人随时会攻过来，哪有时间慢慢吃。

现在是因为用筷子吃太麻烦了，才不是因为我喜欢吃像狗食一样的东西。

「可是……你现在碗里的东西，跟那时候看起来一模一样啊？」

听她这么说，我把目光转向了饭碗。随便搅拌的米饭和肉，混成一团的各种酱汁。

像……吗？

我看著饭碗，无言以对，这时从某处传来了笑声。

「噗，夏岚还是老样子呢。」

雷神掩著嘴，笑了出来。

不知为何，她散发出一种纤弱的气质，正吃著日式定食。白饭、味噌汤、烤鱼，典型的日式料理。

「你怎么吃得这么少？平常你应该吃好几倍的……」

视野翻转。

感到疼痛。

砰。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撕裂空气的声音。今天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的体验。雷神的拳击。

（怎么了？）在我迅速意识到这是雷神拳击的同时，脑海中浮现了这个词。我刚才说的话哪里有被打的必要？

我看见饭碗在空中飞舞。刚才我还在搅拌肉的狗食碗。

我恢复姿势，在里面的东西洒出来之前接住了饭碗。

幸好刚才的攻防发生在一瞬间，里面的东西安然无恙。

「雷神！你干什么！」

吃饭的时候连怪兽都不会动！

嗒。

愤怒地咆哮的我，额头上抵著黑色的枪口。

「这又是什么啊？」

「刚刚是锤子小鬼的错。」

我心想「我做了什么？我真的做错了吗？」回头看向韩雅彬，韩雅彬则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

今天第三次看到这个表情了。

第一次是初次见到雷神的时候，第二次是在雷神的房间里，最后就是现在。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好像是我的错。

我再次低头想找雷神，但雷神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不见踪影。

「雷神去哪了？」

「剩下的饭给我，他就回房间了！」

白诗娴一边说著，一边把烤鱼塞进嘴里。那条鱼大概就是雷神的晚餐吧。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和雷神一句话都没说上，还一直挨打，却完全不知道错在哪里。

有点怀念以前和雷神勾肩搭背一起吃饭的日子啊。

我如此沮丧地端著饭碗，回到餐桌坐下。

「今晚，我会去你房间，等著。」

「……」

禁酒令再次在我耳边低语。

刚才也听过这句话。

「到时候再道歉吧，小鬼。你还有很多弥补的机会。」

「吵死了，大婶。」

砰。

好痛。

073.雷神(3) 


073.雷神(3)

* * *

陌生的天花板。

明亮闪烁的灯泡，金属天花板。

诡异地和那地下室的景象相似。

尽管如此，比我更容易受创伤的雷神却安然无恙地活著，看来是我的过度反应了。

一边想著这些，一边转动著头，意识逐渐恢复，思绪也开始蔓延开来。

今天真是怪异的一天。

除了白诗娴以外，所有人都用轻蔑的眼神看著我，也因此，今天是精神力被消耗殆尽的怪异一天。

而且，还遇见了雷神。

再回想一下吧。

雷神的拳头，闪耀的笑容，飞舞的半透明发丝。

她的身影。再一次。

扑通。

心跳加速。

情绪吞噬著身体。

曾经燃烧殆尽的灰烬中，被深埋的情感再次涌现。

嘴角泛起苦笑。

真是不可思议。

原以为已经遗忘的情感，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回来了。

仿佛回到了第一次送走雷神的那天。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一天一天地减少的日子。

遇见林舒雅，淡忘的情感。

送走女儿，淡忘的情感。

如今，又回来了。

只因她的一个微笑。

一切都回来了。

老实说，这根本是犯规吧。

以前用「小鬼」这个称呼掩盖了她的模样，现在却再也掩盖不住了。

对雷神说，我再也叫不出「小鬼」这句话，是包含著这种情感的真心话。

这么想的话，的确是我的错，没想到她竟然还在乎「小鬼」这个称呼。

她脸红著跑出房间，也是因为我触碰了她的逆鳞吧。

滴答。滴答。

听到了时钟的声音。

顺著声音望向时钟，看到了时间。晚上十点。

只是昏迷了一会儿，时间竟然就这么晚了。

没错，雷神说过会来。

稍微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了一些不顺眼的地方，于是开始整理房间。

打开储物柜，发现里面有一台小型吸尘器，便吸走了角落里的灰尘，整理了因为翻滚而产生的被褥皱褶。用火焰净化了散发著微弱恶臭的淋浴间排水沟，担心雷神会口渴，还从附近的餐厅借来水壶放进冰箱里。

是不是做得太过头了？

雷神并没有生我的气，那么她真的会来我的房间吗？

她会来我房间的保证，只有事先和禁酒令说过的留言而已。改变心意的雷神或许不会来了。

虽然知道有这种可能性，但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如果她不来，那就是我的错。

在这样的想法中，我完成了清扫，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休息。

滴答。滴答。

时钟响著。情绪依然纷乱。与平常不同的是，她可能会来。

滴答。叩。滴答。叩。

时钟的声音中，夹杂著新的声音。肉体敲击金属的声音。虽然只要说一声「请进」就可以了，但我还是特意起身。

喀嚓。

门打开了，她映入眼帘。穿著像是睡衣的轻便服装，扭扭捏捏的她。

「……」

「……」

谁也没有说话。

在沉默中彼此对视了十几秒。我慢慢地侧身让她进来，她低著头，以笨拙的姿势走进房间。

喀嚓。

门关上了。我在床上坐下。

房间里依然很安静。

她似乎不知道进了房间后该做什么，依然扭捏地站著，仿佛散发著静电。她僵硬地转过头，然后拉出书桌旁的椅子坐下。

「……」

「……」

她的头朝向我，没有焦点的眼球望著我。

尽管她的双眼无法承载光芒，但朝向我的那双眼里却闪烁著光芒。名为感情的光芒。而那份感情，或许是不安。

她在不安什么呢？

逝去的时间？

改变的我？

改变的她自己？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答案。但是，我或许能让那份不安平息下来。

雷神一直都是活力充沛的样子，从来不会像这样畏畏缩缩。

首先，先来缓和一下气氛吧。

「力量。」

「嗯？」

「那力量怎么回事？」

为了改变气氛而说出的话，或许是错误的答案。她说不定会因为我非得问这个而生气……。

「啊，这个？该怎么说呢。」

与预想不同，我的选择似乎是正确的，她脸上绽放出笑容，开始斟酌用词。

「其实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感知范围变窄很不方便，身体本身也变轻了，连动一下都很费力。」

诉说著这些的雷神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

虽然那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但我没有错过，并将它深深地刻在心中。

「幸好不用吃饭，只要吸收电力就可以，而且像电脑之类的电器设备，不用动手也能使用……。但很寂寞。」

说出这句话的她，看起来像是快要消失般模糊。

就像从电线中迸出的细小火花，如同转瞬即逝的微弱存在。

「不过内心很平静，不用再承受人们的痛苦，而且还有10年的……期限。」

语尾的吞吞吐吐，指的应该是我和同伴们吧。

现在我终于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了。

十年的孤独。

日复一日地等待，却没有任何人到来，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对不起。」

「突然怎么了？」

灿烂的笑容。如同从天而降的闪电般强烈，那永不消逝的光芒般的笑容。

我没有回避，而是接受了它，开口向她展示我的答案。

「我应该在十年之期到来的时候就来的。」

「是吗？怎么了？」

带著戏谑的笑容朝向我，眼睛眯了起来。

过去那个捉弄我的，童年时代的她，与现在的她重叠了。

「因为我知道那种孤独有多么痛苦。」

汲取自过去的记忆。

我也曾经历过的，一天天减少日期的过去。

在她经历的这一切的同时，

我却抛弃了一切，将世界抛诸脑后。

「即便如此，我却只顾著自己。我很抱歉。」

话语中饱含著真挚的情感。

从未向任何人倾诉过的，无人倾听的脆弱的内心。

不知为何，我觉得可以展现给她看。

雷神似乎对我脆弱的样子很感兴趣，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我走来。

走到我身边坐下，她抓住我的头，让我的脸转向她。

她也转过头看著我，彼此注视著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砰。

雷神用额头撞了我一下。

「60分。嘛，以夏岚来说算不错了。」

「60分？还有40分没拿到？」

不，这之外还有什么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夏岚先生的身高才长不高啊。」

她一边揉著发红的额头，一边开始取笑我。

用额头撞人的那一方反而伤得更重，这算什么啊。

不仅是这个行为本身，还有她像是炫耀自己长高了的嘲讽，都让我感到不满。

「算了，白费我的好心了。反正你就是想捉弄我吧。」

很明显，雷神策划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捉弄我……。

咚。

一瞬间，冲击贯穿全身。

被子弹起，变成黄色闪电的她遮蔽了我的视线。不知何时，我已经躺在床上，仰望著将我击倒的雷神。

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时无法理解，但很快我就明白了。

雷神以超越认知速度的动作，把我摔在床上。

「我是认真的？」

（认真？认真什么？）这样的话涌到喉咙口，却被雷神的气势压制，说不出话来。今天已经反复感受到好几次，那种绝对无法战胜她的压迫感。

就算勉强使出全力获胜，也会永远后悔的本能呐喊。

思绪开始快速运转。如果这种气氛持续下去，感觉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雷神。」

这是我的小脑袋想出的答案。这是打断气氛的最佳方法。

「问题？什么问题？」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反应，雷神周围的压迫感开始消退。

「你刚才说的是变弱的事，而不是变强的事。」

「啊。说的也是。」

抓住我肩膀的雷神的手松开了。

解开束缚的她，就这样躺在我身旁开口说道：

「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睡了？」

「我看看。战争时期我们经常一起睡，大概有十四年了吧。」

因为是小孩子的模样，如果床不够大的话，我们总是睡在一起。

话说回来……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雷神一直要转移话题的方向？感觉她不是因为任性，而是有什么奇怪的目的。

或许那个目的，是一个我无法理解的可怕陷阱……

「我听你的弟子们说，你会待很久。那么今天就一起睡，明天慢慢听不行吗？」

雷神这么说著，扬起嘴角，露出邪恶的微笑。

她不是雷神，而是蛇之类的吧？感觉像是在设陷阱。

「不行。只要过去彼此之间还残留著不舒服的感觉，我就会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赶快坦白，让我们愉快地度过剩下的时间吧。」

绞尽脑汁思考提问的时机也不是我的风格，还不如一次把话都说开，然后互相开玩笑比较好。

「以夏岚来说，还挺不错的。这说服力相当可以。要跟我『愉快地度过』啊。那我就妥协吧。」

这么说的雷神伸出手抓住我的身体，就这样把我拉过去，用全身紧紧抱住我。

她纤细却柔软的身体贴在我的背上。

「你在做什么？」

「怎么？不喜欢吗？」

「……」

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互相感受温暖的体温也并非坏事。尤其是来自昔日战友的温暖。

明明宗素琳也抱过我，为什么感觉不一样呢？待在她的怀里，只有痛苦和悲剧的枪声。

算了，先不说这个。明明最近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逆喻也是，我又不是什么玩偶？为什么大家看到我都想抱我？」

「……逆喻？」

充满杀意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因为雷神抱著我，连温暖的呼吸声都能感受到。

「呃。逆喻那家伙在床上也抱著我……」

喀嚓。

内脏扭曲了。

突然加大力气的雷神开始勒紧我的肚子。

「我。跟那些怪人。一起行动的时候。跟逆喻。做了那种事？」

怪物？那种事？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把我的身体弄弯的？你的力量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吗？

「怪人？喂，等等，怪人？还有，我跟逆喻那种事只有一次……」

喀啦。

听到了不祥的声音。具体来说，是骨头裂开的声音。

「一。次？」

「治疗！是因为治疗才那样的！我那时因为烧伤和骨折差点死了……」

这是借口。那时候我的伤已经大部分都好了。那大概是为了治愈我的心灵而进行的交流……

「真的吗？」

「真的！我以我的锤子发誓是真的！」

锤子啊，对不起啊！

「我可以跟逆喻确认一下吗？」

「可以啊！随便你！」

逆喻一定会帮我想个合适的借口。我相信她。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找这些借口，但它们却自动地从我内心深处冒了出来。

或许我的借口奏效了。勒紧我肚子的力量减弱了，我也终于能冷静下来。

虽然跟刚才相比，雷神抱著我的力道更强了，但总比窒息昏迷后跟雷神共度一夜要好。

就这样，在我调整呼吸的期间。

「怪人，是吧？这里大家都是怪人啊。志愿服务团一搬过来我就知道了。」

怪人？那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困惑化为疑问正要说出口时，雷神却抢先一步继续说道：

「还有力量嘛……说来话长，他们说要一起做志愿服务，就带我越过了障壁。」

越过障壁？这又是什么……？

「越过障壁后深吸一口气，身体突然就舒服了，用怪人们的话来说，就是我的身体有一半变成了异界的存在，因为没有吸收异界的力量才会那样。所以要偶尔这样深呼吸才行。」

嗯？异界的存在？等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这样反复几次后，消失的英雄之力开始在我体内积累，在运用它的过程中，我就恢复到现在这种程度了。故事结束。」

结束？好像一下子把所有事都说完了？对管理局来说也是很重要的情报啊。

「故事说完了，现在到我问了。这11年间你是怎么过的？」

不，等等，我也有问题要问……

然而，那天晚上我的身体被她抓住的期间，我的问题根本没有机会好好问出口。

* * *

滴答。滴答。

影子从她的身上落下。

林舒雅躲在阴暗的地方，注视著身为自己父亲的男人。

不被任何人发现，看著自己的父亲与某个女人交媾……

「滚。」

[哔——。]

074.雷神(4) 


074.雷神(4)

* * *

闪烁。

眼前闪过一道光芒。

轰。

「咳哼。」

仿佛在证明速度即力量般，强烈的冲击声和惨叫声在认知结束后才传来。

真和平啊。

虽然上面不太和平就是了。

白色的斗篷在空中飘扬，黄色的闪电紧追其后。

劈啪。劈哩啪啦。

伴随著火花飞溅的声音，雷神在黄色火花中重塑了自己的身影。

「太慢了。电不是用看的，是用身体感受的。」

高举过头的雷神之手向下挥舞。

闪电落下。

轰隆。

晴朗的天空中，一道闪电顺著雷神的手劈下。它贯穿了在空中飞翔的白诗娴的身体，同时雷神的拳头也击中了白诗娴的腹部。

即使被闪电击中导致肌肉收缩，白诗娴的身体还是承受不住冲击，弯成了V字形，并以那个姿势朝地面坠落。

白诗娴向地面坠落。

如果这样就结束就好了……。

劈啪。劈哩啪啦。

伴随著这样的火花声，不知何时已抵达地面的雷神朝白诗娴挥出一脚。

那速度快到连我都无法捕捉到起点的向上踢击。

轰隆。

难以置信是身体碰撞所发出的冲击声响彻云霄，白诗娴再次被击飞上天。

「……前辈，那样不会很危险吗？她会死的吧……。」

「不会死。」

「人这样飞来飞去也不会死吗？」

韩雅彬一边说著，一边指著白诗娴，脸色苍白。

此时此刻，白诗娴仍然在被雷神击打，在空中飞来飞去。

确实，第一次看到会觉得这怎么可能。就像制作粗糙的格斗游戏一样，在空中无限连击。

「虽然看起来那样，但她手下留情了，所以没事的。……大概吧。」

轰隆。轰隆。

「……这样吗？」

我的话音刚落，连续的闪电就朝白诗娴劈下，但真的没事的。

「如果雷神全力以赴，诗娴根本就没办法从空中下来。仔细看。她还是有从天上到地下这样来来回回的嘛。」

不如说，是因为高度变化太大，她才反应不过来吧。

「……那不就是单纯在恶作剧吗？」

「恶作剧？雷神对诗娴有什么仇恨吗？她只是想快速地唤醒她的感知能力而已。」

为了获得特定的感官，将人逼入绝境是最好的方法。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不也是把这些孩子们逼入绝境吗？

就这样持续几个小时，诗娴也能够觉醒电感知能力了。

「……感觉就是恶作剧。雷神姊姊看起来很讨厌诗娴。」

韩雅彬似乎不相信我的话，目不转睛地盯著像篮球一样弹来弹去的白诗娴。

嗯。是有点过份吗？但还在预期范围内。

乍看之下像是欺负人，但雷神没有理由讨厌素未谋面的白诗娴。

「雷神不可能讨厌诗娴的。我以前的同伴中，没有比她更善良的孩子了。」

她造成最严重的损失，也不过是为了放烟火而朝输电塔发射闪电，导致一个区域停电，跟其他孩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使。

「如果我是雷神姊姊，一定会有不满的……。」

「对从没见过面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不满？」

轰隆隆隆。

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雷神一脚把白诗娴踢飞到不知何处，平原上只剩下我们两个茫然地坐著。

「……雅彬你呢？我要跟著去看也没关系。或者，既然诗娴也在训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训练？」

听了我的话，韩雅彬歪著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这个表情好像在哪里见过……。

「前辈，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不祥的预感。诡异可怕的表情和语气。在哪里见过呢？

「什么事。」

「你跟雷神姊姊是什么关系？」

啧。

「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什么关系也不是，那为什么雷神姊姊会从前辈房间里出来呢？」

你看到了？

「……没有那种事。」

「欸。我可是亲眼看到的，还跟雷神姊姊聊过天呢。」

韩雅彬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开始黏了上来。

想起来了。那张脸分明就是雷神的脸。捉弄我时的语气和表情。才认识一天就学到奇怪的东西了。

「跟雷神睡在一起是真的，但那是因为我们是互相信任的亲密朋友。并不是特别的关系。」

话一出口，心里某处就涌起一股莫名的痛楚，但一定是我的错觉。

我的回答似乎不是韩雅彬想要的答案，她更加扭曲著嘴巴继续说道：

「嗯。也就是说，你们亲密到可以一起在一个房间里过夜也没问题？说是老朋友，以前也是这样吗……」

「是啊？以前我们经常睡在一张床上。」

「……但你们却说什么关系也没有？」

韩雅彬想像的画面，大概和实际画面相差甚远吧。

在物资匮乏的环境下，两个小孩般大小的人裹著脏兮兮的被子，勉强打个盹。

那就是现实。

「雅彬啊，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答案。不管我说是什么关系，你都会这样想。」

真的，她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一边这么感叹著，一边看著韩雅彬，雅彬叹了口气，说了句奇怪的话。

「当事人都这样，雷神姊姊一定也很辛苦吧。只有被冤枉的诗娴好可怜。」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昨天开始的禁酒令也是，三个女人在说著我不知道的事情。干脆直接说出来啊，一直拐弯抹角的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怒火中烧，我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

「不是，如果你那么不满意我的行为，就叫谁来告诉我……」

嗒。

正要提高音量时，有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大早就这么有活力啊，李夏岚。」

「啊，伊尔阿支部长，你好！一大早就辛苦了。」

在我还没来得及扩展感知，确认搭在我肩膀上的是谁之前，韩雅彬就先打了招呼，让我知道了对方的身分。

转过头，伊尔阿支部长正把装满各种物资的手推车放下。

「睡得好吗？」

嗒。

我拍掉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也回了一句早安。

「我昨晚睡得非常好。好到失去意识的程度。」

「啊……昨天的事……」

韩雅彬结结巴巴地瞪著我，但我对他没有丝毫愧疚。

我只是对胡言乱语的人施以正当的惩罚而已。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只是，韩雅彬瞪著我的眼神，不知为何刺激了我的良心，所以我避开了她的视线。

「所以。有什么事吗？」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我昏倒了而怀恨在心吧？

「你有空吗？」

是想叫我做麻烦事吗？

「不，我没什么……」

「有！他有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正想在麻烦事发生前阻止它，韩雅彬却打断了我的话。

伊尔阿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手推车的把手，开口说道：

「我正要去送救援物资，如果你有空的话，就一起去吧。」

「另一辆手推车在哪里？」

这种事就早点说嘛，这个该死的怪人。

* * *

嘎吱嘎吱。

廉价的轮轴摇摇晃晃，发出奇怪的金属声。

发出这种声音的两辆手推车缓缓地穿过平原，在地上留下小小的车轮痕迹。

一辆堆满了大量货物的手推车，和一辆装著适当货物的手推车。

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就这样慢慢地向著大长壁移动。

「前辈？」

坐在手推车上晃著腿，似乎难以忍受无聊，韩雅彬开口跟我说话。

「干嘛？」

「前辈刚刚拉来的那辆手推车旁边，不是有辆卡车吗？」

「曾经有过啊。还挺贵的家伙呢。」

那是一辆为了异界而改造的军用自卸卡车。似乎还嫌不够，还做了吸收光线的消光处理，又加装了额外的装甲框架，一看就知道很贵的家伙。

「那为什么不用卡车，反而要用人力车这么辛苦地移动呢？」

「你以为我想放著卡车不用，拉著人力车吗？这都是有原因的。」

那辆帅气的卡车，就算用它来伪装成交通事故撞击怪人，大概也只会留下刮痕而已。

如果可以以公务过失的名义向管理局申请修理费的话，我甚至想把它放在家里，真是个帅气的家伙。

当然，我的资格已经被剥夺了。

「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吗……？」

「旁边这位大叔比我更会解释，你去问他吧。」

其实我只是懒得回答。

就算我只是说不行就是不行，雅彬也不会接受的。

「大叔是指我吗？」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我不认为我已经老到被称为大叔的程度……」

犬型怪人叹了口气，但似乎还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便将人力车拉到旁边靠近过来。

「韩雅彬英雄，你对污染区了解多少？」

污染区啊。看来是想直接说明，不拐弯抹角了。

「障壁之外，被异界吞噬的地方？我只知道这些。动员期间也去过几次，不过……」

「你知道的已经算很多了。有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

喀哈。

不知为何，传来一阵听起来很像狗叫的声音。

「就是因为这样对污染区的资讯进行管制，我们才很难募到捐款。如果能允许拍照或录影就好了……」

伊尔阿似乎真的对志愿服务很感兴趣，最后一句话里带著一丝悲伤。

「对不起……」

或许是被那份悲伤所感染，韩雅彬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不知道又不是罪过。今后多加关注就足够了。啊！你刚才问了关于卡车的事吧？」

伊尔阿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突然改变了气氛，转头看向韩雅彬。

「充满异界力量的污染区会出现各种现象，其中最典型也最常见的现象就是异界侵蚀。」

「异界……侵蚀？」

听到「异界侵蚀」这个词，韩雅彬的声音里夹杂著恐惧。

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她在上次的战斗中经历过异界侵蚀，多少能理解它的可怕之处。

「你不用那么害怕。这又不是强烈的异界侵蚀，只是会引起一些小变化而已。」

「即使如此……还是会发生改变吧？就算只是小小的改变，我认为也会非常危险。」

「是的。确实会发生改变……我举个例子吧。」

伊尔阿似乎口渴了，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和鼻尖。

这明显是非人类的行为，但韩雅彬似乎被气氛压倒，并没有觉得奇怪。

「『火焰很微弱。』就是这种异界侵蚀。并不是什么强烈的异界侵蚀。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火焰的温度稍微降低一些而已。」

「这样啊。如果是那样的话……」

那跟卡车有什么关系？

韩雅彬似乎想这么说，脸上充满疑惑地歪著头，但她并没有说出口，而是乖乖地听伊尔阿说话。

「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机器来说会产生很多问题。一旦受到这种侵蚀，卡车引擎就会停止运转。」

「咦？」

「火焰温度降低似乎也包含电火花之类的，导致燃料无法点燃，引擎就会熄火。这样一来，卡车瞬间就变成一堆废铁了。」

「啊……所以……」

「就是这个原因。如果没有受到这种异界侵蚀就没事，但污染区随时随地都会发生异界侵蚀，机器经常因为各种原因故障，所以我们才使用这种人力车。」

「原来如此。」

雅彬似乎对这番话产生了共鸣，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番解释还不错。

虽然我只是在一旁听著，但他没有提及无关的理论或额外的现象，而是集中说明引擎停止运转的现象，解释得很好。

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提到人力车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这一点。

例如极端一点的「金属很软。」这种异界侵蚀，人力车也会损坏。

我抱著这样的想法看著雅彬。

「异界侵蚀……就算很弱，也可能造成如此致命的影响……」

她用充满恐惧的声音自言自语，整理著思绪。

没有必要再吓她了。

我将「这辆人力车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这句话埋藏在心底，迈开步伐朝著大障壁走去。

075.现在的小孩就是缺乏努力(1) 


075.现在的小孩就是缺乏努力(1)

* * *

巨大的大长壁映入眼帘。没有任何接缝的巨大灰色墙壁。

对普通人来说，看起来就是这样，但我的眼中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细微的扭曲，现实与现实相接的粗糙不堪的墙壁。

