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https://www.esjzone.cc/detail/1742460720.html 书名:我才不会变成后宫漫女主! 作者: 오리먹고싶다 Web生肉: https://novelpia.com/novel/225592 简介:“别用洗衣机洗白了,直接宰了吧。” 我原本是完全同意这句话的人。 …直到我即将变成待洗衣物。 EP1. 小说中的世界,远看才是喜剧 (1) 咔哒。 头盔的锁扣解开,发出金属碰撞声。 我将沾满鲜血和油污的长剑随意地扔在地上,轻轻掀起遮住脸的头盔,露出鼻子和嘴巴,轻轻地叹了口气。 「呼……」 热气蒸腾,脸颊泛红。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胸甲上沾染的血迹滑落。 我没打算擦掉它们。反正擦了也撑不了多久,又会变得鲜红一片。 比起擦汗,我更需要水。穿着盔甲大战一场后,浑身燥热得像在蒸笼里一样。 「哈……」 我把腰间的水袋凑到嘴边,咕咚咕咚地喝着水,试图降低体温。 水袋里的水也已经变得温热,所以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不过,总比没有好,聊胜于无嘛。 「呼……这还真不容易啊……」 队员们似乎也累坏了,纷纷瘫坐在石板地上,长吁短叹。 「该死的奥克委托所那帮混蛋!说什么最多也就十来只哥布林?这哪儿看得出来只有十来只?」 「他们一向都这样,就没见过他们好好办过事。」 身穿锁子甲的中年人一边检查着坑坑洼洼的盾牌,一边咒骂着。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弓箭手耸了耸肩,安慰着他。 「那些家伙成天就知道待在委托所里翻文件,装模作样地识点字,所以才这副德行。真该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扔到地牢里关上一周!这样他们才知道冒险家的辛苦!一个个待在安全的地方,养尊处优的……!」 中年战士似乎仍然怒气未消,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不停地抱怨着委托所工作人员对冒险家安危的漠视。 虽然他的愤怒合情合理,但我却无法感同身受。 委托所工作人员轻视冒险家的性命是不争的事实,但那也仅限于那些随时可以补充的木牌或铁牌级别的菜鸟。 那些家伙说白了就是一群拿着刀的流浪汉,委托所才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相反,对于那些积累了足够功绩,晋升到更高级别的冒险家,委托所通常会给予充分的关注和照顾。 也就是说,这个对着委托所工作人员破口大骂的中年战士,一把年纪了也只不过是个铁牌级别。 要么是实力不行,要么是人品有问题,总之就是扶不上墙的废物。我干嘛要对这种人的愤怒感同身受? 反正这次委托结束后就各奔东西了。 「行了行了,消消气吧,汉斯大叔。虽然累得够呛,但好歹都解决了不是吗?」 弓箭手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却很有耐心,或者说脾气很好。面对暴跳如雷的中年人,他依然笑嘻嘻地劝慰着。 看来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啊。 这家伙长得一副会抢别人女朋友,然后到处炫耀的渣男样……没想到意外地还挺善于交际,而且很真诚。 看他对待汉斯的态度,说不定他们俩本来就认识。 毕竟,一旦进入地牢,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身边的队友,所以同级别的冒险家之间关系好也并不稀奇。 「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你看这次的战利品好像还不错,开心点吧。」 「嗯……说的也是。好吧,我确实有点激动过头了。」 或许是被弓箭手的安慰打动了,中年人终于平静下来,原本扭曲的表情也舒展开来,露出了笑容。 其实,弓箭手说的和事实有所出入,这次委托的战利品说实话不怎么样。 虽然委托所工作人员说最多只有十来只哥布林,但实际上却冒出了将近四十只,甚至还有一只体型是普通哥布林四倍大的上位种…… 但哥布林终究只是哥布林。所谓的战利品,也不过是一堆锈迹斑斑、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 如果能找到被哥布林抓去圈养的人,还能救他们出来,拿到赏金,但把哥布林的老巢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找到一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所以,汉斯并不是因为战利品而消气,而是被弓箭手那殷勤的态度给哄好了。 咕咚。 啊,喝完了。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水袋,无奈地叹了口气。 「哈……」 既然接下来只要返回地面就行了,应该也不怎么需要水了……不过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渴。 「希尔德小姐?您的水喝完了吗?」 一直在休息时偷偷瞄我的最后一名队员,那个穿着土里土气的衣服,拿着伐木工才会用的斧头的木牌冒险家,连忙开口问道。 他叫约翰来着? 从早上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跟我套近乎,活像个被冒险家们胡编乱造的爱情故事迷得神魂颠倒,然后不顾一切地跑到大城市来的乡巴佬。 「要不要,我分您一点?」 约翰一边笑着,一边把自己的水袋递给我。这份殷勤让我感到很不自在,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了他隐藏在背后的欲望。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别人面前不肯摘下头盔的原因。 即使遮住了大半张脸,每次委托还是会冒出这种家伙,要是露出真面目,估计搭讪的人会多十倍。 「不用了,谢谢。」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把空水袋重新系回腰间。 虽然口渴,但我可不想喝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给的水。 万一他在里面下了什么药怎么办? 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就是个乡巴佬,应该没那个胆子,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算是在治安比这里好得多的家乡,随便喝陌生人给的饮料也可能会出大事。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在地球上了,而是来到了一个19禁小说里的世界。 要是放松警惕,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变成三个孩子的妈了。 而且每个孩子的爹还不一样。 所以,必须小心,再小心。 我千里迢迢逃到这种地方来,不就是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悲剧吗? 为了躲避成为「后宫小说」女主角的悲惨命运。 ◆◆ 你知道「后宫小说」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我的家乡曾经非常流行的一种小说类型。 这类小说以后悔、虐心、执着这三种极端的情感作为调味剂,为读者带来快速而强烈的情感冲击。 虽然这种类型褒贬不一,但人气确实很高。 成百上千的类似作品如同潮水般涌现,以至于原本只是一种写作手法的概念最终演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类型。 ……你说后悔、虐心之类的阴郁负面情绪,跟快感完全相反? 那是因为后悔和虐心的对象是主角。 在后宫小说里,真正体验到后悔和虐心的,不是主角,而是和主角有过交集的主要角色。 比如,轻视主角甚至将其驱逐的队友,或是背叛主角,投入其他男人怀抱的爱人。 这些角色在抛弃主角后,经历了各种痛苦,然后与变得无比强大的主角重逢,流下悔恨的泪水,并执着地想要挽回破裂的关系。 然而,他们不仅无法挽回关系,反而大多会因为自己的罪孽或主角的复仇而迎来悲惨的结局。 背叛与后悔,地位的逆转与因果报应。 这就是后宫小说的精髓所在。 这是一种将「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现在却对我痛哭流涕地求复合」的爽感,与「向轻视我的人复仇」的复仇情节相结合的类型。 由于这种类型非常两极分化,喜欢的人会疯狂追更,而讨厌的人则会非常反感。 甚至有人批评它是「如果我自杀,别人会不会后悔」的想法,与「我想报复欺负我的小混混」的想法结合而成的究极loser类型。 那我呢? 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的。如果写得好,这会是个非常有趣的题材。 就像后宫小说的鼻祖——《基督山伯爵》,它完美地融合了背叛、后悔、虐心和复仇等所有后宫元素,凭借其引人入胜的情节成为了传世名作。 当然,要求后宫网文作者拥有大仲马那样的文笔,未免太过苛刻。 但是,当一个类型作品泛滥成灾时,其中必然会出现一些优秀的佳作。 挑选一些这样的作品来阅读,常常会让我忘记时间……所以,是的,我可以说自己曾经很喜欢后宫小说。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EP1. 小说中的世界,远看才是喜剧 (2) 「真不该看那玩意儿……」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谁能想到,就因为我是个虐恋小说的忠实读者,居然会穿成小说里负责被虐的角色?这也太扯了吧。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看龙傲天爽文呢,至少不用遭这么多罪。 「嗯?您说什么?」 约翰刚才被我拒绝了点小请求,正一脸沮丧,听到我说话后歪着头又凑了过来。这小子耳朵还挺尖。 「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你去休息吧。」 我语气冷淡地敷衍了他一句,重新戴上头盔,遮住脸,然后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用布细细擦拭起来。 这无声的逐客令已经很明显了,我不想再跟他废话。 「啊……是,我知道了。」 看来就算再迟钝的乡下小子也能明白我的意思,约翰咂了咂嘴,没再纠缠我。 这对我们俩都好。 约翰乖乖地回到其他队员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跟他们闲聊起来。我则默默地擦着剑。 直到剑身上粘着的哥布林血和脂肪全部擦干净为止。 虽然麻烦,但这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除非是附魔的剑,普通的铁剑要是不好好保养,砍怪的时候很容易卡住。 战斗正酣的时候剑突然卡壳,那基本就离死不远了。 不懂得维护装备就是维护生命的白痴,通常都活不长。 ◆◆ 大概过了十分钟。 「咳咳,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吧?该出发了。」 跟另外两个队员聊了半天的汉斯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喂,你叫希尔德是吧?你也休息够了吧?走吧,再磨蹭天都要黑了。」 这老小子,才刚认识就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都是铁牌冒险者,拽什么拽啊,看着就让人不爽。 倚老卖老吗? 「好的,走吧。」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站起身。 跟他争论也没用,只会浪费时间。既然委托已经完成了,我可不想再跟这种人纠缠。 咔哒。哗啦。 我身上的肩甲和胸甲相互摩擦,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其他三个冒险者都只穿着聊胜于无的铁牌或木牌护甲,而我这一身,可是用优质钢材打造的板甲。 这是我卖掉穿越时穿的盔甲后买的,是我的保命符。 其实之前那套盔甲比现在这套好得多,卖掉有点亏,但……没办法。 要是穿着那身盔甲招摇过市,我的真实身份就藏不住了。 那样就麻烦了。 如果我以「希尔德」这个假名当冒险者的事情败露,我将面临比哥布林更可怕的威胁。 那种威胁,在我意识到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让我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选择了逃亡。 那就是——虐恋小说女主角的命运。 ◆◆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在昏暗的地下通道里走了一个小时。 作为身穿重甲的剑士,我跟拿着盾牌的汉斯并排走在队伍最前面。 弓箭手杰米跟在我们后面悠闲地吹着口哨,约翰则负责殿后,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偷袭。 前后都有近战保护远程输出,这是汉斯的安排。 看来这老家伙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地下城探险的经验还是挺丰富的。这阵型安排得无可挑剔,非常标准。 新手冒险者常犯的一个错误就是把所有战士都放在前面,结果被敌人从后面偷袭,团灭收场。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安排一个身手敏捷的战士殿后是很有必要的。 这样一来,如果敌人正面进攻,他可以迅速加入前排战斗;如果敌人偷袭后方,他也可以立即转身保护牧师、法师、弓箭手之类的队友。 换句话说,现在的阵型是地下城探险中最有效的配置。 唰! ……也是把队友变成「战利品」的有效配置。 「艹!」 我不禁爆了句粗口,左臂向后一挥,手中长剑如同投掷般刺向眼前的敌人。 clang! 金属碰撞的巨响在通道中回荡。 沉重的冲击力震得我左臂的护手生疼,长剑将砍向我腿部的一柄单手剑击飞,剑身传来的轻微震动一直蔓延到我的指尖。 「挡住了?!」 「该死,她察觉到了!」 惊恐和咒骂声传入我的耳朵。我皱起眉头,透过头盔的面罩观察突然袭击我的这几个混蛋。 「不是吧,她居然用胳膊……?!」 杰米那家伙一边后退拉开距离,一边慌忙抽出新的箭矢。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被我连看都没看就挡下箭矢的举动吓到了。 「你应该射腿啊,射腿!」 刚才挥剑砍我的汉斯,此刻正捂着发麻的手腕,五官扭曲成一团。 本来就长得磕碜,现在脸又皱成那样,活像个干着人口贩卖和高利贷的深山老农。 这群狗东西。 「配合这么默契,看来没少干这种事啊。我就说嘛,你们几个一看就贼眉鼠眼的。」 我没必要再对他们用敬语了。 说什么不能以貌取人,汉斯和杰米这两个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利用低级冒险者公会不重视人命的漏洞,在地下城里杀害队友,然后谎报战死,以此谋取钱财。 作为一个女性低级冒险者,我经常遇到这种人渣。 当然,冒险者公会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会监视那些队友死亡率特别高的冒险者,怀疑他们是强盗…… 但在我看来,他们好像并没有太当回事。 除非每次任务都死人,否则像这种十次死一个的情况,他们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低级冒险者里这种败类特别多。 「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我尤其经常遇到这种人,几乎每三天就会碰上一次。 是因为我穿的护甲比我的等级高太多吗? 还是因为我即使戴着头盔也掩盖不住的性感身材,毕竟我是原著里的重要角色嘛。 ……也许两者都有吧。对强盗来说,我就像买一送一似的。 总之,既然偷袭失败了,那就只能打了。 「既然这样……!」 「放马过来。」 我双手握紧长剑,朝举着破盾的汉斯狠狠劈了下去。 咔咔咔咔! 木屑飞溅,银色的剑光划过汉斯的盾牌,留下深深的刮痕。 我用护手的背面挡开汉斯反击的单手剑,然后迅速侧身一步,躲开第二支箭。 咚! 射偏的箭矢钉在地下城墙壁上,留下一个凹痕,然后弹落在地。 「还挺灵活……!」 「是吗?光灵活可不够。」 激战继续。 火把的光芒映照下,红色的剑光闪烁,划破空气,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夹杂着咒骂声,在地下城中回荡。 ◆◆ 「啊——!」 没过多久,汉斯就发出一声惨叫,踉跄后退。 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左臂,鲜血从被刺穿的伤口汩汩流出。 「就这?两个人一起上还被我打成这样。」 胜负已分。这个伤势足以让他失去战斗力了。 我刚才用盾牌边缘压住他的剑,然后刺出的那一剑,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那件粗制滥造的锁子甲,将里面的肌肉和臂骨一并切断。 要不是杰米的箭射过来,我刚才就能直接把他胳膊砍下来了……不过,这样也够了。 骨头都断了,他再也举不起盾牌了。 「也是,就这点本事,也只会欺负同行了。你们的铁牌是怎么来的?不会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吧?」 我的嘲讽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 「艹…!约翰!约——翰!你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汉斯咬牙切齿地瞪着我,然后猛地回头,冲着约翰歇斯底里地吼道。 「啊,是,是!」 一直傻站在那里的斧头男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点头,朝我冲了过来。 「哈。」 这傻小子也是同伙? 不对,看他刚才那副呆样,应该不是一开始就串通好的。 难道是刚才休息的时候,他们商量好了要偷袭我,抢我的东西? 嗯,很有可能。 就像桃园三结义一样,他们肯定商量好了怎么瓜分我的「财产」。 所以,他有罪。 我只是没喝他递过来的水而已,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杀我夺财?这也太过分了吧。 「啊啊啊啊!」 约翰已经冲到我面前,举起斧头,像劈柴一样朝我砍了下来。 「就是现在!上!」 汉斯和杰米也抓住机会,挥剑射箭,向我发动攻击。 真是一出「三人战吕布」的好戏啊。 「真够废物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长剑收到身后。 我一点也不紧张。 三个废物而已。一个半吊子,一个断胳膊的,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完整的战士。 他们不是三个,只是两个而已。 而且…… 「二」这个数字,象征着失败。被同一种套路坑了三次的男人,用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个真理,也给了我必胜的信心。 我必胜。 暴雨般的剑光,化作血雨腥风。 EP1. 小说中的世界,远看才是喜剧 (3) ◆◆ 两分钟后。 我站在血流成河的地下城中央,周围宛如社会主义人间天堂般鲜红一片。除了我和一个乡巴佬,没有一个活人。 汉斯咒骂着自己身上那件廉价的盔甲,现在他就像一块千疮百孔的莲藕,早已断气。 想占便宜结果自己变成了个大窟窿,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杰米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喝醉了的外科医生,拿着搅拌机而不是手术刀给他做了个手术。 身为弓箭手,他身手敏捷,本来一击就能致命,却非要躲来躲去,结果被砍了几十刀。 血腥味、尿骚味,还有内脏的恶臭,充斥着整个空间,令人作呕。 还有,约翰。 「饶…饶命啊…!」 他肩膀上插着一把剑,浑身颤抖着向我求饶。 「我…我只是…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帮忙,就先杀了我…!」 啊,你被威胁了? 嗯,这倒也说得过去。 比起用花言巧语引诱菜鸟冒险家变成强盗,用性命来威胁他们显然更容易也更快捷。 「啊,是吗?早说嘛。」 我耸了耸肩,像是认同了他的说法,轻轻地点了点头。 约翰以为我理解了他的辩解,露出谄媚的笑容,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那…那您是打算饶了我吗?」 「饶了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菜鸟冒险家真是的。正常人会饶了你吗? 「为什么…!」 「我解释过了,你应该早点说的。在他们袭击我之前,你就应该告诉我,那两个人要偷袭我。这样我才能有所防备。」 这是作为队友应尽的义务。就算不能大声喊出来,至少也有很多机会悄悄提醒我吧。 「那…那是因为…!」 「别找借口了,我大概都明白了。」 你之所以没说,是因为… 「二对二的战斗胜算不大,你心里没底吧。与其这样,不如跟他们合作,还能分一杯羹。」 毕竟,三对一再加上偷袭,胜算就很大了。 「显而易见的事情就别说了,你嘴巴臭死了。」 「不要啊,求你了…!我…我只是―!」 咔嚓。 他的颈椎和声带被切断,脑袋无力地垂下,扑通一声掉落在乡巴佬湿漉漉的胯下。 「呼…」 真是个操蛋的世界。 我叹了口气,擦掉剑身上的血迹,收拾了一些还能卖钱的战利品,离开了地下城。 血红的夕阳令人格外烦躁。 ◆◆ 「…所以,你又把所有队友都杀了?这次也是?」 委托所的接待员小姐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次也是」这几个字的语气格外加重,委托所里其他冒险家的目光都偷偷地投向了我。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我就知道她这次还会这样。」 「不是吧,我靠。她不是和汉斯大叔一起去的吗?那大叔虽然是隔壁村的,但还算挺靠谱的啊…?」 「一个逢赌必输的家伙,靠谱个屁!赶紧把钱给我,2枚银币对吧?」 …竟然还有人拿我打赌。 我真想说点什么,但看到他们赌的是银币,感觉自己打不过,就忍了。 而且,就算侥幸赢了,反而会更麻烦。 「…希尔德小姐。你在听我说话吗?你总是这样把队友都杀了,我们也很为难啊。」 接待员小姐用温柔的语气责备我。说实话,我很委屈。 「他们不是队友,是强盗啊。」 「希尔德小姐,和你组队的冒险家,生还率不到60%,难道他们都是强盗吗?」 是啊,就连我这个受害者都觉得这数据太离谱了。但事实如此,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啊,希尔德小姐。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吗?都说能把一半队友都杀了,这女人本身就是个强盗吧。」 「呃…是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会怀疑的。 一个素未谋面、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的外地女人,把和她组队的冒险家杀了四成。 谁都会觉得她是强盗或者女巫吧。如果不是我的话。 「当然,我知道希尔德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但其他人不知道啊。我也没办法一直帮你辩解。」 在这种情况下,治安队还没拿着绳子来敲我的门,全靠这位接待员小姐。 委托所的大部分职员根本不在乎低级冒险家的死活,但这位接待员小姐还算比较关心我。 