就是那里吗？

意识到那里有一扇门，我集中精神望去，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两个画面。

什么也没有的灰色墙壁和装有黑色金属门的墙壁。

就这样，现实崩塌了。

以意志力打破重叠现实的副作用是头痛。

看向旁边赶著推车的伊尔阿，他似乎事先知道那里有一扇门，并没有像我一样头痛欲裂。

啧。白费力气了。

靠近的话，负责人会打开的，我做了多余的事，感觉亏了。

「难道……你看得见那个吗？」

伊尔阿注意到我改变了方向，开口问道。

「怎么？第一次看到不用魔法或超能力就能感知到重叠现实的人吗？」

「……第一次看到。」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结束对话后，我们两人朝著门奔去，但有一个人不明白，留在了原地。

「前辈？」

「怎么了？」

「那里有什么吗？」

韩雅彬觉得我们朝著墙壁奔跑很奇怪，便眯著眼睛盯著墙壁看。在她眼中，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面墙，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怎么办呢？

如果告诉她实情，她会受到巨大的精神冲击，如果含糊其辞，她又会觉得我在隐瞒什么，集中精神的话，结果还是一样。

最好在她到达之前都不要察觉到异样，但似乎已经太迟了。

「什么也没有，所以闭上眼睛……」

「……那里的魔力流动很奇怪？正常来说，那样不可能变成墙壁……咦？为什么我的手有两只……」

啧。发现了吗？世上有很多事不知道比较好。

天赋太好也是个问题。竟然能察觉到细微的违和感，并确信那里有什么东西。

「跑。」

事已至此，只能尽快到达目的地接受处理。

「咦？」

怪人伊尔阿似乎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发出傻乎乎的声音反问。

「雅彬感知到重叠现实了。这样下去她的精神会受到损害，时间不多了。」

「……她察觉到了？」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察觉到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只是感知到了重叠现实，并没有像我一样看穿它。

我瞥了一眼放在推车后面的韩雅彬，一眼就看出她处于危险的状态。

口水像瀑布一样从她嘴里涌出，紧闭的眼皮随著眼球在里面疯狂转动而不断鼓起、弹开。

虽然样子很惨，但这样也好。如果她睁著眼睛继续盯著墙壁看，有可能会因为资讯过多而脑死。

闭上眼睛，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不该看之物侵害的本能行为吧。

匡啷。匡啷。匡啷。

推车的车轴疯狂地晃动，轮子撞到石头，不断地弹到空中。值得庆幸的是，推车固定得很好，货物没有掉出来。

砰。砰。

然而，没有任何固定装置的韩雅彬的身体，在货物之间弹来弹去，到处碰撞。

我担心她，转过头去看，她已经越过了临界点，开始抽搐，四肢颤抖。

到极限了吗？

「我先走！」

「推车我来拉！」

他理解了我的意图，配合我的行动。

我扔下推车，抱起我柔弱的弟子。虽然她的体型比我大，但内心却是如此娇小，我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我必须守护的小小存在。

尚未成熟的未来英雄。

为什么在这样安全的地方也会面临死亡呢？我这柔弱的弟子。

砰。

我蹬地一跃。

由于急加速的影响，视野迅速缩小，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

我用手掌盖住她想要睁开的眼睛，感受到一股热气透过手掌传来。

是错觉吗？

感觉她的抽搐减弱了。

砰。

再次蹬地。

目标地点映入眼帘。

什么也没有的灰色墙壁。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面灰色的长壁，但在我的眼中，却能看到隐藏在背面黑色的金属门。

世界重叠的场所。利用异界力量的保安技术的极致。

将存在墙壁的世界和存在门的世界强制重叠的现实。

我知道那里存在著没有墙壁的状态。于是，我纵身一跃。

眼前，墙壁被穿透，难以言喻的碰撞——非碰撞的感觉贯穿全身的同时，我越过了墙壁。

「谁！」

是这时才发现我到达的吗？伴随著粗暴的喊叫，枪口指向了我。

该死。怎么不早点出来。

那样就不会感受到穿透重叠现实的怪异感觉了。

身穿黑衣、手持枪械的管理局警卫们将我包围。

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我不禁怀疑是否有必要遵守规定……。

冷静点，李夏岚。冲动行事不会有好结果。别惹事生非。

「登录号码01-005-M英雄李夏岚。我已获得进入许可，请确认。」

感受著弟子的痉挛，我定了定神。比起惹事生非，获得他们的协助才能更快地处理事情。

「请你在确认期间耐心等候，李夏岚女士。」

看到我冷静的样子，他们也收敛了尖锐的气氛，转为事务性的态度。

虽然枪口依然对著我，但他们似乎准备好冷静地听我说话了，于是我说出了我如此匆忙赶来的原因。

「她正处于因感知到重叠现实而导致理性崩溃的状态。请先进行急救，并准备好刻印所需的物品。」

「根据规定，这是被禁止的……」

他用小声的语气说道，似乎明白情况，但却无能为力。

是啊，他说得对。我还没有被确认是真正的李夏岚，也有可能是企图破坏长壁的恐怖分子或怪人。

在身分确认之前，让她等待是最正确的做法。

但是，任何规则都有例外。

「这是紧急情况。进展速度比预期要快，我要求根据生命权保障进行例外处理。即使工具准备没办法，急救应该也在可行的范围内吧？」

为了让他们理解我没有任何敌意，我把韩雅彬放在地上，然后后退一步。

韩雅彬。她身上散发的痉挛和体温离开了我的手。

没事。现在还算安全。

他们是否理解了我这个举动的含义呢？佩带著分队长肩章的警卫走向韩雅彬，开始诊断。

「……这位也是英雄吗？」

「登录号码26-1943-M韩雅彬。我的弟子。」

还好我记住了登录号码。

「……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他一边持续确认韩雅彬的状态，一边如此回答，接著从怀中掏出一支自动注射器，扎进了她的大腿。

喀嚓。

随著弹簧弹出的清脆声响，韩雅彬的痉挛缓解了下来。

松了一口气。

随著情况的缓解，我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是听到了我的叹息吗？分队长向我搭话。

「现在还不能放心。这只是应急措施，确切的处置必须等确认完毕才能进行。」

我知道。

「我可以等。」

我张开双手，缓缓地坐在地上。

枪口随著我的动作移动，形成了一幅相当有趣的景象。

那就等等吧。

等确认完毕，或者伊尔阿到达，就能解决了。

我为事情顺利结束感到安心，慢慢地平复心情。

* * *

「怎么只是越过长壁就会陷入生死关头啊？」

我哪知道啊，臭小子。谁知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竟然能从那里看出什么端倪。

「……我也没想到雅彬竟然能做到那种程度。」

竟然能读取到现实的扭曲，简直是梅特亚尔或无限城主级别的能力。

就算有天赋，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本来就知道她很有天赋，但如果知道她能读取到现实的扭曲，我早就做好应对措施了。

「这下子倒是有故事可以说了。」

「闭嘴。」

伊尔阿似乎经常使用这扇门，和这里的人很熟。他一来，警卫就迅速将韩雅彬送往治疗室，而我们则在警卫室的椅子上消磨时间。

我们两个闲聊了多久呢？

分队长打开门出现了。

「你久等了。」

「情况如何？」

错误的可能性当然没有，所以我直接要求结果。

「再过两小时就会睁开眼睛了。多亏你及时处理，大脑和感官都没有受损。」

太好了。

「重叠现实资讯过滤演算法呢？能植入大脑吗？」

这是我强行要求的。

既然知道了韩雅彬的才能，就必须在再次发生这种事之前做好准备。

「……关于那件事……」

怎么回事？

刚才还自信满满地说话的分队长突然开始低头。

「怎么了？」

「能请你到这边来一下吗？这和隐私有关。」

特地要换个地方说，意思是不能让伊尔阿知道吗？

像是叫我过去一趟。我放著挥手的伊尔阿不管，走出了警卫室。

喀嚓。门关上了。

「有什么问题？」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便直接开口。

「演算法安装失败了。」

「怎么了？」

如果是以前专家手工操作的时代就算了，现在不是谁都能植入吗？

这里的警卫应该也都植入了，雅彬的智力不可能低到连那种演算法都无法植入吧。

「……大脑里设置了S级机密保护。你知道些什么吗？」

S级机密保护？什么意思？雅彬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

我倒是有。

……是因为我吗？

「嗯……分队长。你对那种大脑演算法很了解吗？」

「看我被派到这里就知道了吧？我的水平在平均以上。」

「那么，保护措施也会传染吗？我身上就有S级机密保护……。算了，不用说了。」

啊。这不行。

分队长的脸变成了「这又是什么意思？」的表情。

「……不会传染。」

尽管我说不用说了，分队长还是开口斥责了我。

「那我就不知道了。」

S级机密保护很常见吗？天下第一剑都因为他的愚蠢只被评为A级机密。

但这里就有两个？我和韩雅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么我建议你向管理局确认一下。在再次发生这种事之前，最好先弄清楚……」

分队长的话语中带著真诚，像是真的在担心雅彬。

「我会听取你的意见。」

我得亲自去问，或是向管理局提交确认申请书。

因为是S级机密保护，我就算去问也很可能会被拒绝，但如果被拒绝了，也就证明了这种保护措施的存在。

「那么韩雅彬英雄醒来后，我会立即通知你。」

「知道了。」

就这样和分队长告别后，我再次坐回警卫室的椅子上。

「你们说了些什么？」

坐在我旁边的怪人似乎意外地喜欢这种事，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向我提问。

「你觉得我会说弟子的隐私吗？」

「这样啊。虽然我都听到了。」

……啊。这家伙是怪人啊。

「真厉害啊。S级机密保护，那可是和管理局创立相关的机密等级吧？你的弟子该不会是失去记忆的昔日英雄吧？」

「我记得大部分的人，但没有雅彬。」

照这样说，她从5～7岁就开始当魔法少女了，这怎么可能。

「那么，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秘密？例如异界的存在，或是穿越了平行世界！失忆或是回归者……」

为什么突然这么兴奋？他原来是这种爱好吗？话说回归者那些家伙都是骗子。虽然有穿越1～2年时间的家伙。

我们开始闲聊了多久呢？

——……前……辈。

「你叫我吗？」

「说话的时候干嘛会叫人？」

耳边响起奇怪的声音，我环顾四周，但除了喋喋不休的怪人之外什么也没有。

——……前辈。

再大声一点。清晰的声音。

「谁在叫？」

「我听不见。」

听不见？这么清晰的声音？

——前辈……在哪里……

韩雅彬？

076.现在的小孩就是缺乏努力(2) 


076.现在的小孩就是缺乏努力(2)

* * *

——前……

为了听清楚传来的声音，我扩展了感官，再次向身旁的怪人提问。

「现在还听不见吗？」

「你是指什么声音？我完全不明白。」

连墙壁另一边的对话都能听见的狗怪人这么说，那这声音就真的只有我能听见了。

「……我出去一下。」

「如果是幻觉，在污染区域是很常见的。你不必太沮丧。」

说话的语气真令人不爽。

「不是幻觉，你闭嘴。」

「是。」

或许是因为我斥责了他，直到刚才还装熟、黏著我的伊尔阿，身体僵硬地闭上了嘴。

乖乖地并拢膝盖，挺直腰杆，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珠子转来转去。

好像让我想起了什么……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继续观察，很快就想起来了。

狗。

被主人称赞时会黏上去，被骂了一次就僵住身体，眼神四处游移的样子，简直跟狗一模一样。

「……给我好好看著这里。」

我用像是对狗下命令的语气对他说完，就走出了警卫室，期间伊尔阿没有道别，而是举起了手。

是因为我叫他闭嘴吗？在没必要的地方像只狗一样。

离开警卫室后，我立刻去找分队长，在周围转了一圈。

虽然没能马上找到，但我向一位眼尖的警卫队员询问，他亲切地告诉我分队长可能在的地方，我很快就找到了他。

「有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我弟子的状况，可以带我去吗？」

我说明来意后，分队长露出疑惑的表情。

「突然怎么了吗？」

「不，我不是不相信警卫队员们。」

反正都是要见几次面的人，没必要让彼此产生嫌隙，我油嘴滑舌地继续说道。

「我弟子说她获得了新的力量，一直吵个不停。」

——前辈……前辈……

现在也听得见的韩雅彬的声音。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著找我。

「……你是说新的力量吗？」

分队长用微妙的表情，把我的话就这样换成问题反问。

「现在也像幻听一样，一直听到她在找我。我想可能是精神系或现实操纵系的魔法。」

我的话还没说完，分队长就用怜悯的眼神看著我。

「在污染区域听到幻听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李夏岚英雄，就连我，每天也都会听到上司说要扣薪水的幻听……现在也听得到。」

我对你的私事没兴趣。

而且这不是幻听。你那边是被折磨了近20年，变得更恶劣了。

——在哪里……？

至少很久没听到这种轻微的幻听了。

「我很清楚这不是幻听，拜托让我见你一面吧。」

「你直接坦白说担心弟子不就好了吗？还说什么幻听，这借口也太烂了。」

分队长这么说著，脸上带著温暖的表情开始走动。

「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要去看韩雅彬英雄吗？我带你去！」

……虽然好像有什么天大的误会，但顺其自然也好。

* * *

躺在床上的韩雅彬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可能是因为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她变身成了魔法少女的状态，身上到处都有因为撞击造成的内出血，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

比较显眼的是沿著眼角凝固的血泪痕迹。大概是眼睛内部的微血管破裂了吧。

「眼球有损伤吗？」

「没有。」

那得帮她擦干净才行。

我沾了点口水在棉被上，擦拭著韩雅彬脸上的血迹。

「这样不会很脏吗？」

「口水有什么好脏的。」

「……这里有酒精棉片，请用这个。」

大概是看不下去我这副模样了吧。我撕开了几个分队长递来的酒精棉片包装，擦拭著她的脸。

就在我擦拭著她的脸时，注意到了奇怪的现象。

这是什么？

她眼角沾黏的一部分血液，就像画了很浓的眼线一样，怎么擦都擦不掉。

因为画得很细所以看不太清楚，但确实是红色的线条。

我又撕开了一个棉片，试著擦拭。为了避免失误，我还特别用力。

手中的白色棉片上出现了红色的污渍。确实，血被擦掉了。

然而，仿佛在嘲笑我一般，她的眼睛之间又流出了一点血。缓缓流动的血液再次附著在眼睛上，画出了红色的线条。

「……。」

「有什么问题……吗？」

分队长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大概是感受到我严肃的气氛了吧。

「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下吗？这和弟子的隐私有关。」

没错。这是和她隐私有关的问题。

绝对不能让外界知道的，她的问题。

「看来是有些状况呢。我知道了。」

他用沉稳的声音静静地离开了医务室。看他刚才说自己多少懂一些，又这么安静地退出去，难道是被征召来的医生吗？

——前辈，前辈。

别再胡思乱想了。

可能是因为靠近韩雅彬的缘故。我听到了更加清晰、明确的声音。

但是，她并不是我要找的存在。我无视雅彬的声音，对著她开口。

「你在那里吧？幸福滴露。」

一片沉默。

要换个问题吗？

「还是要叫你露菲？」

依然没有回答。

难道是讨厌英雄名，所以才叫了绰号，但还是不喜欢吗？

还是说，根本不在此处？

难道我的预测错了吗？

要不要再说一次看看。

「莉莎·达尔格伦。你在那里吗？」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雅彬奇怪的声音停止了。没有任何改变。

再稍微等了一下。

但不论等多久，传来的都只有韩雅彬浅浅的呼吸声。

随著她的呼吸，床单虽然上下起伏，但也仅此而已。

是错觉吗？我还以为幸福滴露占据了韩雅彬的身体，所以才使用心电感应。

「呼。」

深深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医务室桌子前的椅子上。

不知是否因为是便宜货，连腰部都无法好好弯曲的椅背被我勉强倾斜，望著恢复稳定的韩雅彬。

无数的假设掠过脑海。

幸福滴露占据了韩雅彬的身体，试图复活。

以韩雅彬精神产生裂痕为契机，与幸福滴露产生了某种关联。

这一切都只是单纯的巧合，韩雅彬克服了重叠现实的苦难，觉醒了新的力量。

噗哧。

笑了出来。

巧合吗？

怎么可能是巧合。

偶然觉醒了幸福滴露的精神魔法，又偶然能操控她身为反派时特有的血之魔法吧。

一切都只是偶然重叠。

虽然是我自己想的，但也太不像话了。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绝对是零。这次事件肯定与幸福滴露有关。

但是，幸福滴露没有回应我的呼唤。

如果不是她叫我，难道是韩雅彬叫我的吗？

为什么需要找我？

为什么心电感应突然减弱了？

不知道。越想越是疑问丛生。

叽咿。

承受不住我的力量，椅子的椅背大幅向后倾倒。我躺在那样的椅子上，继续思考。

算了吧。反正雅彬醒来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幸福滴露是否占据了她的身体，介入了多少，为什么叫我。

现在想也得不出答案的问题，全都先搁置吧。

双手交叠成拳，垫在后脑勺，将身体交给椅子。

「莉莎·达尔格伦。你在那里吗？」

低沉的呢喃。

回答依然没有回来。

我为什么要呼唤她呢？

是想问她吗？问问神智清醒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想问问完整的她，她的正义是什么吗？

「一切都无聊透顶。」

用鼻子感受著淡淡的酒精香气，我闭上了眼睛。

* * *

「请小心！」

我们在警备队的目送下，进入了污染区域。

[铁是……]

[空气是……]

[时间是……]

然后，一进入，异界侵蚀的碎片就迎接了我们。

「呀！前辈，这是什么！」

韩雅彬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怪异现象吓到了，抓著我的身体不放。

柔软的某种东西紧贴在身上，隔著衣服都能感觉到。

「别黏著我。」

我将从醒来后就不时想黏著我的她推开。

她似乎没有强行黏上来，轻易地分开了，但韩雅彬略带不满的表情映入我的眼帘。

真是奇妙啊。

「你真的没有睡著时的记忆吗？」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伸手的那一幕。然后醒来后，就看到前辈在椅子上打瞌睡。」

是啊。

一醒来就嚎啕大哭地朝我扑过来。说感受到了无法忍受的失落感和悲伤。

一看到她的脸，我就透过「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和感受？」这个管理局的精神检查标准问题得到了答案，所以应该是确定的。

从那段问答中得到的答案是，她的确是韩雅彬。

虽然不是我的专业领域，但至少不是幸福滴露。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隐约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

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在矿泉水中感觉到奇怪的甜味，可以说是单纯错觉的微妙不协调感。

我的烦恼是否表现在脸上了呢？

——你在想什么呢？

活泼的情感刺入脑海。

不是一般的读心术，而是幸福滴露使用的包含情感的高级精神魔法。

「……别在近距离使用读心术。」

「可是，很有趣啊。应该说我的表达能明确地传达出去吗？有些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东西，可以轻易地传达出去。」

是否无法用声音完全表达出兴奋的情感呢？她的脸上浮现出红晕。

是情感过多吗？

以韩雅彬来说，这太奇怪了。

韩雅彬有那么容易表露情感吗？

获得精神魔法本身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觉醒新的力量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真正的问题是，能将刚才得到的精神魔法，像原本就拥有的力量一样熟练地使用。

就像一生都无法说话的哑巴第一次开口说话一样。蕴含著巨大的喜悦之情。

那感情输出是如此强烈，光是那心电感应就足以让人头痛。

「前辈，你又在想些什么了。」

感情再次传达给我。

「没什么。」

虽然这么说，巨大的违和感却包围著我的身体。

太过积极了。不像韩雅彬的作风。之前还吓得发抖的不是她吗？

抱著这样的想法，我使劲瞪著韩雅彬。

「咿！」

直接面对我锐利视线的韩雅彬，钻进了手推车的角落，开始回避我的目光。

「前……前辈……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没什么……。」

这差距是怎么回事。

以为是韩雅彬时，却展现出不像她的样子。

以为不是她时，却又展现出韩雅彬的样子。

明明觉得不像韩雅彬，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她就是韩雅彬。就算展开感官，她似乎也没有在说谎。

真是捉摸不透。

「听说你喜欢这种……。」

那又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比起那个，刚才那个奇怪的异界侵蚀是什么？」

刚才好像说了什么我喜欢之类的。

因为太过没头没尾，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之后交给逆喻，让她鉴定是否为本人，现在就先像平常一样对待她吧。

如果发现不是本人，就用拷问全餐让她的精神回归原位。

「刚才那个异界侵蚀，是没有蕴含任何人的意志，徒然流出的呐喊。也就是说，是没有用的句子。」

「你在说什么……我不太……。」

真麻烦。

我瞪了伊尔阿一眼，叫他代替我说明，但伊尔阿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其实，我对异界侵蚀那方面也不是很了解。我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产生的。」

「……啧。」

我咂了咂舌，尽可能压缩内容，说了出来。

「异界侵蚀会在某种程度上受到周围存在的意志左右。而这附近没有能蕴含那种程度意志的存在，所以才会发动到一半就停止。完了。」

好，这样可以了吧？继续走吧。

准确来说，就算有意志，似乎也无法随心所欲地选择。好像会根据心象、精神构造、对现实的否定而有所不同。

[金属是……]

「那么，那个听不清楚的是……。」

「意思是附近虽然有某个人，但不是强大到足以改变世界的家伙。不用在意。」

那种声音还没结束。

[人没有脸]

不，等等。

077.无脸者的歌(1) 


077.无脸者的歌(1)

* * *

[人没有脸]

刚才那句话被正面否定的恐怖声音。

异界侵蚀发动本身就已经很严重了，偏偏还是包含「人」这种广泛范畴的异界侵蚀。我强忍著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环顾四周。

「你们两个，如果没事的话……」

转过头，我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在那里。

粉红色的外皮包裹著身体，身上嵌著两颗点缀黑色斑点的透明玻璃珠，身体各处布满洞孔的存在。

大致的轮廓和我相似，但从身体延伸出的肢体末端分裂成五个分支的形状，本能地让我感到厌恶。

看到那场大灾难，我理解了这次异界侵蚀的性质。

句子中的「脸」，指的并非只是位于人肩膀上方的简单部位。

（人是什么？）

关于本质的疑问。因为没有适当的答案，心情也不好，我转过头去。

唯一确定的是，人并非长成那样。

一开始这里不就存在著非人的存在吗？他应该能解决这种精神上的磨损。

我相信他，转过头去。

蠕动映入眼帘。

白色、令人作呕的存在的蠕动。

那景象让我的脏器兴奋地跳动起来。

你看过被车撞到路边垂死的狗吗？

或者，被遗弃的有智力存在死亡后，成为无智力存在的苗床，孕育出数十万新生命的景象？

指甲大小的微小存在覆盖了智力，包裹著表面，啃食著生物的过去，化为黑色的雾气。

拥有如此样式美感的巨大存在，以崩塌般散落、混乱却规律的存在性，张开了那蠕动的深邃洞孔。

[一开始就知道这并非简单的事情，不是吗？]

嗡嗡作响的声音无休止地重叠，形成了这样的声音。

关于怪物是否为人的问题，答案是「是」。

长著复眼的腐败之王张开了发出声音的洞孔，黑色的雾气涌现，将我包围。

无休止重叠的沙沙声让我的耳朵感到疼痛。

粗糙的小脚，无智力存在的毛发，搔弄著我的皮肤。

无数的感官覆盖著我。仿佛要侵蚀我这个存在。

由于这样的干扰，我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任何事情，为了摆脱这种情况，我挥动了位于右侧的中线常数。

砰。

我引以为傲的常数，炫耀著红色的肌肉，划破了黑色的雾气。

微小的存在四散。

多亏如此，阻碍我思考的无意义刺激消散了，我可以继续思考了。

想想看。

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躲避再次追来的黑色雾气，我将下半跖黏膜弹簧化，向后跳跃，看著两个类人形的存在。

一个捂著脸，发出奇怪的叫声；另一个则慌乱不已，不知所措。

看来这两个类人生命体并非敌人。即使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我的意图。

从逻辑上思考，应该是韩雅彬和伊尔阿吧。

他们表现出的奇怪行为，大概也像我一样，是因为看到不像人类的形态而丧失了理智。

退一步观察，其实是相当有趣的场面。

如此纯粹地刺激精神的异界侵蚀，还是第一次见到。

即使他们没有维持人类的原型，却能自由地活动身体，表现得就像身上没有覆盖著黑色的、令人厌恶的雾气一样。

「那么，这些鳞片状物是幻觉吗？」

从漂亮地垂直凹陷的口中，流泻出巨大、美丽而尖锐的声音。

连自言自语的音调都控制不好。看来我也很激动。

我用肢体挥开试图再次附著在我身上的鳞片状物群。

即使我认知到它们只是我独有的幻觉，但如此真实，也和实际存在没有两样。

我有很多事情要思考，它们一直黏著我也很碍事。

将向四面八方伸展的肢体缠绕在身上收紧，我的心情平静下来。

这是人们常做的姿势，用自己粗壮的肢体束缚自己。

借此消除杂念，只观察事态的发展。

* * *

过了一段时间。

疑似韩雅彬的、被粉红色外皮覆盖的生命体，似乎失去了意识，用外皮遮住透明的珠子，停止了动作。

疑似伊尔阿的、巨大的蛋白质堆，则静静地褪去自身的群体，在原地停止了活动。

虽然两人的外形依旧令人厌恶，但至少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

除了不断向我飞来的黑色鳞片状物外，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任何动静。

这情况实在太奇怪了。

真微妙啊。

为什么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一直等著，却没看到任何迹象显示会有什么事发生。

敌人没有袭击，异界侵蚀也没有加剧。

可能性大概有两种。

第一，展开异界侵蚀的家伙没有战斗能力，只是在等待我们精神崩溃。

第二，异界侵蚀的发生并不是针对我们，而我们只是碰巧被卷入其中。

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资料来验证……

先动身吧。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扩展感知，试图找出可疑之处，但状态却异常地不好。

八感就像被雾笼罩一般，有著奇妙的感觉。

其中，时间感知和空间触感尤其奇怪。就好像我现在才明白该如何使用这些感觉一样。

是因为污染区的关系吗？

既然决定要动身，我就慢慢地移动身体，撕掉黏膜。

看来我坐了很久，黏液黏在身上，撕下来时能感觉到拉扯感，我一点一点地移动身体。

嗡。嗡。

这讨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追求真实感吗？虽然在我驱赶几次后，它们黏上来的频率降低了，但我还是边驱散它们边环顾四周。

广阔的荒地，远处传来呜咽的声音。

[你还能算是人吗？不过是尸体上滋生的魔法幼体。在地下死过一次的家伙。]

嗡嗡声引起的幻听。

忍受著这一切，我在荒野中游荡，寻找造成这恼人异界侵蚀的源头。

* * *

阳光越来越强烈，随著时间推移，杂念也开始增多。

污染区不应该是这么麻烦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遇到雷神也是，最近我身边好像经常发生怪事。

是因为我自身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吗？我并没有感到焦急的情绪。

虽然其他两个人似乎连形态都改变了，但我仍然保持著人类的模样，行动也没有受到阻碍。

虽然身体的某些部位感觉不太像是自己的，但这在异界侵蚀中很常见。

「真的，到底在哪里？」

身体异常地感到无力，浑身酸痛。

必须尽快处理掉罪魁祸首才行。

[因为你不是人。你只是披著昔日英雄的尸体，自称是他。你只是个空壳。]

再加上这烦人的幻听，真是吵死了。除了多了翅膀拍打的声音，其他都和平时听到的差不多，应该算是幻听吧。

如果内容多样一点还好，但都是听过的话，既无趣又没感觉。如果这种话就能击垮我，我一开始就不会坚持到现在了。

「用这个写报告好像也不错。」

标题就叫「精神系异界侵蚀的问题及其恼人之处」。内容就是亲身经历过一次，感觉很糟糕。

好像还不错。

顺便申请更改我的英雄名。

如果被登录为课程教材，还能拿到奖金。

[玷污了英雄之名的人，有什么资格抱怨自己的名字。]

幻听效果真棒。

这也是异界侵蚀的影响吗？

读取我的想法，然后针对我最烦躁的部分下手？我真希望别再听到那些关于地下的事了。

这些幻听和内心话我已经听了千百万遍，思考过无数次，现在不会再影响我的精神了，但听著还是很烦。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著，我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别去那里！）我的本能似乎在低语。

这种毫无逻辑的想法，肯定是精神操控的影响。

「还挺强的……」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中了精神魔法，就下意识地转身离开了。

但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我以不断增强的精神魔法为罗盘，继续前进，原本似乎无边无际的大地开始出现变化。

脚印、车轮印。

被整齐切断的草。

明显是有人为了通行而刻意留下的痕迹。

我把附著在头上的感官器官移到身上，确认它指向的位置。

「在那里吗？」

空无一物的地方。

然而，当我确定那里有什么东西时，感官清楚地捕捉到了异常之处。

不可思议地空无一物。

没有气味，没有气流，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一个与万物隔绝的场所。

正因如此，那里一定有什么。

「去看看吧。」

或许与异界侵蚀无关。但这却是我在单调的探索中第一次发现什么。

我只能继续前进。

就这样沿著路径移动身体，过了几分钟吧。

咚。

朝虚空挥舞著触手，却像被什么挡住似的弹了回来。

「……就是这里了。」

保护魔法，或是结界。或者类似那样的东西保护著这个场所。

连感官都被阻断，看来是相当强力的防护罩。

就算如此，对我的攻击来说也毫无意义。

身体向后扭转，将力量集中于中线数。触手变得通红，显示它正在聚集力量。

在意识到内部肌肉充分扭曲的同时，我释放了力量。

轰！

触手与防护罩碰撞，发出巨大的爆裂声。

理所当然。连世界都能撕裂的我，这种防护罩有什么用呢？

我如此想著，打算在尘埃落定之际进入，然而……

「……什么？」

防护罩完好无损。没有丝毫裂痕，和最初一样。

不可能。

我的力量不可能无效。

被异界侵蚀吞噬后，第一次涌现出激烈的感情。

扭转身体。

挥舞触手。

与防护罩碰撞。

只是单纯地重复。

但是，无论重复多少次，结果都一样。

我以为是力量控制失败了。我以为是异界侵蚀起了作用，于是提升了力量。

但结果还是一样。

我的力量无法触及这个防护罩。我的力量败北了。

「发生了……什么事？」

[那就是你的极限。虚假的英雄。披著人皮的怪物。独断的正义。]

「闭嘴！」

我知道对幻听叫喊毫无意义。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我无法忍受。

这不可能。

我是绯红战锤。正义的英雄。

力量永不败北，达到物理极限的……

……绯红战锤？

我低头看向右边的它。

无数红色肌肉交织缠绕，强韧锻炼的美丽触手。

此刻，它依然展露著外层的血色肌肉，剧烈地脉动著。

这无疑是我的骄傲。粉碎人类无数敌人，守护人们的我的武器。

可是为什么。我的英雄名是绯红战锤？为什么是锤子？

思绪开始蔓延。

从一开始就错了。

过去的记忆没有帮助。

重要的是异界侵蚀之后经历的违和感和错误。

为什么八感无法正常运作？为什么行动如此不便？为什么我的名字是锤子？用这触手根本无法握住锤子。

一个个累积的误差，逐渐指向某个方向。我从一开始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是错的。

「难道我现在的样子并非人类吗？」

我从一开始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人类的模样。

但是，如果那是错的呢？

否定了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常识后，思绪迅速扩展。

想想看，原本人类是什么样子？

握住锤子的手是什么样子？

挥舞的方式又是如何？

在快速流动的思绪中，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

我最初看见的憎恶之物。

披著粉红色外皮，触须器官末端分裂开来的丑陋生物。

不知为何，当我想到它握著铁锤的模样时，我很快就理解了。那就是人的形态。

挥舞著金色铁锤，灿烂大笑的疯子。

我理解到那就是我。

因异界侵蚀而被强制改变的身体，随著精神认知到自身模样，便无视世界法则，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喀啦啦啦。

或许是因为无视了常理的反作用力，急遽的变化导致骨头断裂，身上所有洞孔都喷出血来，但心情却异常清爽。

如同脑中的迷雾一扫而空般的解放感。

与此同时，黑色的苍蝇雾气也全部消散，我捡起了铁锤。

「啊，对，就是这个。」

熟悉的触感，铁锤的沉重感顺著手掌传来。

总觉得触手没什么手感。

眼前出现了闪耀的防护罩。

「那么，我们再出发吧。」

我向前迈出一步。

078.无脸者之歌(2) 


078.无脸者之歌(2)

* * *

铿锵。

空间开始破碎。

破碎的保护魔法残骸，如同玻璃碎片般散落在身上，细小的碎片一接触到我的身体就发出光芒消失了。

向前踏出一步。划分世界的那层保护膜开始出现裂痕。

从我强行闯入的洞孔开始，细纹迅速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滋滋滋。

是因为无数回音重叠的缘故吗？保护膜发出类似虫鸣的声音碎裂了。

根本不需要挥动铁锤。仅仅是行走就能将其粉碎，对我来说是如此脆弱不堪的保护膜。被这种魔法耍弄，只觉得可笑。

抬起头，这一切事件的元凶露出了真面目。

崩塌的建筑物。

人类曾在此居住的证据。

丑陋扭曲的钢筋和混凝土，它们之间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连接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的钢缆，上面挂著随风飘扬的布料。

废墟和待洗衣物。

多么典型的景象啊。

证明这里也有人类生活的证据。

「谁……谁？」

接著，仿佛印证般响起的人类声音。

果然，是人类所为吗？

「异界侵蚀。把使用它的人叫出来。」

转过头，看向他们。

由鲜红的血肉构成，脉搏跳动的枪；由钢筋和藤蔓制成的弓箭；在科幻作品中才会出现的、迸发著绿色火花的朴素手枪。

虽然拿著的东西有些奇特，但他们分明是人类。

「……在那之前，先表明你的身分！」

一位男性向前一步，提高了声音，大概是队长之类的人物吧。

他向前走出来时，可以看到他因为手发抖，原本瞄准我的枪口朝向了地面。

是缺乏实战经验吗？如果我是来袭击他们的恶徒，这可是能立刻取他性命的巨大破绽。

又观察了一会儿，枪口依然没有稳定下来。

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平民。为什么会展开异界侵蚀？

对于这个完全无法理解的组合，我稍微动了动脑筋，一个猜测浮现出来。

「你们，认识伊尔阿吗？」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茫然地看著我。

猜对了吗？

然而，这也只是一时。

「你和伊尔阿是什么关系！」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伊尔阿的名字，敌意暂时减弱了一些，但他们似乎仍然将我视为敌人。

算了，殴打平民也不是我的爱好，还是按正常程序来吧。

「运送补给物资的伊尔阿被你们的异界侵蚀波及，现在正躺在地上。希望你们能尽快解决。」

这句话似乎是决定性的一击。

看起来像是负责这个区域警备的男子们放下了枪口，开始讨论起来。

「怎么办？」

「还是先向希琳大人报告比较好吧？我们擅自判断的话……」

「谁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人？」

「刚才没看到吗？他可是徒步就破坏了保护膜。我们根本挡不住他。」

「他知道伊尔阿的名字，应该没有敌意吧？」

他们自以为降低了音量，但我的耳朵可骗不了。

总之，从讨论的内容来看，事情似乎正朝著好的方向发展。

就这样过了两三分钟。

「我只问一个问题。」

最先站出来，拿著那把活生生的枪的男子向我问道。

「只要能快点解决，什么都可以。」

反正那两个人就算放著不管几个小时也没事。再多等几分钟也无妨。

「你刚才说被异界侵蚀波及了……是真的吗？这附近发生了异界侵蚀？」

有点奇怪。

「……不是你们展开的吗？」

「这个我不能回答。请回答我的问题。」

「……哈。」

砰。

我用力地跺了跺脚。

低头一天一次就够了。

「打破护盾闯进来还不够吗？我只要想做，就能把一切都扫荡干净，要不要干脆全部扫平，然后去找引发异界侵蚀的家伙？」

仅仅我踏上地面，远处矗立的大楼顶端就掉落石块，到处堆积的碎石崩塌，浓密的尘埃冲天而起。

听见人们的尖叫，觉得做得有点过火，便以警告的意味再次跺了一下脚，然后重新锁上情感。

「好了。我们再来谈谈吧？」

是因为面对巨大的力量而感到恐惧吗？原本用枪指著我的人们全都垂下枪口，瑟瑟发抖。

不对。并非所有人。

只有一个人。

手持上了膛的枪，一直和我对话的他，以饶有兴味的神情看著我。

「还想继续吗？」

「……不，就此打住。」

他放下枪口，伸出左手，开口说道：

「我是这个幸存者团队的警备队长，雷萨库。」

左手握手啊。

我瞥了一眼他的右手，也伸出左手。

「我是英雄李夏岚。」

简短的握手结束后。

「那么，我再问一次。异界侵蚀是你们展开的吗？或者你们知道些什么？」

「不是我们展开的。只是……」

「只是？」

「我有一些猜测。」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看向某处。

「而且，我现在打算带你去那里。」

「你还真快就下定决心了。」

早点这样做，我就不用恐吓你了。

我满怀著这种心情挖苦他，但是……

「这次的决定对我们来说也是破例。反正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你，而且如果真的与伊尔阿有关，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似乎没听出我的挖苦，或者听出来了却装作没听见，平淡地回应道。

「你想得很好。早点结束也好。」

嗯，无论如何，早点解决也没什么坏处。

光是刚才那些蠕动的触手就对我的精神健康有害，更何况现在正在经历这些的韩雅彬和伊尔阿。

我催促著警备队长，跟著他快速穿梭在废墟之间。

走了没多久，我制造出的尖叫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明亮的景象，映入眼帘，也传入耳中。

孩子们拿著钢筋玩刀剑游戏，欢笑著。人们在破旧的帐篷前排成整齐的队伍，闲聊著，领取罐头配给。

全都是人们生活的面貌。

我好像明白东勋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污染区也是人们生活的地方。）

看到这明亮的景象，很容易就会产生这种想法。

同时，也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的生活有多么贫困。我瞥了一眼空地，看见有人在混合泥土和面粉。

「……你觉得我们的生活很新奇吗？」

警备队长似乎在意我四处张望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

「算是吧。虽然听说过，但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听说过』啊，有点新奇。」

他这么说完，停下脚步，把头凑向我。

「为什么你对我们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声音中夹杂著痛苦、憎恨和绝望。

或许，他们经历过的一切情感都融入在了这声音之中。

布满血丝的眼睛盯著我。

仿佛在问我，为什么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告诉我答案。

很遗憾，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啊？脸上长点触手，眼睛变成三个，一只手臂和枪融合在一起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朋友中还有人全身都变成触手的呢。」

我的话让他哑口无言，他愣愣地看著我。

虽然有点不一样，但试著产生点共鸣吧。

「我看起来几岁？」

「十……不可能问这种问题。二十岁。」

「我快五十了。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外貌被摧残的类型。所以闭嘴，带路。」

「……真不敢相信。一开始大家都这么说。从国际联盟来的那些家伙也……」

啊，你心灵受创了吗？那又如何？我不是来这里说服你的。

「信不信由你，我对外貌一点偏见都没有，所以赶快带路，别废话。」

「……不可能……」

无视在身后喃喃自语的他，我朝著他原本想前进的方向走去。

先走一步，他自然会跟上吧。

「……喂！谁允许你擅自行动的！」

不出所料，我才刚走没几步，他就举起手上的枪朝我跑来。

「你先请。」

我让开道路让他先行，然后继续跟在他身后前进。

往上。再往上。

爬楼梯，爬梯子。

我和他在混凝土丛林中穿梭，就这样一路向上。

* * *

「就是这里。」

我环顾四周。

在高耸的建筑物顶端，唯一剩下的摩天大楼。就连蔚蓝的天空也被污染区特有的物理扭曲所笼罩，呈现出令人作呕的颜色。

「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肯定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是不会住在这么高的地方的。

就连看起来还算强壮的警备队长，爬到这里也花了十几分钟。

如果这里有还算能住的建筑物，我还能理解，但映入眼帘的只有破旧的军用帐篷在风中飘扬。

「……」

我因为这凄惨的景象而一时语塞，但警备队长只是静静地站著看著我。

「……我可以进去吗？」

「随便你。」

把我带到这里，却说随便我……。

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朝著帐篷走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看到我却没有感到厌恶的你，应该不用担心……」

「有话就直说。」

帐篷的入口就在眼前。

「……请不要抱有偏见。」

「我会考虑。」

我一边回答，一边掀开入口的布帘，走进帐篷里。

潮湿的空气，昏暗的房间。

我闻到一股奇怪的霉味，继续往前走。

「这里都不招待客人的吗？」

虽然我的确是擅自闯入，但我也是被异界侵蚀的受害者啊。这是身为受害者的权利。

我的理直气壮似乎起了作用。

「我一直在等你。」

一个黏腻的声音传来。我朝著声音的方向看去，在昏暗的房间中央，看到一个蠕动的东西。

「我终于明白那家伙为什么要我不要抱有偏见了。」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冷静呢，李夏岚先生。」

我有什么理由需要慌张吗？

我更惊讶的是它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区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一个人，一个入侵者，还有一个异界的存在。我都能看到，都能听到。」

掌控整个区域吗？看来比我想像的还要厉害。

「那么，既然你问了一个问题，我也能问一个问题吗？」

「随便你。」

因为我也有需要考虑的事情。

「为什么……你看到我却不感到惊讶呢？」

这个嘛，很简单。

「我认识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性别好像不一样就是了。」

一个章鱼头，触手到处飞舞，下面连接著纤细的人类身体。还有那个种族特有的，令人不快的电波。

肯定跟那家伙是同一个种族。

章鱼头应该会很开心吧。

知道自己的同族在这个世界，而且还是女性。

079.无脸者之歌(3) 


079.无脸者之歌(3)

* * *

「真是有趣的笑话。我们种族可是追随星辰的高位种族。就算在异界，数量也很稀少。」

信不信由你。遇不到同族是你们的损失，又不是我的损失。

「那么现在我可以提问了吗？」

我在附近的硬床上坐下，开口说道。

「是的。」

「异界侵蚀。是你展开的吧？」

「……是的。」

颤抖。

她的身体颤抖的同时，原本就处于黑暗中而昏暗的身体变得更加漆黑。

想想章鱼脑袋，黑色代表恐惧吗？看来她觉得我会伤害她。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身体颤抖著，透过我的手传递过来。

「放轻松。我还不打算对你怎么样。还不打算。」

我低下头，在她看起来像耳朵的凹洞旁低语。

「我只是作为被卷入的受害者，好奇你为什么要展开这样的异界侵蚀。」

没有杀伤力，也没有物理力量的奇怪异界侵蚀。

虽然对使对方无力化相当有效，但考虑到周围没有可以制服对方的兵力，这也不是正常的情况。

「就连说是无力化也太奇怪了，以我经验来说，用于把人变成那样的用途更是无法理解。」

我一边抚摸著她颤抖的触手，一边继续说道。

「那是……」

「别插嘴。」

我在她富有弹性的皮肤上稍微施加了一点力道。

弹性啊……是性别差异吗？章鱼那家伙的皮肤只有黏糊糊的。

「异界侵蚀是将心象、意志、故乡铺展在其他次元，并将其变成自己活动的世界的侵略行为。对吧？」

「……是的。」

我的手慢慢往下移动。从圆圆的头部，到章鱼和人类身体连接的小小支柱。

「那么我就更不明白了，我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如果是这里的人展开的，我还能理解。因为他们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想要被当作人看待的欲望。」

当我把双手放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时，她吞咽口水的动作直接传到了我的手上。

「我不会因为你是怪人而歧视你。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的熟人中也有很多怪人。但你实在是太可疑了。」

因为不再需要威胁，我一边看著她微微颤抖的后脑勺，一边继续说道。

「你刚才自己说了？是伟大星辰的高位种族。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展开考虑到人类的异界侵蚀呢？」

进一步的威胁不再需要行动。现在需要的是存在于生物与生物之间最根本的关系。

砰。

我解除了限制器。

从皮肤表面产生的冲击波扩散开来，被波及到的帐篷的木桩被拔起，布料随风飘动。

光线穿过半毁的帐篷照射下来，她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漆黑发亮，闪烁著光泽的皮肤。证明了这个生物怀抱著无以复加的恐惧。

「我的结论是这样。为了增加自己的种族数量，你试图将人类转化成像你一样的种族，所以才展开了异界侵蚀。」

虽然我们变成了这种不像章鱼的奇怪生物，但会不会有人没有改变呢？

就像这个种族一样。

如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把那样的东西当作人类，那么一切就结束了吗？

「真是有趣的异界侵蚀。我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精神伤害，但如果在那里，人类被定义成像你这样的章鱼，那么内部所有的人都会变成你的种族。」

「我不是那样的……！」

喔？解除了这种压迫？看来高位种族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砰。

因为她似乎还有反抗的意图，我将限制器再解除一级。

「咯……咯咯咯……」

终于开始渗出黏液了。

看来，她比章鱼脑袋那家伙更擅长控制情绪。

「嘛，就算不是也无所谓。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异界侵蚀的解释方式有很多种，不是吗？」

仿佛赞同我的话一般，章鱼的头疯狂地摇晃著。触手像要断掉一样在空中飞舞。

「还有我的同伴被囚禁的事，只要我杀了你，异界侵蚀就会解除，一切就结束了。」

啪嗒。

她也似乎理解了我的话是什么意思。疯狂飞舞的触手的动作停止了。

「你为什么要展开这样的异界侵蚀，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心象。如果你不说出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危险的萌芽。

必须要斩草除根。

即使那是人类的盟友。

「这是你最后的辩论时间。有话就说吧。」

再次开启限制器，平息了沸腾的气息。

「……你真是表里如一的人呢。正直的腐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你的遗言吗？」

既然如此，就照你所愿杀了你吧。

连最后的机会都自己放弃了，真可惜。

正这么想著，手上用力准备结束的瞬间。

「不！不！请等一下！」

不死心的章鱼挥舞著触手，继续著无力的辩解。

「明明说了是最后的辩论。」

「话虽如此，哪有人真的就结束的。」

是啊，以我的危险判断标准来说，现在就该在这里把她消灭掉。

「……我们也有苦衷啊。」

「罪犯都这么说。」

奇妙的氛围。

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强，但眼前的章鱼却越发慌张，模样也逐渐变得像人，莫名地难以下手了。

「事实上，我的异界侵蚀确实带有那种族变化的意图，但是……」

「啊，你承认了？」

喀嚓。嘎吱嘎吱。

皮肤被撕裂的声音，颈骨断裂的声音。

毫不犹豫地扭断了她的脖子。

章鱼的脖子180度旋转，脸上的眼球与我四目相对。

睁得大大的眼球反射出我面无表情的样子。连我自己都觉得，那真是张淡漠的脸。

如同镜子般睁大的眼睛，似乎在说没想到我真的会这么做，但已经太迟了。

章鱼结束了生命，异界侵蚀应该也解除了。

「……」

闭上嘴，松开抓住她脖子和头的手，失去支撑的松垮身体就这样倒在她坐著的床上。

看著那副模样，想起她人性化的反应，但也只是一瞬间。我立刻思考著接下来要做的事，站起身来。

要去看看伊尔阿和韩雅彬的状况。

该怎么跟外面的警备队长解释呢？

思考著这些后续行动，我动了动手。

黏糊糊的。

感觉到手上沾到的黏液。虽然量不多，但确实令人不舒服。

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擦一下呢？我转过头，看到像水产市场的章鱼一样摊在那里的尸体身上穿著厚重的衣服。

用那个擦吗？

这么想著，我再次转身面向那具尸体。

「……就算如此，也没必要用被你杀死的人的衣服擦手吧？」

转过头看著我的章鱼头，与我的视线交会。

……转的不够吗？

是因为是软体动物的关系吗？看来转一次是不够的。

又学到新知识了。如果下次章鱼脑袋再来烦我，转一圈应该也没关系。

一边做著有趣的想像，一边向她伸出手。

「为了保护这里的人们，我只能这么做。」

猛地一顿。

我的手停住了。

「你在说什么？」

「最近周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件，光靠防护罩我实在不放心……」

黏糊。

我改变了原本要抓住她脖子的方向，将她的额头握在手中。

「就算你是软体动物，脑袋爆掉也会死吧。继续说。」

「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是危险生物，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光是你在这城市这种地方展开异界侵蚀就够可怕的了。」

（仔细想想，说这种话的人好像更危险……）

这家伙也会自言自语啊。

「这点我并不否认。只是，我站在人类这边，希望你能相信我不会那么做。」

「我多少相信你，所以才会跟你说话，不是吗？」

如果真的认为你是敌人，我早就拿出锤子把你砸成肉酱了。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几天前开始，异界的存在们就像有了意识一样开始聚集。」

「然后呢？」

「一开始我以为是常见的泛滥，或是出现了有智力的支配者，想要攻击壁垒。」

她的声音开始带有恐惧。

她说完这句话，脸色就阴沉下来，仿佛在回想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是那样的。我感觉到了可怕的触碰。一种将异界所有生灵都强制拉扯出去的支配力。那是被遗忘的，存在于故事尽头的那些家伙的触碰。」