「啊,谢谢你。」 「你当然应该谢我。你知道帮你组队有多难吗?我们分部已经传遍了,除了新来的外地人,根本没人愿意和你组队。」 …我这么容易遇到强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可是,说实话,这又不是我的错?我是受害者啊。受害者。每次组队都能遇到强盗,真是的…」 「那你把盔甲脱了呗。你才铁牌等级,就穿那么好的盔甲,当然会成为强盗的目标啊。」 脱掉盔甲? 那可不行,这是我的保命符。 要不是这身盔甲,我这次不可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至少也得带两道剑伤,一两支箭什么的。 我怎么能放弃盔甲呢? 「这有点难。」 「嗯,我知道。」 我以为她会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她竟然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也是,让一个刀口舔血的人脱掉盔甲,这根本就不现实。 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与其说是真心建议,不如说是无奈的玩笑。 「保命要紧嘛。」 的确,冒险家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名声、名誉、财富什么的,只要活着,迟早都会有的。 不明白这个道理,反其道而行之的家伙,大多活不过三十岁,最后都会变成尸体。 名声和性命都没了。 「总之,你最近先别接委托了,休息一下吧。我上司说了,如果再死人,别说升级了,直接把你赶出去都有可能。」 「…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路上小心。」 她大概是让我别再惹事了。 我点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拿着我的那份报酬,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委托所。 委托内容是讨伐十五只哥布林,报酬只有区区20枚铜币,勉强够我一天的伙食费。 实际上,我遇到了四十多只哥布林,还有变异种…但委托所才不会管这些。 不管现场情况多艰难,报酬都是委托人预先定好的金额。 除非委托人一开始就发布了虚假委托。 作为补偿,如果获得了与委托内容无关的战利品,无论是什么,委托所都不会干涉,并承认其所有权… 但这只有至少达到铜牌等级的冒险家才能从中获利。 铁牌以下的冒险家,只能清理哥布林的巢穴,就算得到战利品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能得到的战利品,最多也就是一些生锈的铁片,连一顿饭钱都不够。 无能的临时工的生活就是这么悲惨。 「人生啊…」 我把几乎没什么重量的钱袋塞进腰带上的小包里,又叹了口气。 其实,钱少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想要的不是报酬,而是升级到铜牌所需的功绩值。 但接待员小姐刚才警告过我,最近别接委托了。这才是问题所在。 不工作哪来的功绩值?想都别想。 我又不能偷偷潜入地下城,也不能在接待员面前大吵大闹,逼他们给我委托… 总而言之,我现在成了一个有钱的无业游民。 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找到工作。 …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如果这是在地球上的话,的确是好事。 在我那和平的故乡,有钱的无业游民的生活,自然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 但这里不是地球。 这里是虐恋小说「我成了NTR游戏的主角」的世界。 …大概吧。 ◆◆ 我穿越到小说里了。 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距离我莫名其妙地穿越过来还不到三分钟。 意识到自己完蛋了,然后逃走,大概是在两分钟后。 这真是令人震惊,也令人绝望。 事情是这样的… EP1. 小说中的世界,远看才是喜剧 (4) 「我成了NTR游戏的主角。」曾经有这么一部小说。 它融合了当时流行的勇者队伍虐恋小说题材、游戏穿越、NTR、复仇和后宫元素。 主角穿越到一款添加了NTR元素的动作RPG游戏「尼伯龙根的悲剧」中,凭借各种隐藏要素,对原作中的敌人和背叛者们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 顺便组建了新的后宫,取代背叛他的女主角们,凭借压倒性的武力所到之处都受到欢呼和喝彩,最终成为游戏世界之王。 刺激的题材和爽快的剧情发展非常吸引我,我每天都追着看。 直到100天前。 ◆◆ 虐恋小说还有一个更高的境界,那就是「太监」。 它超越了女主角被NTR的范畴,甚至打破次元壁,让读者也体验一把被NTR的滋味,堪称神之领域。 换句话说,也就是连载中断,这是虐恋小说最终的命运之一。 我之前提到的那部小说,「我成了NTR游戏的主角」也踏入了太监的境界。 我不知道原因。 它既不缺乏人气,也不乏味。 甚至点击量也很高,所以也不可能是因为收益低而不得不放弃。 但它为什么太监了呢? 我完全不明白,也感到非常遗憾。 所以,我.... ◆◆ =================================== NTR游戏回归祈愿 99天 : ㅇㅇ(125.170) =================================== 弗里特回来吧…! 现在我不会再骂你了,求你回来吧…! └ ㅇㅇ(211.35) : 这是每日打卡贴? └ 真理毁灭者 : 太监100多天了还抱着不放啊 哈哈 └ ㅇㅇ(39.7) : 嗯~绝对不会回来了,你害死了他~ └ ㅇㅇ(125.170) : 才不是~回来吧~我相信作者大大~ └ ㄱㄱ : 接受命运吧…NTR游戏已经『太监』了… 「唉……」 我轻轻叹了口气,关掉网页,躺在床上。 自从「NTR游戏」突然断更以来,我在读者社区发布回归祈愿贴,不知不觉已经快一百天了。 一半是好玩,一半是真心实意地坚持着。 说实话,我也已经放弃了「NTR游戏」会恢复连载的希望。 如果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四个月的时间,等待得够久了。 到现在还在坚持发帖,只是因为既然开始了,总得坚持100天吧,这不过是一种小小的执念。 而且明天就结束了。 然后,第二天。 回归祈愿的打卡贴终于结束了。 坚持了100天的事情最终毫无成果地结束了,但说实话,我并没有感到一丝遗憾。 ……不,实际上,我没有时间去感受遗憾。 为什么? 因为,「NTR游戏」终于恢复连载了。 「这不可能……」 我被这意料之外的结果震惊得语无伦次。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简直就是奇迹发生了。 「脱掉。」 ……只是,这奇迹和我期待的相去甚远。 ◆◆ ……. ……什么情况? 在剧院演讲时突然晕倒,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医院的太监,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我明明记得发了第100天的打卡贴后就蒙头睡着了,可醒来后周围的一切都和睡前截然不同。 简直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呃……」 我张着嘴,茫然地环顾四周。 贴着旧壁纸的单间哪去了? 墙壁和天花板散发着大理石特有的纯白光泽,华丽的紫色天鹅绒窗帘半遮着做工精良的玻璃窗。 弹簧坏掉的旧床变成了可以睡五个人的巨型大床,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柔软得不可思议。 ……真的,什么情况? 说是梦,也太真实了。不,不仅仅是真实。比平时还要真实好几倍。 就像戴眼镜的人做了视力矫正手术后睁开眼睛一样,周围的一切都无比清晰。 汗味中夹杂着腥味。 低沉的喘息声中充满了情欲。 敏锐的触感仿佛每根汗毛都装了触角,还有眼前床上躺着的赤裸女人们。 没错,我这辈子都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女人,竟然有两个一丝不挂地躺在我的眼前。 还是全裸的。 左边的女人是个白人,天蓝色的头发长及大腿,她那惊人的大屁股中间正流淌着不明液体。 光闻味道我就知道那是什么,说实话有点恶心。 右边的女人比天蓝色头发的女人瘦一些,凌乱的铂金色头发间隐约可见一对尖尖的长耳朵。 坦白说,怎么看都是个精灵。 「这……到底……?」 我只觉得一头雾水。 一觉醒来,周围变成了五星级酒店,眼前还有赤身裸体的美女和精灵女以刚完事儿的姿态躺着。 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的只有太监和佛祖。我两者都不是,所以只能被吓得目瞪口呆。 「愣着干嘛?难道现在想反悔?」 或许是我的样子让他很不爽,坐在床边的男人不停地对我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 「……」 可能是因为太震惊了,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哈,你应该没那么蠢吧。回到那个无能的弗里特身边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这男人的长相也不像人类。 「现在后悔也晚了。」 粗犷的暗红色头发,沼泽般浑浊的绿色眼睛。 耳廓略长且尖,纤细得有些不正常的身体下,是豹子般矫健的肌肉。 「那个愚蠢又优柔寡断的『无能勇者』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莱茵王国会放过你的背叛行为吗?回去不被抓进监狱就不错了。」 单看外表,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但越看越让人感到恶心和厌恶。 「……」 我知道这男人的身份。 想不认识都难。虽然和他看过的插图略有不同,但特征完全一致。 我终于明白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在哪里。 「……冈瑟。」 冈瑟·哈根。 我祈愿了100天回归的小说中的角色,勃艮第王国的半精灵勇者,就站在我的眼前。 一丝不挂,辣眼睛的全裸状态。 「既然知道还接受我的提议,说明你明白弗里特那家伙已经无可救药了。不是吗?」 他不是那种打倒魔王的勇者,而是把主角的同伴推倒在床上的勇者。 「如果我说错了,就反驳我啊。你又不是哑巴?至少现在还不是。」 换句话说,他是原作小说中主角的复仇对象之一。 「所以,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说吧。我洗耳恭听。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 而我…… 「……或者,现在应该叫布伦希尔德?总之。」 是小说中背叛主角的三名同伴之一。 ◆◆ 没错。 认出冈瑟的那一刻,我明白了。 我纯粹的粉丝心,竟然引发了我人生中最糟糕的悲剧。 这种状况,异常真实的感官,眼前的男人对我的称呼,还有从刚才开始就莫名沉重的肩膀。 毋庸置疑。 「哈……」 怪不得总觉得自己的声音细声细气的。 没错,我穿越了。我穿越了。 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 虐恋小说中,负责后悔和虐心的NTR女主角的身体里。 ……而且偏偏是在背叛已经结束,前途一片黑暗的时刻! 这太可怕了。 就像20世纪为希特勒消灭犹太人的演讲鼓掌欢呼的德国人一样可怕。 「哈哈……」 这合理吗? 无力的大腿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跪倒在地。 脚下突然崩塌般的坠落感让我毛骨悚然。眼前一片漆黑,恶心感涌上心头。 我想要大声否认这一切,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穿越?为什么? 那只是小说里的幻想产物,不是现实。 杂乱无章的疑问充满了我的脑海。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这部小说? 为什么偏偏是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 而且还是在这个时间点……在怂恿她背叛的冈瑟要求她献身的时候…! 「哈啊…呼…嗯……」 仿佛在嘲笑我震惊的表情,充满情欲的呻吟声轻轻掠过我的耳畔。那是躺在床上的两个女人的声音。 其中蕴含的炽热快感,仿佛在低语着我很快也会和她们一样,让我吓得浑身发抖。 EP1. 小说中的世界,远看才是喜剧 (5) 两具赤裸的女体横陈眼前,这次我总算认出了她们。 臭名昭著的「幸福回路」女祭司伊梅莉亚·埃尔西内·劳伦斯,以及每句话都让人想给她「爱的教育」的精灵巡逻者伊琳娜·温特。 她们俩都是原著主角弗里特小队最初的成员,也是在小说里背叛弗里特后惨遭无尽折磨的虐恋角色。 就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一样。 「呜……这种感觉……第一次……人生……亏大了……」 「啊……混血儿也……很不错……」 ……看样子,这两个女人已经被冈瑟彻底征服了,完全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 原作游戏设定如此,以此为背景的小说也如此,看来这里也一样。 「没话说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脱吧。还是说,要我亲自动手?」 现在,轮到我了吗? 冈瑟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我,他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欲望、优越感、胜利的喜悦和贪婪。 就像灌醉漂亮学妹,把她扔到酒店床上等着享用的大学学长。 他的眼神传递的信息再明显不过了。 和其他两个女人一样,脱光衣服,躺到床上。 就像原著中的布伦希尔德为了艾森斯坦家族,不得不屈服于他的威胁,献出自己的身体一样。 ……真是要疯了。 不仅穿越成了虐恋小说里的NTR角色,穿越的时机还偏偏是马上要被这垃圾男压在身下呻吟的瞬间。 简直是糟糕透顶的穿越时机。 …… 不,也不算最糟? 想想看,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把我弄到这鬼地方的,但……至少,他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良心。 你问我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 如果他把穿越时间点往后推个10分钟,我现在就不是这副完好无损的样子,而是躺在床上被冈瑟那家伙压着呢。 ……呕。 也许是因为脑子里浮现出的不堪画面,一阵恶心反胃,让我头晕目眩。 真幸运,真的。要是晚10分钟,我根本就束手无策了。 而不像现在。 「呼……」 我咬紧牙关,绷紧全身肌肉,微微屈膝。 充满力量的大腿微微鼓起,身上的盔甲摩擦发出「吱嘎吱嘎」的金属声。 「放心吧,你试过之后肯定也会很满意的,就像她们一样。所以,放弃抵抗吧——」 满意个鬼,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吃屎去吧。」 我朝他竖起中指,另一只手握住腰间的剑柄。 「啊?你突然发什么疯……等等,你疯了吗?!」 也许是被我突然拔剑的动作吓到了吧。 「可恶…!这疯女人现在才来这套!」 冈瑟那小白脸顿时扭曲起来,他猛地扑向靠在床边的圣剑。 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机会?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逃跑的机会! 哐——! 我用力蹬地,绷紧的身体像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 哗啦啦! 朝着被天鹅绒窗帘遮蔽的窗户。 「窗户?!」 对,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 全副武装的我像炮弹一样撞上窗户,比我还要高的玻璃窗瞬间粉碎,发出刺耳的尖叫。 「不是,这疯子……!」 冈瑟惊愕的声音从耳边掠过,越来越远。 从破碎的窗框望出去,他一脸懵逼地低头看着我,那样子真是滑稽极了。 没料到我会逃跑吧? 我画出一道抛物线落向地面,忍不住笑出声来,如释重负。 成功了,至少开头很顺利。 ◆◆ 冈瑟以为我会挥剑,但他想错了,我从一开始就只想逃跑。 这不是很正常吗?虽然冈瑟人品垃圾,但在这个时间点上,他和弗里特不同,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是个非常厉害的勇者。 我一个成天看小说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虽然赤身裸体、手无寸铁,而我却身穿重甲、手持利刃,但我根本没想过自己能赢。 说不定,我刚拔剑就会被他瞬间制服,然后被压在身下吧? 那样的话一切都完了,在各种意义上。 所以我选择了逃跑。 与其挥舞着根本不会用的剑,妄想打败一个职业怪物猎人,还不如全力逃跑,这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对于我这个从未学过剑术的人来说,这是我能用这具身体尝试的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于是。 ◆◆ 咚! 沉重地落地后,我一把扯掉缠在身上的窗帘,拼尽全力向前跑去。 像屁股着火的小鹿一样快。 身体轻盈得仿佛要飞起来,虽然像动作电影里的场景一样从三楼跳了下来,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这大概多亏了窗帘和盔甲。如果我赤身裸体,碎玻璃肯定会割破我的全身,留下无数血痕。 能从三楼跳下来毫发无损,还能像野兽一样飞奔,这都得归功于布伦希尔德的身体。 毕竟也是勇者小队里的骑士,虽然故事才刚开始,但她的身体素质就已经远超常人了。 每一步都让我飞速前进,被吓到的行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已经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就像骑着摩托车,油门拧到底在路上狂飙一样。 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我不禁松了口气。 ◆◆ 就这样,我逃跑了。即使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我也没有停下脚步,直到逃出城市,跑到附近无人的林间小路。 「哈……哈……」 这样应该够了吧。 我一屁股坐在一棵大树旁,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揉着酸痛的大腿。 没有追兵,或者说,看起来没有。 我是用肩膀撞开城门守卫逃出来的,我还担心他们会把我当成罪犯追捕…… 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警惕地注视着来时的方向,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但除了林间动物的叫声和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既没有马蹄声,也没有人的叫骂声。 太好了。 我松了口气。 不知道他们是放弃了追捕,还是根本就没追,但至少我不用担心被士兵抓住带回去了。 冈瑟? 我从一开始就没担心过他会追来。 虽然他当着我的面表现得像个流氓,但小说里的冈瑟可是个近乎强迫症般在意自己名声的家伙。 也就是说,他会在公众面前装出一副正直善良的勇者模样,各种伪装。 这种人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地在大街上追我?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不光这座城市,整个国家都会炸锅,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 把其他勇者小队的成员挖过来,这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只要不被发现他用了什么卑鄙手段,他就可以解释说,那些小队成员是对自己的勇者感到失望,「自愿」跳槽过来的。 其实这话也不算错。 伊梅莉亚、伊琳娜和布伦希尔德离开弗里特,加入冈瑟的小队,并不是因为被威胁或强迫,而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虽然原因各不相同……但这不重要,现在没必要想这些。 重要的是只有一点。 为了维持自己在公众面前受人尊敬的勇者形象,冈瑟必须让人相信弗里特小队的成员是自愿跳槽过来的。 所以他才不能追我。 如果他和我在大街上追逐的画面被公之于众,那关于我和弗里特小队成员是被强迫带走的传言就会甚嚣尘上。 勇者小队成员都是未来各国代表性的战斗力。 现在只是把背叛莱茵王国,投奔勃艮第的三个女人骂成卖国贼,但如果冈瑟强迫她们的传言散播开来…… 会不会引发战争?很有可能。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冈瑟苦心经营的形象也会受到致命打击。 所以他才不能追我,至少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追。 EP1. 小说中的世界,远看才是喜剧 (6) 冈瑟没有追来。也许是因为顾忌旁人的眼光。 ……又或者,他根本就觉得没必要追。 他或许确信,就算放任我逃跑,要不了多久,等我认清现实,就会乖乖自己回去吧? 毕竟,背叛祖国、投靠别国的女人,哪里都不会受到欢迎。 就像那家伙自信满满地说过的那样,在莱茵王国的人们看来,布伦希尔德已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卖国贼了。 国家出钱培养的勇者小队成员,卷走了钱和资源,偷偷跑到别的国家去了。 更何况,巧的是,三个小队成员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所以就算传出叛逃原因是桃色纠纷的谣言,也不足为奇。 仔细想想,那也不算谣言。我不知道布伦希尔德怎么样,但另外两个的确在冈瑟那家伙的床上。 ……总之,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回到弗里特小队,也别想得到浪子回头的待遇,不被乱石砸死就不错了。 最坏的情况,可能一回去就被逮捕,关进监狱里。 跑去莱茵以外的国家不就行了吗? 呵呵,别的勇者的王国也不会信任一个接二连三背叛小队、临阵脱逃的女人吧。 最多也就是被当作弃子利用一下罢了。 更别提由其他种族统治的国家了。 人类之间尚且不互相尊重人权,更何况是不同种族,他们会在乎什么人权? 除非你有想被当成奴隶使唤的特殊癖好,否则没有靠山的人最好连靠近都别想。 也就是说,布伦希尔德想要继续留在勇者小队,除了回去巴结冈瑟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冈瑟根本没必要追我。 他只需要摆出一副悠闲的姿态,慢慢等着垂头丧气的布伦希尔德回来,然后把她抓起来扔到床上就行了。 他现在大概正和床上的女人们翻云覆雨,赌布伦希尔德什么时候会回来吧。 他根本不会想到布伦希尔德不会回来的可能性。 因为以复兴被判叛国罪而灭族的艾森斯坦家族为己任的布伦希尔德,不可能放弃勇者小队成员这个唯一的途径。 如果我是布伦希尔德的话。 ……当然,与那家伙的期望相反,布伦希尔德是不会回到他身边的。 因为我不是布伦希尔德。我只是一个被她附身的可怜的读者而已。 艾森斯坦家族的复兴?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的家族。 我不知道布伦希尔德为什么执着于艾森斯坦家族的复兴。小说还没写到那里就太监了。 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在意。 布伦希尔德所经历的耻辱、屈辱、苦难和死亡,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对复兴家族的执念。我疯了才会重蹈覆辙。 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能力。 和身为骑士、堪称天才的布伦希尔德不同,我连剑术都没见过。 虽然能力和原著的布伦希尔德一样……但战斗可不是光靠能力就能解决的。 一个不懂剑术的人光凭蛮力去战斗,遇到兽人就会立刻变成半兽人制造机。 他们也比普通人更强壮、更敏捷,而且和我不一样,他们可是正经学过武艺的。 所以我根本没想过要像原著的布伦希尔德那样,成为勇者小队的骑士。 不,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当骑士。 骑士们对付的怪物最起码也是兽人战士级别的,而就像我刚才说的,我遇到兽人肯定会被乱刀砍死,而不是跟他们对砍。 如果注定是那样的结局,我还不如咬咬牙,去巴结冈瑟那混蛋呢。 想想就觉得恶心,令人作呕……但总比成为兽人的俘虏好。 成为四分之一精灵的妈 vs 成为半兽人的妈。 除非脑子有病,否则谁会选后者啊。 当然,前者也一样恶心。 所以,我一下定决心就立刻逃了出来,一路跑到这里。 就像以前某部小说里的主角,对南边和北边都失望了,所以选择了一个中立国一样,我也选择了一条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的第三条路。 ……虽然那部小说的主角最后跳海喂鱼了,但总之。 不管怎么说,虽然这个决定有点冲动,但我一路逃到这里都没事,看来我选择的路还算正确。 问题是……我以后该怎么活下去呢……。 ◆◆ 「唉……」 我长叹一声,把头靠在树干上。 我脑子乱成一团,就像同时打开了七个不同的电视频道一样。 虽然暂时摆脱了危机,但一想到以后的事,我还是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我该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而且,还是以布伦希尔德的身份。 人生,远看是喜剧,近看是悲剧。小说也一样。 在屏幕上或书页上阅读那些文字时,那只是别人的故事,所以我可以轻松地欣赏、娱乐…… 但小说变成了现实。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所以这是个悲剧。一个难以言喻的可怕悲剧。 你能理解这种绝望吗? 我以前每次看到布伦希尔德出场,都会在评论区刷屏几百字,骂她「别洗白了,赶紧去死吧!」,而现在,我竟然变成了她。 晴天霹雳。我甚至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是像通常那样,某个神一样的超凡存在决定耍我?还是仅仅是偶然的、天灾人祸之类的灾难降临到我身上? 但是,如果真的是有人把我弄到这具身体里……那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我不知道那家伙是谁,但那家伙一定是个特别喜欢幸灾乐祸的家伙。 不然,他为什么要偏偏选中我,偏偏把我塞进布伦希尔德的身体里? 他就是想看我这个以前让她去死的人,在她身体里受苦受难吧。 而且他的目的似乎完美地达到了。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一口气吃了一辈子的苦头。 ◆◆ 嗒,嗒嗒。 干枯的树枝像是有个啃老儿子的老母亲的腰一样,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我又开始跑了。在逐渐昏暗的森林里,沿着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 虽然我还没想好以后该怎么活下去,但我不能就这样干坐着不动。 万一冈瑟被伊梅莉亚和伊琳娜搞得贤者时间结束,觉得与其干等着不如直接把我抓回去呢? 所以,至少我要逃到冈瑟就算改变主意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那到底要逃到哪里才行呢? 这还用问吗?至少要逃出勃艮第才行。 冈瑟·哈根是勃艮第王国的勇者。只要我逃到别的国家,悄悄地躲起来,他就找不到我了。 那该去哪里呢? 在这个世界,也就是《尼伯龙根的悲剧》的世界里,有七个国家。 异族的国家有两个,魔族的国家有一个。剩下的四个是人类的国家。 冈瑟的大本营勃艮第王国。 布伦希尔德的故乡,同时也是弗里特的大本营莱茵王国。 这两个地方首先排除。就算我遮住脸,也很快就会被认出来。 那么只剩下两个选择了…… 东方勇者阿特利·埃策尔的大本营也必须放弃。 那里的人种和布伦希尔德完全不同,我去了肯定会太显眼。 所以,我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只有一个。 大陆北部的强国,赫尔沃尔。 只要不遇到赫尔沃尔王国的勇者海德曼,那里就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 之后两个月过去了。 两个充满惊险和磨难的月份。 这段时间足够让我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真是个操蛋的地方。 也足够让我把之前计划好的人生规划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mmm,要是一一解释清楚,恐怕一整天都说不完。 所以,简单概括一下就是……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吃掉的麵包数量,跟我杀掉的人数差不多?(你还记得你吃过几片面包吗,jojo) 没错。 一个从没杀过鸡的韩国青年,在短短两个月内,就变成了一个杀过一百多人的传奇杀人魔。 而那个人就是我。 我真是,日了狗了。简直不敢相信。 我忍不住想骂人。因为我杀的那些人,都是正当防卫。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EP1. 小说中的世界,远看才是喜剧 (7) 该从哪里说起呢? 啊,对了,就先从我的初体验开始吧。 常言道,第一次总是很痛苦的,这话果然不假。 那可真是一段痛苦的经历。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苦笑,我也做不了别的。 ◆◆ 在饥肠辘辘中,我靠着不知名的野果,一路狂奔了三天三夜,终于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小村庄,里面住着些火耕民。 这个小村子只有十几口人,他们靠着刀耕火种勉强糊口。说它是村子,其实规模小得可怜。 两个老人,四个中年人,五个正当壮年的青年。还有……三个女人? 他们是我穿越到这具身体后,第一个真正交流的异世界居民。 你说冈瑟?那家伙不算。 那混蛋只会自顾自地叽里呱啦,我除了骂他「吃屎去吧」之外,一句话都没说过。 总之,我遇到的第一批异世界居民,出乎意料地淳朴善良。 他们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骑士,我回答说不是骑士,只是个普通的冒险家,也许是因为这样? 毕竟比起骑士,冒险家应该更容易相处吧。 总之,一开始还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对我戒备森严的村民们,从那时起就彻底改变了态度,笑容满面地欢迎我。 他们给予我的热情和善意,即使在我原来的世界也是难得一见的。 「啊哈,原来是冒险家啊!我的儿子也嚷嚷着要当冒险家,离家出走了,说不定你们在哪儿见过面呢!」 「你说你在森林里迷路了三天?哎哟,小姑娘真是辛苦了。来,吃点东西吧。」 这就是所谓的乡土人情吧。他们真是善良。 他们毫不怀疑我迷路的说辞,还安慰我辛苦了,甚至主动给我提供食物和住处。 ……是啊,他们非常「善良」。 「善良」到半夜三更还主动提供上门服务。 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那个村长,建议他们在半夜我脱掉盔甲熟睡的时候,抓住我,想割断我的手腕。 这真是金玉良言啊。 一句话就让我彻底明白了他们热情款待外乡人的原因,深夜造访的目的,以及这个世界的治安和道德水平。 还好我留了个心眼,整晚都没睡,不然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想想都后怕。 ◆◆ 那天我学到了两条宝贵的经验。 第一,对于陌生人的好意,一定要先保持怀疑。 而另一条是—— 「啊啊啊啊啊!」 「我靠,是骑士!她是个骑士!」 我的战斗力比想象中要强得多。 强到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就把十四个人全部砍翻在地。 事情是这样的。 趁着夜色悄悄靠近的村民们,在我还没来得及逃出屋外之前,就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啊?」 他们看到的不是脱掉盔甲呼呼大睡的猎物,而是一个反射性地拔剑的女骑士。 我真的是别无选择。 和冈瑟那次不同,这家的窗户小得可怜,根本不可能破窗而逃。 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正面突破房门。 「哈啊啊啊!」 我怒吼一声,仿佛要将心中翻涌的紧张感全部宣泄出来,同时拔剑出鞘, 直指一个胡子拉碴、手握柴刀的中年男人。 结果令人震惊。 「呃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中年男人慌忙挥舞着柴刀,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然而,我手中的长剑轻巧地一转,将柴刀拨到一旁,剑身去势不减,如同利锥一般,直刺中年男人的喉结。 我的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快如闪电。 「呃,呃啊……!」 中年男人瞪大了双眼,看着穿透喉咙的剑身,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我右脚猛地踹在他的腹部,将他踢飞出去,同时顺势抽出长剑,向旁边一挥。 「呃,啊?!」 一个拿着草叉的年轻男人发出一声愚蠢的呻吟,伸手摸了摸被剑锋划过的脖子。 下一刻,他的脑袋像滑落一般滚落在地,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你,你这疯女人!」 眨眼间就死了两个人,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惊恐地大叫,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匕首刺向我。 那动作,就像是要刺死出轨男友的女学生一样笨拙。 我向后退了一步,让匕首滑过胸甲,同时伸出左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向下压。 「呃啊……!什么,力气……!」 男人像罪犯一样,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 我反手握剑,将剑尖狠狠地刺入他暴露在外的后颈。 他的颈骨就像豆腐一样轻易地被刺穿了。难道他得了骨质疏松? 「雷夫!马克……!我靠,不是说她睡着了吗!」 刚才被我踢飞的中年男人的尸体压倒在地上的男人,扭曲着脸破口大骂。 他似乎没有勇气冲上来,只是贴着地面不断后退。 「呼……」 我默默地注视着排在他身后的村民们,轻轻地擦拭着沾满鲜血的长剑。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我和眼前的男人们一样震惊,只不过我震惊的对象是我自己。 第一次杀人。 而且一次就杀了三个,如此轻易。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的本意并不是要刺死或者砍死这三个人,我只是想挥舞着剑让他们惊慌失措,然后趁机逃跑。 但是,怎么说呢……我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从我面对挥舞而来的柴刀的那一刻起,到我把剑尖刺入那个拿着匕首的男人的后颈的那一刻,我的身体一直在自主行动。 那是我从未想象过的,如同游戏中才会出现的快速而流畅的剑术。我以前连比菜刀长一点的刀都没拿过,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然而,它却真实地发生了。 只是一瞬间,我的身体就擅自行动起来,将三个人变成了肉块。 「这,这到底……」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就像被推出巢穴的雏鸟会本能地扇动翅膀一样,某种冲动驱使着我的四肢。 感觉就像肌肉在向大脑灌输知识一样。 剑应该这样挥舞。 腿应该这样踢出去。 刺这里就能致命——诸如此类的知识。 也许,这就是布伦希尔德作为骑士积累的经验吧? 我只是被这种经验引导着,像提线木偶一样,毫无意识地重复着身体记住的动作。 而结果就是眼前的三具尸体。 「……呕。」 我轻轻咬着嘴唇,发出一声低吟。 看着那双半翻着、失去焦点的眼睛,我感到一阵反胃。 就像深夜开车撞到小鹿或野猫的尸体时一样。 ……换句话说,我对这件事的冲击也只有这么大而已。 「真他妈操蛋,这算什么事……!」 「操,早知道就放过她算了……」 「闭嘴!还愣着干什么,射箭!用箭射死她!」 当然,我没有时间沉浸在震惊之中。 即使已经死了三个壮汉,剩下的男人们也没有逃跑,反而怒吼着向我扑来。 他们的表情,就像看到了杀害家人的仇人一样。也许事实的确如此。 因此,我只能默默地瞪着他们,再次握紧擦干净血的长剑。 然后。 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的深夜。 这个火耕民村庄收获了十四具肥料。 ◆◆ 那一天的教训彻底改变了我。 它让我深刻地意识到,这里不是五分钟就能走到警察局的21世纪繁华都市,而是一个笑脸相迎的邻居会拿着草叉上门取你性命的野蛮世界。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真正的苦难之旅。 这是一条充满磨难的修行之路,我每天都要吸取新的教训。我获得了无数的感悟。 - 尽量遮住脸。 - 戴上头盔。如果你不想脑袋开花的话。 - 熊比人强壮。 - 商队随时可能变成强盗。 - 人肉盾牌很有用。 - 战斗中如果看到有人施法,优先干掉他。 - 如果不能在城里过夜,那就露宿街头。 - 要么自己做饭,要么去正规的餐馆。 - 舒适的洞穴里通常有怪物。 这些都是用鲜血换来的教训,所以每一条都无比珍贵。 就这样,我杀了大约一百人。 都说万事开头难? 也许是因为我的初体验是15连杀,所以之后再杀人也没什么感觉了。 只是有点恶心而已。比如人死时散发出的恶臭,溅到身上的温热血液的触感等等。 黏糊糊的,臭烘烘的,还特别难洗。 总之,有轻松的战斗,也有差点丧命或被俘的激战。 确信没有后顾之忧后立刻拔刀相向的商贩。 提议与我同行的旅人和小山村的村民们。 袭击我的山贼。 还有,让我帮忙,等我靠近后却挥舞匕首的女人。 幸运的是,我凭借布伦希尔德的身体记忆和身上的盔甲,成功地从所有战斗中活了下来。 就这样,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韩国无业青年刘河民就进化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异世界剑士。 简直就像鲤鱼王进化成了暴鲤龙。 查尔斯·达尔文,你是对的。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适应新的环境。 不惜一切代价。 EP1. 小说中的世界,远看才是喜剧 (8) 我换下那身走到哪儿都扎眼的华丽盔甲,穿上普通的衣服,翻山越岭,终于抵达了赫尔沃尔王国。 我决定在这个国家的贝斯皮安市定居下来。 这是一座宜居的城市。 商业街繁华热闹,治安良好,物价也还算合理,是个很普通的都市。 虽然整体水平也就类似中世纪,但在这个世界,这样的城市已经足够让人安度一生了。 虽然我原本想要低调隐居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怎么说呢,我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其实这问题我应该想到的。 什么问题? 当然是身份和职业问题啦。 既然决定要好好生活,就得赚钱吃饭,要赚钱就得工作……但对我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我亮出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这个名字,否则我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 除非有当地人能为我做担保,否则坦白说,我和非法滞留者没什么两样。 愿意雇佣这种人,心地善良的老板,大概也就只有酒吧老板和妓院的老板了。 如果我有什么特殊技能,或许还能去那些地方应聘。 比如厨师、皮革匠、铁匠之类的。 如果这是真正的中世纪,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这个世界是游戏世界,所以即使是女人,从事这些工作也是可行的。 然而,这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 无论是布伦希尔德的身体还是我自己的,会的技能也就只有熟练地切断颈动脉而已。 所以,还能怎么办呢? 如果不想去当妓女,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即使是身份不明的流浪汉或外乡人,只要申请就能被录用的少数几个工作之一。 「……我来注册成为冒险者。」 我只能选择成为冒险者。 ◆◆ 之后的事情,就如你所见。 我成为了一个名叫希尔德的木牌冒险者,在干了一个月左右的各种杂活后,终于晋升为铁牌冒险者。 那大概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我记得这期间我大概杀了四十个人。都是些变成强盗的队友。 ……那不是我的错。 真的。我都是正当防卫! 是因为「来者不拒」的开放式雇佣政策吗?感觉遇到的垃圾比我一个人旅行的时候多了一倍。 总之,我就这样成为了贝斯皮安冒险者公会的一名铁牌冒险者,「铁面」希尔德。 < 铁面 > 大概是因为我吃饭的时候也不摘下头盔,而且每次把队友团灭回来都说是「那不是我的错」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外号就加在了我的名字前面。 真是羞耻死了。 本来,外号对于冒险者来说,是证明实力和名声的勋章。 比如「疾风的」什么什么的,「食人魔」谁谁谁之类的。 应该说是证明我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冒险者的标志吧? 所以冒险者们都为拥有外号而感到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功绩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但那至少也是银牌级冒险者的事情。 像我这样的铁牌冒险者有了外号,就……。 怎么说呢,就像给一个性格古怪的新兵蛋子戴上黄色的肩章一样。 ……意思是说,这是个废物,注意别让他惹事。 我感到很委屈。 真的。 虽然多亏了那些强盗的钱包,我的日收入是铁牌冒险者平均水平的三倍,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委屈。 「您倒是说句话啊……」 当然,就算我这么解释,接待员小姐也只会像看着离家出走又回来的妹妹一样,深深地叹气。 ◆◆ 啊,接待员小姐确实有个离家出走又回来的妹妹。 好像叫尤妮? 那女孩说讨厌不让她当冒险者的姐姐,就一气之下跑到别的城市去了。 后来她差点被抓去当强盗的玩物,正巧被路过的我发现了,就救了她。 接待员小姐这么努力地维护我,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毕竟差点就多了几十个外甥了。 当然,除了感激之情外,应该也有更现实的原因。 能毫发无损地干掉十五个强盗,说明我的实力至少达到了铜牌级。 二十岁就拥有铜牌级的实力,意味着几年内就能达到银牌甚至金牌。 对于公会的工作人员来说,自然是不想错过我这样的人才。 据说自己负责的冒险者升到银牌或金牌,工作人员能拿到不少奖金。 然而,我却因为在一个半月内杀掉了四十多个冒险者,面临着被驱逐的危险,真是哭笑不得…… 说实话,那不是我的错,是这个把良心和道德观念丢进下水道的世界错了! 这里又不是什么江湖,道义都去哪儿了? 想想看。 如果这是一个法治、正义、伦理和秩序井然的社会,我会被说成废物吗? 我应该会得到表彰才对。 单枪匹马抓获一百五十个黑帮成员的警察,大概都能当上局长了吧。 「——您说是不是?我杀了四十个强盗,这功劳还不够大吗?不应该把我驱逐,而应该升到铜牌才对吧?」 因为有点委屈,我就跟接待员小姐抱怨了几句, 「……希尔德小姐,您是不是没有……」 结果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也太没羞没臊了,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啊?啊,嗯。确实。」 我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突然那么说,但我的确没有。 「我的确没有父母,但是……」 「不,不是父母!您现在是想把我塑造成什么恶人……!」 接待员小姐吓了一跳,肩膀颤抖着环顾四周。 那表情就像一个到了菜市场才发现自己忘记穿内衣的女孩。 「您刚才不是想骂我没有爹妈吗?」 「我怎么会……!我说的是良心,良心!」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在韩国,问「有没有」通常是指问父母是否健在,所以我搞错了。 不愧是东方礼仪之邦,一天要问候别人父母好几次。我也经常问。 「良心?我多得都快溢出来了。」 那玩意儿我确实多得要命。 就算不知道,如果把我的胸口剖开,里面大概有60%都是良心吧?剩下的40%是委屈。 「如果我没有良心,我就会去当强盗,而不是抓强盗了。您也知道,铁牌级别的冒险者根本打不过我。」 「那……!我的意思是……!唉,真是的……尤妮……」 也许是被我完美的自我辩护堵得哑口无言,接待员小姐像个败诉的检察官一样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啊,对了。我想了一下。」 我决定趁热打铁,再说几句我一直想抱怨的话。 「一开始就给我安排靠谱的队友不就好了吗?总是跟刚来的新人组队,才会经常遇到强盗吧。」 这番话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有道理。就算把苏格拉底叫来,他也只能点头认输。 但接待员小姐并不打算认输。她是个难缠的对手。 「……那个,希尔德小姐。您还记得贝迪先生吗?」 贝迪? 那是谁? 我歪着头,眨巴着眼睛。 「……看来您不记得了。就是您刚拿到木牌不久,一起做过采集野生史莱姆任务的那位冒险者。」 啊,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 「……那次真的是个意外。」 「是啊。肯定是意外。您把贝迪先生想拍您肩膀让您放松一下的左臂给卸下来了,不过您还是把他带回来了。」 那次真的是个意外。当时我刚杀了百来号人没多久,对周围的一切都高度警惕。 我比断臂的贝迪还要震惊。 「里克先生只是被射偏的箭矢蹭到了盔甲,汉密尔顿先生只是踩到泥巴滑倒了而已。不是吗?」 「……」 的确……有过……这样的……意外。 被箭射中后背,我下意识地挥剑反击;有人从背后扑过来,我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胳膊用膝盖顶了上去。 