刚才说了什么？故事的尽头？

「故事的尽头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第一次入侵开始的时候，他们应该有说过吧？开启次元，打开第一个缺口的人，已经屈服于他们了……」

这是第一次听到的情报。如果我不知道，管理局大概也不知道吧。

其他怪人的口中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报。

他们只是回答说，他们只是顺著打开的缺口入侵而已。

「我有了新的问题。这个以后再说，继续吧。」

「好的。支配的触碰也伸向了人类。他们也被异界污染，一部分变成了怪人。他们的心智逐渐被支配。为了阻止这一切，我耗费生命，展开了阻挡神的屏障。」

「神？就那破烂的保护罩？」

找到它很费劲，但摧毁它却不难。

「……那不是破烂的保护罩。请不要打断我。」

在她被抓住头、濒临死亡的状况下，她依然瞪大眼睛，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继续说，一开始，保护罩是足够的。支配著他们的那些存在，其支配力无法穿透我的保护罩，也停止了向内伸出触碰。」

她阴沉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但是，他们转而使用了更强大的手段。他们聚集被支配的人类，从内部潜入攻击我，削弱保护罩。所以我展开了异界侵蚀，阻止他们入侵保护罩内部。」

我明白了。看来保护罩只能允许人类进入。所以，她才展开了将人变成非人生物的异界侵蚀。

「停。我全都理解了。」

看来她没有说谎。

「是的。」

在她说话的同时，我从她的额头上移开手，她的皮肤也褪去了黑色，染上了粉红色。

那是……喜悦和兴奋吗？

看来她很高兴我理解了她。

话说回来，这么危险的家伙竟然在附近活动……

为了避免妨碍我的计划，我得派结社去搜寻一下。

「先解除异界侵蚀吧。这段时间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了。」

她伸展触须，低声念了几句，我感觉到阻碍感官的保护罩消失了。

我保持警戒状态，以防万一，但什么也没发生，于是我解除了警戒，向她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家伙吗？」

在这里引发事件之前，我得先解决掉他们，所以要收集一些情报。

正觉得无聊，现在有事做了。

「你是指那些想要支配我们的家伙吗？」

「对。」

「事实上，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们是一个统一的组织。」

统一的组织？

真是倒楣，竟然有两个组织在这里冲突。

「他们计划解放污染区，摧毁管理局的塔。」

目标竟然还一样。

「还有，他们的首领是一个拥有支配力量的存在，被称为林舒雅小姐。」

连首领的名字都一样。我女儿的名字应该不是这么常见的名字吧。

……别再逃避现实了。

「你还好吗？你突然散发出的气场变了……」

「没事。」

我拨开朝我伸来的触须，望著污染区美丽的垃圾色天空。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在问我吗？我叫阿尔=希琳。」

「抱歉了，阿尔=希琳。」

（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听著她的心声，欣赏著垃圾色的天空。

真糟糕。

080.无脸者之歌(4) 


080.无脸者之歌(4)

* * *

我坐在石块上，看著韩雅彬和伊尔阿向人们分发补给品。

「就算想多给你们，现在也没有了！我们还会再来，到时候再领吧！」

「哎唷，真是不好意思。太感谢你们了。」

为什么呢？韩雅彬即使看到废墟居民独特的外貌，也没有表现出不悦，而是平静地应对。

是因为她曾是护士吗？至少第一次看到时也会有吃惊的反应吧。现在的表情管理真是完美。

虽然手在微微颤抖。那也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看得出来。

罐头、干净的水、含有异界纤维的耐用衣物。

在高墙外是常见的物品，但收到这些东西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国际联盟的支援。只要有这个，我相信即使在污染区，人们也能充分生存下去。

「你在这里啊。」

带著奇妙黏腻感、充满撒娇的声音。虽然已经知道是谁，我还是转过头看向她。

「阿尔=希琳。」

即使我扭断了她的脖子，额头上也出现了裂痕，她却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笑盈盈地走近我。

「脖子感觉怎么样？」

「追随星辰者是强韧的。即使脑袋飞了，心脏爆裂，也能生存下去。」

也就是说，就算折磨那只章鱼也不会死的意思吗？尽管如此，她脖子上缠绕的石膏还是让我感到在意。

她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吗？

「你是指石膏吗？因为你扭断得非常俐落，如果取下石膏，头就无法固定，还请你谅解。」

咯咯。

伴随著像是要把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的声音，她的皮肤染成了粉红色。

真是神奇的种族。

原以为章鱼脑袋阿尔=谢尔很奇怪，没想到整个种族都是那样。

总是积极到疯狂，不懂得隐藏内心的种族。

「能使用让声音无法传到外面的魔法吗？」

「可以，但能请问一下原因吗？」

……果然还是得听听。

「故事尽头的存在。我想听关于它们的事。」

话音刚落，她原本染成粉红色的皮肤瞬间变成了黑色。光是提起这件事就让她感到恐惧吗？

尽管有这样的反应，她还是顺从地移动触手，异界的力量迅速蔓延开来，染上了周围的空气。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呢？」

「全部。」

「就算你说全部，在不知道我和夏岚先生之间知识差距的情况下，我也很难回答。」

「我们的世界根本没有关于故事尽头的存在的知识。」

不可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情报。我翻阅过无数敌人的知识，听过无数故事。

却仍然不知道的情报。

但是，那只章鱼却说这是最基本的情报。

那么，就代表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你说过这是第一次入侵开始时就应该知道的情报吧。」

「是的。」

「那么，你是入侵者吗？还是像地球一样，是被入侵的世界？」

「……」

她的皮肤染上了神秘的颜色。像被污染的河川一样，皮肤染上了五颜六色。我只是看著那色彩华丽变化的景象。让她能做好心理准备。

「是被入侵的世界。」

「最后呢？」

不断变化的肤色停止了。

黑色。

「我们没能战胜异界的浪潮，最终被嵌穿了空洞，所有世界都被异界吸收了。」

原来如此。是幸存者吗？没想到章鱼也有可能是幸存者。

「我有一个疑问。」

「请问是什么问题？」

「剩下的幸存者会怎么样？」

我向她抛出了这个长久以来没有答案的问题。

即使世界被污染，人类也不会突然倒下死去。

人类的死亡，只不过是入侵过程中清除障碍的步骤而已。

那么，如果整个世界都被卷入异界会怎么样呢？

因为没有样本，所以在管理局内部一直是争论的话题。

「……在幸存者面前，你真是残酷啊。」

「谢谢夸奖。」

在从敌人那里获取情报时，残酷只不过是赞美而已。

那份淡定似乎让她感到惊讶。她露出错愕的表情，苦笑著开口说道：

「会像我一样，成为不受欢迎的侵略者。世界也会变成生产这种侵略武器的工厂。」

侵略者吗？

「你说『不受欢迎』，看来是被强迫的啊。」

「是的。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故事尽头的那些存在所拥有的支配力。即使我们不愿意，也会成为扩展异界士兵。」

「我没从其他怪人那里听到这些，是因为他们不是像你一样的幸存者吗？」

「是的。他们从出生起就是异界的存在。他们为故事尽头的存在而活，也为他们而死。」

她说完后，稍微闭上了嘴。嘴唇蠕动著，似乎想要修正些什么。

「……不，有点不一样。他们没有意识到故事尽头的存在。只是，因为从出生起就那样生活。所以才那样做。」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意思是，不论是否受某种存在的支配，因为在这样的社会出生长大，所以理所当然地那样行动。

但是，这样一来，她的话中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那么，你为什么要阻止侵略，像这样保护人们呢？你不是被强制支配的吗？」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真的不知道故事尽头的存在吗？他们第一次打开洞口出现时，应该自称是故事尽头的存在吧。」

她黑色的皮肤上出现了白色的斑点。小小的斑点。

那样的外形本应极其令人厌恶，但反而很美。就像从绝望中站起来的样子。

「是啊。我们对那种存在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会不会是因为你年纪太小所以不知道？根据我对这个世界的人们的观察，你看起来非常年轻。」

……我不能生气。

「虽然我长这样，但我已经40多岁了。从侵略开始的第一天就觉醒并战斗至今，我是资历最老的。如果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会知道了。」

在她皮肤上浮现的白色斑点，覆盖了黑色，改变了颜色。

「感谢天上的星辰！终于！终于有这样一个世界了！」

白色的章鱼挥舞著触手，全身心地表达著喜悦。

触手向四面八方飞舞。

黑色的衣服飘动著。

黏糊糊的液体朝我喷洒过来。

「怪不得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理智恢复了！我还以为是连接出了问题！没想到真的是那些家伙观测不到的世界！」

是不是太高兴了点？多亏了你卖力喷出的液体，我的头发都被染成了绿色。

「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必须马上和这个世界的人们缔结和平！不能让这片安息之地落入那些该死的垃圾手中！」

「该死的垃圾？他们不是类似你们上司的存在吗？」

她看起来太兴奋了，我都不想阻止她了。

「那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我们的世界里有『??????????????????』这样的脏话，就是指那个！」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光听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辈子都用不了触手，等死的黏糊糊脑袋的家伙。」

我瞬间想到某个章鱼脑袋，大概只是单纯的种族相似性吧。

我观察了一会儿，幸福的舞蹈似乎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所以我抓住她黏糊糊的手，让她停止动作。

「有什么事吗？」

「我的问题还没问完。」

「快问吧。现在的话，我连我皮肤的黏度都能告诉你。」

我对那个不感兴趣。

「故事尽头的存在。他们是什么东西？还有，要怎么打败他们？」

30年了。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能结束这一切的关键。快回答我。

「我不知道。」

搞什么？

「你刚才还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什么？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那种存在。不是有那种东西吗？知道存在，但不知道是什么的垃圾。就是那种东西。」

真是荒谬。

好像抓到什么了，却又迅速消失了。至少，应该庆幸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目标。

我的脑袋真够乱的。

伸张正义。

训练弟子。

现在又是故事尽头的存在。

……还有雷神。

我清空了纷乱的思绪，看著眼前怪异的舞蹈。

挥舞著触手，飞溅著黏液的，章鱼之舞。

那是一支没有任何节奏的杂乱舞蹈，但在混乱中，却感受到一种奇妙的规律性。应该说是美吧。

仔细看，那些飞溅的黏液，看起来也像星星。

星之巫女。硬要取名的话，就是那种类型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职称？」

只是随口嘟囔的话而已。真的是那种类型吗？

这样看来还挺可惜的。比想像中更健谈，而且各方面能力也很出众。

或许是因为有那个章鱼脑袋作为对比，才更让我这么觉得吧。

……棋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你打算怎么做？」

「在壁垒外头，不是有个隶属国际联盟的管理局吗？既然他们还没被打败，肯定是个很有能力的组织。我想委托他们……」

我并不推荐那么做。

「如果你想一辈子不用异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那就随你便。」

我话音刚落，她的动作便僵住了。

舞蹈停止，在空中飞舞的星星再次化为黏液，弄脏了地面。

「你是什么意思？」

果然，这家伙也是那个章鱼族。没办法和平共处。现在她的斗志正疯狂地燃烧著。

「你觉得那些将自己委托给管理局的怪人，现在过著什么样的生活？」

「你不是说你有朋友在那里吗？他们肯定在推行融合政策……」

「脑袋和心脏。」

「咦？」

「他们会装上阻断异界力量的机器，让他们融入社会。」

她慢慢地移动著手，抚摸著自己的胸口。

「你大概连那样都做不到吧。不管怎么用衣服遮掩，你看起来都不像人类。」

「……」

「或许……你会住在管理局的地下室，提供建议或是被抽取魔力……」

喀嚓。

她的皮肤涨红。每一根触手上都握著闪耀的法杖，而连在人体上的双手则抓住了我的衣领。

我能感受到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斗志。

我不知道这种生物的寿命有多长，但长时间积累的怨恨在即将爆发的瞬间，被强制压制住了。

那么，那份情感会去哪里呢？

「我……想……战斗。」

熊熊燃烧的愤怒。被这份情感吞噬的她，似乎连自己在攻击谁都不知道了。

「那么，如果我给你战场和位置，你就能战斗了吗？」

我的嘴裂开了。

更大。再更大。更黑暗。再更黑暗。

「只要能燃烧这份愤怒，任何地方都可以。」

比想像中更容易掌控呢。本性跟那只章鱼一样吗？

「即使与人类为敌？」

她的头微微倾斜。戴著护颈的脖子发出碎裂声，脸向右歪斜。

「这是……背叛世界吗？」

「不。我们会用我们的方式守护世界。」

「居住地的人……们呢？」

真善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担心著居住地的居民。

「我会帮他们安排可以居住的地方。」

我有足够的钱。

「好的。只要是能燃烧我愤怒的地方……任何地方都可以。我以星辰和我的母亲发誓。」

很好。非常好。

我伸出手，抓住了空中的撬棍。

「啊？」

她的愤怒……她所展现的异界力量被吸了进去。

她火红的愤怒化为黑色的洋装，将她展开的狭小防护罩内染成一片漆黑。

「林舒雅。出来吧。」

噗通。

伴随著小小的水洼声，可爱的女儿从黑色的阴影下冒了出来。

她甩动著漆黑的头发，与我的黑色粒子融为一体，贴在我身边开口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隐藏气息的技巧太拙劣了。从出发时我就知道了。」

「那程度还算没被发现吧！」

在那之前就一直在观察著吗？

「啊。呜啊。啊啊啊。」

在庆祝与女儿久别重逢的同时，传来了一阵粗糙的声音。

那是被夺走异界力量，被眼前的存在吓傻的阿尔=希琳的声音。

「介绍一下，我的女儿林舒雅。守护世界的组织，结社的首长。」

虽然她硬说是征服。

「我叫林舒雅！请多多指教，章鱼朋友！」

配合我的介绍，黑皮肤的女儿跑了出去，向章鱼伸出手。

「呃。啊？欸？请多多指教？」

她在这令人慌乱的状况下，握住了那只手。她一直想要避开的，支配者的手。

「抱歉。我以为你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没有智能！先说好。」

「呃。没有。没关系。你的眼睛真漂亮……」

那究竟是被支配的结果，还是真心话呢？对瞬间变得温顺的她，我抛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女儿，是故事尽头的存在吗？」

「有点……不一样呢。实际这样面对面后，比起强制力……更想和她好好相处……」

太好了。

不会再追问林舒雅了。

一边这样想著，我对女儿露出了笑容。林舒雅也以笑容回应。

081.雷霆日常(1) 


081.雷霆日常(1)

* * *

晚了。

拖著空荡荡的手推车，蹒跚回到宿舍时，周围已是漆黑一片的夜晚。

比预计晚回来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之一大概是因为林舒雅吧。

转头看向手推车的载货区，两个孩子映入眼帘。

疲惫得睡著的韩雅彬，以及在韩雅彬睡著后突然出现，渴望著爱，吵著要人陪玩的林舒雅。

虽然我告诉林舒雅，韩雅彬一有要醒的迹象就立刻躲起来，但最终那样的事并没有发生，林舒雅也安静地睡著了。

就这样陪她玩了几个小时，结果就到了深夜。

我把林舒雅交给伊尔阿，背著韩雅彬走向宿舍。

因为我个子矮，她的鞋子在地上拖著，不过是运动鞋，应该不会磨损。

拖著身子，抬头望向天空。

人类消失的北方大地。

地球的彼端。

在黑暗帷幕上闪烁的星星。

真是壮观。

我望著在淡紫色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星星啊。

没错，阿尔=希琳说过自己是星辰一族，自己是星辰的巫女。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现在想想，当时应该问问她的。是克苏鲁吗？

那些来自无光外部的外神。

还是指寄宿在每一颗星星上的星座？

噗哧。

我不禁笑了出来。

明明早就知道不是那样的东西。

我们经历了无数的事情，也探讨了无数的可能性。

从古典小说到网路上流传的奇闻轶事。英雄们经历的故事走向大致上都与那些相似。

并不是说那样的存在不存在。现在也一定有人正在经历著。

来自星辰鼓励的低语。自称外神的最终BOSS。

但是，并非所有存在都像古老故事中那样超凡脱俗。

啊，有一个家伙，还有另一个。

巨大的鹦鹉螺现在还躺在太平洋深处沉睡著。那个被戏称为克苏鲁的家伙。

人类唯一败北的O级怪兽。

如果那个家伙是故事终结的存在，那也挺有趣的。只要打倒它，这一切就能结束。

然而，故事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故事的终结存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名字？根据她的说法，那是它们的自称。

顾名思义，是到达故事终点就能遇到的存在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完成故事的英雄们对它们只字不提？

精神操控？还是需要什么条件？

我也能推进故事，然后见到它们吗？

或者，「故事」只是一个简单的比喻，它们是出现在侵略末期的家伙？

真难懂。

为了让脑袋清醒一下，我望向紫色的天空。被管理局大楼散发的光芒染色的，昏暗的夜空，以及夜空中的星星。

和林舒雅的眼睛很像。

从一开始就在想的事。

终结存在。星辰一族。林舒雅的支配力。林舒雅的眼睛。现在看到的这片天空。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引导我得出某个结论一样，真是奇怪的情况。

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记载。没错，完成故事的人们共同提到的……。

（停下。）

猛地一惊。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立刻召唤出铁锤，摆出战斗姿态。

什么？是从哪里传来的？

为了保护背上的韩雅彬，我用左手把她抱向怀里，开始警戒周围。

今天已经经历了两次奇怪的事件。

韩雅彬的觉醒。

阿尔=希琳的异界侵蚀。

有两次，就会有第三次。我这样想著，稍微等了一会儿，但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有闪烁的星群在头顶静静流逝。听到的只有韩雅彬微弱的呼吸声。

……又是幻听吗？

看来我变得敏感了。

这里是接近污染地带的场所。和平时不同的幻听，出现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吗？一一应对的话，连觉都睡不好吧。

这么想著，放松了警戒，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抵达了宿舍的入口前。

微微敞开的铁门，从那缝隙中泄漏出来的地底空气。

察觉到抵达了宿舍的事实后，缠绕全身的警戒心快速消散了。

快点休息吧。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好像变得有些焦躁了。

哐啷啷啷。

伴随著铁门应有的沉重声响，我打开门，踏入了宿舍内。

* * *

虽然做了打电话到关莉事务所询问韩雅彬宿舍在哪里的蠢事，但总算平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到最后一刻还在折腾我。

明天是全套训练。

哔。

把挂在肩上的外套甩掉，我打开了房门。

家，甜蜜的家。虽然只是暂时栖身之所，但自己的宿舍就是可以毫无顾虑、独自休息的好地方……

「晚了。」

「雷神？」

为什么雷神会在我的房间里？

不是我的房间吗？

惊讶地抬头看去，但门上写的号码证明了这就是我的房间。

「干嘛。要让女孩子等吗？」

啪滋。

短促的火花迸发。

以惊人的速度从床上跳下来的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目的地是床上。她的怀里。

「雷神小姐？我今天忙了一天，现在状况不太明白……」

慌乱的我胡言乱语著，试图抓住门把抵抗。

「怎么了？昨天也一起睡了啊。」

雷神仿佛要把我吃掉似的，嘴角大大地扭曲，脸上浮现出邪恶的笑容。

「不，那是因为昨天比较特别……」

「哼。夏岚没时间陪我玩，却有时间陪其他女人玩？今天也是把我丢下，去找女人了吧？」

女人？除了韩雅彬、林舒雅以外，剩下的就只有门了，那也能算女人吗？

「等等。你好像有什么误会，那确实是女人，不过……」

「手上还藏著痕迹，说这种话不觉得心虚吗？」

手又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我反射性地低头看向抓住门把的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泛红的痕迹。

像是被什么吸住一样的红色痕迹。

……章鱼吸盘？

等等……这种情况。

「等等。我可以解释……」

慌乱的我松开了门把。

「抓到了。」

雷神没有错过这个瞬间，一把将我拉了过去。

压倒性的加速度。

视野快速流动。

接著，看到白色的布料在空中飞舞。

随后，感受到温暖的气息，柔软的触感。

还没有时间去评价这种触感。就像昨天一样，横跨在我身上的两条黄色手臂。

被束缚了。

意识到这点时，雷神已经像昨天一样紧紧地抱住了我。

沙沙。

短暂却又强烈，为这场攻防画下句点的是飞到半空中的薄被。

它落在了我们身上。

完全的束缚。

在如此可怕的情况下，我的脑海中却快速地闪过其他念头。

要怎么辩解才能让雷神相信？话说我为什么要这么慌张？雷神说了什么？

不过就是个红色痕迹而已。某种程度上跟瘀青差不多。

为什么我要为了瘀青这种东西烦恼。

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的同时。

咚。雷神的下巴落在了我的头上。

「不用辩解也没关系。我知道是什么事。」

嗯？

「你去找希琳了吧？你八成又去找她打架了吧？」

……虽然有点不一样，但你答对了。

「雷神。你也见过她吗？」

「嗯。是个很有气质的人吧？虽然是个怪人，但却能得到人们的信任，是有原因的。不过，对于一股脑往前冲的真红铁锤来说，情况可能有点不同。」

气质？

就算听到这种话，我脑海里浮现的也只是一个边跳舞边摇晃脑袋的章鱼。

「嗯。看你安静地回来，看来你没有伤害希琳。」

「如果我伤害她会怎么样？」

我已经对她的身体到处造成伤害了，该怎么办？

「这里有很多人多亏了她才能逃到墙外，所以这里的人大概都会抓狂吧？」

「……」

「我以为夏岚会先拔掉她一两根触手再听她说话，看来你的个性也收敛了不少啊。」

嗯。扭断她的脖子，让她的头骨出现裂痕应该没关系吧……吧？

「怎么了？突然变安静了。该不会，你已经把一切都解决了，所以才安静下来吧？迟到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吗？」

她的声音里也带著笑意，仿佛在开玩笑般地低语著。

我差点就做了类似的事情……。

「我也没那么夸张啦，雷神。她四肢健全地活著，我也没有伤害那里的居民。」

对啊。她的四肢是健全的。

脖子和头骨不属于四肢。

她本人也说没关系了。厚著脸皮蒙混过去就行了。

「那就没问题了。」

她用右手抚摸著我的头发，继续说道。

「那么，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今天的事简直就是我的黑历史。

轻率的判断。盛大的戏剧。无数的错误。今天总是错误的预测。

「昨天夏岚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

「你说过，如果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就会一直挂心，无法好好享受当下吧？我现在很在意夏岚今天做的事。」

我好像说过类似的话。虽然语气有点不一样。

「李夏岚先生应该不会是一个不遵守自己诺言的英雄吧？」

就算没看到雷神，我也能感觉到她在偷笑。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告诉她吧。

那么，我该从哪里说起，又该说到哪里呢？

「首先，我带走了韩雅彬……」

故事就这样继续下去了。

关于她目睹重叠现实，理智崩溃的故事。

突然发生的异常现象。

韩雅彬的新力量。

高级精神魔法。

「然后……」

我可以说这个吗？

我抬起头看著她的脸。她正目不转睛地看著我。

「怎么了？」

她嫣然一笑。

如果是她的话。

「雷神。我想问你一件事。」

「别装腔作势。」

她似乎察觉到我话语中僵硬的气氛。

虽然她的笑容依然灿烂，但却隐约透露出不安的神色。

「战场上死去的英雄留下的弟子，你是如何处置的？」

「我已经不是英雄了。」

「弟子。你是如何处置的？」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

「分享了弟子秘密的人。继承下去。怎么？你想说一剑的故事吗？」

这样就够了。

「韩雅彬。她的体内被植入了幸福滴露。」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我透过手感觉到了。

「喂，等等。那是什么？详细的经过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问题像瀑布般倾泻而下，说话的同时下巴上下开合，仿佛敲打著我的脑袋，但我无视了她，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她觉醒的魔法推测是从她身上继承而来的。」

「包含感情共享的上级精神魔法……她继承了那个……？」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紧紧抱著我不放，虽然这很厉害，但令人震惊的事实还有很多。

「此外，推测她微弱地觉醒了血之魔法。详情不明。」

「你到底想把什么推给我？」

她揪住我的衣领。

抱著我还揪住我的衣领。真是相当怪异的动作。

「我的故事里出现了干部级的人物。」

即使快要窒息，我还是开口说道。

「你不可能会怕！」

盲目的信任我很感激，但我也是人啊。

「虽然没怕，但差点死了。」

「……骗人。」

「不是骗人的。所以才要告诉最信任的你，关于弟子的秘密。」

「够了！」

她大吼一声，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同时，我感觉到她抱著我的力道更强了。

「别死……别丢下我一个人……李夏岚。」

从她环抱的双臂中，我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

是因为情绪激动吗？我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像是电流通过，但我也伸出手，环抱住她的手臂。

「我不会死。如果每次分享情报都会死，我早就已经不在了。」

我反握住她的手，让她感受到我的温度。

「……莫名其妙地感觉很真实，所以更可恶。笨蛋李夏岚。」

我的动作似乎让她平静下来，传遍全身的电流感也减弱了一些。

「那么，就先跳过这个，继续说吧。」

「还有更多吗？」

我无视她惊讶的反应，继续讲述我的故事。

关于遇到人们的故事，关于避难所的BOSS，关于我和他们之间的对话。

雷神听著我的故事，时而哭泣，时而愤怒。

然而，她没有察觉。没有察觉到我话语中隐藏的谎言。

我编造的，隐藏在巨大情感海洋之下的谎言。

就连小孩子都能轻易识破的，伪装得如此拙劣的谎言，她却没有察觉。

我对她说了谎。

082.雷霆日常(2) 


082.雷霆日常(2)

* * *

劈啪。

短促的雷鸣声。虽然在听到它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就此放弃。

砰。

感受著传递到皮肤上的冲击，我朝那个方向挥舞铁锤。

呼。

理所当然的，雷神早已消失无踪。我根本不可能追上她的速度。

如果我是物理力量的极致，那她就是速度的极致。

我绷紧全身感官。

不需要追上她。只要读懂她攻击的前兆就好。

感官无限敏锐。

大脑的运算速度加快。

左腰侧感到一阵刺痛的前兆。这是电力异能者特有的，引导自身行动时，散发出的短暂电火花的触感。

我迅速朝那个方向转过头，与金黄色的她四目相对。

「抓到你了。」

唧——

为了这一刻预先加热的铁锤后燃器喷射出火焰。

机械推力加上我的力量，形成了压倒性的加速度。

正要朝我挥腿的她，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而无法躲避铁锤。

呼。

铁锤划破长空。

「啊？」

我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也亲眼确认了。

她的习惯、前兆、战斗经验，所有推论都让我确信她会在那里，但是……

劈啪。

不祥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加速运转的大脑明白了，我劈开的是什么东西。

果然，是陷阱吗？

有著她样貌的电球。为了电击我而设下的陷阱。

劈哩啪啦。

「呃。」

强烈的电流沿著铁锤传遍全身。我的身体因电击而痉挛，肌肉麻痺。

我立刻运转魔力，恢复右手的知觉。流动的魔力将电流推开，右手开始以迟缓的速度移动，我朝著空无一物的空间伸出手。

劈啪。抓住。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手中抓住了她的触感。

我僵硬的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转过头。雷神被我抓住脖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依旧闪耀的她。

「还有吗？」

我蠕动著干燥的嘴唇，向她提问。

她举起手，露出美丽的笑容。

「没有，我投降。」

太好了。

「那么到此结束！」

她将举起的双手在我的面前合十拍了一下，宣布训练结束。

我感觉自己完全亏了。

我不断挨打，浑身是伤，皮肤还因为电击而粗糙，而她只是被抓住脖子一次就结束了。

「夏岚啊。」

她向正在揉捏四肢恢复知觉的我说道。

「怎么了？」

「最后你是怎么抓住我的？我故意没有任何前兆，直接移动的。」

问我怎么做到的……

「感觉……？就是一种你会在那里的确信吧。」

「心有灵犀吗？李夏岚最近经常说些让人欣慰的话呢。」

好像不太一样。

虽然我也想这么说，但对著笑容灿烂的她说了也无济于事，于是我闭上了嘴。

就这样，我们一边互相点评对方的战斗方式，一边回到了草席前。

我把视线转向悠闲地坐在草席上的两个女孩。

「那么，开始提问吧。」

茫然。

仿佛将这样的拟声词具象化一般，两个呆头呆脑的弟子张大了嘴巴。

「没听清楚吗？韩雅彬。白诗娴。我问你们有没有问题。」

是因为被叫到名字才回过神来的吗？终于闭上嘴巴的两个弟子举起了手。

「那么，韩雅彬先说。」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没有问题。前辈。」

这次对练从一开始就失败了啊。

「……那么我之后再复盘给你看，到时候再问吧。白诗娴。你也说说看。」

「你是如何跟上雷神姊姊的动作的？」

问题太广泛了。

「问得更精确一点。」

「就算用我的预知未来，也只能在雷神姊姊攻击结束后才能读取到，师父你是如何挥舞铁锤的？啊，当然我知道那是陷阱……但你还是捕捉到了啊！」

啊，原来是这种问题啊。

「雷神。你没跟她说吗？」

我像质问一样向旁边的临时老师提问，但……

「要自己领悟才行。告诉她有什么意义。」

雷神正面迎击我质问的眼神。

「不是说这是短期速成教育吗？稍微透露一下也行吧。」

「那你自己告诉她吧。」

她又在干嘛？

「唉……」

我叹了口气，再次看向白诗娴。

「电能力是有前兆的。」

「到头来还是说了啊？」

地方频道请安静。

「达到极致的电能力者可以以惊人的速度攻击或移动，但那样的话，思考就会跟不上身体的速度。」

「我就可以。」

那该死的地方频道。

「你也无法完全控制，所以才会留下前兆。」

让地方频道安静下来，继续向白诗娴说明。

「所以，方法就是在自己要移动的位置预先放置诱导性火花，然后移动过去。习惯之后，也会无意识地这么做。」

我稍微转头看向雷神，她似乎理解了我的意图，在白诗娴面前制造了一个小火花。

「抓住它。」

「好的！」

听话的白诗娴伸出手。

闪烁。闪烁。

两道闪光过后，伸出手的白诗娴，不知何时已被移动到她身后的雷神抓住脖子。

「像这样，可以连续移动两次，或是用作陷阱。」

看到雷神快速移动的白诗娴呆呆地张著嘴，随即理解了我的话，回答道：

「那么，师父你是事先感应到那些火花才发动攻击的吗？」

「没错。虽然反过来被利用，中了陷阱，但这是与电系能力者战斗时的基本应对方法。」

说明结束后，雷神放开了白诗娴。白诗娴开始喃喃自语，做些什么。

「电的诱导性质……陷阱……运算强化……前兆……」

劈啪。劈哩啪啦。

她让电火花四处飞散，烧焦了自己的手。

「她在干嘛？」

「放著她不管，就会看到有趣的事情。」

大概又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改编，弄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放著白诗娴不管，走向韩雅彬，开口说道：

「那么，为了我们用眼睛追踪不到战斗的可怜弟子韩雅彬，我们来复习一下战斗吧。」

「好的！」

「首先，用身体感受一下。亲身体验我被击中的动作，应该比较容易理解。」

「咦？」

劈哩啪啦。砰。

雷神的拳头干净俐落地打进韩雅彬的肚子里。就算我不说，雷神也会做她该做的事。

我坐在草席上，看著在空中漂浮的韩雅彬。

她不断地在空中弹跳，看起来相当愉快。

就这样，今天为弟子们准备的特别训练时间也在平和的气氛中度过了。

* * *

「看来没事啊？锤子？身上还散发著浓浓的女人味？」

晚餐结束后，我正要回房间，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禁酒令吗？最近都没看到你，在忙什么？」

而且，个性也变得不一样了。

「被这边的分部拜托了点事？处理一些工作。定期去轰炸那些家伙。」

咯咯笑著靠近我的她，身上散发著淡淡的火药味。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你指的是什么？」

「雷神啊，雷神。这几周你们一直没有一起睡吧？」

说出这种令人尴尬的话题。

「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那是因为雷神那家伙是个孩子，跟女人在一起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家伙……」

砰。

烦躁涌上心头，我捶了一下墙壁。

簌簌。

地基受到了冲击吗？头顶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但我无视了它，将内心的愤怒表露无遗，看向禁酒令。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禁酒令？你想说我们是那种关系吗？」

足以让普通人昏厥的气势和杀意。即使承受著这样的压迫，禁酒令反而更加强了她特有的鬼气，向我走来。

「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谁看都觉得是那种关系的两个人？什么事都没发生？那肯定是有人有问题吧？坦率一点，小锤子。」

她扭曲著世界，伸出双手抓住我的头。

「这次也打算含糊带过吗？因为你快要回去了？你打算怎么跟雷神交代？」

她坚硬的手像虎钳一样夹住我的头骨，疯狂的字句灌入我的耳中。

「迟钝、愚蠢、顽固、冷漠、粗俗、古板。故意这样不累吗？你跟我一样。只是为了忘记过去和感情而筑起一道墙。我是用疯狂，你则是用厚厚的铁板。」

她操纵物质本身的力量，紧紧地勒住我的脑袋。

变得像铁板一样坚硬的她的手，从左右两边夹住我的头骨。

叽叽嘎嘎。

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扭曲的声音，但我无视了疼痛，释放力量，看著她的脸。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弟子们也学到了一些东西，时间到了我就会离开。」

「你有跟雷神说过要一起走吗？或者类似的也好？」

禁酒令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爱管闲事的？

「只要雷神不开口，我也不会说不必要的话。」

叽嘎。喀啦。

金属发出尖叫声。还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就先走了。晚了雷神会念我的。」

「雷神，雷神。真是个笨蛋。」

她举起自己碎裂的手。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而崩坏的，她的金属手。

我经过正在将断掉的手接回手腕的禁酒令身边，问了一个必要的问题。

「你打算怎么办？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如果她留下，就等于少了一个S级英雄，损失似乎会比想像中大……

「啊？我明天就要走了。南美洲那边有点事。」

那么，这里就不会再碰面了。

「祝你一路顺风。别再受伤了，再见。」

「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呢，你打的什么算盘？想制造不在场证明吗？杀了我之后把尸体丢到太平洋里？」

她恢复了原本的个性，刚才还一副认真的样子。

「那好歹也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朋友越来越少。」

虽然在这里互相释放恶意，但那也是我所剩无几的朋友啊。损友也是朋友。

「……朋友，朋友啊。」

我的话让她感到意外吗？她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望著虚空。

「嗯嗯嗯。」

接著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搞不懂她。还是走吧。正当我这么想，准备迈步离开时。

「小锤子，我以朋友的身分给你个忠告。」

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背后感受到一股寒意。

锋利的指甲抓住我的脸颊，开始挖我的肉。

「跟雷神说，一起走吧。」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她」。

情感线完全消失，奔向虚无，发挥所有能力的存在。

为什么是现在？

金发遮住了我的视线，头从后面往前倾，与我四目相对。

倒挂著的她。

被暗淡金发形成的黑暗帷幕遮蔽，只有形状的脸上，唯一闪烁的眼睛，与我的眼睛对视。

当那张脸逼近到眼前时，我感觉到了什么。酒精的气味。是酒吗？竟然在这里？

借由喝酒，她能让精神稳定下来，并使出她的S级技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但，其代价并不便宜。支撑著她的幸福记忆会消失。这就是这个技能的代价。

这件事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即使抹去过去的幸福也要对我警告关于雷神的事？

而且还是为了并不亲近的我？

「气氛很奇怪。大概，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吧。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一股阴森的寒气支配了我的身体。即使她不像刚才那样灌注力量，我也动弹不得。

她只是看著我的眼睛，用手指刮著我的脸颊，我却因为那股压迫感而无法动弹。

「或许，如果不告诉她，你会后悔一辈子。像我一样。」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

过了多久呢？

「所以，做出选择吧。李夏岚。」

唰——

伴随著轻微的声响，她慢慢消失了。

或许是为了避免与我对视，她转身离去。

「……胡说八道。」

我摆脱了她的寒气，回到了我的房间。

回到雷神等待著我的房间。

083.东亚细亚防线攻防战(1) 


083.东亚细亚防线攻防战(1)

* * *

「喏！那么就让各位看看我完成的技术吧！雷神姊姊！师父！」

在那边朝气蓬勃地挥著手提高嗓门的白诗娴。

「那家伙怎么总是这么有活力？」

明明这几周好像都被雷神打得落花流水？

尽管如此，看到她一直保持著笑容，我反而更害怕了。

「那孩子是知道的。想要待在某人身边，需要付出相应的努力。」

雷神说著这样奇怪的话，瞥了我一眼。

「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羡慕。我曾经放弃过。年轻的时候。」

虽然是我，但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还是知道的。

「你看起来也很年轻，所以别在意年龄了。做这种事唯一的好处不就是这个吗？年轻的时光变长了。所以说……」

有点难以启齿。这辈子从没努力想说出口的话。

「你想说什么？嗯？」

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笨拙吗？雷神凑近脸庞，露出淘气的笑容。

「……比起那个，还是先看诗娴在做什么吧，那孩子也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不看她，一直盯著我们这边看呢。」

伸出手，等著我们观看的可怜弟子。

那凄凉的模样足以转移话题。

「嗯。我只问一个问题。以前的样子。现在的样子。哪个比较好？」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问题吗？

「现在的样子。因为漂亮，所以别担心。别再问了。」

听到问题后立刻脱口而出的快速回答。根本不需要考虑。

本来就没好好长大的时候，能和现在相比吗？

「以夏岚来说，这话说得不错。」

雷神虽然这么说著，把头转向了白诗娴那边，但声音里已经透露出害羞。虽然在我这边看不到，但她的脸大概也红了。

即使是我，一起相处了几周，也会明白这家伙喜欢听什么话、喜欢什么样的举动。

还有，她的感情。

「做得很好，前辈。」

是听到了我们的举动吗？韩雅彬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你又是哪根葱？」

弟子随便碰触师父，还一副很欣慰的样子点头？

最近弟子怎么好像越来越放肆了？

「身为弟子，我是在祈求身为师父的前辈的幸福，所以请别在意。」

那句话实在太荒谬了，我放弃回答，把头转向了白诗娴。

是察觉到观众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吗？白诗娴终于脸上带著笑容，挥了挥手。

劈啪。劈啪。劈哩啪啦。

随著她的手，美丽的电花绽放开来。

确实很美。但是……

「这不是浪费吗？」

用电制造的半球形球体。虽然能做得这么干净很厉害，但威力肯定会下降。

用电制造力场，如果威力弱就没有意义。

既没有限制进入的作用，也是意义不明的技术。我这么想著，想征求雷神的同意，看向她时。

「安静点。」

雷神脸色苍白地捂著嘴，这么说道。感觉气氛有些不寻常。

「真的……明明理论上是这样，但那怎么可能用人脑运算……」

看来身为电能力者的雷神，想法和我不同。是只有专家才能理解的东西吗？

就这样放著自言自语的雷神，我和韩雅彬两人呆呆地看著电场大约五秒钟。

「哈！」

调整呼吸的白诗娴发出一声感叹，开始活动身体。

连绵不绝的明亮闪光，每闪烁一次，白诗娴就不断地改变自己的位置。

「啊！」

站在旁边的韩雅彬发出尖锐的叫声。

是眼睛受不了明亮的闪光吗？与之相反，我和雷神睁大眼睛看著那景象。正因为它如此惊人。

「……那竟然办得到？」

「我好像明白她为什么被称为天才了。还以为只是在炫耀弟子。」

不，这种事我也不知道。那能用天才两个字就带过吗？

在电的半球体中，她简直化身为电本身在移动。

黄色的半球，白诗娴创造出的自己的领域。在其中自由自在地。

瞬间速度虽然比雷神慢，但没有急加速或急煞车，如同流水般自然的动作。

如果说雷神是短跑选手的话。

那是如同跑马拉松般持续不断的基本速度。

危险的技术。那该如何阻挡？

对我的身体没有造成伤害的程度就无所谓。

但是，如果白诗娴获得了能穿透我身体的攻击力呢？

我正快速地在脑海中思考著应对之策。

「夏岚啊。」

听到了雷神疲惫的声音。

「怎么了？」

「使用那个技术的白诗娴和我，你觉得哪一方比较难应付？」

……她期望的答案是什么呢？

「你的瞬间加速。」

这是坦率的答案。就目前而言。

「如果她的实力再提升一些呢？」

……是啊。她也知道吧。那个技术还有成长的空间。

乍看之下，操控性不足，速度也不算快。但是，如果它变得更精准、更快的话……

「……」

然而我闭上了嘴。因为一旦说出口，似乎有什么东西会结束。

「这样啊。」

但即使是这样的沉默，对雷神来说也是一种答案吗？她看向白诗娴。

是因为体力耗尽，还是操控失败，抑或是两者皆是？白诗娴被弹出电场外，像个傻瓜一样在地上滚动。

她看起来很悲伤。

* * *

「一起走吧。」

离别的时刻，我说出口的话。

「我拒绝。」

为什么呢？我不断地对她开口。不像我的作风，甚至到了难看的程度。

「禁酒令也这么说。她说这附近有什么东西，以我现在的状态应该还有一些余裕。白诗娴也还有很多要学的……」

「够了。」

阻止我继续说下去的是她纤细的手指。放在我嘴唇上的，戴著矽胶手套的手指。

「我还不行。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说完，轻抚我的头，越过我向前走去。她的目标是我的弟子白诗娴。

「在我再次回来之前，你就守护在她身边吧。」

那是什么意思？

「咦？」

白诗娴似乎也不理解话中的含义，只是发出傻傻的声音。

「这种时候只要说『我知道了。』就好了，诗娴啊。」

韩雅彬帮忙解围，但凝重的气氛丝毫没有改变。不明白意思的白诗娴和神情肃穆的雷神。

「很奇怪吧？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心想『你这种家伙……』，但是……」

短暂的犹豫。

「现在不一样了。所以，在那之前，我就让给你了。」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以为通过这几周的经历，我已经理解了雷神，但看来还是不够。

* * *

再次搭乘橡皮艇回到家。

弟子们似乎因为艰辛的海上旅程而疲惫不堪，一回到家就各自回房间了。

滴答。

滴答。

只有时钟的秒针声回荡在客厅里。

滴答。

就在时钟指向午夜的同时，我把刚才还抱在膝上的云浩放到沙发上，站起身来。

「真的要去吗？」

这是第几次问答了呢？

「嗯。」

「……请适可而止。」

我没有回答，打开了家门。

「来接你了。」

每根触手上都拿著枪械，双手握著魔法杖的阿尔=谢尔。

「情况如何？」

砰。

关上家门的同时，我向他提问。

准备完毕。已告知宥蜜到此处变装成夏岚，也向英雄宗素琳泄漏了有难民的消息。

「宥蜜的状况如何？她能伪装成我吗？」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虽然不知道这次作战要花多久时间，但如果被发现我不在的话……

「与干部群进行交叉实验的结果，无法分辨。只有林舒雅察觉到了。」

这样就没问题了。

「那么，走吧。」

「是。」

阿尔=谢尔的魔法杖挥动，脚下的魔法阵短暂地闪烁。

一瞬间感受到空间移动的晕眩感。

为了忍耐，闭上眼睛再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墙壁。

大长壁。它就出现在眼前。

「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就要开始作战吗？」

「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眼前章鱼头的皮肤开始泛红。兴奋的情绪。你也好久没体验到了吧。

「是啊。」

迈出了最后一步。

距离大长壁约1公尺，但为了挥动铁撬，必须再靠近一些。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管理局不撤退怎么办？」

他的身体染成红色。这只章鱼的本性。真搞不懂为什么这种家伙会想要守护人类。

「你说什么？」

「我们也会尽量不杀人，但管理局的防卫队，还有剩下的英雄们，不是吗？尤其是雷神。」

最后提到雷神是故意的吗？即便如此，听到这话我的情绪依然平静。异常地平静。

无所谓。

就在这么想的那一刻。

唰——

听到了像是黏稠墨汁喷溅的声音。

堆积在污染地区的大量异界力量聚集在衣服上，超越极限的异界力量从背后蔓延开来，形成巨大的翅膀。

诡异地晃动、黏稠的液体翅膀。它粗暴地拍动，我开始升空。

真是奇怪的功能。外型和模样就像小孩子幻想出来的一样。

不过，我个人很喜欢。这功能足以让矮小的身躯看起来巨大，不是吗？

挥舞著翅膀飞翔的我，手中握著红色的铁撬。

适合撬开人类保护罩的，沾满鲜血的武器，也是破坏的工具。

将它举到身后，开始聚集力量。随著我开始聚集力量，衣服仿佛读懂了我的意图，聚集黑色粒子形成踏板，我弯下腰，伸长右臂。

咚。咚。咚。

限制器一层层解除，冲击波向外扩散。

力量越聚集，所有感官就越加敏锐。

呜——

从远方，黑色高塔，管理局传来警报声。

视野扭曲。

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充满灰色的世界。

失去情感的世界。

人类变成肉块的世界。

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无数的世界流逝而过。

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

「……」

聚集的力量。发射了。

咚。嘎嘎嘎。

它附著在铁撬的末端。不是物理上的障壁，而是存在于另一个现实的重叠场所。

让大长壁近15年来屹立不摇，成为坚不可摧的铁壁，存在于另一个现实的大长壁的理念。

那不朽的纪录，将由我亲手第一次摧毁。

灌注我全部力量的铁撬。千锤百炼的感官捕捉到了它。

与大长壁之名不相符的。破旧不堪的障壁。

不知何时，某个人。为了守护这里而建造的木栅栏。为了守护自己的生活，他们赌上性命建造的领土的证明。

那种东西我才不管。

喀啦。

只是一瞬间。红色铁撬摧毁它只花了一瞬间。

然后，长壁的不朽性消失了。

同时，攻击向墙壁袭来。怪物们施放的魔法。怪兽们的冲撞。怪物们难以理解的恶心触手攻击。所有一切加总的结果。

何其美丽的景象啊。

如同事先安排好似的顺次攻击。

「……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句话将专心观看的我拉回了现实。

「什么意思？」

我转过头，看向在空中抱著双臂漂浮的阿尔=谢尔。

「你是如何打破屏障的？」

「锻炼。」

「这就是答案吗？」

「不然你以为有什么特殊能力吗？将力量锻炼到足以穿透空间，将感官磨练到足以掌握它。仅此而已。」

「……」

（如果能做到那样，我们还会这么辛苦吗？）

无视那只章鱼的自言自语，我回答了他的问题。

「还有，关于刚才的问题。」

或许，这样我就会变成坏人吧。

「杀了也无妨。」

「管理局也是吗？」

「毕竟那些家伙的薪水里也包含了危险津贴。防卫队。英雄。包括我在内，全都是为了赴死而存在的。我已经制造了机会让他们逃跑，如果他们选择留下，那我也没办法。」

章鱼原本就发红的皮肤变得更加通红，嘴角也剧烈地扭曲著。仿佛无法隐藏邪恶的本性，将其暴露无遗。

「李夏岚先生，我也问了关于雷神先生的事情。」

「无所谓。」

是啊。无所谓。

她也已经做好了觉悟。

就在我说出那句话的瞬间。

轰隆。

屏障崩塌了。

侵略开始了。

084.东亚细亚防线攻防战(2) 


084.东亚细亚防线攻防战(2)

* * *

隆隆隆。

坠落的石头声。弥漫的尘土。

如同细小的洞孔能使整座堤坝崩塌，视野中的一切障壁都崩溃了。

一部分原因是大长壁的理念消失了，但即使理念尚存，作为坚固建筑物的大长壁崩塌，是因为它本身的结构类似于一个魔法公式。

互相循环参照的巨大建筑物崩塌后，被压制的生命体们被释放了。

被夜的黑暗所掩盖，染成黑色的异界存在们从长壁彼端奔涌而出。如同在庆祝自己的解放。

战场上回荡著的呐喊与咆哮。其间夹杂著管理局的警笛声。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人感觉回到了战场。

不同之处在于，这次我属于异界一方。望著异界的军队，我开口说道。

「阿尔=谢尔。」

「是？」

「告诉林舒雅控制速度。太快了。」

照这样下去，提前出发的避难民众会被追上。

「李夏岚先生不是说可以杀掉他们吗？」

「别忘了目的。星之章鱼。」

听罢，一直面带笑容的阿尔=谢尔将头旋转了180度看著我。

原来那是他自己能做到的啊。

「你刚才说星吗？」

「对。」

与我长期相处的他，脸上露出了从未见过的表情。眼皮抬到极限，皮肤上渗出黏液。

黏液流下覆盖了他的眼睛，但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直勾勾地盯著我。一动不动、凝固的眼球。

「你在哪里……听说的？」

这家伙是参谋长，却连自己新成员的事都不知道吗？

「我遇到你的同族了。自称星之巫女。」

他的肤色变了。紫色。

这颜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个……李夏岚先生？我想请问一下……那位，她的名字是希琳吗？」