「您把将近十个本地冒险者送进了治疗所,现在却要求安排靠谱的队友?这可能吗?」 「……对不起。」 我无言以对,低下了头。 ……回想起来,我木牌时期确实惹了不少麻烦。 那会儿我稍微受点惊吓就会挥剑乱砍。 EP2. 工作时间到了 (1) 就这样,我成了无业游民。 虽然只是没有委托上门,并没有被剥夺冒险家资格,法律上我还是公会里的冒险家…… 但那也只是法律上的说法罢了,没有工作的临时工和无业游民有什么区别? 至少对我来说没差。 反正都是没活干还一直花钱。 「最近好像经常看到你啊。难道是放弃冒险家工作了?要退房的话得提前两天……」 看来不只是我这么想。 旅店老板一边把点的炖菜盛到碗里递给我,一边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成了无业游民。 也是,怎么看都是个闲得没事干的无业游民吧。 以前忙的时候,每次离开旅店都是两到四天后才回来,而最近却成了旅店床铺的忠实用户。 「没有,只是暂时休息一下。」 「要走的人都这么说。」 「真的不是。要走的话我早就走人了,在木牌时期被那些铁牌的家伙欺负的时候就走了。」 我接过滚烫的杂烩炖菜,摇了摇头。 和旅店老板的误会不同,我不是辞职了,而是被停职了。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期限未定的委托停职处分。 说实话,要是换了其他铁牌冒险家受到这种处分,早就收拾东西跑去其他城市了。 毕竟不像铜牌以上的冒险家那样休息几周也饿不死,铁牌和木牌冒险家大多都很穷。 休息一周连房租都付不起。 除非是特别能忍的家伙,否则在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接到委托的情况下,谁会饿着肚子硬撑下去啊。 所以,一旦被停职,就只能逃到其他城市,在当地的冒险家公会重新就业。 虽然之前的经验全部作废,又要从木牌重新开始……但总比饿死强百倍千倍。 也就是说,停职处分虽然没有强制性,但其实和驱逐令没什么两样。 一般来说是这样。 我当然例外。我的钱包才不会因为休息两三周就空掉呢。 不像其他冒险家,明明几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有闲钱就全花在酒局上。 这多亏了两个月的旅程中赚到的钱,以及强盗们慷慨赠送的丰厚战利品。 虽然每个人身上没几个钱,但积少成多,宰了四十来个之后,也攒下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所以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当然,如果这种情况不是持续几周,而是几个月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不过这方面可以放心。 接待员小姐向我保证过。只要我这段时间安分守己,她会想办法帮我解除停职处分。 她说最多两周就能搞定。 所以,对我来说,停职处分不过就是个长假而已。 果然人脉很重要啊。当初救下那个叫尤妮的女孩真是太好了。 虽然尤妮本人并不怎么喜欢我。 可能是因为强盗把她当人质的时候,我回答说一个小女孩的命跟我没关系,要杀就杀吧? 唉,当时也是没办法啊。 表现出在意人质的性命只会被人利用而已。不是吗? 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脖子上架着刀,对方还说什么如果不想看到这女人死就放下剑投降…… 这世上哪有听到这种话就放下剑的傻子啊。 那样只会让我变成买一送一的赠品,根本救不了人质。 接待员小姐很理解这一点,所以在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表达了感谢…… 尤妮那丫头可能还小不懂事吧,虽然感谢我救了她,但还是对我当时毫不关心她的性命耿耿于怀。 不,与其说是耿耿于怀……怎么说呢,应该说她有点怕我吧?就是那种感觉。说是感激我,但又觉得我很可怕之类的。 小孩子真是的。 ◆◆ 最长两周的假期。 对每天都像社畜一样辛苦工作的现代人来说,这简直是甜到掉牙,甚至感动的想哭的假期…… 「……无聊死了,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 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每天都无聊透顶。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像现代地球那样娱乐活动丰富多彩,这个世界仅有的娱乐活动也就是喝酒、赌博、看角斗场表演,或者看德雷克赛跑之类的。 德雷克赛跑其实挺……不,说实话非常有意思,但那只在周末举行,像今天这样的工作日根本看不到。 逛商业街也只是一两天的事,到了第三天就腻了。 所以即使不能接委托,我也会去委托所,和那几个认识的人闲聊。 还让他们要是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别藏着掖着,一定要告诉我。 「……希尔德小姐。您知道我不是只负责您一个人吧?」 「有什么关系,一看今天就没啥事嘛。」 我环顾着异常冷清的委托所,耸了耸肩。 才过了三天,自从干掉那个叫汉斯的强盗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委托所里原本应该挤满了冒险家,现在却像赌徒的钱包一样空空如也。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用拇指指着身后,问她原因。 「唉……是啊。告诉你也无妨吧。」 接待员小姐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然后向等待着的我解释了详细情况。 内容并不长。 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情报。 只不过是,距离这里大概五天路程的山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地牢入口而已。 看起来至少有十层以上的地下城。 「铜牌和银牌的冒险家大部分都去了那里。新地牢,还是中层地牢,可是个一夜暴富的好机会。」 她说的没错。 中层地牢不像低层地牢那样只有1到4层,非常危险,但回报也同样丰厚。 更何况,还是个从未被发现过的新地牢。 冒险家们当然会疯狂了。 不只是冒险家,还有那些委托他们探索地牢的富豪们也一样。 「中层地牢啊……具体几层还不清楚吗?」 「那得等探索结束后才知道。不过从入口处就遭遇了兽人的情报来看,肯定是中层以上的地牢。」 兽人啊…… 单挑的话我觉得我能赢,但一群的话就不好说了。布伦希尔德的本能剑术也不是万能的。 总之,新地牢的出现是个非常有趣的消息。 虽然我被禁止接受委托,而且只是个铁牌冒险家,根本没资格进去……但等我升到铜牌之后,就可以去看看了。 和那种想长命百岁就绝对不能靠近的深层地牢不同,中层地牢对冒险家来说就像是要陪伴一生的伴侣一样。 低层地牢刷一百遍一千遍也赚不了几个钱,而深层地牢又连接着魔族的领域,危险至极。 那些不要命地踏入深层地牢的家伙,大多都是有不得不去理由的强者。 比如有义务拦截从地牢里爬出来的魔族的王国骑士,或者要深入魔族领域讨伐魔王的勇者队伍。 除了这些人以外,很少有人会踏入深层地牢。 而中层地牢,危险程度一般,但战利品的质量却很高。 因为中层地牢说到底,就是被废弃了很久,道路完全断绝的深层地牢的最终形态。 和魔族主力部队盘踞的深层地牢不同,中层地牢里盘踞的敌人,最多也就是一些落单后自行繁衍的杂兵而已。 比如兽人,或者巨魔之类的。 这些家伙,只要几个铜牌冒险家一起群殴,或者两三个银牌冒险家就能轻松搞定。 所以冒险家们当然会趋之若鹜了。 危险性不高,而且只要打倒它们,就有很小的几率获得古代魔族军队的装备。 ……当然,对我来说现在也只是画饼充饥而已。 ◆◆ 之后,我和接待员小姐闲聊了一会儿。 她说因为银牌和铜牌冒险家都跑去探索地牢了,人手不足,上司们的怒火都烧到他们身上,而不是我这里。 还说尤妮之前一直坚持要当冒险家,现在对接待员的工作感兴趣了,真是万幸。 我们就这样聊了两个多小时。 虽然觉得在冒险家面前说家人没选择当冒险家真是太好了有点不太合适…… 不过,我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个死亡率很高的职业。 说实话,很多情况下都不只是死亡那么简单。 接待员小姐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妹妹放弃了冒险家的梦想,她才会感到安心吧。这就是亲情啊。 ◆◆ 世事难料。 我原本以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中层地牢发现事件,却成了我的意外之喜。 就在我和接待员小姐闲聊的两天后。 「希尔德小姐,有个指定委托,您有兴趣吗?」 我又有了工作。 EP2. 工作时间到了 (2) 「指定委托?好啊,没问题。」 我点点头,在接待员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说真的,像我这种铁牌冒险家接到指定委托,简直是稀奇古怪,闻所未闻。 为什么呢? 因为一般指定委托都是指名道姓地找那些名声赫赫的大人物,而不是我这种连铜牌都没混上的铁牌菜鸟。 「那么,是什么委托呢?」 不过,这种疑问还是等听完委托内容后再考虑也不迟。 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 据接待员小姐解释,指定委托分为两种。 一种是名副其实的指定委托,也就是指名那些有名的冒险家;另一种是间接指定委托,由委托人提出要求,公会从中挑选合适的冒险家推荐给委托人。 我的情况属于后者。 也就是说,并非委托人指名要我希尔德,而是符合委托人要求的冒险家只有我一个。 这都多亏了新开放的中层地下城。 铜牌以上的冒险家大部分都跑去那边了,剩下的冒险家里,就数我最合适了。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有铜牌或银牌冒险家……只是他们属于预备战力,不能随便派出去做这种普通的委托。 "这是领主的指示。'为了应对紧急情况,必须保证一定数量的战力常驻。因为有这样的原则,所以剩下的冒险家都不能动,也不应该动。 ……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原则。 冒险家公会的内部情况,在原著里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设定,提都没提过。 总之,既然不能动用铜牌冒险家,那就只能用铁牌冒险家组队了…… 「但这只是我们的情况,委托人肯定不会接受吧?」 不出所料,委托人强烈抗议了。 就算人手再怎么不足,三个铁牌冒险家也太敷衍了吧。 「这可真是个难题。如果是小村庄的村长或者普通市民,还能随便糊弄过去,但这次的委托人,虽然只是见习,却是魔法塔的魔法师。」 据说公会方面也相当为难。 如果是没有组织的流浪魔法师倒也罢了,要是得罪了魔法塔的魔法师,以后的麻烦事可就多了。 魔法塔那帮家伙,说是魔法塔,其实就是个卡特尔。 垄断了药水、卷轴等魔法物品生产和流通的卡特尔。 他们把冒险家必需品的销售权牢牢抓在手里,要是得罪了他们,分分钟就给你来个价格炸弹。 魔法塔的见习魔法师都提出抗议了,你还敢说什么原则没办法,不服憋着? - 你敢瞧不起我们见习?瞧不起魔法塔?药水价格翻倍了解一下? 他们肯定会这么干的。 ……但领主亲自下达的指示又不能违抗,所以接待处的员工们只能干着急。 就在这时,我们的接待员小姐站了出来,好说歹说总算把那位见习魔法师委托人给劝住了。 她大力推荐了我——希尔德大人,铁牌最强,能轻松干掉其他铁牌冒险家的狠角色。 据说她还把我吹得天花乱坠:雇佣费用是铁牌水平,但实力绝对是铜牌以上,委托成功率高达90%的优秀剑士。 倒也没说谎。 只不过她隐瞒了队伍成员死亡率高达40%的事实而已。 「呃……这样真的好吗?」 总感觉像是把有瑕疵的商品,只宣传优点,隐瞒缺点,半骗半卖地推销出去了一样。虽然说的就是我自己。 「只要希尔德小姐不惹麻烦就行。」 那倒不用担心。 流浪冒险家或许会干这种事,但魔法塔的魔法师总不至于变成强盗吧。 我又不是嗜血成性的杀人狂,不会无缘无故地干掉队友。 我只是对攻击我的人进行正当防卫而已。 ……虽然偶尔也会防卫过当。 ◆◆ 接待员小姐解释完情况后,继续说明了详细的委托内容。 「委托人是名叫艾米的见习魔法师。她需要攻略一个低层地下城,所以需要冒险家来保护她。」 攻略低层地下城。这委托平凡得令人惊讶。 「攻略低层地下城?就这?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特意要求铜牌冒险家吧……」 甚至不需要我出马,三个铁牌冒险家就能轻松搞定。 「啊,是这样的。据说最底层很有可能藏有魔导书。那样的话,地下城的怪物就会受到魔导书魔力影响,比其他低层地下城的怪物要强一些。」 藏有魔导书的地下城吗? 那就能理解了。原著里掉落魔导书的地下城,难度确实比其他地下城要高一些。 「委托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队伍配置怎么样?不会只有我和委托人两个人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只能拒绝了。 讨伐野生怪物还好说,探索地下城至少要四人小队才行。 「当然不会了。我怎么会那么做呢?我已经找好了一位牧师和一位战士。都是经验丰富的可靠人选,请放心。」 一位牧师和一位战士。配置还不错。 虽然少了弓箭手,对突袭的防御会弱一些,但好处是受了伤可以立刻治疗。 「他们叫什么名字?」 「牧师叫博尔顿。战士,嗯……叫基凯尔·格雷格?对,基凯尔·格雷格。」 「基什么?」 哪有人叫基凯尔·格雷格的。 这名字也太怪异了吧。 我严重怀疑他父母给他取名字的时候是不是得了重感冒。 不然怎么会取这么个鬼名字。 「基凯尔·格雷格。名字是挺特别的,对吧?不过他的实力绝对没问题。」 接待员小姐笑着耸了耸肩。 名字什么的无所谓啦,实力和人品过关就行。 像我这样总是遇到强盗的家伙,只要对方是个人样,我就谢天谢地了。 ◆◆ ……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第二天上午,我准备好地下城探索装备,前往接待处,见到了在那里等候的牧师和战士。 「啊,请问是希尔德小姐吗?幸会,我叫博尔顿。」 女神教的牧师博尔顿,是个棕色头发,留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短胡须的男人。 年龄大概二十出头。朴素的黑色牧师服的领口处,挂着金属制的冒险家徽章和女神教的念珠。 实力和性格如何还有待观察,但至少第一印象还不错。 然而,战士那边…… 「咔咔!」 光听这笑声就感觉来者不善。 更不用说他的外貌了。 「幸会,人类女性!我,基凯尔·格雷格!亚丁沼泽,战士!」 「……呃呃……」 面对基凯尔·格雷格那张表情难以捉摸的脸和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我一时语塞,只能呆呆地点头。 身高至少180cm。 Z字形的腿部关节。 覆盖着鳞片的胳膊和锋利的爪子。 再加上画龙点睛的,那张酷似蜥蜴的带角面孔。 我从未想过会在北方遇到的异族——蜥蜴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天哪。 怪不得名字这么奇怪,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人。真是万万没想到。 「女人,不打招呼吗?打招呼很重要。人杀人很容易。所以要懂礼貌!」 我惊呆了,傻傻地盯着那张蜥蜴脸,他吐着舌头,嘶嘶地教训我要懂礼貌。 由于他说话总是夹杂着奇怪的金属摩擦声,我听得非常费劲。 「啊,是这样啊。失礼了。我第一次见到蜥蜴人,所以……」 人与人之间要互相尊重。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理,所以我乖乖地道歉,点了点头。 「我是铁牌剑士希尔德。请多关照,博尔顿先生,基凯尔·格雷先生。」 「也请您多多关照。」 「基凯尔·格雷格!」 蜥蜴人纠正我说,他的名字是基凯尔·格雷格,而不是基凯尔·格雷。 等等,他是在纠正我吗? 因为是蜥蜴脸,我看不懂他的表情,再加上他说话方式又那么奇怪,我很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啊,好的。基-基凯尔·格雷格先生。」 「咔咔!人类的发音很难吗?我理解!我也是,人类的语言很难!」 至少,这「咔咔」声应该是笑声吧。 「咔咔!咔咔!」 ……大概吧。 ◆◆ 委托我们的见习魔法师似乎还没到接待处,所以我们三人围坐在接待处的桌子旁,一边等她,一边闲聊。 说是闲聊,其实也不是什么家长里短的八卦,大多是关于装备和战斗方式之类的问题。 例如—— 「博尔顿先生,您是想成为圣骑士吗?」 我指着博尔顿像拿魔杖一样握着的长枪问道。 牧师和长枪,这组合不仅罕见,简直闻所未闻。 但如果是圣骑士和长枪,那就另当别论了。那是经典中的经典组合。 「哈哈,不是的。这只是用来防身而已。」 当然,博尔顿大叔并不是想成为圣骑士。 这其实很正常。如果他是圣骑士预备役,那他至少会穿盔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穿一件牧师服。 他说,这杆长枪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比如用尽了所有神圣奇迹,或者敌人突然袭击的时候用来防身。 「一般不都是拿钉头锤吗?」 我反问道。 牧师的辅助武器,不应该是钉头锤吗?或者干脆不带武器。 「哈哈,钉头锤太残忍了,不是吗?」 博尔顿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 「我曾经用它教训过一个小偷,结果他的两只眼球都飞出来了,那画面不太好看。所以我换成了长枪。」 「啊?」 这说的什么鬼话? 我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这种事能笑着说出来吗? 你居然用钉头锤把一个小孩子的脑袋砸碎了?就因为他偷东西? 这也太变态了吧。 就算要惩罚小偷,也应该砍掉他的两只手就够了,怎么能直接把他的头砸碎呢? 「呃……这惩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就连我这种经常被人说下手太狠的人,都觉得他做得太过分了。 「希尔德小姐或许会这么想。但比世俗的法律更重要的是维护教团的原则。偷窃牧师的财物,就应该被砸碎脑袋,这是原则。」 博尔顿带着慈祥的微笑说出这番话。 这原则也太可怕了吧。 据说女神教的狂信徒比魔法塔的卡特尔还要可怕,看来传言非虚。 EP2. 工作时间到了 (3) 波顿选择长矛,并不仅仅是因为狼牙棒太残忍。 他自认为不擅长近身肉搏,要是小而敏捷的怪物近身,狼牙棒根本抡不到。 所以思来想去,他最终选择了长矛。 他说,长矛射程远,可以在敌人靠近之前就刺穿他们。 听起来还真有点道理。 对高手来说,武器之间的优劣并不明显,但对铁牌菜鸟来说,拿刀的几乎不可能赢过拿长矛的。 ◆◆ 与只有一杆长矛和一件圣职长袍的波顿不同,基凯尔·格雷格作为前排战士,装备齐全。 他一手拿着长度适中的鱼叉,另一手拿着包着皮革、边缘用铁加固的圆盾。 不仅如此,腰间还挂着手斧和匕首。 这身装备在铁牌冒险者中绝对算得上是A级中的A级。 我?我当然是S级。 虽然我的武器只有一把长剑和一把更像是工具而非凶器的短匕首,但我的盔甲即使在铜牌佣兵中也属罕见。 总之,正如接待员小姐保证的那样,两人至少外表合格。 除了一个是狂信徒,另一个是蜥蜴人这种小问题之外。 ◆◆ 闲聊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十分钟。 「委托人有点迟到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瞥了一眼委托所的大门,歪着头。 考虑到预定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但我们的委托人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委托人,也就是……艾米小姐吧?等等就好,她很快就会到的。她是魔法师嘛,准备工作可能比较多。」 波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看来,偷走神父的钱包是必须敲碎脑袋的罪过,但浪费神父的时间却神奇地无罪。 毕竟,身无分文的扒手少年和魔塔所属的见习魔法师之间,身份差距比尼罗河还要宽广。 「教团的原则」里应该也有这种灵活性。如果没有这种灵活性,他们早就因为到处惹是生非而灭亡了。 「咔咔!女人就是爱迟到!很正常!不懂得时间就是金钱!」 基凯尔·格雷格咔咔地笑着,开始讲他自己的经历。 他说他曾苦苦追求一位蜥蜴人女性,对方明明约好了见面,却让他等了一整天。 还有,他曾经和一位蜥蜴人女性同属一个狩猎小队,但对方直到狩猎结束都没出现,害他只能独自狩猎,真是令人心酸的往事。 「呃……你真是辛苦了。」 这故事残酷得让我差点掉眼泪。 这家伙,在老家肯定不受欢迎吧…… 我不太了解蜥蜴人的审美标准,但基凯尔·格雷格在蜥蜴人看来应该算是丑男吧。 完全没有雄性魅力的那种。 ◆◆ 大约五分钟后,发布地下城探索委托的见习魔法师艾米终于抵达了委托所。 「你们就是公会推荐的冒险者?」 艾米是一个齐肩红色短发、脸上有淡淡雀斑的少女,迟到了不说,还一口一个「你们」,这没礼貌的态度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简直就是魔塔魔法师的典型性格? 身高大概165左右。年龄一看就不到二十岁,她穿着代表魔塔的袍子,外面披着一件毛皮斗篷。 「啊,您是艾米魔法师吧。您好,我是侍奉埃利亚内尔女神的忠实信徒,波顿。」 波顿笑容满面地欢迎委托人。他以神父特有的礼貌语气说道。 「希尔德。」 我简短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不要和没礼貌的人说话。这是我从经验中学到的至理名言。 和这种类型的人长谈,最后只会以互相问候对方父母告终。 「沼泽战士,基凯尔·格雷格!迟到了,快走!夜晚寒冷!」 基凯尔用蜥蜴人特有的简短而奇怪的语气做了自我介绍,并催促我们赶紧出发。 想想看,这只蜥蜴人从一开始就对我们用非敬语。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用敬语的样子,所以我就没计较。 「呃……嗯。好吧,详细情况路上再说吧。」 令人意外的是,艾米对基凯尔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 不仅没有反感,她还乖乖地点了点头,欣然同意。 我还以为这个没礼貌的魔法师会说些什么呢,真是奇怪。 「咔咔!咔咔!回答得好!走!」 「呃……」 看到艾米因为每次基凯尔开口说话都吓得一哆嗦,我大概知道什么回事了。 没错,蜥蜴人的长相确实有点吓人。 蜥蜴人特有的尖尖的、疙疙瘩瘩的爬虫类脸。 如果是巴掌大的宠物蜥蜴,或许会很可爱,但长满鳞片的巨大肌肉块上顶着这么一张脸…… 说实话,比怪物的脸还要凶狠几十倍。 我想,如果我不知道有这种种族存在,在野外遇到的话,大概会把它当成怪物先下手为强吧? 就算失手杀死了它,陪审团也会一致裁定我无罪。他们会说,顶着那样一张脸本身就比手持凶器的歹徒更具威胁性。 蜥蜴人就是长这样。 ◆◆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城市,前往目的地。 这次委托的目标是一个小型遗迹,坐马车大约需要4个小时。遗迹的地下潜藏着一个低层地下城。 如果步行的话,要走很长时间,但由于委托人提前准备了马车,我们省了不少力气。 毕竟,光走到那里就已经是一项工作了。 「在地下城入口检测到了异常的魔力数值。这意味着那里很可能藏有魔导书。就算不是魔导书,也肯定有其他与魔力相关的东西。」 艾米详细解释了委托内容。 「你们要做的,就是在我寻找它的过程中保护我。」 探索魔力数值异常高的地下城,找到并带回被认为是异常原因的物品。 这就是魔塔交给艾米的试炼任务。据说,如果她能带回有价值的成果,就能摘掉见习的标签,成为一名正式的魔法师。 「按照契约内容,魔导书或魔法物品都归我所有。其他的战利品你们三个自己分。这样可以吧?」 如果在一个普通的四人小队里说出这种话,不管是不是魔法师,估计都会被一刀捅死,然后埋掉。 因为这意味着她要独吞所有值钱的东西,其他人只能分点不值钱的杂物。 