章鱼脑袋突然用极其卑躬屈膝的声音这样问道。

「对。阿尔=希琳。认识的人……」

唰啦啦啦。

大量的黏液喷涌而出，令人惊奇。我不知道下面有没有人，但如果不幸被淋到，恐怕一整天都会心情不好。

「该不会……避难民众的首领，那个被称为怪人的希琳……不会就是她吧……？」

「就是她。现在她大概在后方死死盯著我们，看我们有没有遵守约定。」

「停——下——！」

章鱼发出可怕的咆哮，飞上了天空。

如同拼命想要控制愤怒的军队，疯狂地喊著命令。

这时候联络一下林舒雅不就好了吗？我一边这样想，一边用冰冷的目光追随著阿尔=谢尔的背影。

……得到了不错的威胁素材。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他们两个似乎认识。

话说回来，这家伙待在结社不是因为喜欢人类，如果那个对人类有好感的她能和他在一起，应该会是很好的伴侣。

本来还担心这家伙负责指挥，如果他擅自行动，可能会毁掉整个计划，但现在看来，事情或许比想像中顺利。

我对著远去的章鱼大声喊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我会在适当的时机呼叫你！在那之前请你先躲起来！」

他连使用心灵感应的余裕都没有，只能大声喊叫。望著他远去的背影，我用自己的翅膀包裹住身体。

如同原本就长在身上一般，可以自由活动的黑色翅膀。宛如黑暗的化身，它将我团团围住。

我消失在夜的黑暗之中。

* * *

「捕捉到影像了！」

「快放出来！」

管理局北海道分部。

原本应该是和平的后方据点，今天却格外喧闹。

响彻整个基地的警笛声，让结束值班准备上床睡觉的人都不得不再次起身武装，但没有人抱怨。

武器库被清空，通讯室挤满了人，这都是分部成立以来第一次。

就连行政兵都配发了自杀用手枪，平常被嘲笑为「闲差」的工兵也开始疯狂地在塔上奔走，安装炸弹。

照理说工兵也应该拿起枪到前线去，但现在才开始安装自爆用炸弹，大概是因为连指挥官都无法相信眼前的状况吧。

哔。

就在指挥部如此逃避现实之际，萤幕上出现了影像。

「这该死的……」

「疯了……。」

平常的话，这句脏话一定会有人指责，但在指挥部里回荡著，却没人出声。正因为眼前萤幕上显示的影像，令人太过震惊。

崩塌的巨墙，蜂拥而出的怪物。

坐在指挥室上座，本应下达指令应对此状况的指挥官，只是紧抓著扶手，面色苍白地盯著萤幕。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再过一个月，他就该调职了。前往管理局的高级职位。

在管理局成立之前，他就已是某军队的军官，即使后来转属管理局防卫队，也一直被视为菁英。

而他被派到边陲的北海道支部，是为了累积资历。

这里是紧邻巨墙的重要支部之一，却又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件。换句话说，是个最适合冲刺资历的地方。

提拔他的人也是这么说的。在这里轻松几年，前途一片光明。

（我在这个无聊的地方都待了好几年了！为什么偏偏！）

坐在位子上的指挥官思绪开始飞快运转。想的不是解决事件的方案，而是自保的方法。

（这么大的事件，居然没有预言、没有征兆。那岂不是中央管理局的责任？干脆放弃这里，逃走算了……）

指挥官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甚至没注意到指挥部里的所有人都盯著自己。

（但是要怎么逃？如果就这样抛弃支部，肯定会被视为失职……）

毫无意义的想法。他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无论如何都要死守支部，等待不知是否会出现的援军。

「中校。」

他究竟陷入了多么深沉的思绪？指挥官连有人叫他都没察觉，只是不停地转动眼珠。

「中校！」

「什……什么事！」

在作战参谋的怒吼下，他才终于转过头来，因为他几次呼唤都得不到回应。

「和本部联系上了。」

指挥部所有人都在等待的消息。最后的希望，来自本部的支援。

巨墙崩塌后，异界力量的涌入导致通讯一度中断，现在终于恢复了。

「援军呢？他们了解状况了吗？多久会到？」

指挥官连珠炮似地抛出一连串问题。毫无章法、杂乱无章的问题。

作战参谋看著他这副慌乱的模样，咂了咂舌，对指挥官的最后一丝期待也破灭了。但此时，已经近乎精神崩溃的指挥官根本没注意到作战参谋的举动，而作战参谋则缓缓开口：

「预计至少12小时。在那之前，要我们死守。」

12小时。这和宣判死刑没有两样。

戴著耳机进行通讯的通讯官，以及努力控制每个人行动的行政官。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原本望向作战参谋的脸，又转回萤幕上。

从空中俯瞰地面的视角。换句话说，即使从天上往下看，也看不到大地，因为敌人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画面。

要对抗这样的军队12小时？

或许有可能。如果牺牲所有英雄和士兵的话。

然后，在遍地尸骸的地方，管理局才会抵达。

虽然没有人开口，但大家都想到了同样的事。

「那就撑下去吧！12小时！我们一定可以撑……。」

有人带著英雄气概站起来大喊，但显然不足以扭转指挥部绝望的气氛。

如果指挥部里有英雄，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如果他们带著悲壮的气氛，率先出战，不，就算不是英雄也没关系。只要指挥官能站出来说话。

「啧。」

看著这样的指挥部，在这个地方唯一一个对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的人，咂了咂舌。

作战参谋。事件发生后，他立刻联系中央管理局，并召集了各部门的负责人。

「这样讨论下去也没有用。既然中央已经下达了12小时的命令，我们就必须坚守12小时。」

「这跟自杀没两样！还不如放弃维持战线，从海上撤退……。」

已经无心履行职责的指挥官如此说道，许多人也表示赞同。

「中央是不是没有掌握到所有情报？在这种情况下，要我们坚守12小时根本不可能！」

「根据现场判断，这是不可能的，应该再次向中央提出抗议，首先要再次联系中央，接受新的指示……。」

随著讨论的进行，指挥官们之间开始流传著中央下达了错误命令的说法。

「逐步后撤战线，用船只撤退如何？这样我们也有坚守支部的名义……。」

砰！

一直沉默不语，用轻蔑的眼神看著他们的作战参谋，猛地拍桌怒吼。

「那么，谁留下来坚守？撤退的时候，也需要有人留下来守住战线吧。」

这句话让指挥部再次陷入沉默。

（该死。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作战参谋继续思考著。他后悔自己逼得太紧，反而让他们丧失了斗志。

他们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他们想要逃避这样的现实。

他们并非无能。身为管理局重要据点的管理者，每个人都是优秀的人才。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

管理局防卫队。

这个组织名义上是为了管理英雄、保障英雄权益而成立，因为不能拥有军队，才以防卫队的名义招募成员。也因此，他们都过于安逸。

因为待遇好、薪水高、社会地位高。抱著这样的心态选择加入的人。

（那家伙无论如何都得控制住才行，虽然是出身军队的指挥官，但……）

各国派遣士兵，一同组成防卫队，由指挥官负责指挥。作战参谋望向指挥部的上座，心想或许他已经改变主意了，但……

「啧。」

作战参谋再次咂舌。

映入他眼帘的，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的残渣。

军队指挥官的帮助形同虚设。管理局的人员也早已丧失斗志。

（这样下去只是白白送死啊。）

就连最后还燃烧著斗志的作战参谋也打算放弃的瞬间。

砰！

指挥部的门被撞开，一名背著无线电的防卫队员跑了进来。

「紧急联络！」

紧急联络？在这个时候？难道前线已经崩溃了吗？还是管理局放弃了12小时的支援？就在众人纷纷涌现消极想法之际。

「长话短说。」

唯一还保有斗志的作战参谋迎上前开口说道。

「失礼了，因为情况紧急。」

「说重点。」

佣兵的表情与指挥部内部阴郁的气氛截然不同，显得格外明亮，也让两人形成强烈对比。

「那么我就直说了……」

佣兵似乎终于察觉到指挥部内低迷的气氛，咽了口口水，顿了顿。

「发现了平民难民。目前他们正在请求保护。」

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足以震撼整个指挥部。

「平民？现在这里还有平民？」

「那、不是有吗？长壁外的什么志工团体之类的。」

「那些人，事发后就立刻撤到支部了……」

「那么，是说还有躲藏起来的居民吗？」

「从污染区来的……」

「这怎么可能？」

随著众人各自发表意见，原本安静下来的指挥部再次喧闹起来。

砰！

有人拍桌。

突如其来的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受到众人注视的当事人开口了。

「身为指挥官，我提议撤退。如果有平民滞留，教条上规定保护他们是首要任务。」

指挥官脸上绽放笑容，说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

英雄主义、自保、正当性。包含所有这些元素的话语在指挥部内蔓延开来。

「不行！就像我刚才说的，必须有人留守后方……」

（要是就这样形成撤退的氛围，就无法挽回了……）

作战参谋试图扭转局面，但……

「啊，那个你不用担心。还有一条联络。」

他的意见被无情地打断了。

「这是第二条联络，出现了英雄。虽然不知道英雄的名字，但据说是使用雷电的英雄和使用黑色影子的英雄。两位英雄主动提出要留守后方。」

由前来报告的佣兵口中说出。

085.东亚细亚防线攻防战(3) 


085.东亚细亚防线攻防战(3)

* * *

轰。

精准瞄准的砲弹击中了蜂拥而至的敌人先头部队。

即使只有极小的误差，也有可能击中撤退友军的危险射击。但是，逃跑的士兵们对此没有任何抱怨。

因为在爆炸声中本能地回头的士兵们的视野里，它们被照亮了。

跑在最前面的是巨大的野猪。

左侧有三条腿，右侧有五条腿的丑陋生物，闪烁著深陷的眼珠，发出怪异的吼叫声。

「咕噜噜。咕噜。」

和猪的叫声完全不同的怪异声音，是令人作呕的污物从口中吐出的声音。

「躲开！」

小队长一声令下，分队成员迅速向对角线方向散开。

野兽般以简单轨迹喷洒的黑色黏液，落在了迅速散开的队员们原来所在的位置。

嗤——

发出不祥的声音，腐蚀著大地。

「叽极叽！更……更准一点！你这笨猪！」

在被追赶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状况。

明明骑在野猪头上的是怪物种。而且还是其中格外弱小的个体。

就算是普通人，拿著棍棒挥舞也能抓住的弱小生物。

被这样的怪物责骂，还被敲打头部的野猪怪兽，怎么看都是B～A级的怪兽。

「小队长！不太对劲！应该向上级报告……」

「闭嘴快跑！」

（谁不知道才这样做！）

被称为小队长的男子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想法。

（总觉得这情况很奇怪。）

虽然说是小队长，但在管理局里，小队有不同的含义。

因为有很多像特殊镇压队或打击部队一样，等同于特种部队的小队。

而这位小队长也是管理局成立之前就在战场上生存下来的老兵。即使是他也觉得这种情况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就连那家伙也是。）

他转过头，野猪并没有全速奔跑，而是配合著后面追赶的敌人的步伐。就像在主张这次事件是在某人的指挥下进行的一样。

（该死。那可就糟了。）

长壁崩塌已经是大事了，但如果出现了指挥个体的话……

小队长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战场。长壁出现之前，用人命填补战线的时代的记忆。

「指挥部没有联系吗！」

「最后的联系是让我们尽快返回分部！」

「胡说八道！那种命令我也能下！」

现在需要的是掌握分散的兵力位置，派遣支援，迅速集结发起反击。

（却要我们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跑到那么远的分部？干脆说为了召唤恶魔把士兵当作祭品好了。）

「喹——」

就在小队长陷入沉思之际，野猪的叫声再次在队员们耳边回荡。

「散……」

轰。轰隆。

小队长还没来得及下达散开命令，砲弹就从天而降，阻止了野猪的行动。

（漂亮。）

多亏了这个，小队才能够不减速地继续向前奔跑，并再次拉开了与敌军的距离。

由于砲弹在附近爆炸，队员们都被尘土覆盖，但战场的混乱程度让谁也无暇抱怨这些。

「指挥部到底在想什么！快把通讯器给我！我要去质问他们！」

是小队长的愿望实现了吗？

「指挥部紧急联络！」

即使在这种混乱之中，仍然保住通讯器的通讯兵大声喊道。

（是支援吗？）

即使全速奔跑，只要转头就会减速，他们还是看向了通讯兵。或许，他们就是如此渴望希望吧。

「附近有平民，保护他们返回！」

（就这样？）

接著，虽然传来了他们的坐标和人数等信息，但并不是什么有用的情报。

「以上！」

通讯结束了。

「把听筒给我！」

怒火中烧的小队长从通讯兵手中抢过听筒，大声喊道。

「指挥部请回答！目前长壁监视部队EA-34没有余力执行该任务……」

——滋滋。哔滋滋滋。

看来刚才的通讯连接是个奇迹，他的耳边只有嘈杂的噪音。

「……小队长，你打算怎么办？看来通讯好像不太正常。」

现在的话，可以假装通讯故障，装作没听到。这句低语中包含了这样的含义。

「……弹药呢？」

「每人大概还有2个弹匣。」

「强化药、手榴弹呢？」

「几乎都用完了。」

「能联系上砲兵部队吗？」

「很难。」

虽然现在砲弹仍在倾泻，但那只是为了守住战线，见缝插针地乱轰而已。小队成员只要稍微转头就能感受到这一点。

直到远处的地平线，没有任何地方没有燃起熊熊烈焰。

「……把手榴弹全部往后扔。」

「是？」

「前往指定位置。不能把敌人的大军引到有平民的地方。我们要在这里拉开距离。」

「是！」

小队长的命令开始传达给每一位小队成员。虽然大家都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就露出了坚定的表情，迈开了步伐。

原本直线奔跑的一群人改变了方向，为了弥补减慢的速度，他们纷纷把手榴弹扔了出去。

银色球状的手榴弹离开了后方队员的手，落在怪物面前。

哔哔。

手榴弹发出了与其不相称的电子音，宣示著它的存在。

「在那里！发光了！好贵的东西！」

喀嚓。

银色的外壳剥落，露出了里面的小镜子和雷射发射器。

嗡。

伴随著短暂的马达声，雷射发射器画出了复杂的线条，空中出现了一个魔法阵。

「呜啊？」

还未搞清楚状况的怪物发出吼叫，同时魔法阵开始吸收周围充斥的异界力量。

轰。

爆炸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都炸飞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变得稀松平常，只是稍微贵一点的魔法手榴弹。

「……补给负责人那边，得由小队长你亲自去解释了。」

「如果能活著回去的话。」

即便是在这样的玩笑中，手榴弹仍然不断地向后方投掷。也许是因为长期合作的默契，不用多说，大家都在爆炸结束后继续投掷手榴弹。

「手榴弹储备，用完了！」

「榴弹也给我打出去！在这里把他们甩掉！」

（可恶，果然单靠个人武器还是很吃力啊。如果有砲击支援就好了。）

小队长的眼中仍然可以看到卖力奔跑的怪物。

小型怪物或低阶敌人都在连续的爆炸中被消灭，但作为主力部队的怪物，最多只是被炸断一两条腿或炸掉一些皮肉。它们仍然保持著巨大的身躯，执拗地追赶著小队。

「平民的位置！」

「已经确认！预计5分钟后接触！」

「……5分钟吗。」

「照这样下去，在与平民接触时，我们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我知道。」

小队长一边这么说，一边茫然地望著天空。他期盼著砲弹能集中落在这里。

虽然有一些砲弹落在了小队成员的后方，但要阻止怪物的冲锋还是不够。小队长用力压了压钢盔，开口说道：

「大家都能背著平民跑吗？最多也就100公斤。」

「……跑是能跑，但到时候大概平民和我们都得死吧。」

「是啊。」

现在全力奔跑也才勉强保持距离而已。小队长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开了个玩笑。

正题是接下来要说的话。

「3分钟内，自愿留下的人出来。想留下来送死的。」

副小队长没有回答，而是按下耳机上的按钮传达了命令。

短暂的骚动之后，几个人平静地表示愿意留下。

「看来我不会孤单赴死了。」

「你果然还是打算留下啊。……指挥权你打算怎么处理？」

小队长像是这才想起来似的，把指挥官徽章摘下来扔给了副小队长。

「交给你了。想办法活下来，带他们回支部。」

小小的徽章在空中飞舞，落在了副小队长的手中。

粗暴撕下的徽章上，还有一些布料碎片粘连著。副小队长凝视著徽章，然后把它放进胸前的口袋，开口说道：

「你指的是平民，还是指你的部下？」

「都是。」

「努力看看。」

对话结束，简短的敬礼互相传达。进入管理局之后，不曾做过的这个行为，仿佛在传达著他以怎样的心情奔赴战场。

「走吧！孩子们！」

小队员接过除基本火器外的所有装备，十几个人逆著队伍前进。

与逃亡人潮相反，结社面向敌人的身影。

队伍为他们让开道路，位于后方的一些人为了支援他们，胡乱扫射。

没有经过魔法或技术处理的普通子弹，被奔跑而来的野猪的皮毛弹开，但那份心意传达给了结社。

「射击！」

前小队长，现在是结社分队长的他的呼喊声中，榴弹飞向天空。

是饱含著守护战线到最后一刻的心情吗？与结社丝毫不乱的呼吸相配合，榴弹划破长空。

铿锵。唧——

榴弹的部分装甲剥落，在空中闪耀著魔法阵，吸收著异界的力量。

（还以为只是单纯的烧钱玩意儿。）

分队长脑海中闪过曾向上级请求，既然要用魔法，不如增加支援轰炸的威力的记忆。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有帮助。得取消才行。）

轰――――。

吸收了周围充盈的异界力量的榴弹，展现出超越常识的威力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热气和冲击波传到了结社，但。

「二射准备！」

队员们默默承受著飞来的碎石，跪下。

即使泥土钻进眼睛，碎石划破皮肤，也要再多守护这个地方一分钟。

（不可能就这样倒下。）

他们心中浮现著这样的想法。

如果仅凭这种榴弹就能阻挡，他们早就追上我们了。

就这样跪下，准备下一次射击的短暂时间。

榴弹制造的尘土幕消散，怪物们的身影显露出来。停止冲锋，皮肤上流著些许鲜血，散发著凶光的怪物们。

他们注视著结社。

不是追逐的猎物，而是第一次带著敌意。

「吼呜——」

一直折磨著小队员们的野猪的咆哮。与此同时。

「别害怕！站著死！也算是好事！我们坚持得越久，其他人就能逃得越远！」

分队长的大吼声响起。

事实上，那样的吼叫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单纯的虚张声势。为了稍微延缓他们的冲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从整个战场来看，他们的牺牲毫无价值。

这个地方只是所有战线中的一小部分。其他战线上的异界存在，像大坝泄洪一样，朝著支部奔涌而来。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默默地注视著怪物。

为了尽可能提高平民和同伴的生存机率。为了吸引眼前怪物的注意力。

哼。

野猪的鼻息声。蹄子刨地的声音。准备冲锋的低伏姿势。在冲锋开始的前兆中。

「发射！」

第二枚榴弹发射了。

「吼呜——」

但是，事情并没有像第一枚榴弹那样顺利。

是察觉到榴弹的威力可以承受吗？怪物们朝著榴弹冲锋，承受著爆炸的冲击，到达了结社的面前。

咚。咚。咚。

无数怪物的脚步声震动著大地。即使感受到这样的震动，他们坚守阵地的理由是什么呢？

直到最后一刻。他们注视著自己的死亡，瞄准开枪。

啪。

黑暗中闪耀的闪电。

咔哒。

被黑色雾气包裹的撬棍。

降临在他们之间。

086.东亚细亚防线攻防战(4) 


086.东亚细亚防线攻防战(4)

* * *

「那衣服不适合你。」

「我知道。」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黑色衣服随著吸收异界的力量，荷叶边和半透明蕾丝开始变多，现在已经变成无法控制的东西了。

虽然对这样的设计充满不满，但衣服设计又不是我决定的，只能忍受。

砰。喀嚓。

回头一看，黄色闪光和黑色身影交织在一起，画著螺旋，仿佛留下了两位英雄驰骋战场、消灭敌人的轨迹。

「难道你喜欢这种风格？没想到你意外地有孩子气的一面……」

「别说了。」

我甩开拉著我衣袖、笑瞇瞇的雷神的手，把撬棍插进眼前的怪兽头里。

杀怪兽没有罪恶感。这又不是结社，只是单纯的怪兽而已。

「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你说的李夏岚，而是黑色袭击者。」

「是。是。黑色袭击者大人。你是这个意思吧。」

也不能揍她一顿……

我抓住旁边的怪人，朝雷神扔过去以示不满，但雷神只是从手中喷出闪电将其击落。

「唉……」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叹气，停不下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最初的计划是摧毁长壁，然后我以救世主的身分登场，结果却被雷神牵著鼻子走。

雷神拉了拉我正在后悔反思错误的衣袖。

「那边！」

「不用说我也知道。」

一看就知道那闪烁的光芒，肯定是发生战斗的地方。

将魔力注入眼中，可以看到十几个人手持榴弹发射器，坚守阵地。

是结社吗？

我稍微转头看了看为什么他们会在那里，远处可以看到难民和引导他们的人群。

果然，这就是作战的核心。

制造绝望的局面，创造救援平民的甜蜜借口。让剩余的人不必以英雄的身分死去，而是活著逃走。

这里的人们必须活下来，并且散播他们是被怪人黑色袭击者拯救的故事。

传播正义怪人的形象，并通过其稀有性和象征性，让人们更加关注黑色袭击者的话语。

因此，这些平民必须活下来。但是，除此之外。

「我先走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著准备赴死的英雄们死去。

我蹬了一下根据我的意志在我脚下生成的黑色粒子踏板，跳进了结社和怪兽之间。

轰隆隆隆。

极度加速的身体本身就变成了一枚砲弹，贯穿了怪兽之间。

不是在士兵和怪兽之间，而是在靠近怪兽的地方。这不是保护结社成员的最佳位置。

即便如此。

「要留下深刻印象，这是最好的方法。」

在因落地而使周围敌人被吹飞的空地正中央，我伸直手臂，尽可能扩大攻击范围。

「都给我死吧。」

就这样双腿交叉，向前俯冲。

左脚。然后，右脚横过左脚前进的方向。在这种扭曲的姿势下，全身的平衡崩溃的瞬间。我蹬了一下左脚，让整个身体旋转起来。

身体跟不上的旋转速度。

受到离心力影响而伸展的手臂，从肩膀后方追赶著旋转，积蓄力量。

然后，当蕴含著巨大力量的撬棍接触到怪兽的瞬间。

砰！

战场上响起了生物不该发出的声音。

装满肉的皮袋被巨大冲击击中的声音。

然后，袋子破裂，里面的东西飞散的声音。

受到这种冲击的怪兽，一边向空中喷洒内脏，一边与其他怪兽相撞，但我的冲刺并没有停止。

一个。又一个。

我只是向前直冲，粉碎眼前所有敌人。

崩溃的怪兽阵型。怪兽们痛苦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就这样，在我碾碎敌人的过程中，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头野猪的背。

就在我举起撬棍，准备以粉碎野猪的头作为这次冲锋的华丽收尾时。

啪啦。

闪电劈了下来。

我看到的只是眼前的野猪被电击，停止冲锋并抽搐的画面。

「啧。」

好的场景都被抢走了。

明明为了营造华丽的场面，特意从后方跑过来。

一边清除眼前被闪电烤焦、正在抽搐的野猪，我们两人现身于结社面前。

「……」

是因为我和雷神突然出现而感到慌张吗？结社队员们张著嘴、眨著眼睛。

「还能跑吗！」

因为不能在每个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我稍微提高音量，让他们回过神来。

「啊！是！可以的！」

「对死里逃生的人也太严厉了吧？」

「这里这种人多的是。」

虽然有点于心不忍。

但这种情况是我造成的。

所以，我必须尽可能地不让他们送命。

「快点去和大部队会合。」

正当我说完，准备再次蹬地跑出去的瞬间。

「请问你的英雄名是……？」

一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士兵摆出不动的姿势，向我敬礼并询问。

「我是雷神。」

她一边挥手，一边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

「A级怪人。黑色袭击者。」

砰。

我简短地回答后，用力蹬地，朝著下一个战场飞奔而去。

* * *

或许是因为我和雷神努力奔波，创造了喘息的空间。

原本躲在塔里的英雄和士兵们开始冲出来，前线也逐渐稳定下来。虽然战线仍在不断后退，但几乎没有出现牺牲者，形成了适合防守的态势。

我的预测失误了。按照作战计划，这个时候战线应该已经崩溃了才对。

虽然我到处奔波，把黑色袭击者的名字刻在人们的脑海里，但这样一来就没有戏剧性的效果了。

正当我苦恼著，跑向下一个地点时。

「听得到吗？」

我不禁吓了一跳。

阿尔=谢尔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吓得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没什么。」