然而,我们并不是四个冒险者组成的队伍,而是委托人雇佣了三个冒险者作为护卫。 「是的,一开始就是这么约定的。」 「我没意见。」 出钱的人要拿走值钱的东西,没人会表示反对。 「等等!我有个要求!」 ……但「人」是有要求的。 不是人的队员理直气壮地举手提出了异议。 「要求……?你该不会是想现在反悔吧?我们已经出城了,你以为现在违反契约也没关系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艾米皱着眉头斥责道。 她质问基凯尔,既然一开始就同意了条件,现在出城了就翻脸,是想威胁她吗? 看来她已经忘记了对蜥蜴人脸的恐惧。 「错了!我们遵守契约!」 基凯尔挺起尾巴反驳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卖给我保暖的东西!有多少买多少!」 「你说什么,保暖的东西……?啊,你指的是温暖斗篷或发热石之类的保暖魔法物品吗?」 「没错!那样的东西,我全买了!」 基凯尔仿佛在肯定答案似的,鼓起喉咙嘶嘶地点头。 温暖斗篷,发热石。这两种魔法物品都能自行散发热量,是雪原等地维持体温的必备物品之一。 作为需求量很大的魔法物品,魔塔垄断了它们的供应,并以高价出售。 即使价格高昂,到了冬天也供不应求。 温暖的南方或许还好,但赫尔沃尔王国地处北方,平均气温很低。 布伦希尔德的身体比较耐寒,所以我并不怎么在意,但从基凯尔和艾米的穿着就能看出保暖物品的重要性。 现在冬天还没真正开始,他们就已经紧紧裹着毛皮斗篷了。 为什么波顿没事?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像神父一样靠毅力撑着吧? 「那种东西去魔塔买就行了……啊,也是。对铁牌来说确实有点贵。好吧,如果找到保暖物品,就按成本价卖给你。」 「真的吗!咔咔,谢谢!我会努力杀怪的!」 基凯尔瞪大黄眼睛,用更加嘶嘶的语气表达了感谢,感谢艾米放弃巨额利润,只收取成本价的仁慈。 就连我都对她的仁慈感到惊讶,更别说当事人基凯尔了。 看来,艾米和第一印象不同,在魔法师中应该算得上是个大好人。 这么说来,她用非敬语也很正常。 同为铁牌冒险者或许另当别论,但她毕竟是雇主。本来就不该对下级用敬语。 ◆◆ 之后,马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 波顿一直满意地点头,说仁慈是美德之一,艾米似乎很满意他的称赞,雀斑微微泛红,咯咯地笑了起来。 基凯尔看着艾米的眼神,简直就像蜥蜴看着面包虫。 这就是所谓的含情脉脉吧。 虽然蜥蜴人的表情难以捉摸,但不知为何,这次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情感。 他有那么高兴吗? 蜥蜴怕冷也很正常…… 但如果要拼命购买保暖物品的话,还不如留在南方呢? 「对了,基凯尔先生,您怎么会跑到北方来呢?」 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咔咔!想知道吗?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问题有点涉及隐私,我本来没指望他会回答……看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基凯尔咧开嘴,露出牙齿,出乎意料地爽快地回答了我。 「我,基凯尔·格雷格,是战士!这就是原因!」 ……这根本解释不通啊。 我只好举个更具体的例子,再次问道: 「呃……因为北方有很多好战的战士,所以想和他们较量一下……之类的吗?」 「差不多!沼泽战士,喜欢强大的敌人!我是来找最强的敌人战斗的!」 基凯尔点了点头。 最强的敌人。难道是指中层或深层地下城的怪物? 让我想想,北方的精英怪有哪些来着…… 「这还真有点意思。虽然这话从铁牌嘴里说出来有点奇怪。那么,你想和什么战斗呢?」 一直默默听着对话的艾米似乎也来了兴趣,她问基凯尔千里迢迢来到北方,究竟想挑战什么样的敌人。 「寒冷!」 基凯尔笑着回答。 「……?」 「什么?」 「寒冷是敌人。它让我们变得虚弱!所以我是来消灭寒冷的,寻找最寒冷的地方!」 令人惊讶的是,基凯尔想要打倒的「敌人」并非实体存在。 而是一个名为「寒冷」的无形概念。 「我要消灭寒冷!消灭寒冷,世界就会变得温暖。基凯尔·格雷格将成为沼泽英雄!咔咔咔咔!」 看来,基凯尔认为「寒冷」是可以战胜的。 他认为只要把名为「寒冷」的东西刺死,就能迎来温暖宜居的世界。 「……」 面对如此远大的目标,我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原来如此。他脑袋里装的不是脑子,而是乌冬面啊。 我终于明白基凯尔为什么会被同族的女性嫌弃了。 EP2. 工作时间到了 (4) 久违的马车之旅比我想象中舒适得多。 至少对基凯尔和博尔顿来说是这样。 「希尔德是吧?我听委托所的人说,虽然只是铁牌等级,但实力很强。」 当然,我不包括在内。 大概是觉得闷在马车里太无聊了,艾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缠着我说话。 基凯尔和博尔顿就像两扇屏风一样被晾在一边,她只顾着跟我聊。 嗯,这也可以理解。 和说话怪里怪气的基凯尔聊天简直是折磨,而神官博尔顿一看就是个沉闷无趣的家伙。 而且,不像基凯尔和博尔顿,我和她一样都是青春正盛的女性,所以她应该觉得跟我聊天比较轻松自在吧。 当然,这只是艾米的错觉,这具身体里装着的可是个在另一个世界活了二十多年的老男人……。 不过,只要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总之,因为这个原因,艾米就一直缠着我,跟我东拉西扯。 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有她那些我并不感兴趣的个人经历,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你几岁了?铁牌剑士的话,大概二十出头吧?」 ……说实话,我烦得要死。 「年龄啊……」 尽管如此,我还是认真地回答着她,尽量用简短的语句维持着对话。 毕竟对方是这次的委托人,而且还是魔塔所属的魔法师,以我铁牌冒险家的身份,平时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人物。 更何况,就她对待基凯尔的态度来看,在魔法师当中也算是脾气好的了,对她客气点总没错。 在冒险家这个圈子里,人脉可是很重要的。 「大概二十岁吧。」 灵魂的年龄是二十二岁,但这具身体的主人布伦希尔德,我记得是二十岁。 所以说二十岁也没错。 比铁牌冒险家的平均年龄还小,这本身就是一种天赋的证明。 「……大概?这回答真奇怪。」 艾米歪了歪头。 「嘛,反正也就差了两岁, 大概算同龄人了吧?对吧?」 「是啊……?」 我有点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从字面意思来看,她好像是在说,既然只差了两岁,就不用把她当姐姐看待,直接平辈论交就行了。 但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有必要特意说出来吗? 而且她一见面就对我用非敬语,现在又突然说这种话,真是莫名其妙。 「所以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客气,随意点就好。」 艾米耸了耸肩,提议我们不要用敬语。 更准确地说,是命令我不要用敬语。 这态度真是出奇的随意,甚至可以说是令人感动。 如果她不是比我小两岁……实际上是四岁的话,我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的。 让一个比自己大四岁的人随意点,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这要是搁在韩国,我非得给她来个头顶暴扣不可。 「就算你这么说……」 我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一直都是对工作上接触的人都用敬语,不管对方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这是理所当然的,商务礼仪嘛。 除非是那种没教养的蠢货,或者毫无人性的变态,否则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必须遵守。 「你一直用敬语,说实话,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是故意保持距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所以别用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吧。我可以叫你艾米吗?」 既然对方不喜欢,那我也只能照办。我立刻放弃了敬语。 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如果还坚持用敬语,那就比用非敬语更失礼了。 「……这才对嘛。比刚才好多了。」 艾米似乎对我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有点惊讶,不过她很快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们开始互称名字,不再使用敬语。 ◆◆ 「希尔德,你不冷吗?」 她是把我不再用敬语这件事,当成了我们正式建立友好关系的信号吗? 艾米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我聊各种各样的事情。这姑娘比我想象中健谈得多。 「我一到晚上就冷得要死。你只穿这么一件薄斗篷,真的没问题吗?」 「还好吧?活动活动身体就暖和了。」 布伦希尔德的身体非常抗冻。不仅仅是不怕冷的程度,甚至还能抵消一部分冰系魔法的效果。 「真羡慕人类的女人!我不能穿铁甲!会冻死的!」 基凯尔一脸羡慕地插嘴道,一边说着还瑟瑟发抖。 因为怕冷而不能穿铁甲,这也太废物了吧。 这种家伙估计也就止步于铁牌或铜牌了,不可能晋升到银牌以上。 哪个队伍会要一个穿着破烂的银牌战士?随便挨一下就得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 不对,蜥蜴人应该能抗两下吧?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对了,说到盔甲。我一直很好奇,你一个铁牌剑士,是从哪儿弄来这身盔甲的?看起来可不便宜。」 艾米对我的盔甲产生了兴趣。 「你以前是骑士吗?还是说,你家很有钱?」 或者说,她其实是对我的身份感兴趣? 也难怪她会好奇。 精钢打造的肩甲、胸甲、护手和护腿。 虽然没有像重装骑士那样全身都被铁皮包裹,但对于铜牌以下的冒险家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重装了。 「在当冒险家之前,我做过其他工作,赚了点钱。至于家……他们很早就去世了,所以不太清楚。」 我含糊其辞地回答道。 这也不算说谎。我只是没有透露具体细节而已。 「啊,抱歉。我不知道……」 大概是觉得我不小心提到了我的伤心事吧,艾米有些慌张地低下了头。 她居然还会道歉。真是个惊人的发现。 我告诉她没关系,让她不用在意。反正我也真的不在意。 布伦希尔德的父母是谁,我连名字都不知道。小说里根本没提到过。 「……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头盔?不会闷吗?平时可以摘下来吧?」 「我后脑勺曾经差点被箭射中过。」 这借口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实际上是为了隐藏我的身份。 虽然我已经越过国境逃到了赫尔沃尔,但如果摘下头盔,还是有可能被人认出来的。 两次逃离勇者队伍的逃亡骑士,布伦希尔德就在这里——这个秘密必须严守。 万一不小心和小说里的主角们扯上关系……我的下半辈子就麻烦了。 不,应该说,连「下半辈子」都算不上。 一旦被原著的主要角色抓住,我的生活就不是「人生」,而是「畜生」了。 我的精神会彻底崩溃,只会说着「布伦希尔德是母狗汪汪……」之类的疯话,这哪还能算得上是人的生活?分明就是家畜。 所以我才决定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虽然因此被当成没有身份的外国人,找不到正经工作,也无法拥有土地和房屋…… 不过既然我决定要当冒险家,这些问题也就无所谓了。 铜牌冒险家可以租借土地和房屋,而晋升到银牌之后,还能获得所在国家的公民权。 我的目标就是这个。 以希尔德这个名字,作为一名冒险家,隐藏身份,成为赫尔沃尔的公民。 获得公民权之后,我就可以购买土地和房屋了。到时候用攒下来的钱买个房子,悠闲地过日子就行了。 如果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当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但说实话,我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基本上已经放弃了。 ◆◆ 就这样,我们闲聊了四个小时,一刻不停。 多亏了她,我对艾米有了很多了解。 她未来的计划是,等熬出头之后就成为一名冒险家,用赚来的钱支付魔塔的学费;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她喜欢吃什么,她家乡的土特产是什么,她希望成为冒险家之后,能像初代勇者队伍那样,留下名垂青史的功绩。 「勇者队伍……说到这个,我听说这一代的勇者都很有天赋,除了莱茵王国的勇者。」 大概是听到了「勇者队伍」这个话题,一直默默祈祷的博尔顿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也是,作为女神教的神官,他怎么可能对关于勇者的话题无动于衷呢? 勇者,指的是被天空女神艾莉安内尔赋予「勇者祝福」,并成为各王国严密保管的「圣剑」主人的四位英雄。 他们将凭借圣剑的力量和自身武力,突破深层迷宫,讨伐潜伏在那里的魔王,是人类的先锋。 至少在我读过的那本以游戏「NTRPG」为背景的小说里,设定是这样的。 「莱茵?啊,你说的是那个『无能勇者』?我听说他连中层迷宫都打不过……真的假的?」 当然,设定终究只是设定,和现实有着巨大的差距。 小说里出现的四位勇者,冈瑟、弗里特、海德和阿特利,个个都是问题儿童,槽点满满。 弱得不像勇者的弗里特。 抢走弗里特所有初期队友并把他们调教成RBQ的冈瑟。 在人品方面和冈瑟不相上下的海德,以及在小说太监之前一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阿特利。 三个屑人加一个废物。我真佩服女神是怎么把这几个奇葩凑到一起的。 女神艾莉安内尔一定是瞎了眼。或者她是个喜欢看人类受苦的抖S。 「虽然难以置信,但似乎确有其事。据说就连王国指派的队友都放弃了他,加入了其他队伍。」 「哇。就算再怎么无能,居然就这样跑了?这也太过分了吧?」 艾米捂着嘴,一脸惊讶地问道。 「当然过分。勇者队伍的功绩就代表着王国的功绩。接受了王国的大力支持,却逃到其他国家,这和卖国贼有什么区别?」 博尔顿严厉地批评了弗里特的队友。 用无可辩驳的事实,毫不留情地痛斥对方,不愧是神官,说话就是有水平。他教训扒手的时候,肯定也是这么毫不留情的吧。 「咔咔!人类真辛苦!我们没有背叛!都埋在沼泽里了!」 「……」 我心里一阵尴尬,默默地闭上了嘴。 如果我在这里坦白我就是布伦希尔德,博尔顿的矛头肯定立马就会指向我。 虽然我不会被他戳到,但这次的委托肯定要搞砸了,我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真是的……莱茵王国肯定乱成一锅粥了吧?」 「是啊。而且,据说队友离开后不久,勇者也失踪了。所以现在莱茵王国非常混乱。」 博尔顿画了个十字,回答道。 「勇者失踪了……?」 我歪了歪头,问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是的。我们教团也派人出去寻找了,但目前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莱茵王国的勇者,弗里特的失踪。这可是个非常有趣的消息。我不禁咽了口唾沫。 ……他开始行动了吗? 这里的人只把弗里特的失踪理解为「心灰意冷的勇者躲起来了」,但我却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这正是我读过的那本小说,《我成了NTR游戏的主人公》的开头剧情。 这意味着,小说里的主角终于开始行动了。 那个玩着18禁RPG游戏「尼伯龙根的悲剧」,然后穿越到无能勇者弗里特身上的男人。 小说《我成了NTR游戏的主人公》里的穿越者,反社会人格的主角,名叫金承佑的男人。 「失踪」只是不知情的人的猜测。 他现在应该正在按照小说开头的剧情,四处寻找隐藏道具吧。 为了把被嘲笑为无能勇者的弗里特,变成不输给其他勇者的强者。 然后接下来…… 一种类似于安心感觉的温暖流过我的心头。还好我逃到了赫尔沃尔。 我之前一直纠结这个世界到底是小说里的世界,还是游戏里的世界……现在看来,既然金承佑出现了,那就肯定是小说里的世界了。 这样一来,逃跑才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剧情按照原著小说的发展,所有轻视和背叛弗里特的人,都会被穿越到弗里特身上的金承佑,以极其悲惨的方式杀死。 布伦希尔德也包括在内。 EP3. 那位勇者的处境 (1) 在一间破旧不堪、毫无人气的廉价旅馆房间里, 莱茵王国的勇者,弗里特正待在那里。 他颓丧地靠在肮脏简陋的床头,背抵着剥落的墙壁,不停地叹着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为什么。 弗里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他的表情却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 后悔和挫败,这些在他初为勇者时从未想过的感受,如今却像野兽的利爪般撕扯着他的内心。 痛苦的又何止是表情呢? 浓重的黑眼圈,暗淡无光的眼神,几天没洗的油腻黑发,苍白的脸颊。 现在的弗里特,哪还有「至少长得还不错」的评价,简直就像个沉迷于酒精和毒品、连父母都能出卖的废人。 「难道,是我错了吗?」 弗里特如同断了翅膀掉进臭水沟的乌鸦,不断回忆、反思着过往,陷入了自我否定和悔恨的泥潭。 「是我做错了吗?」 疲惫和沮丧的脑海中,过去的记忆逐渐浮现。 当勇者印记出现在自己这个乡下平民身上时的慌乱。 被承认为这一代的勇者,接受莱茵王国的圣剑「尼伯龙根」时的压力。 在盛大的出征仪式上,与三位同伴站在一起,成为众人欢呼和赞颂的焦点时感受到的兴奋。 那时,弗里特的胸中充满了希望。 即使是沉重的「勇者责任」,他也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和同伴们一起就一定能够完成。 然而。 — 输了……?竟然输给区区大耳怪? 人们对新勇者的赞美,很快就变成了失望和鄙夷。 「……真是废物。」 曾满怀期待与弗里特握手的同伴们,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抽到了下下签。 ◆◆ 伊梅莉亚、伊琳娜和布伦希尔德一开始并没有责怪弗里特。 即使弗里特败给大耳怪——说到底也不过是哥布林的上位种——的时候,她们也只是有些惊讶,并没有嘲笑他,反而安慰了他。 「打起精神来,弗里特先生!第一次嘛,这很正常。以后多积累经验,你一定会变强的!」 「啧,这次就当是运气不好吧。下次好好表现就行了。你能做到吧?」 伊梅莉亚双手紧紧握住弗里特的左手,鼓励着他;伊琳娜虽然不满地咂了咂舌,但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是啊,本来就是个与战斗无缘的平民……输了也正常。别在意,如果你不会战斗,我可以教你。」 最后一人,布伦希尔德不仅口头安慰,还主动提出要亲自教弗里特剑术。 但她并非要传授自己的剑术。 她的剑术是由家传枪术改良而来的突刺型长剑术,与厚重的大剑尼伯龙根相性不佳。 因此,布伦希尔德只教了弗里特一些剑士的基本功、体能训练方法以及应对各种敌人的技巧。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 弗里特小队历经艰辛,勉强攻略了几个地下城。布伦希尔德对这个结果感到绝望。 因为弗里特的剑术天赋,即使往好了说,也只能用「灾难级」来形容。 「明明很努力……怎么可以这么没天赋……」 作为莱茵王国的骑士,见过无数剑士的布伦希尔德,也从未见过如此缺乏天赋的人,不禁感到震惊。 更糟糕的是,他并非只有剑术不行。就算试着让他使用其他冷兵器,结果也一样。 长枪刺向空气,斧头和钝器则砸偏,击中了墙壁。 多亏了179cm的身高和体能训练带来的肌肉,他的攻击力还算过得去……但打不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看不下去的伊琳娜提议他不如试试弓箭,并尝试教他弓术,但她只教了一天就放弃了。 魔法和神圣奇迹更是连入门都做不到。 弗里特没有任何天赋。简直就像中了什么诅咒一样。 作为队伍核心的勇者如此无能,队伍又怎么可能正常运转呢? 布伦希尔德是同龄骑士中无人能敌的剑士,伊琳娜作为活了80年的精灵,也是技艺高超的弓箭手……但她们也有极限。 如果要以4人小队的形式攻略地下城,至少在她们牵制强敌的时候,其他人也要能清理掉杂兵吧? 弗里特做不到这一点。 他别说清理杂兵了,反而经常被杂兵痛殴。 布伦希尔德和伊琳娜不得不尽快解决敌人的强敌,然后再回头救助陷入危机的弗里特和伊梅莉亚。 这意味着,只要地下城里出现三个精英怪,队伍就有团灭的危险。 最终,莱茵王国勇者小队连中层地下城都无法顺利攻略,毫无建树,陷入了停滞状态。 「对不起,我没能挡住他们……」 「知道抱歉就好。你除了道歉还会干什么?至少这个要做好,不是吗?」 大约从那时起,伊琳娜对弗里特的语气中开始夹杂着嘲讽。 这是第一道裂痕。 ◆◆ 好不容易支援的勇者小队却毫无建树,莱茵王国的贵族们也开始蔑视和嘲笑弗里特。 就不该对平民抱有期待。 女神是不是搞错了? 与其这样,不如干脆除掉这一代的勇者,等待下一代出现。 在贵族社交圈里,弗里特这个名字早已沦为笑柄,各种批评和嘲讽层出不穷。 即使如此,弗里特依然坚持与怪物战斗,积极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弗里特先生……好像不是我期望中的勇者。」 灾难来得猝不及防。 以声名鹊起的勃艮第王国半精灵勇者,冈瑟·哈根的出现为契机。 对弗里特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同伴的跳槽宣言。 「你还是放弃吧?不像冈瑟先生,你连一个兽人战士都打不过。以你的实力继续战斗下去,只会拖累队友。」 在震惊的弗里特面前,女祭司伊梅莉亚以关心的名义嘲讽着他。 她紧紧地搂着冈瑟的左臂,将其贴在自己胸前。 毫不掩饰的亲昵举动,让人不禁脸红。 弗里特震惊的并非这种亲昵举动,而是她语气中的嘲讽,但无论如何,这种行为也足以让他哑口无言。 更糟糕的是,宣布跳槽的并非只有伊梅莉亚一人。 「伊琳娜……?」 「干嘛。别跟我说话,你这蜉蝣幼虫。」 他的同伴,精灵弓箭手伊琳娜,也站在了冈瑟身边,用前所未有的冰冷眼神蔑视着他。 「因为你,这段时间我真是受够了。你真是选错了合作伙伴,错得离谱。」 她咬牙切齿地说出的这番话,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蔑。 「早就听说短命种很无能,但没想到竟然无能到这种地步。能换个搭档真是太好了。」 说完这番话,伊琳娜离开了弗里特的队伍。 「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有点抱歉,但别怪我,说到底都是因为你太无能。」 冈瑟傲慢地俯视着弗里特,他的右手正抓着伊琳娜的臀部。 然后。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就不说难听的了……但我也打算离开你的队伍了。」 「布伦希尔德,你也要……?」 教他剑术的师父兼同伴……不,对弗里特来说,她远不止于此的女骑士,也离他而去了。 「事情变成这样,我真的很遗憾,但说实话,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未来。」 