看来雷神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是精神系魔法吗？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这个魔法是双向通讯。」

真是方便的魔法啊。

「这是什么魔法？有被窃听的风险吗？」

我压低声音，开口问道。

「这是掌控周围空气流动的魔法。不像精神系魔法会对接收者造成负担，也不像通讯魔法那样是单向的，而且没有被精神屏障弹开的风险。还能保密。是完美的魔法。」

阿尔=谢尔的声音听起来很得意，仿佛在炫耀自己的魔法。

「有这种魔法咒语的话，应该向管理局报告吧。」

我用雷神听不到的音量，像是在低语般说道。

「这不是谁都能使用的魔法。也只有我才具备进行这种程度运算的能……」

再这样下去，话题会没完没了。

「省略琐碎的说明，直接说重点。」

「事情不太顺利，对吧？」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章鱼的脸。作战开始前，那张邪恶的脸。

我该如何回答他呢？如果我说不顺利，身为结社参谋长的他，一定会提出我提不出来的解决方案。

「……会有牺牲者的作战吗？」

「嗯，大概会再增加十五人左右吧？这里分部的人比想像中还要顽强。」

十五人。

我真能承受得住吗？我紧咬嘴唇。

我的情绪似乎传达给了他。

「反正现在已经死了几十人了。就算再加上十五人，也不会超过三位数。为了那些已经牺牲的人，你也应该拿到成果吧？」

他开始用甜言蜜语引诱我。是要把已经牺牲的人当作沉没成本，还是要增加我的罪孽，取得成果。

咬牙切齿。

我咬紧牙关，口中尝到咸咸的血腥味。再加上因为情绪爆发而增强的力量，我甚至失态地向周围释放出冲击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走在前面的雷神没有看到我这副模样。

我知道会有牺牲者。毕竟，提出并执行作战计划的人是我。他只是提出了更有效率的方法而已。

身为非人类，虽然与人类保持友好关系，却不喜欢人类本身，正因如此，身为结社中特异的怪人，才能提出这样的提案。

「……我只问一个问题。」

「请尽管提问。」

「十五个人，是牺牲者的最小值还是最大值？」

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呢？是为了激励自己吗？还是，为了让这份心情好受一些？是自我防卫吗？

「是最大值。说不定因为这次行动，撤退会加快，前线的牺牲者减少，整体的牺牲者也会跟著减少。」

甜美的嗓音。

甜美的提案。

甜美的结果。

甜美的剧毒，渗入我的精神，低声呢喃。

快抓住它，品尝它的果实吧。

面对这样的低语，我……

「执行吧。」

做出了决定。

「好的，那么我就解除这个魔法了。因为实在太累了。」

就算没看到，我也能感受到那厚颜无耻的笑容。

「结果很快你就能看到了。」

阿尔=谢尔吐出的最后一句话消失在空中，片刻后，只有战场嘈杂的声音再次响彻我的耳畔。

叽——轰！

驱散黑暗的压倒性闪光。

掩盖战场喧嚣的爆炸声。

席卷而来的异界力量笼罩了整个战场。

前线的士兵、管理局的职员、英雄，以及试图突破前线的怪人、怪兽、怪物，都停止了战斗，望向那个方向，那股力量的流动是如此巨大。

「……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是经历过无数战场的雷神，也闭口不言，望著那个地方。

管理局的北海道分部。那座黑色高塔所在的位置。

爆炸过后，如今只剩下骨架，黑色的高塔开始崩塌。

「……自爆吗？」

根据管理局的交战规则，那里应该设置了自爆用的炸药。

如果那些炸药全部爆炸，就会发生这样的大灾难。

「阿尔=谢尔，回答我。」

我不知道魔法是否还在生效，但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它还在生效，于是开口说道。

「在，我正想回复你。」

然后，阿尔=谢尔的声音理所当然地响起。

「那就是……你说的十五个人的牺牲吗？把管理局分部的人全部炸飞？」

如果是这样，那杀错对象了。现在，立刻，应该把这只章鱼的脑袋打爆才对。

「告诉我，死了多少人。」

「李夏岚先生？你似乎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认为这里有什么好误会的吗？逃出来的避难民众，还有行政部门的人员，全都留在分部……」

「他们已经全部离开高塔了。」

这只章鱼现在是在说，管理局的人自愿离开高塔，然后引爆了它吗？

「这怎么可能……」

「方法很简单。我们阿雷西斯安全服务公司，有提供管理局在这种异界污染情况下也能一定程度运作的通讯器。」

……难道，这家伙……

「那么，如果告诉他们中央的支援会更晚到，会发生什么事呢？啊，这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这里的指挥部情况也很糟糕呢。如果你愿意，之后我可以把这里指挥部说了什么都提交给你……」

「不用了。」

是我的误判吗？

事情的处理比我想像的要温和得多。我还以为阿尔=谢尔会用精神控制之类的手段来处理呢。

那么现在就要转入撤退战了。

指挥部放弃分部，就意味著放弃战斗。

管理局的高塔是相当重要的设施。因为那是中和、监视异界力量，并将现实嵌入其中的场所。

「怎么了？他们为什么那样？夏岚？你知道吗？」

「……是撤退战。」

我的话音刚落，所有部队就开始倾泻弹雨，朝著大海撤退。

「跟分部爆炸有关吗？刚才你说了自爆之类的，看来夏岚你是知道的。」

「交……我不知道。」

雷神这家伙，还是没看交战教范啊，差点就脱口而出，去她去看交战教范了。

「很抱歉打扰你们卿卿我我。」

这只章鱼为什么这么爱插嘴？

「还有什么事？」

「现在是撤退战了吧？那么，我想华丽地演出一番。」

章鱼家伙的话语中，涌现出不祥的预感。

「撤退战的话，压倒性的敌人浪潮才对味吧。如果能挡住的话，黑色袭击者的名声将会更加响亮。」

砰。砰。砰。

阿尔=谢尔的话音刚落，突然的地面震动就开始了。

慢慢地跺著脚，开始布阵的异界敌人。

他们排成几个楔形，开始跺脚。就像即将冲锋的家伙们一样。

砰。

然后在最后一次跺脚的同时。

「辛苦了。」

敌人们开始突击了。

087.雷神降临(1) 


087.雷神降临(1)

* * *

难民和管理局离开之后。

那里只剩下我和雷神守著。

为了抵挡朝船只倾泻而来的攻击。最后两位英雄伫立在闪烁发光的沙滩上。

「最后了！」

聚集在海滩上投掷魔法、呕吐物、石块的异界敌人被讨伐殆尽，拂晓的海边。

砰。

体型庞大的水牛倒下的巨响和震动。

随著巨大的怪兽倒在沙滩上，我们终于松懈下来，望著大海。

搭乘运输舰，离开北海道的管理局人员和平民们。

或许是因为情况实在太紧急，就连外形变异的污染区居民也一个不漏地登上了船，随船离去。

这么大的事件，他们肯定会曝光在媒体之下，也会引发社会的讨论吧。能否再次被社会接纳，就看他们自己了。

被升起的朝阳染成金黄色的大海。我从漂浮在海面上的船只那里转过头，望向独自留下的英雄。

「为什么不一起走？」

她汗流浃背，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雷神咧嘴一笑，转过头看著我，开口说道。

「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啪嗒。啪嗒。

金黄色的沙滩。在这片被尸体的鲜血染红的沙滩上，她静静地走在海面上。

踏。踏。静静地朝著远离我的方向走去。

以冉冉升起的太阳为背景，闪闪发光的她，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悲伤。

「夏岚啊。」

「黑色袭击者。」

「你想这么自称也无所谓。对我来说，你是李夏岚。那语气、举止、战斗方式。我不可能认错。」

在这起事件中重复了好几次的问答。她确信我的身分，开口说道。

「啊，复制怪人之类的无聊故事就别说了，我还没笨到分不清这种事。不可能错的，都认识好几年了。」

果然，和熟悉自己的人待在一起很危险啊。

啪嗒。啪嗒。

她以一条腿为轴心旋转，将整个身体朝向我。

弯曲膝盖，摆好架势，向我伸出双手。

她的战斗姿态。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用装傻了，这附近什么也没有。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有网路，也有电视。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黑色袭击者事件，你经历过的事件。全部。」

我。没有开口。

「你是不打算开口吗？也好。我大概也猜到了。照你的说法，是为了正义，才策划了这起事件吧？或许是为了让管理局产生危机感。又或者是为了提高黑色袭击者这位正义怪人的知名度？还是两者兼有？」

「……」

我。没有开口。

因为我觉得她会否定我。

「夏岚啊。你一直这样闭口不言的话，我就只能把这件事的真相公诸于世了？」

她点了点头，挑衅著我。就在我准备回应的瞬间。

「啊。我问错了，抱歉。我再问一次。这是李夏岚的意志？还是身为黑色袭击者的意志？」

我似乎必须回答。

为了静静地保持沉默的她。

「是身为李夏岚的意志。」

「很好。那么我会说这是黑色袭击者做的。不会提到李夏岚的名字。」

「你能……保持沉默吗？」

面对我的问题。她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立即回答。

「不行。在我看来，这件事已经越线了。用黑色袭击者的说法就是……」

短暂的呼吸。她的肺部鼓了起来。

「不符合我的正义。」

「正义啊。从你口中说出这个词，真稀奇。对我们经历的事情反应最激烈的，不就是你吗？」

「的确如此。」

「你说过你对我的一切都了若指掌。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我知道。东勋死了，你看不惯那些还在嬉笑的人。」

「你以为我是被这种肤浅的情绪驱使的吗？我？」

「现在当然不一样了。但是，最初的动机一定是这个。」

「……那有什么问题。最初的动机总是单纯的。那条地下通道，现在的正义，都是如此。难道这错了吗？」

「不，这不是错误。只是……」

「只是？」

「有人死了。原本过著平凡生活的人们。」

「你是指管理局的人吗？」

「对。」

「管理局职员、英雄、我、你，全都是做好了赴死准备的人。他们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心，逐渐扭曲。

「那就是李夏岚，你的正义吧。我的正义则不同。」

理所当然的事。

所谓正义，并非绝对。

我的正义是李夏岚的正义。

雷神的正义是雷神的正义。

有些正义会互相融合，依循彼此的共同点。但有些正义却找不到共同点，而当这样的正义相遇时……

「那就只能用力量阻止。」

「哇。」

她，

我，

笑了。

心意相通。

剩下的，只有某一方的败北。

劈啪。

砰。

人去楼空的沙滩上，我们两人朝彼此冲去。

为了前进，承受冲击的沙粒向四面八方飞散，甚至还未落地之前，

我在空中扭转正面冲出的身体，将所有力量灌注于腿上。

魔法少女风，震脚。

轰！

灌注全力的一腿重击沙滩，沙子被抛向空中，或是被压缩，形成巨大的陨石坑。

我转头查看雷神是否被冲击波卷入，但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

没关系。我一开始就没想过雷神会被这种程度的冲击波解决。

这个动作的重点在于创造一个我手可及的狭窄战斗空间，

劈啪。

并将细小的异物散布在空中，借由它们对电火花的反应，反向追踪雷神的电流路径。

「在那里吗。」

我朝著感应到前兆的地方，以比言语更快的速度移动身体。

挥舞的铁撬。从预测的位置开始生成的拟人化闪电。

劈啪。

巨大的闪光和电流声确认了目的地。而铁撬也精准地朝著它的头部挥去。

同时，我察觉到一记短勾拳朝我的下巴袭来。

躲不掉。

即使以加速的思考认知到攻击，也找不到回避方法，这是完美的反击。

在如此短暂的攻防瞬间，我和雷神的视线交会。

傻笑着。

彼此，朝著彼此笑了。并非开朗的笑容，而是瞳孔放大，咬紧牙关，只有嘴唇扭曲的笑容。

但对我们来说，那是再自然不过的笑容。如同镜中倒影般，在战斗的激情中绽放的笑容。

即使使出足以致命的攻击，我们依然在笑。

或许，我们都已经疯了吧。

为了正义而杀人英雄，以及为了正义而杀死所爱之人的英雄。

即使明白彼此的心意，我们两人的攻击也绝不停歇。瞄准对方的要害，为了守护自己的正义。

喀啦。砰。

下巴被勾拳击中，我的头被迫抬起。

我闭上眼再睁开，视野已经改变。雷神不见了。

是短暂的脑震荡吗？我的攻击怎么样了？

看著自己握著铁撬的样子，似乎没有落败。

我迅速扩展感知，但没有感受到进一步的动静……

劈啪。

我朝著前兆挥舞铁撬。

铿！

她的手刀和我的铁撬碰撞，后续攻击失败的声音。

「可恶。」

啪滋。

错过了。

照理说应该迅速追击雷神，但我却垂下铁撬，摇了摇头。

「……到此为止吧？」

一瞬间。

映入我眼帘的是她的脸。

满脸鲜血，因疼痛而扭曲的脸。

虽然铁撬没有完全刺入，但至少造成的伤害足以击碎她的额头。

啪滋。铿。

感受到前兆，我再次挥动铁撬，感觉到她的攻击被铁撬挡下。

明显变慢了。

「从第一击没能击倒我的那一刻起，雷神，你就输了。干脆点结束吧。」

虽然退役后恢复了一些力量，但对付现在的我还是很吃力。

「你还能用完全化身为雷电的『雷神降临』吗？还是能用完全摧毁神经的『雷神枪』？」

啪滋。啪滋。

不断有火花在沙子间飞溅，但她没有发动攻击。她明白我们之间力量的差距吧。

「放弃吧。战斗已经结束了……」

「还没结束。」

传来一个声音。

在沙子形成的陨石坑上方，在距离我最远的地方，雷神实体化了。

美丽的金发被鲜血染红，额头的皮肤被撕裂了一块。

眼睑上，沿著伤口不断出血。她似乎无法忍受流淌的血液，闭上了左眼。

「我。要。站在你。身边。我绝不。逊色。」

啪滋滋。啪滋滋。

是力量开始枯竭了吗？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原本闪耀的金发也忽明忽暗，逐渐失去光泽。

「……住手吧。」

这样就够了。

「还。没完。这肯定是，不该做的事。」

她抬起了头。

不知为何，尽管一切都沐浴在阳光下，她的脸却像被阴影笼罩般看不清。

「夏岚啊。你知道吗？我。听得到声音？」

诡异的氛围。

距离并不远。很近的距离。只要跨出一步，不到0.1秒就能到达的距离。

然而，我却无法靠近她。有什么东西像重压般阻碍著我的行动。

不能动。仿佛有股力量直接命令我的大脑。

「或许这就是，堕落吧。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轰隆隆。

空间震动，庞大的异界力量开始聚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实体化的黑色气息从四面八方涌现，开始聚集在雷神头顶。

必须阻止它。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不能让雷神被玷污。

听到奇怪的低语。

（不能动。）

大脑开始下达指令。

身体动弹不得。

仿佛我的意志无法传达给身体，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又如何。」

我知道无数种方法让无法动弹的四肢活动起来。

即使神经、肌肉、大脑，所有血肉之躯都背叛我。

我。也能动。

我。是精神构成的生命体。

魔法少女。

想到这里的瞬间，体内的魔力开始疯狂地翻腾。

如果身体无法动弹，就用魔力驱动。

数十、数百、数千、数万、数亿次地重复。因为我连最基本的肉体强化魔法式都无法使用。

我手动操控所有的魔力，所有的流动，直到习以为常。这就是我的肉体强化。

不是魔法，而是某种蛮横的力量。

双腿灌注的魔力强制扭转肌肉，使其得以活动。

我抬起脚。如同初学走路的婴儿一般。

毕竟，不使用肌肉，单纯以魔力驱动身体还是第一次，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砰。

就这样，我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

咕噜噜噜。

伴随著奇怪的声音，原本朝著她聚集的异界之力，一部分开始朝我涌来。

由黑暗构成的无数只手和手臂，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涌现，将我束缚。

它们抓住了我的四肢。全身被层层缠绕的影子手脚。

感受到一股压倒性的力量。

或许，这股强大的力量甚至比O级怪兽还要强。这样的束缚阻挡了我，但是。

「碍……事！」

我挥动手臂，破坏了束缚。

禁锢我的束缚化为黑色粒子，在空中消散。

接著，身体突然变得异常灵活。

这次我没有刻意控制魔力的流动。魔力自然地流淌，驱动著我的身体。

是因为意识到情况的紧急，而开启了潜在能力吗？不过，这样的思考现在并不重要。现在，雷神。

「雷神！」

踏。

咕噜噜噜。

束缚再次出现。

砰。

挣脱束缚，再踏出一步。

步伐逐渐加快。

似乎将我视为危险，施加在我身上的束缚更加强大，但却无法阻挡我的力量，不断崩溃，就这样反复突破，终于抵达雷神面前的瞬间。

「我，想阻止你，夏岚。」

从天而降的黑色糖果落入了她的口中。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吞下这个了。」

黑色的球体还留在她的口中。沾染著她的唾液，沿著舌头滚动的黑色珠子。

「这是，最后的选择。为了得到某些东西，即使舍弃一切也在所不惜的人的最后选择。」

「你既然知道就别吞下去！」

我朝著她的嘴伸出手。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对不起。」

咕咚。她喉咙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东西，绝对是。

「我会舍弃一切，阻止你。因为那才是站在你身边的资格。」

好痛。

黑色闪电的光芒。

冲击袭向身体。

[时间居于高位]

异界侵蚀的声音，比我的痛觉更慢地传来。

这种感觉我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毫无疑问，这是以超越认知的速度加速的雷神攻击。

砰。啪滋。砰。啪滋。

我无视持续的痛楚。

「雷神——！」

我倾尽全力，蹬地而起。

砰。

真是难看的举动。不反击，只是被愤怒支配，将周围的一切都摧毁。

然而，这却起了作用。雷神的攻击中断了，受到沙土阻力的她速度明显减缓，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11年前。尚未成长的她。身上环绕著混杂黑色的浊黄色光芒，看著我。

「第二回合，夏岚。」

啪滋。

088.雷神降临(2) 


088.雷神降临(2)

* * *

绝对不要停下动作。

这场战斗会在一瞬间分出胜负。

劈啪。劈啪。劈啪啪。轰。

电流沸腾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就像歌曲一样。带著某种节奏，与现实的阻力碰撞，有著随机高低起伏的，一首音乐。但是，那个节奏根本不是人类可以跟上的速度。

即使我竭尽全力，也会被名为物理法则的阻力挡住，无法达到那激烈节奏的程度。

然而眼前的她却可以做到。

比我稍微高大一点的，年幼的女孩子。拥有质量的闪电。浑浊的黄色的她，可以达到那样的境界。

雷神降临。

汇聚所有英雄，达到最快速度的她的力量。

全身持续感受到疼痛。刀手。刺击。拳击。踢击。

单独来看都不算太危险。

但是，如果它无休止地持续下去，就会变成压倒性的暴力。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对手比我快，但单次攻击都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内，那么，只防御要害，等待一个重击的机会才是正统做法。

但是，我没有遵循正统做法。

我暴露要害挥舞著撬棍，朝著征兆伸出手。

手划破长空。

攻击袭来。

感受到疼痛。

好像可以抓到。

「啧。」

我咂了咂舌，继续重复著这种无意义的行为。这样做的理由有两个。

一、每次打击造成的伤害并不大。最多只会在皮肤上留下割伤，并释放电流造成短暂的麻痺。

虽然持续受到伤害，身体也逐渐感到麻痺，但还能承受数百、数千次。

重要的是第二个理由。

「时间……不多了！」

必须在她完全堕落之前阻止她。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高明的方法。亲眼目睹英雄堕落的过程也是第一次，而试图让堕落的英雄恢复原状也是第一次。

但是。

「既然吞了什么东西，让她吐出来应该就会恢复吧。」

只相信著这点，我伸出手。

「真不愧是李夏岚！直来直往的个性我很喜欢！加油啊！」

听著从空中传来她不像应援的应援，我不断地向空中伸出手。

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单纯地。用身体承受所有攻击。

只为了，触及到她。

劈啪。

接近。

目标是下巴。

立刻抬起头，将左手刺入。

唰。

短暂的触感，眼前闪过的闪光。

瞄准我下巴的她的手落空了，我的刀手擦过她的下巴。

虽然有一半落空了，但对这场战斗来说，实际上是决定性的一击。

本来以那样的速度我连反击都不可能，我之所以能反击，大概是雷神判断失误了吧。

无论怎么攻击要害我都没有倒下，所以雷神心急了吗？这次攻击雷神太深入我的范围了。

明明应该高兴才对。但是。

「不像你的风格啊，雷神。」

我边说边拂掉手上的血。

「你不是那种慢慢累积伤害的类型吗？为什么突然孤注一掷？」

刚才确实很危险。快速袭击下巴的一击。如果我有一瞬间失去意识，雷神就会烧毁我所有的神经吧。

挥舞的手上滴落的鲜血闪烁著光芒，消失在阳光中。

劈啪。

再次。接近。这次是背后。

立刻移动手指旋转撬棍，刺向肋间。

唰。

再次感受到短暂的触感。

可以确定了。雷神不知为何放弃了原本的风格，瞄准我的要害攻击。这次大概是后颈。

「第二次了，雷神。」

所以乖乖挨揍吧。

还未堕落几十秒。现在的话。

「安静……点！」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转头一看，看见了她。

看见了她被黄色闪电一点点侵蚀成黑色的模样。

看见了她双手捂住耳朵，发出尖叫的模样。

「你……的话我不会听……！」

「雷神？」

总觉得情况很奇怪。我以为她是在对我说话，但那看起来像是在和其他人对话的反应。

「那种。力量。不需要！」

劈哩啪啦。

大规模放电。

为了躲避扩散的电场，我向后跳跃，同时持续用眼睛追踪著她的身影。

短暂的沉默过后。

被染黑的闪电再次变回了黄色。仿佛为了争夺主导权而战斗一般。

「……」

是为了不堕落而挣扎吗？为了以自己的身分战斗下去。

「谢谢你等我。」

她摆出若无其事般明朗的表情，再次摆好架势。

腹部和下巴有著长长的伤口，不断地流著冷汗。

我作为回应，紧握著撬棍，冲了上去。

「我现在不会再防御了。」

在她，在她变成非人之物之前。必须结束一切。

「你也全力以赴吧，雷神。」

「就该这样才对！」

现在，只是一场单纯的互殴。

劈啪，轰隆。

压倒性的力量与。

压倒性的速度碰撞在一起。

达到物理极限的两个存在的冲突。其结果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都吹飞了。

头顶！

出现了一个陨石坑，漂浮在空中的我将撬棍挥向头顶。

咻。嘎吱。

虽然有短暂的打击感，但我的手臂也被踢开了。

可恶。应该在这里造成伤害的。都怪这地面。

地面比预想的要松软得多。因此我漂浮在空中，无法稳住姿势，只能成为雷神的猎物。

下巴。心窝。眼睛。后颈。肚脐。膝盖。脊椎。肋骨之间。

所有堪称要害的地方都被击中了。

意识不断地闪烁，但我按照宣言放弃了所有防御，用撬棍扫荡著周围。

短暂失去意识后，周围的景象就变了。

悬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海边美丽的岩石。

尘土和巨大的石块飞上天空，遮蔽了视线。

沙滩从视野中消失，不知何时我站在了平原上。是被吹飞了吗？

闭上眼睛再睁开，又是另一个地方。我昏迷了多少次了？

无所谓。

我绝对不会倒下。

劈啪。我看到了她。

遍体鳞伤、血流不止的她。

是被冲击波卷入，速度变慢了吗？虽然只是稍微慢了一点，但这就足够了。

正好我也从昏迷中醒来。

正好她来到我能够挥动撬棍的地方，预示著她的到来。

正好最后一次确认了她的实体和动作。

短暂的瞳孔移动。

重心的变化。

通过这些信息，我确信她会来到我的右侧。

我挥动了撬棍。

劈啪。

没有打击感。

「是陷阱喔。夏岚你又上当了。」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

劈哩啪啦。

她的身影化作一团电光爆炸了。对练中遇到的陷阱。

那份威力被数十、数百倍地放大，冲击著我的身体，超越极限的电流灼烧著神经，使我的身体痉挛。

在这样的痛苦中，意识却没有断绝，五感依然运作，究竟是怎么回事？

抽搐的肌肉强行抬起头，在腾空的视野中，我看见了它。

巨大的雷电之枪。

在她实体化回归的右手上握著的必杀技。

黄色闪电和黑色闪电优美地交织在一起，形成怪异的纹路闪耀著。

雷神之枪。

将所有力量压缩，注入细小闪电中劈下的S级技能。

本应避开的技能，但全身麻痺的我根本无从闪躲。

她的右手挥了下来。

没有任何声音。

存在的只有一瞬间的闪光和，

无止尽的痛楚。

烧焦的神经持续将最后的痛苦传递给大脑，而从消失的神经传递过来的痛楚，大脑也不断地接收著。

由于强韧的体质，痛苦持续不断。

在这样的痛苦中，我咬紧牙关忍受著，追寻著她的身影。

为了给我最后一击，她用所剩无几的力量使出雷神降临，向我飞来。

确实，一切都将结束。

我会被打败，而她会将我的计划公诸于世。

在闪烁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

喀嚓。

诡异的声音响起。

血肉相接的声音。

「怎……怎么？」

我的右手和她的脖子互相接触的声音。

没错，原本我应该会输的。如果是之前的我。

「我已经不需要神经来控制身体了。」

血肉被焚烧也好，神经被摧毁也好，大脑被炸飞也好，都与我无关。

因为我还存在于此。

中了陷阱的是你啊，雷神。

「结束吧。」

缓慢却蕴含著全部力量的拳头，朝她的腹部奔去。

她闪电中的黑色粒子向我吸附过来，仿佛要依附在更强大的一方。

滋滋滋滋。

发出怪异声音的黑色手套出现在我的左手上。

并非原本的护手，而是如同在舞会上才会看到的，从手背延伸到手肘，紧贴皮肤的薄手套，但是。

砰！

「咳……呃。」

其冲击力却超越了护手。

即使是在一定程度上无视物理伤害的雷神降临状态下，她的腰也被打弯，剩余的冲击力向后延伸，将后方地带夷为平地。

绵延不绝的大地隆起。

这些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黑色球体。

我的视线朝著她的嘴看去。

咕噜。

是我的真心话传达到了吗？

黑色的球体从她的口中掉了出来。虽然沾上了唾液，但能掉出来已是万幸。

「虽然好像变小了一点，但应该没问题吧。」

咚。

我抓住雷神的脖子，把她摔在地上，然后踩著她倒下的腹部，开口说道。

「对……待女性的方式……真粗暴啊……」

「最后一个问题，雷神。」

身为胜利者，开始宣判吧。

「乖乖跟我走吧。虽然没办法和外界通讯，但除此之外，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需求。想聊天也可以尽情聊，我也会尽量经常听你说。怪人们相处起来比想像中还要愉快，你会习惯的。」