与其他两个女人不同,布伦希尔德并没有嘲笑弗里特。 在她看来,弗里特只是缺乏实力和天赋,但无论是作为骑士还是勇者,他的心性都无可挑剔。 问题是,勇者最重要的素质并非品德,而是实力。 足以攻略深层地下城,进攻魔族领地的实力。 没有这种实力,也没有获得这种实力的希望的勇者,最终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废物。 就像她的队长弗里特一样,最终落得个「无能勇者」的称号。 因此,布伦希尔德不得不离开弗里特的队伍。 即使她用尽一切办法训练他,弗里特依然连一个兽人战士都打不过。 这样的弗里特,根本无法实现她的夙愿。 「所以……所以还是冈瑟那边更好。虽然他品行有点问题,但他的实力值得期待。」 「我会,我会更加努力的……」 弗里特用颤抖的声音说着老掉牙的劝说之词,试图挽回布伦希尔德的心。 「没用的。你没有天赋。」 当然,如果这种话能劝动她,她一开始就不会有跳槽的想法。 于是布伦希尔德转过头,宣告他们之间的缘分已尽。 「这都是为了你好。放弃不适合你的勇者工作,交还圣剑,回老家去吧。」 她给出了最后一点带着温情的建议。 「回老家种田吧。这样女神也会收回她错误赋予的勇者印记。」 说完这番话,布伦希尔德转身离开了弗里特。 朝着与伊梅莉亚、伊琳娜和冈瑟相同的方向。 这彻底击垮了弗里特。 EP3. 那位勇者的处境 (2) 此后,莱茵王国一片混乱。 曾经被寄予厚望,将与勇者一起成为王国核心战力的勇者小队成员们…… 全体成员,竟然以「实在干不下去了」为由,集体跳槽去了其他国家。这史无前例的事件, 甚至传言他们不仅是逃跑了,还投奔到其他国家的勇者麾下,为其效力。 不用说,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弗里特身上。 理由是,他究竟有多无能,才会让队员们不是放弃,而是直接跳槽? 之前因为过于激进而被否决的勇者暗杀提议,如今在轻视弗里特的贵族之间被认真地讨论了起来。 如果弗里特出现在王都,恐怕就不是讨论,而是直接动手了。 然而,陷入绝望的弗里特躲了起来。在一个偏僻的小旅馆的角落里,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 两个月后。 无所事事,只沉浸在过去回忆中的弗里特,偶然间听到了关于离开他的队员们的传闻。 伊琳娜自不必说,伊梅莉亚自从成为冈瑟的恋人后,也立下了赫赫战功,传闻四起。 歼灭兽人军团。击溃巨魔部落。 独自一人攻略中层地下城的记录,多到数不胜数。 如果布伦希尔德也加入了冈瑟的队伍,那么她在勃艮第肯定也会声名鹊起,无人不知。 但是。 「……布伦希尔德呢?」 奇怪的是,在所有传闻中,唯独没有布伦希尔德的名字。 背叛祖国的骑士,布伦希尔德究竟在哪里,又在做什么?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只知道她跟着冈瑟去了勃艮第王国,之后就杳无音信。 就好像,中途改变了主意,去了某个地方一样。 布伦希尔德的失踪。 「为什么……?」 听到这个传闻后产生的疑问,改变了弗里特的命运。 ◆◆ 弗里特知道。 伊梅莉亚和伊琳娜决定离开队伍,不仅是因为厌倦了他的弱小,也是因为她们沉迷于与冈瑟的欢愉。 所以,当布伦希尔德也提起冈瑟离开时,他才会如此绝望。 因为弗里特对这位金发女骑士,他的剑术老师、同伴以及仰慕的对象,怀有超越仰慕的感情。 一种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的,秘密的倾慕之情。 所以他的心才会崩溃。 伊梅莉亚的嘲讽和伊琳娜的毒舌他都能忍受,但布伦希尔德也抛弃他,投奔冈瑟的怀抱,这种打击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的痛苦。 这就是弗里特陷入绝望,躲在旅馆角落里的根本原因。 万一,他的耳边传来布伦希尔德去了勃艮第后出入冈瑟寝宫的传闻…… 他或许会因为无法逃避现实而放弃一切吧? 至少弗里特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自己可能会那样做。这是一个相当客观的自我评价。 然而,布伦希尔德突然消失了。 她没有留在冈瑟身边,而是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这给了弗里特希望。 「或许……」 小小的, 非常小的希望和期待。 ◆◆ 弗里特想起了, 布伦希尔德提起冈瑟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的不悦语气。 这与公开表达对冈瑟爱意的伊梅莉亚,以及对冈瑟的轻佻举动不以为意的伊琳娜截然不同。 布伦希尔德对冈瑟的期待,仅仅在于他个人的武力和才能。对于他的人品,她似乎抱有近乎蔑视的感情。 「也就是说……」 弗里特心想。 如果她没有完全被冈瑟迷住。不,如果她甚至放弃了勇者小队成员的身份…… 「或许。」 他还有机会和她再次相遇。 不是以勇者和队员的身份,而是以彼此熟识的朋友的关系。 当然,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毕竟不知道布伦希尔德出于什么目的销声匿迹,也不知道是否能找到她。 但是。 「那么……」 弗里特有办法将这仅仅是可能性的事情变成必然。 他的视线转向了靠在床边的圣剑——尼伯龙根。 散发着柔和圣光的金色大剑。 弗里特出神地望着剑身,然后伸出手,将圣剑拉到身边。 他想起了莱茵国王阿尔贝里希二世只告诉他一个人的国家机密——尼伯龙根的真正力量。 「三次。一生只有三次,可以实现主人的愿望。」 实现愿望的力量。 这就是圣剑尼伯龙根的力量。 「……虽然不是万能的。」 弗里特已经知道了。尼伯龙根实现愿望的方式,扭曲得令人发指。 他之前许下的两个愿望就是证明。 第一个愿望。 刚被承认为勇者并获得圣剑时,弗里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尼伯龙根,许下了第一个愿望。 他想成为像传说中的初代勇者那样的人。 他想成为一位拯救众人、受人爱戴的强大而优秀的英雄。 尼伯龙根实现了这个愿望。 它把他睡醒后的身体变成了与初代勇者相似的样子。 这对弗里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明白了。 尼伯龙根确实会实现主人的愿望,但那可能并非主人想要的方式。 不管怎样,弗里特得到了新的身体。 「简直是灾难。」 除了发色,新的身体与他原来的身体没有一处相同,他无法适应,反而更加辛苦。 第二个愿望自然是想要变强。 当时,他的无能给其他队员带来了巨大的负担,也因此恶化了队员之间的关系。 尼伯龙根也实现了这个愿望。 「……大概吧。」 他之所以只能加上「大概」二字,是因为许愿之后,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依然弱小无能。弱小到队员们全部离他而去。 他本可以怀疑愿望根本没有实现,但弗里特无法这么想。 因为圣剑的剑柄上留下了清晰的标记。 标记表明,许愿的机会只剩下一次了。 所以,第二个愿望应该算是实现了。 没有效果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实现愿望的方式与他所期待的完全不同,所以他没有察觉到。 又或许,就算借助圣剑的力量变强,他的极限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 弗里特是这么想的。 ◆◆ 于是,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第三个愿望。这本来是为了打败魔王而保留的力量。 最后的王牌,或许能成为救命稻草的保险,应该这么说吧。 阿尔贝里希二世再三叮嘱过他。 他说,一旦用完了最后一个愿望,即使拥有圣剑也无法打败魔王。 所以弗里特一直忍着没有许下第三个愿望。 「……现在还有必要吗?」 直到现在。 以及,现在这一刻。 「用掉吧。」 弗里特下定了决心。他决定许下珍藏已久的最后一个愿望。 许下第三个愿望后就无法战胜魔王了? 「魔王什么的,勇者什么的,现在都与我无关了。」 那些东西已经不再重要了。 反正他别说打败魔王,就连见到魔王都做不到。即使保留最后一个愿望也没有任何意义。 自从布伦希尔德也离开他之后,他已经对勇者这个身份没有任何留恋了。 所以弗里特决定放弃勇者的责任,许一个为了自己的愿望。 那么,该许什么愿呢? 如果布伦希尔德留在冈瑟身边,弗里特可能会许愿从这个世界消失。 又或许,他会许下充满怨恨的愿望,希望抛弃他的队员们后悔自己的选择。 但是。 「我想和布伦希尔德再次相遇。」 既然布伦希尔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弗里特要许的愿望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我想再次见到她,像初次相遇时那样,彼此笑着面对面。」 与布伦希尔德重逢,修复已经破裂的关系。 弗里特的愿望只有这一个。 然后。 - huaaaaaaa! 尼伯龙根的剑身闪耀着金色的圣光,回应了主人的愿望。 ……一如既往地,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 ◆◆ 第二天早上。 弗里特昏迷后醒来,他刚起身就意识到尼伯龙根的力量发动了。 「身体……」 因为第一个愿望而改变的身体。 与他原本的样子没有一丝相像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轻盈的身体。 降低的视线。 雪白的肌肤和纤细的手指。 这些都是圣剑力量发动的证据。 「我就猜它不会好好实现我的愿望……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弗里特对这与昏迷前截然不同的感觉感到慌张,他踉跄着走进浴室。 为了确认自己这次变成了什么样子。 虽然他大致猜到了,但还是需要亲眼确认才能安心。 然后。 「……果然。」 弗里特看着浴缸水面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终于确定了。 「……回来了。」 他确信自己变回了原来的身体。 随着水波荡漾的脸庞。 那是他在成为「勇者弗里特」之前,十九年来每次洗脸时都会看到的他的的容颜。 不, 应该说她的。 「啊哈哈哈……」 弗里特笑了。 因为满脸的雀斑和泪痕,油腻的头发和凹陷的脸颊,这个笑容看起来阴森可怕,但无论如何,她笑了。 变回女性,就证明圣剑的力量决定实现她的愿望。 所以,她一定能和布伦希尔德再次相遇。 弗里特…… 不,「芙蕾德」如此确信着。 至于那会是怎样的相遇,就连她自己也还不知道。 EP4. 进入地下城 (1) 原作小说里的主角金胜友开始行动了,这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大的方面来看,算是好事吧。 金胜友应该会像原著那样,作为勇者活跃,守护世界。那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世界毁灭了,我的人生也就完蛋了,不是吗? 有人带头阻止世界毁灭,当然是非常值得感谢的事情。所以,这是好事。 ……只要不跟他碰面就行。 碰面了会怎么样?那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显而易见,根本没必要回答。 当然是人生终结的大危机。 为什么? 因为我是虐恋小说里背叛的女主啊。 作为穿越到布伦希尔德身上的人,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免与原著角色扯上关系。 就像即将退伍的老兵一样,连掉落的树叶都要小心。 为什么要这么小心? 既然我没有像原著那样完全被冈瑟迷惑,把情况解释清楚,获得原谅后,大家开开心心地相处不就好了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虐恋小说这个类型。 虐恋小说里的女主,就像装满现金的钱包一样。 因为一旦被扔进洗衣机里洗,就会发生惨剧,而且这种事还经常发生。 ◆◆ 洗白。 指的是那些本应后悔背叛并饱受折磨的角色们,没有迎来死亡或悲惨的结局,而是获得了救赎和原谅的剧情发展。 通常是因为作者对笔下设定的背叛角色怀有感情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隐情, 坦白说,这是应该尽量避免的行为。 因为当背叛者得到感人肺腑的救赎,而不是应有的报应时,作品本身就会走向深渊,甚至直接崩盘。 原因很简单。 因为来看这种小说的读者是想看恶人悲惨落魄的「正义执行」,而不是什么原谅和救赎之类的「圣母行为」。 尤其是,如果背叛者的报应中除了欺压和鄙视之外,还掺杂了像「NTR」之类的性元素…… 洗白她们无异于作者自杀。 把她们扔进洗衣机的瞬间,那些对她们怀有无限憎恨的读者就会用键盘当武器,砸烂洗衣机,大声疾呼: 破抹布就该扔掉,而不是洗干净! 他们有自己的信条。 脏衣服是消耗品,而不是可回收品;破抹布洗了还是破抹布。 ……话说回来,他们该不会是服装公司的托儿吧? 不,应该不是。 想想看,我以前也经常化身正义使者,留言说「别洗白了,直接弄死吧」之类的。 ◆◆ ……总之,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我穿越的小说里,背叛的女主们的下场都极其悲惨。 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只有这两种结局,没有其他选项。 布伦希尔德属于前者。 在原著小说中,布伦希尔德为了加入冈瑟的队伍,委身于他,然后被药物和催眠控制,沦为他的玩物。 她彻底沦陷后,在与弗里特重逢时,还故意在他面前展现自己被冈瑟占有的样子。 当然,那时候弗里特已经被金胜友附身了,所以这也没什么意义。 然后,在作品进行到中盘的时候,布伦希尔德被冈瑟抛弃,陷入了危机……而拯救她的人,正是金胜友。 他不仅救了她,还让她重新加入了队伍。 是的,就是在那时候,关于洗白的争论爆发了。我也参与了其中。 ……我并没有煽风点火。真的。 我只是在读者社区网站上发表了「这合理吗?」的正当批评而已。 总之,我担心的洗白剧情并没有出现。 不知道是因为评论区像夷陵老祖的火海一样熊熊燃烧,还是作者一开始就没打算洗白……布伦希尔德没有得到洗白的恩赐。 自然也没有救赎的结局。 在小说里,被「弗里特」的仁慈所感动,布伦希尔德后悔自己背叛了他,并决心赎罪。 但是,赎罪什么的,真正的弗里特早就死了。而且,小说里的金胜友简直就是个穿越者版爽文反派。 这种人,怎么可能善待一个背叛过弗里特,又投入其他男人怀抱的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在他面前公然展示自己属于冈瑟的女人? 怎么可能。 在金胜友新组建的队伍里,布伦希尔德的地位简直连狗都不如。她只是个好用的战斗奴隶和漂亮的玩具而已。 因为与冈瑟的队伍经历,心灵已经破碎的布伦希尔德即使受到这样的对待,也默默地忍受着,只是在心里悔恨。 因为她认为弗里特的性格改变都是因为自己……? 好像有这么一段独白。不过,评论区里只有嘲讽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为了向变了模样的弗里特赎罪,在各种意义上都献出了自己的布伦希尔德最终还是清算了自己的罪孽。 因为她最后与冈瑟同归于尽了。 这是没有得到洗白的人应有的下场。 然后,我们的爽文反派主角金胜友,把她的心脏挖出来,当做强化装备的材料。 ……。 ……仔细想想,这货完全是个疯子吧? 沉浸在金胜友这个主角身上的时候还没觉得,但客观来看,金胜友和冈瑟一样可怕。 即使没有亲身经历,仅仅因为对方是背叛者,就如此虐待和利用她。一个人怎么能这样? 看小说的时候,你不是还称赞这是绝妙的报应吗? ……好吧,我承认。那时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还留言说,破抹布好歹也擦干净了污渍。 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 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布伦希尔德。 如果知道的话,我还会那么说吗?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 因为在冈瑟队伍里的时候,她完全就是个堕落的女人,所以即使她被虐待致死,我也觉得一点都不可怜,反而觉得很爽…… 现在想想,那不是爽,那是硫酸,是硫酸啊。 ……而我,掉进了硫酸桶里。 代替了本该死在里面的布伦希尔德。 ◆◆ 总之,因为这个原因,遇到金胜友很危险。 虽然我和小说里的布伦希尔德不一样,没有委身于冈瑟,而是逃了出来……但这是否能算作酌情处理的理由,还不得而知。 最坏的情况,他可能一见到我就挖我的心脏。 我也想过要不要向他坦白我也是穿越者的事实,但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放弃了。 小说里金胜友的强大,是因为他自身的天赋加上游戏中「隐藏碎片」的垄断。 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垄断隐藏碎片,金胜友就无法达到他预想的强大。 而其他穿越者的存在,是对隐藏碎片垄断的最大威胁。 他怎么可能放任这样的存在逍遥法外? 当然不可能。如果我坦白自己是穿越者,等待我的只有金胜友的大剑或奴隶烙印。 所以,我必须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 除非我能在他之前找到小说里提到的所有隐藏碎片,代替他去讨伐魔王,承受那份苦差事。 而且,就算我这么做了,也不一定能成功讨伐魔王。 因为我和拥有圣剑和勇者烙印的金胜友不同,我只是个稍微有点特别的骑士而已。 总之,因为这些原因,我现在就像这样—— 「……快到了。大家做好下车的准备。再过一分钟就到了。」 不是以勇者队伍的布伦希尔德,而是以铁牌冒险者希尔德的身份活着。 祈祷穿越到弗里特身上的金胜友不要找到我。 ◆◆ 艾米说还有一分钟就到了。 「啊,到了吗?我一直在向艾莉安内尔女神祈祷,都没注意到时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念叨祈祷文的博尔顿拿起放在马车地板上的长枪,回答道。 「咔咔!咔咔!」 坐在他旁边的基凯尔也兴奋地颤抖着身体,展现出斗志。 「好冷,好冷。快点开打!」 ……不是,你只是单纯的冷得发抖吧?真是无语。 看他嚷嚷着要快点开打,好让自己暖和起来的样子,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和他组队,我一定要避开户外讨伐任务。 因为他很有可能在严寒中变成累赘,而不是队友。 一分钟后。 正如艾米所说,我们终于到达了这次委托的目标——遗迹。 「……就是这里?」 与其说是遗迹,不如说是一堆摇摇欲坠的砖块。 裂开的墙壁缝隙里长满了青苔和灰尘,脚下杂草丛生,几乎到了膝盖。 所有的柱子都倒塌了,只剩下丑陋的残骸。午后的阳光照耀着没有屋顶的遗迹。 「这不是遗迹,是废墟吧,废墟。」 「当然了。这地方荒废了几百年了。这遗迹本身没有任何价值。」 艾米补充了我的感想,并用魔杖指着遗迹内部的某个地方。 「有价值的地方是那里,突然出现的地下城。所以,我们快点下去看看吧。我很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微微泛红的双颊,颜色更深的雀斑,以及闪闪发光的棕色眼睛。艾米似乎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兴奋和期待。 考虑到她的职业,这也可以理解。 对于使用魔法书施展魔法的魔法师来说,还有什么比发现新的魔法书更令人高兴的事呢? 「好啊,走吧。我也很期待。」 我轻笑一声,耸了耸肩,把手放在剑柄上,朝着艾米所指的遗迹内部走去。 该干活了。 EP4. 进入地下城 (2) 我们走进了遗迹内部。 其实天花板都塌了,墙壁也倒了,区分遗迹的内外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从位置上来说,这里的确算是内部区域。 看着两侧长长的墙壁碎片,我猜想在倒塌之前,这里应该是一条走廊吧? 曾经铺满大理石的地面上,现在只剩下破碎的石块和杂草,到处都是动物的粪便和虫子。 我们走了大概四十秒左右,穿过满是残骸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 和走廊一样,这里也是一片废墟。 唯一的区别是,这里的石质地面比走廊宽阔了好几倍,而且地面正中央有一个通往地下的黑色大坑。 突兀的洞穴,是通往遗迹下方地下城入口。 「就是那里。从下面散发着魔力残留的气息。」 跟在我身后几步远的艾米用魔杖指着洞口说道。 「下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和兴奋。考虑到魔导书的价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即使是魔塔出售的普及型魔导书,也只不过是量产品,但价格却高得离谱。 囊中羞涩的魔法师只能含泪借钱购买魔导书,或者投身于地下城探险,自己寻找魔导书。 只要找到魔导书,不仅可以自己使用,还可以将其内容公开给魔塔,获得赏金。 「我们下去吧。大家做好准备。」 我们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做好战斗准备,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排队下到洞里。 ◆◆ 地下城通常都很冷。这或许是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暗地下空间的必然命运吧。 中层或深层地下城可能有所不同,但5层以下的低层地下城,说白了和天然形成的洞穴没什么区别。 寒冷、阴暗、空气污浊。 然而,北王国赫尔沃尔却是个例外。 这里的地下城虽然也和其他国家的地下城一样不见天日,但内部却比外面暖和得多。 应该说是相对温暖吧。 能够躲避终年肆虐的寒风,单凭这一点,地下城内部就比外部感觉温暖得多。 当然,我天生就耐寒,所以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对基凯尔来说却大不一样。 「咔咔!咔咔!得救了,这下舒服多了!」 从进入地下城以来,他一直看起来心情不错。 「话说回来,这里真黑啊……」 博尔顿环顾四周,简短地感叹了一句。就算能看见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终于进入了地下城,这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就算怪物也得看路啊,一般来说,它们都会用简陋的火把或发光蘑菇之类的东西来照明…… ……这里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里的怪物是那种通过其他感官来感知周围环境的类型,比如听觉或嗅觉。 「艾米小姐,能麻烦你照个明吗?」 「交给我吧。」 艾米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打开。 魔塔出售的普及型魔导书——冒险之书。 这是一本记载着对新手冒险家有帮助的魔法的量产型魔导书。 「Sphaera Lucis(光球术)。」 艾米举起手中的魔杖,念出一段我听不懂的咒语。 接着,一道魔力光束从打开的魔导书中喷涌而出,变成一个耀眼的光球,漂浮在我们头顶。 光球 这是一种制造光球的基础魔法,可以作为灯笼或火把……根据输出的调整,甚至可以作为闪光弹使用,是一种万能的照明魔法。 以艾米的水平,一天大概能用六次。 为了以防万一,她必须留一次备用,也就是说,我们还能用这个魔法灯笼四次左右。 「哇,好亮!像白天一样!」 基凯尔饶有兴致地摇晃着脖子,盯着光球看。就像一只追逐激光笔的小猫。 当然,他脖子上顶着的不是猫脸,而是一张蜥蜴脸,所以与其说可爱,不如说是滑稽。 总之,我们就这样获得了照明,并依靠魔法光开始探索地下城内部。 ◆◆ 略微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布满钟乳石的天花板,以及长满青苔的石墙。 与地面上残垣断壁的遗迹不同,地下城内部更像是天然形成的洞穴,至少第一层是这样。 不过,作为洞穴来说,这里有点太宽敞了。 我和基凯尔一起走在前面,五官高度戒备,博尔顿和艾米则紧随其后。 我们不需要后卫。与弓箭手不同,魔法师和神官可以施展防御魔法或神圣奇迹。 因此,只要不被一击毙命,我们就能应对大多数的突袭。 我们就这样走了二三十分钟。 「嗅, 嗅. 闻到了,腐肉的味道。是哥布林。」 基凯尔一边盯着黑暗的前方,一边停下脚步,抽动着鼻孔警告道。 也许是因为异族的关系,他的嗅觉很灵敏。 「哥布林啊。大概有多少只?」 我一边拔出长剑,一边问道。因为距离似乎还很远,我的感官还没有捕捉到任何东西。 「当然不知道。味道都混在一起了。」 基凯尔摇着尾巴,低头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不是废话吗」。只靠嗅觉怎么可能分辨出来呢? 看来,就算嗅觉再灵敏,也比不上兽人族。 毕竟,就算没听说过「狗鼻子」这个比喻,也肯定没听说过「蜥蜴鼻子」这种说法吧。 原因是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蜥蜴的嗅觉再好,也比不上狗吗? 所以,就算他分不清数量,也不应该责怪他。他天生比狗迟钝,又不是他的错。 「不知道也没办法。反正只是哥布林而已,我们自己就能解决。」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示意后面的两个人不要轻举妄动。 与可以持续战斗的战士不同,魔法师和神官可以施展的魔法和神圣奇迹的次数是有限的。 攻击也好,防御也罢,铁牌级别的也就只能用几次,用在哥布林身上太浪费了。 「没错!」 「这样最好。拜托了。」 「知道了。」 队员们似乎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都点头表示同意。 之后,我们又走了几十秒。 嗖! 伴随着划破空气的声响,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飞了过来。 「kyaak!」 基凯尔举起盾牌挡住了飞来的东西。 紧接着,噗的一声,一根长长的树枝插在了他的盾牌上。 一支粗糙的箭。 「Kishaaaaat!」 基凯尔发出一声像被击中的蛇一样的怪叫,朝箭射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和我比起来,他的动作慢得像蜗牛,但将近2米高的肌肉蜥蜴人这么一冲,简直就像一辆坦克。 「艾米!照明!」 我紧跟着基凯尔向前冲去。艾米则用魔杖将光球移到更前方。 「Kyaak!Kyaaak!」 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的身影清晰地显露出来。 它们的长相,就像把垂涎朋友妈妈的秃头小屁孩和童话书里的老巫婆的脸拼在一起,再浇上一桶半腐烂的绿汁混合而成。 矮小的身躯上裹着脏兮兮的布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里拿着沾满污垢的金属碎片或木棍。 正如基凯尔所说,是哥布林。 「Keruk!Keruru……」 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还是因为发出怪叫冲过来的蜥蜴人?它们瞪大眼睛,发出惊慌的叫声。 一共十只。两只弓箭手,没有上位种。 也就是说,只是热身而已。我用力蹬地,紧跟着基凯尔冲了上去。 「Keruruuk!」 被新鲜的女骑士气味刺激兴奋的哥布林分成两队,朝我和基凯尔冲了过来。 「我去对付弓箭手!剩下的交给你了!」 基凯尔头也不回地大喊一声,举起盾牌护住头部,像一辆失控的推土机一样冲了过去。 「Keek!」 「Kejaak!」 两只哥布林挥舞着木棍冲过来想要拦住他。 徒劳的挣扎。 砰!哐! 被盾牌撞飞的哥布林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脑袋撞在地下城的天花板上。就像被卡车撞飞的小孩一样。 噗嗤! 嵌在岩石天花板上的脑袋炸开了,让他成为了哥布林中最靓的仔。 另一只哥布林的命运也差不多。 基凯尔挥舞盾牌击飞一只哥布林的同时,反方向甩动尾巴,被尾巴击中的哥布林被拍扁,结束了充满怨恨的一生。 「Kakakak!」 蜥蜴人的狂笑。 瞬间解决两只哥布林后,基凯尔朝哥布林弓箭手投掷标枪,将它们钉在墙上,然后走到剩下的哥布林面前,用爪子将它们撕成碎片。 确实,接待员小姐说的没错,他的实力相当不错。 虽然基本上是等级压制,但在势均力敌的对手之间,等级不就是实力吗。 他在铁牌级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那我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呢? 这还用问吗? 「Ke, Kerereuk……」 心脏被长剑刺穿的哥布林发出临终的呻吟,身体抽搐着。 我一脚踢飞它的肚子,然后在空中挥舞长剑,抖落上面的鲜血。 这样就解决了五只。 在基凯尔冲向被钉在墙上的哥布林弓箭手的同时,我毫不留情地将剩下的五只哥布林斩杀殆尽。 这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只要顺着身体的感觉挥剑,就能一剑一只。 擦剑上的血比杀它们麻烦多了。 ◆◆ 之后,哥布林群还是时不时地冒出来,把地下城的墙壁染成红色。 「怎么净是哥布林啊。没有其他怪物了吗……?」 艾米打了个哈欠,嘟囔道。 也许是因为检测到魔力反应的地下城,敌人却弱得可怜,她看起来有些失望。 「这才第一层而已。下去看看再说吧。」 我安慰她道。 这并不是谎言。低层地下城的第一层怪物,通常不是地下城的原住民,而是从其他地方流窜进来的流浪怪物。 这里应该也一样。 看看周围到处都是哥布林,大概是有野生的哥布林潜入了地下城,在这里筑巢吧。 但是,从这一层开始,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 流浪怪物占领一层后,通常不会觊觎其他层,而是在这一层里吃喝拉撒,繁衍生息。 也就是说,真正的地下城探险,从这一层才真正开始。 ◆◆ 事实的确如此。 穿过满是哥布林的洞穴,我们终于到达了通往下方的石阶。 通往地下二层的入口。 在入口处稍作休息和整顿后,我们走下楼梯。 与洞穴状的地下第一层不同,地下第二层是一个用整齐的砖块砌成的迷宫般的空间。 感觉就像建在地下的公共墓地,或者说是地下墓穴。 在这里,我们终于遇到了新的怪物。 吱嘎…! 伴随着刺耳的噪音,手持锈迹斑斑的刀剑的骷髅朝我们走来。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想要喊出「哇!」的冲动。 「唉。居然是亡灵。真倒霉。」 艾米皱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亡灵……!」 站在一旁的博尔顿则两眼放光,斗志昂扬。 两人截然相反的反应,看起来还挺有趣的。 EP4. 进入地下城 (3) 骷髅。 墓地里的骸骨被施加了邪恶的魔法而复活的骷髅。多么耳熟能详,甚至已经变得老套的怪物啊。 大家不都这样吗? 就像提到兽人就会想到女骑士,提到哥布林就会想到武斗家一样,提到亡灵就会想到骷髅吧。 现在几乎可以称之为亡灵界的门面担当了。 正因如此,即使亲眼目睹了双脚行走的骷髅,我也只是感到索然无味。 我旁边就有一只双脚行走的蜥蜴,区区一个行走的骷髅算什么。 「骷髅…!违背生死法则的邪恶魔物…!」 相反,博尔顿看到骷髅的反应简直就像疯子发作一样。 「呜呃…!亵渎,亵渎!竟然如此亵渎-!」 博尔顿翻着白眼,浑身颤抖着高声叫喊。我还以为他犯了什么病。 额头、下巴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让他那张脸比骷髅还要狰狞可怖。 到底哪边才是怪物啊。 「艾莉安内尔 님的铁锤在此! 」 博尔顿大吼一声,就要朝它们冲过去。 铁锤?什么铁锤。这家伙明明嫌用钉头锤麻烦,硬是开创了长矛牧师的先河。 「省着点用吧。这还只是这层的入口,对手也只有区区四只而已。」 「咕噜噜…!」 好好说话啊,这位大哥。 我伸出左臂拦住博尔顿,阻止他轻举妄动。 虽然女神教的攻击神迹「惩罚之箭」可以一击解决骷髅,…但博尔顿能使用的次数只有四次。 所以怎么能在这里浪费呢。 战士们辛苦一下,节省魔法师和牧师的法术,等到出现战士们无法单独解决的强敌时再一口气用掉。 这就是攻略地下城的基本法则。 所以—— 「基凯尔先生,右边两只,就拜托你了。」 「咔咔!交给我吧!」 基凯尔像看到狗饼干的吉娃娃一样冲了出去。 我把长剑的剑身架在肩甲上,朝左边的骷髅冲了过去。 kiki gggg…! 不知是因为没有赘肉还是怎么的,它们跑过来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两具骷髅立刻就用生锈的长矛刺了过来。 看到矛尖锈迹斑斑的样子,我觉得要是被刺中,肯定立马得破伤风。 「哈!」 我保持着奔跑的势头,斜着挥剑砍断了其中一具骷髅的矛柄,然后用右肩撞碎了它。 咔嚓一声,撞击声响起。 凹陷的肋骨后面,散落的脊椎骨像雪花一样四散飞溅。 紧接着,我用左手猛击失去支撑掉落下来的头骨,砰的一声,它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形状的洞。 真是不堪一击的耐久度。 话说回来,虽然是被魔力附着复活的,但说到底也只是人类的骨头。又不是石头拳头,怎么可能赢得了钢铁拳头。 「咕呃…!」 还会说话啊,这些家伙。 是因为对只剩半身的同伴感到愤怒吗?另一具骷髅敏捷地逼近,瞄准我的下腹部刺出了长矛。 没有被盔甲覆盖的部位。不知道是有智力还是本能,但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不主动攻击才是最好的选择。 锵! 斜向上挥砍。被剑身击中弹飞的矛尖,深深地扎进了地下城的天花板上。 连同它被震脱的两条胳膊一起。 「咕…?」 失去双臂,再也无法比出「耶」的骷髅发出一声愚蠢的呻吟,抬起头来。 像个男人痴痴地望着离他而去的恋人背影一样,依依不舍。 那眼神是如此依依不舍,我不禁抬起小腿,一脚把它踢成了五体不满足。 没了胳膊和腿,应该能交到六个女朋友吧。大概。 ◆◆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骷髅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吓人,但实际上弱得跟两只哥布林差不多,可以来一场灵魂的互殴。 虽然它们会不断复活直到骨头里的魔力耗尽,但这在两只以上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为只要把它们的骨头好好地混在一起,各自的魔力就会相互冲突,无法再生,最终崩溃。 在这个事实被发现之前,它们还被认为比哥布林更危险的怪物,但之后就和哥布林一样,被当成了冤大头。 不过,与哥布林不同的是,有一个稍微棘手的问题…。 「骷髅…难道有深渊祭司藏在这里?」 骷髅的存在,意味着创造它们的施术者也可能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深渊!!祭司!!!」 博尔顿瞪大了眼睛喊道。瞪大的瞳孔中甚至闪耀着圣光,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深渊祭司。 与仅仅将魔法作为知识和技术来学习的普通魔法师不同,他们是一群将魔法本身视为神之奇迹的异端魔法师。 据说只要到达知识的深渊,就能觐见「魔道之神」? 以这样的名义,他们研究和实验各种不道德的魔法,是女神教必须见一个烧一个的邪教团体。 骷髅正是那些深渊祭司的最低级召唤物之一。 「那些家伙有点麻烦……」 深渊祭司是专门学习死灵术、诅咒、怪物召唤等怪异魔法的魔法狂信徒。对付起来非常棘手。 火球飞过来还能躲开,但诅咒这种东西,在生效之前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效果,也就没有办法应对。 队伍里有牧师的话会好一些……但也得看是哪个牧师。 很遗憾,博尔顿能够使用的净化系神迹一个也没有。据说是因为他积累的善行还不够深? 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等级不够,用不了。 「不用担心那个。」 艾米摇了摇头。 「以魔法师制造的亡灵来说,魔力流动太粗糙了。是自然产生的个体。」 「人类,骨头本来就会动吗?」 基凯尔竖着瞳孔抽搐着问道。人类死了之后本来就会变成骷髅吗? 「通常情况下很少见……大概是因为魔导书泄露的魔力吧。」 当然不可能。如果死掉的尸体都会变成骷髅复活的话,这个世界大概就不会有土葬文化了。 所有的尸体都会被磨成粉,然后扔进河里之类的。 「看来没啥好处了。」 艾米叹了口气,嘟囔道。我问她原因,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解释了详细情况。 自然产生的亡灵存在,就证明了这座地下城最深处肯定有魔导书,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仅仅是泄露的魔力就能让尸体变成亡灵的魔导书。 这意味着,那本魔导书里记载的魔法是死灵系的。 深渊祭司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欢呼雀跃,但对普通的魔法师艾米来说,那只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因为死灵术是女神教团明令禁止的异端魔法之一。 深渊祭司另说,普通魔法师使用死灵术,就像在闹市中心裸奔吸毒一样。 会在五分钟内被公权力逮捕。 不,考虑到这个世界宗教人士的激进程度,可能不是逮捕,而是直接在当场烧死。 所以她会失望也是理所当然的。好不容易找到的魔导书,结果却像吃了河豚中毒一样。 「那我们要回去吗?」 我问她要不要就此返程。既然是找到也用不了的魔导书,那找它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艾米摇了摇头。 「不,那可不行。就算我不能用,也得带回去才能证明我完成了调查。」 也是。 「你在说什么!那种邪恶的魔导书应该一找到就烧掉才对!」 博尔顿凑过来叫道。 他那份宗教使命感都化成青筋暴起来了。像绦虫一样,看着真恶心。 「那委托的报酬就没了?我会在报告给魔法塔之后立刻烧掉,所以忍着点。除非你想白干活。」 「啊。那没办法了。」 听说没钱拿,博尔顿立马变了态度。这变脸速度比眨眼还快。 要是把他带到韩国,肯定能成为乌迪尔高手。 「毕竟除了我以外,其他两位也得拿到应得的报酬才行。」 我本来以为他挺财迷的,但听完解释后发现,这理由竟然出奇地正常。 他改变态度,是为了照顾我和基凯尔。 ……说他是乌迪尔高手,我有点抱歉了。 「只要让我确认烧掉就行。所以,我可以旁观吗?」 只要之后能确认就行了吗? 我本来以为他是个在宗教问题上毫不妥协的狂信徒牧师,没想到还挺通情达理的。 「你愿意的话。」 艾米爽快地点了点头。 ◆◆ 说完之后,我们继续探索这层地下城,把看到的骷髅全部粉碎。 真不知道是不是公墓,骷髅简直没完没了地冒出来。 就连一直旁观前排战斗的艾米和博尔顿也不得不偶尔加入战斗。 「Invisíbĭlis Marcus!」 「你们这些亵渎神灵的家伙!」 艾米用「隐形之锤」魔法击碎骷髅,博尔顿则把矛柄当作钝器挥舞,击碎它们的头骨。 从那熟练的架势来看,他应该不是第一次砸碎别人的脑袋了。 他们两人对付三四具骷髅的时候,我和基凯尔则在剩下的十几具骷髅中纵横驰骋。 「咔咔咔!现在,终于有点热身的感觉了!」 基凯尔把盾牌挂在背上,抽出斧头握在左手上,像嗑药磕嗨了的天才一样,挥舞着鱼叉和斧头四处乱砍。 他双手的短兵器将骨头砸得粉碎,演奏出了一曲异世界风格的死亡金属乐。 真是轻快的节奏。 我像跳舞一样扭动身体,变换着步伐,躲避并化解生锈的刀剑。 砰! 然后抓住敌人露出的破绽,将它们一一解决。 「哈!」 用剑身缠住刺来的矛尖,将其弹开,然后顺势刺穿头骨,再用那颗头骨当作钝器,砸碎另一具骷髅。 啪嚓! 紧接着,我捡起散落在骸骨碎片中的生锈钉头锤,朝着最近的敌人垂直砸下。 咔嚓咔嚓! 像折断高粱杆一样的感觉。从头顶到骨盆都被砸碎的骷髅,飞溅着骨头碎片倒了下去。 虽然因为和长剑的操作方法不同,用起来有点不习惯,但对付骷髅,钝器比长剑好用多了。 总之,我们就是这样突破了这层。 数量不断增加的骷髅,种类也开始变得多样化,后来甚至出现了拿着盾牌的,穿着盔甲的,还有拿着弓箭的。 据说是陪葬的战士。 他们穿着生前的装备,比只拿着生锈长矛的家伙凶猛得多。 「咕呃呃呃!」 其中一些家伙挥舞的武器,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竟然没有生锈,刀刃依然闪着寒光。 亡灵之间也存在贫富差距吗?生前有钱的家伙,死后也比别人优越。 「那把刀!好!」 「卖掉的话应该能值不少钱。」 当然,现在它们只是我们的猎物。 就算武器再好,挥舞它的人太弱也没用。 骷髅战士们只是动作快,力量却很差,耐久力就更差了。 别说是基凯尔,就连我的拳头也能把它们打碎。 「咔…!」 可能是因为敌人数量太多,基凯尔偶尔会被流弹般的刀剑击中…… 「痒痒!」 但那也算不上什么伤。 虽然毛皮披风和棉甲被划破了,但里面的鳞片并没有被刺穿。 不愧是蜥蜴人。 除了怕冷之外,作为战士,很难找到比他们更优秀的种族了。 EP4. 进入地下城 (4) 走半天,打半天,歇半天,如此反复,整整五个小时。 地下二层的探索终于完成了。 「呼……外面天色应该已经暗下来了吧……」 站在通往三层的入口前,博尔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低声说道。 大概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连续作战,他一脸疲惫。 「……比想象中要大啊。」 回答的爱米,声音里也充满了倦意。 和除了体力一无是处的战士不同,对牧师和魔法师来说,这种强行军是不是有点太吃力了? 看他们两个这样子,估计也打不动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三层明天再探索。」 那就休息吧。 带着这两个累瘫的家伙冲进地下三层,别说加快进度了,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死一个。 常言道,欲速则不达嘛。这可不是只适用于开车时的格言。 「也好。」 「我赞成。能用的魔法也没几个了。」 博尔顿和艾米似乎就等着这句话,立刻表示同意,并舒了口气。 看他们这如释重负的样子,估计早就想喊「休息一下」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一直强撑着吧。 「这就睡了?人类的睡眠速度也太快了吧!」 基凯尔看起来有点遗憾。他表示自己还精神得很,怎么这就准备扎营了? 有点好笑。 这家伙,感觉要是把他的披风抢走,他立马就得在冬眠和长眠之间二选一,居然还说这种话。 「得休息一下。一层虽然很容易就突破了,但二层有点麻烦,对吧?那么,从三层开始,难度应该会更高。」 我向基凯尔解释了原因。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除了一些例外情况,地下城越往下走难度越高,这里应该也一样吧。 在下到下一层之前,一定要充分休息。这是地下城探索的常识。 ◆◆ 于是,在地下三层的入口前,我们开始准备扎营。 所谓的扎营准备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简单清理一下周围,用干粮填饱肚子,然后披着斗篷当睡袋,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就完事了。 如果是长期任务或野外任务,我们会准备正经的睡袋,但像这种低层地下城的攻略任务,很少有人会带睡袋。 那都是累赘啊。 带着炊具、保存食、睡袋,跟背着军用背包没什么区别……背着背包和轻装上阵,哪个战斗力更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虽然负重本身不算什么,但背着东西打架实在是太碍事了。 所以,对冒险者来说,睡袋就是奢侈品。 虽然有专门帮忙搬东西的「搬运工」…… 但对于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小说世界的我来说,「搬运工」这个职业是我最想避开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可是勇者小队的成员啊。 虐恋小说里的勇者小队成员和搬运工,光是听听就感觉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我不敢雇啊。 勇者小队的搬运工,感觉都是些随身带着洗脑APP的家伙。 把这种人招进队伍,怕不是要经历全年龄小说里根本无法描述的体验。 ……总之,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想雇搬运工。 所以,我很少有机会躺在睡袋里睡觉……不过,其他冒险者也差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什么?只有我带了睡袋吗?」 「啊,我也有一个。虽然有点旧了。」 当然,这只是对速度和体力就是生命线的战士而言。 牧师和魔法师只需要在后面biubiubiu放魔法就行了,所以就算负重多一点也没关系,他们通常都会把自己的舒适度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日子,没法过了! ◆◆ 用风干肉填饱肚子后,我们在地下城走廊的一个角落里安顿下来。 「守夜怎么办——」 「不用。我有警报魔法,睡前布置好,撑到明天早上没问题。」 艾米证明了魔法师的优越性。 警报魔法。 魔法师在冒险者中备受推崇的原因之一,就是这种魔法可以免去守夜的麻烦,保证大家睡个好觉。 「我们倒是没问题,但基凯尔先生怎么办……要不要生堆火?」 正在地上铺睡袋的博尔顿瞥了一眼基凯尔,一脸「这家伙不会睡着睡着冻死吧」的表情。 「在这里生火?」 这建议让人有点为难。 「柴火倒是可以捡些盾牌或者矛杆烧,但……一直看着不让火灭掉也很麻烦啊。」 毕竟篝火这东西不像游戏里那样,一点着就能熊熊燃烧六个小时。 「没事!」 基凯尔摇了摇头。 「抱着博尔顿睡就行了!」 他居然提出了这么个惊世骇俗的解决方案。 「……啊?」 博尔顿一脸懵逼地反问道。 「这什么……?」 那表情仿佛在问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像极了被否定了地心说的教皇。 ◆◆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博尔顿和基凯尔终于达成了戏剧性的共识:不拥抱,但可以紧挨着睡。 博尔顿也是没办法。 如果生火,三分之一的睡眠时间就得用来看着火;但要是放着基凯尔不管,他又于心不忍。 而且,虽然是蜥蜴人,但好歹也是个雄性,总不能让他抱着我和艾米睡吧。 所以,他只能咬咬牙,牺牲自己了。 「呼……」 博尔顿带着一副奔赴各各他山的耶稣般的表情走到基凯尔旁边,铺好睡袋,乖乖地躺了下去。 「来,进来。更暖和!」 基凯尔趴着闭着眼睛,把毛茸茸的披风往旁边铺开,示意博尔顿钻进去一起睡。 确实会更暖和一些。只要能克服心理障碍的话。 「……还是算了吧。我拒绝。」 当然,博尔顿一脸嫌弃地拒绝了基凯尔的好意。 那表情仿佛在说,躺你旁边就已经够难受了,还要盖一床被子? 我坐在艾米附近,一边看这出闹剧,一边靠着墙,用斗篷裹住身体。 「你就这么睡?」 正往睡袋里钻的艾米,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也是,我连头盔都没摘,而且不是躺着,而是坐着睡,怎么看怎么难受。 「这样舒服。」 不过,对我来说,这样最舒服。 戴着头盔躺在地上,头会很不舒服,根本睡不着。 而且,这样就算有人偷袭,我也能立刻起身反击。 虽然回到旅馆房间后,我也会脱掉盔甲,躺在床上睡觉,但在野外扎营时,因为不能摘下头盔,所以坐着睡是最好的选择。 「你可真会享受。要是不想躺在地上,要不要借用我的睡袋?这睡袋比看起来要宽敞得多,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艾米噗嗤一笑,微微拉开睡袋的开口,示意我可以和她一起睡。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提议了。 之前遇到的女冒险者,看到我的睡姿后,大多都提出过类似的建议。 女人们似乎对共用睡袋这件事完全没有抵触。不像男人,像博尔顿和基凯尔那样只是挨着睡就一脸嫌弃。 