为什么呢？身为胜利者的我，却像是在恳求她一样。

我如此恳求著，俯视著全身崩坏、濒临死亡的她。

为什么呢？即使取出了黑色球体，她的身体却开始逐渐染上黑色。

我以为她会非常痛苦。

但与我的想法不同，她咧嘴一笑，开口说道。

「不行。我会尽可能地挣扎。就算被抓进去，我也会烧死那些怪物，只要有一点点缝隙，就算要切断身体我也会逃出去，揭发这件事。」

她在内脏被践踏的情况下，依然坚定地开口。

她的呼吸。意志。动作，都透过脚传递过来。

曾经，肌肤相贴时感受到的触感。

涌上心头的情绪。我将它藏在漆黑的黑暗中，然后吐露出来。

「你也是。你也是在说我错了吗？我们。我错了吗？」

是谁这么说的？

没有人这么说过。

但是，不说出来我无法忍受。因为是她，和我分享最多情感的她。

或许，这就是最后了。能阻止暴走的我。我最后的故事。

她向我伸出手。

这是明显的敌对行为，但我只是看著。

她电流化了的双手触碰到我的脸颊。麻痺的闪电顺著我的脸颊流淌。

为什么呢？感觉闪电顺著我的脸颊，流进了我的眼睛里。

「不要停下来，李夏岚。如果你认为你是对的，就走到最后。那是你的优点。谁知道呢？或许你是对的。」

她没有阻止我。她推了我一把。要我走到最后。

她的笑容很耀眼。就像前阵子在阳光下看到的那样。

「那么，一起⋯⋯」

「抱歉，不行。虽然我也想这么做，但我没办法跟著你。」

就算不听后面的话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因为她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无法忍受我的行为。

「现在，我还听得到声音。要我们追随它。明明这么约定了，却没坚持多久。」

她将手掌从我的脸颊上移开，对著我微笑。

双手向天空伸展。

取出珠子还不够吗？吞下它的瞬间一切都结束了吗？还是她说的声音才是问题？

现在追问她就能知道更多。关于故事的结局，还有她说的声音，肯定都能知道。

但是。

「所以，结束吧。」

我做不到。我不能玷污她的最后一刻。

她也想要结束吧。

所以，我。

「对不起。」

然后。

「我，好像喜欢你。」

我对她说出了从未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的话。

我挥动著撬棍，朝著我曾爱过，也爱过我的女人。

灌注了力量的，红色铁块朝著她的头部砸落。

我看见了她的脸。

直到最后一刻，都看著我，微笑著的她的脸。

这是我的罪。

抛弃人性，选择正义的罪。

「对不起。」

她的声音，和。

噗哧。

头颅碎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这是我的罪。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眼中喷溅出来。

一滴。

089.我那时候，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1) 


089.我那时候，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1)

* * *

——下一则新闻是关于最近发生的北海道事件。

耳机里传来新闻主播的声音。

——管理局决定正式放弃北海道一带。虽然日本政府强烈反对……

啪。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到坐在旁边的西方妇人正用手指轻敲著自己的耳朵。

「……」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并拿起手机调低音量，她似乎很满意，便将头转向窗外。

我竟然如此专注，连声音外泄到需要被提醒的程度都没察觉。

我再次闭上眼睛，倾听新闻里传来的声音。

——对此，管理局承诺增加派往日本政府的自卫队人数、赋予英雄部署优先权，并在青森县建立新的分部。

新的分部？管理局出手还真阔绰。无限城主那老头也该感到吃力了吧。

——对此，日本国内出现了没有巨型城墙的批评声浪，但由于别无他法，最终还是接受了……

政治话题持续不断，但我感兴趣的并非这些内容。

日本与管理局。接下来是各国利益纠葛的复杂内容，枯燥地持续了十几分钟。

在我旁边提醒我耳机音量的外国人也下车了。

——这次事件在管理局内部也引起不少议论，不是吗？

在讨论各国应对措施的新闻主播口中，终于说出了我一直在等待的话。

——你指的是……?

——有人担忧和平的时代已经结束，过去异界生物蜂拥而至的时代将会再次来临。

看来，宗素琳和宥蜜做得很好。

虽然我浏览过一些采访，但我并没有刻意收集关于管理局内部情况的资讯。

如果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那是因为不知为何我没有想要这样做的想法。

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只是害怕向管理局询问我行为的后果。或许，我害怕听到我的行动失败的消息。

如果我牺牲了某些人，却换来失败的结果，那会怎么样？

——这太荒谬了。异界生物的入侵就像自然现象一样。现在的和平时代是因为管理局应对得当……

——但北海道分部最终还是沦陷了，不是吗？

——……。

本来，它是不会沦陷的。事情正按照我预想的方向发展。

——因此，管理局内部也出现了要求这次事件进行反省的声音。

——反省……是指？

——主张管理局内部需要改组。像过去守护世界的英雄们一样，需要彻底的训练和正义感，重新训练英雄和所属人员……

看来宗素琳并没有曲解我的想法，而是将其传播了出去。我还担心她会说出「英雄就该像个英雄」这种压抑个人的法西斯主义胡话。

——这听起来像是最近某个怪人发表的宣言。看来你也赞同英雄就该像个英雄的说法？

——但这可以理解，不是吗？管理局也没有说明这次事件的确切原因，市民们的不满情绪正在累积……

声音越来越高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我就是在说这个！

简直是一团糟。

虽然我只是听著声音，没有看画面，但我能充分感受到新闻直播室的混乱。

在新闻直播中互相吼叫？虽然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但他们竟然如此激动。

难道我没注意到，争议已经闹得很大了吗？

看来事情比我想像的还要顺利，我放下心中的重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滑过互相吼叫的新闻画面，打开了网路浏览器。

弹出一个警告视窗，提示我因为透过管理局漫游，可能会产生额外费用，但我才不在乎。

又不是我付钱，就算产生天价费用，也是算在章鱼头上，而不是我。

我在白色的搜寻栏中输入了几个关键字。

管理局。派系。北海道。

事件发生后，我第一次进行搜寻。

在下拉的搜寻结果中，我点选了一个醒目的入口网站，萤幕上出现了一篇有数百条评论的文章。

虽然文章是几天前的，没有新的更新，但数百条评论足以让人间接感受到当时的热度。

——35号终点站。

终点站吗？

听著车厢内用法语播报的广播，我拿著手机，缓缓地走出了地铁。

不看前方，拨开人群，缓缓滑动著手机萤幕。

没有任何逻辑，只因某个英雄支持就认为对，反之则错的愚蠢内容。

仅仅因为不喜欢就反对的意见，以及趁机散播英雄厌恶言论的怪人。

有人认为应该限制英雄的自由，也有人反驳说适度限制自由才能保护人民，甚至出现了如此有建设性的意见。

各种意见纷纭，让人难以相信不久前还是一面倒地无条件拥护英雄的氛围。

浏览了一些新闻和网站后，发现新的意见仍属少数，而且并非管理局的官方立场，但这些对其他人和我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们已经意识到新的方向。

光是这样就让我心情稍微好转，继续浏览网站，我的视线逐渐移向巴黎的巷弄，其中一条留言格外引人注目。

——泄漏情报，听说在北海道挡下敌人的是黑色袭击者。

——吹牛也要有个限度，怪人为什么要去那里？他们自己为什么要打架？

——他们自己也会打架啊。但我不相信黑色袭击者会在那里。

留言的作者开始被当成骗子或引战仔，眼看留言就要被埋没。

——是真的。你看这个。

留言的作者上传了一段似乎是在夜晚拍摄的短片。

一个人形的物体，身穿黑色衣服，穿梭在士兵和怪兽之间，挥舞著撬棍。

影片画质很差，镜头晃动得厉害，看来像是士兵身上个人摄影机的录像。

没有其他留言，看了留言时间，考虑到时差，应该是刚上传的。

我正这么想著，重新整理了一下页面。

——什么？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这也信？

——哪个笨蛋会去找战斗影片来造假？感觉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黑色袭击者为什么会在那里？

——想想看。黑色袭击者接受采访时说过，很快就会发生一些事情。所以她才会去那里吧。

——黑色袭击者有神通吗？搞不好就是也干的。那她就是犯人。鼓掌。

——她有什么好处要这么做？

更新的留言一针见血，我想再看一次，于是再次重新整理。

（已删除的贴文。）

充满人味的文章和留言消失无踪，只剩下这句不近人情的文字。

「……」

我不认为刚才还在热烈留言的作者会自己删除贴文……。

是管理局的信息管制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件事是管理局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失误。

对主张完美主义的管理局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在那种地方，竟然有怪人出现帮助他们？

就算是非官方管理下的怪人也会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是敌对的怪人？管理局当然会进行信息管制。但是。

「这种影像资料不可能只有一份。」

既然已经出现过一次，疑惑就会像野火燎原般蔓延开来。

就算删除资料，总有一天还是得举白旗，继续隐瞒信息只会让管理局失去信誉。而且，黑色袭击者的声望会更高。

这可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我第一次放下手机，抬起头，眼前是一条昏暗的巷弄。

巷子非常狭窄，阳光似乎完全照射不进去。

「就是这里吗。」

管理局收到目击情报的地点。

同时也是针对该怪人发布自由讨伐许可的地点。

「自由讨伐许可是我动用关系硬抢过来的。」

还顺便利用了结社，延迟了情报传递。

结果害我得从首尔急急忙忙赶到巴黎。

「没办法。」

我用这样的自言自语说服自己进入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然后走进黑暗之中。

一进去就闻到刺鼻的尿骚味，老鼠从脚下窜过，苍蝇嗡嗡作响。

比以前更糟了。

每个国家都至少有一个贫民窟。

法国的贫民窟在首都附近，这点比较特别，但除此之外，这里和其他贫民窟散发的气味没什么不同。

入口处因为无人管理，所以脏乱不堪，但毕竟还是有人居住的地方，稍微往里面走一点，就闻到了人生活的气息。

沿著大路摆满了贩卖异界污染物品的摊贩。一眼就能看出是违禁品。

转头看向另一边，可以看到怪人在欺负弱小，勒索钱财。

这里真的永远不会变。

啊。被刀捅了。

正在勒索的怪人，被突然出现的光剑刺穿腹部，倒了下去。

看来也有逃亡的英雄啊。

在贫民窟里，我一边看著那些平凡的光景，一边移动著脚步。

虽然有些家伙看到我的样子就靠近过来，但每次我都赏他们一记老拳，收割他们的门牙后，再把他们倒栽葱塞进下水道，然后继续上路。

这样伸张正义到底做了几次呢？正想对这个无可救药的地方发牢骚时。

啪滋。

短促的闪电声。

这细微的声音，和这不稳定的贫民窟里常见的漏电火花声完全不同。

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立刻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我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声音才来到法国的。

啪滋。

「呃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著火花声，传来了某人的惨叫声。

虽然希望不是这样。

啪滋。

更加响亮的闪电声。

声音从转角另一头传来，我急忙转过街角。

「呃啊啊啊啊啊！」

映入眼帘的是某人被黑色闪电焚烧的景象。

看来对方精准地控制著电流，被烧的人颈部以下僵硬，只有头部疯狂地抽搐著。

「啧。」

虽然希望不是这样。

我急忙冲上前，一脚把正在遭受电刑的男人踢开，然后望著表情错愕的她。

用我记忆中的脸庞，笑著，眉开眼笑的，黑色的她。

「雷神。」

「好久不见了，李夏岚。」

090.我那时候，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2) 


090.我那时候，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2)

* * *

「不对，应该叫复制怪人吗？还是怪人雷神？」

事实上，称之为雷神都觉得浪费，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让我心软了。

难道我还对杀死她的罪恶感有所残留吗？竟然对人类的敌人，雷神的一部分展现这种态度。

「我个人比较希望你叫我雷神。」

她脸上浮现令人作呕的笑容。虽然笑容的形状和真正的雷神一模一样，却诡异地扭曲著。

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我从怀中掏出一根金属棒，咬紧牙关。

喀哒。

在令人冷静的触感中，假雷神点了点头，用手指著金属棒。

「那是什么？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东西。」

怎么可能。如果是雷神的话，不可能不知道……。

……。

果然。是个半吊子的复制人啊。

因为是第一次和复制怪人如此冷静地对话，所以不知道这个事实。

看她没有直接攻击过来，看来复制型怪人多少会继承本体的性格，这句话果然没错。

总之，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男人作为回应。

「真正的雷神不会这样把人烤焦。想被称为雷神，至少也要按照记忆中的样子行事。」

「可是，那家伙在向孩子们贩毒？他死有余辜。」

听到这句话，我把视线转向脚下的男人。

受害者被烤得焦黄，散发出烤肉的气味。

用脚碰了碰，他还在蠕动，看来还没死。贩毒的家伙不可能完好无损，所以我只用了不会致死的力道踢了他一脚。

「啊啊啊啊啊！」

无视他充满绝望的惨叫，我看向假雷神，她用更加扭曲的笑容开口说道。

「但你还是听了我的话？」

「他住在贫民窟，所以大概是真的吧。就算搞错了，只要在他死前治好他就行了。」

「真不愧是李夏岚。」

喀哒。

真烦人。因为她散发著诡异的雷神气息，所以更加令人烦躁。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会乖乖回答吗？」

「那就去死吧。」

砰。

从我右手伸出的铁锤落下，砸碎了地面，雷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似乎意识到我说的是真的。

「就算你试图用谎言蒙混过关，只要你是雷神，就能轻易分辨出来，所以老实招来。」

「……」

她犹豫了大约十秒钟。

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

「我被命令潜伏在社会中，等候指令，然后瘫痪网络，袭击发电厂。」

「是谁下的令？」

「不知道。我只是为了做那个而生的。想想也得头痛。」

平淡得、理所当然地张开的嘴。仿佛理应如此。

果然，故事尽头的存在所施加的支配力就是这样吗？

多亏事先从阿尔=希琳和阿尔=谢尔那里听说了情报，所以很容易理解。

确实和林舒雅不同。林舒雅的命令更接近于抽象的东西。

例如，成为朋友吧，尽情地胡闹吧，聪明冷静就好了。

看到就连那样也有和命令不一样成长的家伙，看来林舒雅虽然有下令的权限，但没有强制力。

大概，假的雷神很难抵抗那个命令吧。

那么，产生了疑问。

「那么，为什么在这里引起骚乱？和悄悄地潜入社会的命令不冲突吗？」

「因为烦躁。身为英雄，不是很理所当然吗？杀死坏人。」

英雄啊。

嗒。嗒。

再次用脚碰了几下人形的垃圾，仍然传来蠕动的反应。

还活著啊。

「身为英雄，应该没有攻击平民的权限吧？」

「曾隶属于暗杀部队的李夏岚这么说很不相称。」

记得那段记忆吗？却不记得关于这根棍子的记忆？又不是千疮百孔的海绵。

算了，无所谓。

需要的资料都收集到了，现在该善后了吧。

握住随意挂在右臂上的锤柄，稍微注入力量，划破虚空。

发出划破风的声音，锤子停留在肩膀上。一边在肩膀上摇晃锤子发出嗒嗒的声音，一边开口说道。

「感谢你乖乖地交出情报。那么，这是给你的选择。乖乖地被放逐到异界？还是脑袋被敲碎而死？我个人希望你选择乖乖地被放逐。」

向敌人散发杀气。

那一瞬间，敌人立刻做出反应，将身体化为黑色闪电，从我眼前消失。

啪滋。啪滋。啪滋。

在我身体附近感觉到好几道攻击的前兆。

雷神降临吗？虽然有点拙劣，但也是雷神的复制品吧。

外貌是上了年纪的雷神，但实力是全盛时期的一部分。再加上记忆一团糟。性格是上了年纪的雷神。

「破烂货。」

随便拼凑起来的东西。

就只有那种程度的东西。

啪滋。

朝著感觉到前兆的方向勉强转过头。

背后。

虽然因此上半身向后仰，脖子承受了巨大的负担。但看到假雷神惊讶的表情，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是因为自己的位置被发现了吗？脸上露出惊讶表情的它似乎还没有放弃，一边避开我的视线，一边将视线移向下一个逃跑的地方，但是。

「太拙劣了。」

你以为会有下一步吗？真正的雷神的速度可不是这种程度。

将扛在肩上的锤子反手旋转后，随意地往背后一挥。

轰。喀嚓。

伴随著肉被碾碎的触感，战斗结束了。

怪人发现自己无法躲避铁锤，为了减少伤害，向后仰头并伸出防御的手，但毫无意义。

铁锤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就这样破坏了怪人的头盖骨。

身为继承了一位英雄之名的怪人，却迎来了如此虚无的末路。

砰。

失去头颅的尸体在空中飞舞后坠落地面，从被撕裂的颈部断面，随著心跳喷涌而出的鲜血映入眼帘。

看到这一幕，觉得好像能拍出不错的照片，于是拿出手机对焦。

姑且算是美丽的吧。

以流向排水沟的鲜血为背景，拍下尸体的照片，并传送到管理局作为消灭证明。

唧。哐啷。哐啷。

铁锤后方的后燃器喷出火焰，处理尸体。

怪人的尸体一接触到火焰就化为灰烬，随著后燃器产生的热风飘散到空中消失了。

「仔细想想，这爱好还真恶劣。」

杀死雷神后，我用同样的方法杀死怪人，还帮她火化。当然，在这种情况下，管理局几乎不可能回收尸体，我只是做了适当的处理，但那模样就像在举行葬礼，我不禁笑了出来。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最后剩下的尸体碎片也化为灰烬消失了，我用脚踩踏黏在地上的黑色骨灰，大致抹去后结束了工作。

那么，现在该做下一件事了。一件我虽然没有想做的意愿，但还是搁置在那里的事。

「喂。还活著吗？」

「呜呜呜……」

嗯。还活著啊。

从腰间拿出急救药，大致对准有血管的位置扎了进去。

让我看看，止痛剂、烧伤用涂抹剂、紧急细胞再生注射剂、低刺激绷带。

正常的做法是，用剪刀慢慢剪开衣服，观察伤势变化。

「对毒虫来说太浪费了吧？能活下来就该偷笑了。」

我以速度为优先。

不管他是否尖叫，我直接撕开黏在皮肤上的衣服，在上面涂上止痛剂后，再大致涂抹药物，用绷带草草地包扎起来。

「努力活下去吧。」

最后，我在心脏的位置注射了细胞再生剂。

本来应该一点一点地注射到受损部位，但这样使用也是可行的。

如果忽略副作用的话。

忽略再生时产生的剧烈再生痛、再生后皮肤下感受到的疯狂瘙痒，以及之后持续几周的心律不整等等。

「……」

早已昏迷的他没有说话，但如果他醒过来，肯定会再次因为疯狂的痛苦而挣扎。

我把他安置在小巷某个角落后，离开了现场。

在这条路上闲逛，他可能会被扒光衣服死掉，但那是自然死亡，不在我管辖范围内。

就这样处理完后事，当我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事发现场一段距离时，向跟踪我的人提问。

「那么，看完冒牌雷神，感想如何？」

「连称她为冒牌货都觉得不舒服。我才不会那样做。就算他是罪犯，我也会严厉地告诫他。」

是吗。你大概会直接对他的神经施加电击，造成永久的创伤吧。

「那么，和结社的人相处得如何？」

「糟透了。没想到怪人们竟然在社会上如此猖獗。」

「是啊，知道的话，的确会有很多令人震惊的事。不过……」

「你现在也是怪人了，稍微宽容一点怎么样？」

我望著她。望著那头染成黄色、挑染著些许黑色的头发的她。

是为了搭配吗？以前她总是穿著明亮的衣服，但最近却总是穿著莫名沉闷的黑色衣服。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上戴著黑色的皮手套。

「林舒雅还好吗？」

「没想到我喜欢的男人竟然是个孩子的爹。这个骗子。」

「骗子？说得太过份了吧，一开始没问清楚，不也是你的错吗？」

啪滋。轰！

我的视线被抬高到半空中。

一记快速的左刺拳。瞬间击中要害。

「谁。的错？」

「没、没说清楚孩子是我的错。」

一直以来都是我输。再加上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我大概永远都要让著她了。

「嗯，那就算了，孩子看起来很开朗。还一直跟我说要听爸爸的故事。」

「看来她过得很好，真是太好了。」

才刚聊了几句，林舒雅似乎单方面很讨厌她。

「好什么啊。最近我已经够混乱了。只要看到她，我的心里就莫名地痒痒的。」

那大概是林舒雅对她施加的制约吧。

我的心一阵刺痛，便牵起她的手。

「走吧。」

「去哪？」

「这里不太好吧。」

跟女人一起走在贫民窟。除非是脑袋中弹的疯子，否则谁会来这种地方。

「就当作是出国旅行吧。」

「我们两个？」

「有人监视我们吗？没有的话就是我们两个。」

难道附近有我没察觉到的隐身系怪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我的话，她转过头，用手捂住嘴巴。

（笨蛋。）

微弱的声音乘著风传来，我牵著她的手。

穿过布满污秽的地方。

跨过散发著血腥味的尸体。

溅起倒流的污水。

和她一起奔跑。

穿过黑暗的贫民窟。

来到明亮的阳光下。

「难得来到巴黎，虽然衰败了不少，但好歹也是个大都市。」

我勉强挤出笑容，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因为把她变成这样的人是我，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那么，至少该让她感受到喜悦吧。

在感觉到是上坡的狭窄巷弄之间。在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地方，我在前方引领著她。

「等等！好窄！慢慢走！」

奇妙地夹杂著喜悦笑声的抱怨。

坠入深渊后，才能听见她的笑声，听著那笑声，我扭曲了脸庞。

是我的错。是我的罪。

穿过黑暗，看见了光明。美丽的阳光洒落，照亮了街道。

在那样逆光之下，在阳光下，我们两个互相对视。

勉强扭曲肌肉挤出笑容，用开朗的声音对她说：

「那么，走吧。」

虽然不知道周围有什么。但一定，能营造出欢乐的气氛。为了她。

「好。」

她也回应了我。

这次不是她追赶著我。而是站在我身旁，害羞地握著我的手。

「就牵个手而已嘛，雷神。」

「别叫我的名字。」

我们，就这样奔向阳光之中。

* * *

漆黑的黑暗之中。

扭曲的时间线上，不知何时的夜晚。

扭曲的月亮，以及闪烁的星星之中。

「爸爸。现在的话可以复活雷神。」

她低声说道。

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