难道是因为她们是那种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的种族? 我原本是个男人,所以很难理解她们的心理。 「心领了。」 当然,我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提议。 我保留着男人的心智,利用这些把我当成女人而对我表示亲近的人的好意,是不对的…… ……我才不是因为这种矫情的理由才拒绝的。 「不穿着盔甲戴着头盔,我会因为紧张而睡不着。」 要和别人挤一个睡袋,就必然要脱掉盔甲。所以,我没办法接受这种提议。 至少,在女骑士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的名字从世人的记忆中彻底消失之前,我不会接受。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看来我用来搪塞的借口很管用。 艾米用一种看着可怜巴巴的小狗似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拉开的睡袋口重新系紧。 就这样,我们睡着了。大概睡了七个小时左右。 没有中途醒来,也不觉得冷,作为露营来说,睡眠质量相当不错。 「……我说,基凯尔先生。别贴这么紧……!」 「kaak……kaga……khuuuuuu……」 「艾莉安内尔女神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好像也不尽然? ◆◆ 第二天早上。 用干粮解决早餐,然后花了大概三十分钟进行个人整理……比如「解决生理问题」之类的,之后,我们终于进入了地下三层。 「魔力流动变强了……我还以为会在第五层左右,没想到这么浅。」 进入三层后,艾米一直在环顾四周,然后语气肯定地说,这个地下城到三层就结束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Kra…Nariik…」 ……五分钟后出现的客人就不那么让人开心了。 「Kao Lahrk…!」 这些怪物似乎还没发现我们,正慢悠悠地爬来爬去。 和让人惊叹的骷髅不同,它们的长相丑陋得让人作呕。 皮肤半腐烂,上面爬满了蛆虫。 下巴张得老大,上颚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黑洞洞的喉咙里塞满了巨大的蛞蝓,在那里蠕动着。 两只胳膊像蝗虫的腿一样扭曲又细长,支撑着露出肋骨的上半身,双腿则合二为一,像蝎子的尾巴一样卷曲在身前。 它们就这样用手撑着地爬来爬去,那样子不仅怪异,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那玩意儿是尸妖吧?」 「好像是……」 艾米点了点头。 「哇,居然在这里碰上尸妖……」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才刚开始就冒出尸妖,看来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啊。 EP4. 进入地下城 (5) 真是令人尴尬的局面。 想给松散的地下城攻略增添点紧张感也得有个限度吧,刚下来就碰上尸妖? 这难度提升得也太过分了吧。 尸妖即使是铜牌冒险者也不敢单独讨伐的亡灵。这种家伙不应该出现在3层的低级地下城,而是应该在中层地下城里游荡的怪物。 而且,还不是一只,是三只…… 「……这有点难办啊。」 我看着拖着肋骨爬向走廊另一边的尸妖,深深地叹了口气。 尸妖对我来说也是个棘手的对手。 如果是怪物屠夫布伦希尔德的话,应该能轻松解决掉它们…… 但我只是在使用布伦希尔德的身体,而不是她本人。 我拥有的力量只有布伦希尔德的身体素质、本能般使出的剑术,以及砍杀过二三百人和怪物积累的战斗经验。 虽然凭借这些,我也被认定拥有至少铜牌级的实力,但这终究只是虚假的强大。 依靠本能使用剑术本身就证明了,我无法运用原著中布伦希尔德拥有的「特性」。 ◆◆ 是因为原著小说的背景是游戏世界吗? 主人公金承佑拥有像游戏一样查看对方信息的「状态栏」能力。 ……只有金承佑有。 从冈瑟那里逃出来之后,我试着看看自己有没有同样的能力,但非常遗憾,我没有状态栏。 状态栏、属性、技能栏、信息栏、信息,甚至「菜单」我都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启动词都喊了一遍,却什么也没发生。 这难道不是穿越者的歧视吗? ……总之,「特性」就是显示在状态栏上的信息之一,是将角色拥有的技能或能力简洁概括的信息。 比如<精灵术>、<潜行术>、<英雄资质>和<魔力亲和>之类的。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技能栏吧? 特性大致分为两种。 代表后天习得技能的「技能特性」,以及代表先天体质或加护的「刻印特性」。 小说中的布伦希尔德当然也有特性。 艾森斯坦家族代代相传的武艺,<艾森斯坦枪术>。 布伦希尔德亲自将其改造成剑术,<艾森瓦尔德剑术>。 金承佑挖走她心脏的原因——<冰霜之心>,以及布伦希尔德的主要输出技能,堪称万能特性的<强腕>。 而在这四种特性中,我能使用的特性最多也就只有艾森瓦尔德剑术而已。 而且与其说是使用,不如说是本能地使出来。 如果金承佑看到我现在的状态栏,<艾森瓦尔德剑术:B>这种特性变成<不明剑术:D>之类的东西也不奇怪。 好歹剑术还能勉强使出来,<强腕>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发动。 没有使用这个特性的布伦希尔德,腕力最多也就和普通骑士差不多。如果和基凯尔掰手腕,十有九成会输。 因此,和能轻松屠杀尸妖的布伦希尔德不同,我只能紧张地咽着口水,身体僵硬。 ◆◆ 尸妖离开后,我回头看了看队友,想问问他们的意见。 毕竟我们得商量一下,是冒着风险继续前进,还是就此放弃,无功而返。 「嗯……如果只有一只的话,偷袭或许能……」 艾米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她似乎在思考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否对付三只尸妖,如果要打的话,应该怎么打。 「唔!唔唔!」 「嘘,狩猎要安静。」 基凯尔正用手捂住博尔顿的嘴,不让他因为看到亡灵而抽搐着冲出去。 我还奇怪这老兄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被蜥蜴的前爪捂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打还是撤?」 「……先试试吧。」 艾米摇了摇头,否定了撤退的提议。 看来她为了摆脱见习的头衔,好不容易才下到地下城,就这样空手而归实在太可惜了。 「希尔德,你能拖住一只尸妖吗?不用打赢,拖延时间就行。」 「这个嘛……我第一次和尸妖交手,不敢保证……但一只的话应该可以?」 我如实回答。 一对一的话,想赢很难,但拖延时间应该没问题。大概吧。 「更,更暖和的话,就能打!」 基凯尔也敲了敲包着皮革的圆盾,表示要战斗。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在说,他现在是因为冷所以实力变弱了。真是蜥蜴式的发言,我不禁笑了出来。 「天罚……!」 博尔顿就不用问了。就算我们都撤退,他估计也会一个人留下来继续战斗。 「就这么定了。那就试试看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觉得还是放弃回去比较好……但除了我之外,所有队员都想打, 作为既不是队长也不是委托人的我,只能服从多数人的决定。 ◆◆ 「大家听我说,我有个计划……」 战斗方针确定后,艾米立刻向我们所有人说明了她想出的对付尸妖的办法。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偷袭干掉最后那只,然后我拖住一只,他们三个合力干掉另一只。 「三个人打一只,还有牧师在,肯定能赢吧?」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我对他们的信任度直线上升。 「您说得对。肯定能赢!」 「咔咔!这女人脑子真好使!天才啊!」 博尔顿和基凯尔热情地表示赞同。 他们的胆子也忒肥了,情绪高涨得我都快跟不上了。 总之,「尸妖讨伐作战」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藏在拐角处,等待着像巡逻兵一样在走廊里游荡的尸妖再次出现。 过了一会儿。 du du. srrrrrr. du du. srrrrrr. 尸妖特有的走路声——伸出像蚱蜢一样的长腿撑地,然后拖动身体前进。 「……来了。准备。」 我把手放在剑柄上,绷紧大腿,随时准备冲出去。 「……」 腐臭味扑鼻而来。 它们越来越近了。 「Krrrrr……」 ……一只。 「Garactur……Kriiakhe……」 ……两只。 「Tiinahaan……」 三只。 就是现在。 我用眼神示意,基凯尔同时把手里的小石子扔向第三只尸妖。 轻轻地,能让它注意到,但又不会认为是攻击的程度。 啪. 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石子敲在了第三只尸妖的屁股上。 「Naah?」 尸妖停下脚步,歪着头。藏在它喉咙里的巨型蛞蝓猛地探出头来,环顾四周。 「Keuu……」 蛞蝓发出怪异的呻吟,四处张望。 它就这样停了好一会儿。其他两只则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前爬。 机会来了。 不仅是我,其他三个队员也这么认为。 「Ignis Sagitta(火焰箭)!」 「埃利亚内尔女神啊!」 火焰和圣光,两道箭矢划破空气射出。 『火焰箭』和「惩戒之箭」。 名字和形态都极其相似,充分证明了这个世界的人缺乏创造力。 两道光束毫不留情地击中了被说话声吓了一跳,回头张望的尸妖的头部和肩膀。 「Kahaaaak!」 「Haaaat!」 与此同时,我和基凯尔也像射出的子弹一样冲向它。 基凯尔低身跳跃,手斧和鱼叉如同闪电般落下;我迅速拔出剑鞘中的长剑,带着冲锋的势头挥舞。 「Kryaaaaak-!」 如同惨叫般的怪声在地下城墙壁间回荡。 寄生在尸妖头上的蛞蝓被火焰吞噬,烧得焦黄;惩戒之箭引发了光的爆炸,炸断了它半个肩膀。 「Haaaaap!」 紧接着,我挥舞的长剑彻底切断了它的肩膀,深深地划过它的脖子;基凯尔落下的手斧和鱼叉砍断了它的尾巴,刺穿了它的脊椎。 一只胳膊、脑袋、脊椎和尾巴。 瞬间变成超级残疾人的尸妖尖叫着挣扎起来。 呼呼呼呼! 它像挥舞鞭子一样挥舞着被砍断一半的尾巴和仅剩的一只胳膊。 「基凯尔!打断它的脊椎!脊椎!」 我用剑挡开尸妖的胳膊,大声喊道。肩膀被震得有点发麻。 「知道!」 手斧和鱼叉像钢铁暴雨般倾泻在尸妖的背上。 「再来一发!Ignis Sagitta!」 艾米又向那边发射了一发火焰箭,被火焰的热量激起的基凯尔,攻击频率从暴雨升级成了倾盆大雨。 「这才对嘛!现在感觉好多了!」 「Kriiyaaaaak-!」 那气势就像一位顶级厨师在处理砧板上的黄瓜。 「博尔顿先生!蛞蝓!干掉那只蛞蝓!那玩意儿会喷毒液!」 喷射充满腹部的尸毒,是尸妖的主要攻击手段之一。 「咕哦哦哦!女神啊,请降下天罚!将天罚赐予这怪物吧——!」 博尔顿一边喊着毫无作用的祈祷,一边再次向被烤得滋滋作响的蛞蝓射出光束。 「Kyaaak-!」 尸妖为了躲避飞来的光束,拼命扭动脖子。 但是, 「休想!」 我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像光一样飞扑过去,剑尖如同楔子般刺穿并固定住了蛞蝓的身体。 动弹不得的蛞蝓被博尔顿射出的「惩戒之箭」击中并爆炸。 轰! 伴随着一声小小的爆炸,碎裂的肉块四处飞溅。 「Guh……」 失去头部的尸妖发出临终的呻吟,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腐烂的液体和灰烬四处飞散。 「干掉…!」 「是的,干掉了。」 在没眼力见的博尔顿念复活咒之前,我赶紧打断他,并刺穿了倒地尸妖的心脏,将它切成碎片。 一切都结束了。 「看吧!很简单!」 依靠偷袭和一面倒的攻势取得了胜利。基凯尔笑着转动着手斧和鱼叉。 「是啊。」 我并不想反驳。虽然是偷袭起了作用,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比预想中更容易地赢了。 「Gahyacur……!Kriak!」 ……但剩下的两只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惩戒之箭和火焰箭都说过只能用四次。 干掉一只用了两发,所以剩下的次数分别是两发。 也就是说,如果四发攻击魔法无法解决掉两只尸妖,之后就只能依靠我和基凯尔的输出了。 「Kyaoook!」 「Huapaak!」 听到同伴的惨叫,剩下的两只尸妖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叫,冲了过来。 那是充满对生者无尽憎恨的咆哮。 「呼……目前为止还算按计划进行。剩下的——」 「就看我的了,对吧?」 我轻轻转动手腕,等待它们靠近。 「是啊,拜托你了。」 艾米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我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对博尔顿说道。 「博尔顿先生,你说过你会用「祝福之剑」吧?」 「祝福之剑」。 这是牧师的代表性强化神迹,能为剑身注入圣力,提高耐久度,并对亡灵或魔族等敌人造成额外伤害。 「是的。虽然一天只能用两次……」 「给我用上吧。只有这把剑我有点不放心。」 我举起缺口的长剑说道。 现在的情况和我方四人围殴一只不同,我得独自面对一只尸妖,没必要节省增益魔法。 「当然要给您用上。请务必把那蛆虫彻底砍碎!」 博尔顿点了点头,低声念诵祈祷文,然后伸出右手指向我的剑。 哗! 下一刻,灿烂的圣光笼罩了缺口的长剑。 那光芒如此耀眼,感觉就像手里拿着日光灯管一样。 「Knuk……?elia, luxior……!」 面对光之剑,尸妖猛地一颤,尾巴也抖动起来。 它似乎明白这光芒是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力量。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中突然涌起了无限的勇气。 「害怕了吗?」 我双手握紧注入了女神祝福的长剑,带着嘲讽的语气挑衅,然后冲了出去。 「Ubooooo!」 朝着似乎听懂了我挑衅的右边那只尸妖,它愤怒地咆哮着,快速爬了过来。 苦日子开始了。 EP4. 进入地下城 (6) 尸妖的攻击方式和蝎子很像。 它挥舞着变形的前肢,用蝎尾状的腿像长矛一样刺过来。 「Cyaaaaa-!」 当然,真正的蝎子不会像鞭子一样挥舞钳子,也不会喷出接触即化的毒液。 …等等,这个世界上的蝎子会不会不一样? 总之,这家伙主要靠肉搏,所以应对方法也很简单。 「只要不被打中就行了!」 没错,看准了躲开就行。 呼呜! 前肢带着凌厉的破空声袭来。我猛地俯下身子向前冲刺,让它从头顶掠过。 擦过的利爪在地牢墙壁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破碎的砖块像喷泉一样飞溅。 「Kyak!」 紧接着是尾刺攻击。尸妖那尖锐的角质化脚尖直指我的头顶。我举剑过头,挡住了落下的尾刺。 卡啦啦! 刺耳的摩擦声。钢铁和甲壳互相摩擦,迸发出激烈的火花。沉重的冲击震得我肩膀发麻。 「哈啊啊!」 我旋转身体,同时带动剑尖旋转。尸妖的尾巴沿着剑身滑落,重重地砸在地牢的地板上。 甩开它的尾巴后,我立刻收回长剑,刺向尸妖暴露的侧腹。 噗嗤! 伴随着如同叉子插入番茄般的感觉,剑身上的圣光炸开了尸妖的血肉。 尸妖的侧腹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腐臭的血液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溅在我的盔甲上。 「Gyaaaak!」 充满憎恨的怪叫声响彻整个走廊。 「呃…!」 我皱着眉头,轻轻咬住嘴唇,感觉耳朵都要聋了。 这家伙真是中气十足啊。 吵得我的头盔都嗡嗡作响。 「Krieaaac!」 愤怒的尸妖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它像个撒泼的孩子一样胡乱挥舞着双臂,疯狂地切割着周围的一切,同时尾巴也疯狂地向下猛刺。 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都被砸得粉碎,尘土飞扬的碎片像霰弹一样四处飞射。 「这种程度…!」 我不停地变换步伐躲避它的尾刺,同时左右挥舞长剑,挡住鞭子般抽来的前肢连击。 「哈啊啊!」 一旦出现空隙,我便像闪电般挥剑,在它的身上戳出一个个大洞。 这可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 在实力差不多的对手之间,体型就是王道。我目前也还没能摆脱这个真理。 「唔…!」 每次挡住前肢的攻击,我的整个身体都会被向后推。 虽然我已经尽可能地卸力了,但剩下的力道仍然足以让我腰部弯曲。 「啧。真难缠啊……」 我不禁叹了口气。 带着如同铁锤般威力,像鞭子一样抽来的双臂;只要挨上一下,就可能从头顶到腹部被贯穿的尾刺; 还有,时不时喷出的剧毒毒液。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铜牌冒险家们不愿意单独讨伐它了。 幸好有博尔顿的增益buff,我的攻击还能奏效,不然我早就鲜血淋漓地苦战了。 - 咔嚓! 「我的,盾牌!!」 「你为什么要挡啊!躲开啊!」 「太快了!躲不开!」 就像十几米外,正在和一只尸妖苦战的队友们一样。 他们也和我一样,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基凯尔扔掉了被尸妖的尾巴劈成两半的盾牌,在地上翻滚着,挥舞着爪子和斧头;艾米在他身后用「无形之锤」的咒语不停地敲打着尸妖的全身。 「Kaaak!」 「毒液来了!救命!」 「艾莉娅奈尔女神啊!请赐予我们光明!」 博尔顿似乎已经用完了「惩戒之箭」,正在用神圣屏障抵挡毒液的攻击。 嗤嗤嗤…! 被耀眼的光之屏障挡住的毒液冒着黑烟燃烧殆尽。这景象还挺壮观的。 我为了躲避毒液,弄得灰头土脸地在地上打滚,而他们却如此轻易地挡住了,我不禁有些感慨。 轰隆! 当然,他们能挡住的也只有毒液而已。 尸妖的前肢猛击在光之屏障上,整个屏障剧烈震动,裂纹不断蔓延。 「啊啊啊!这真的安全吗?!」 屏障内的艾米惊叫道。 「没问题!这种小虫子,不可能打破艾莉娅奈尔女神加护的神圣屏障……」 博尔顿试图安慰艾米,但是—— 「Kriaaaaac!」 咔嚓! 尸妖怪叫着,猛地甩下尾刺,神圣屏障如同玻璃破碎般,发出清脆的响声,炸裂成无数光之碎片,散落四方。 「破了!!」 「哎呀,看来我的修行还不够啊!」 艾米和博尔顿急忙向后逃窜,大声喊道。 「Kriririeec…!」 打破神圣屏障的尸妖发出类似笑声的怪叫,伸出了前肢,想要抓住艾米和博尔顿,把他们撕成碎片。 但是, 「看我-!」 基凯尔猛地跳起来,大吼一声,将斧头砍进了尸妖的尾巴。 噗嗤! 血肉和骨头碎片像喷泉一样飞溅而出。愤怒的尸妖怪叫着扭动身体,用右臂猛击基凯尔。 「咳…!」 基凯尔弯下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由于他体重很重,所以没有被击飞,只是被推了出去。不过,看来打击不小,他的眉眼和嘴角都因痛苦而扭曲。 「基凯尔先生!您没事吧?!」 博尔顿急忙想要施展治愈神迹。 但是,基凯尔却像没事人一样摇了摇头,朝着他们大喊。 「就是现在!」 他说自己抓住了尸妖的一条腿,让他们趁机攻击。 「好,你就这样抓着!Ignis Sagitta!」 「机会来了!哈啊啊!」 艾米大喜过望,射出一支火焰箭,同时长枪刺出,贯穿了尸妖那蛞蝓般的头部。 「Kyaaak! keigaak!」 尸妖发出绝望般的惨叫,像癫痫病人一样颤抖起来。 被基凯尔的斧头砍得半残的尾巴在火焰中融化,啪嗒一声掉了下来。被长枪刺穿的蛞蝓头,流出绿色的液体,如同泪水一般。 「咔咔,咔咔!好烫。好舒服!」 基凯尔被火焰烤得心情愉悦,哈哈大笑,将鱼叉钉进尸妖的前臂,然后以此为支点,硬生生将它的胳膊扯了下来。 类似蝗虫的前肢咔嚓一声被拔出,腐臭的血液四处飞溅。 眨眼间失去了一条胳膊和尾巴的尸妖像个饿坏了的孩子一样,发出凄厉的哭喊,拼命挣扎。 …这样下去,他们应该能搞定它。 果然,三个人打一个,没有赢不了的敌人。 ◆◆ 就这样战斗了大概十分钟左右。 - 轰隆…! 「咔咔!搞定了,杀了!」 「终于!」 「我们赢了…!」 我们终于获得了胜利。 三个人……不,是两个人和一只蜥蜴人,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打倒了一只尸妖,然后一刻不停地赶来和我汇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一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可怕的集体暴力。 被我的剑刺得遍体鳞伤的尸妖,在其他三名队友的暴力攻击下,没撑多久就倒地身亡了。 「哈…. 哈….」 确认尸妖死透后,我立刻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真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我的双臂又酸又痛,甚至感觉火辣辣的,肺里像是有火在烧。 「水,我得先喝点水……」 我摸索着腰间的皮囊,取下头盔的护嘴部分,然后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 皮囊里的水因为体温的缘故变得温热,但此刻对我来说,却像加了冰块的冷水一样清凉甘甜。 我就这样一直喝水,直到皮囊空空如也。 「呼…终于感觉活过来了。」 「很渴吗?我的也给你一些吧?」 艾米递过她自己的水囊。 「啊,谢谢。」 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接过她的水囊,对着囊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身为魔法师,所以随身携带着魔法道具吧。艾米给我的水,即使在激战之后,也仍然冰凉无比。 这不是我的错觉,而是真的。 随时随地都能喝到冰镇饮料的皮囊啊。如果价格不贵的话,我也想买一个。 「好了,我喝好了。」 「不客气。」 我喝了大约四分之一后,把水囊还给了艾米。 虽然我想一口气喝光,但是喝掉别人一半以上的水不太礼貌,所以我忍住了。 「您没事吧,希尔德小姐?如果您哪里受伤了,请告诉我。我的治愈神迹还有一些剩余次数。」 正在用「初级治愈」的神圣神迹治疗基凯尔伤势的博尔顿走到我身边,询问我的情况。 「那个能治疗肌肉酸痛吗?」 我的肌肉酸痛得厉害,感觉胳膊都要掉下来了。 「嗯……可以吧?肌肉酸痛也是因为肌肉部分撕裂引起的疼痛。」 那太好了。 「那就麻烦你帮我治疗一下我的双臂,还有……这里,看到我侧腹的伤口了吗?这里也治疗一下。」 我指着侧腹的伤口说道。 破烂的棉甲内,雪白的肌肤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不断流出。 这是被尸妖的利爪擦伤的。 因为疲惫,我的反应慢了一拍,没能完全躲开。如果我再疲惫一些,我的侧腹恐怕会被彻底撕裂。 「啊,好的。我这就为您治疗。」 博尔顿低声念诵着祈祷文,将左手放在我的侧腹附近。 从他手中涌出的光束渗入我的伤口,疼痛迅速消退。 接着,博尔顿也像治疗我的侧腹一样,将治愈之力注入我的双臂。 「好了。侧腹的伤口完全愈合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但手臂十分钟就足够了。适当按摩一下,恢复速度会更快。」 「谢谢你。」 半个小时啊。看来初级治愈的恢复速度确实很慢。 我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按照他的建议,交叉按摩双臂,休息起来。 其他队友也聚在一起,休息调整。 「我的盾牌……我的盾牌没了……」 「用任务报酬买一个新的不就行了?那笔钱足够你两只手两只脚都拿着盾牌了。」 基凯尔抚摸着破碎的盾牌残骸,一脸沮丧。艾米在他旁边安慰他说,盾牌坏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这算是安慰吗?算了。 「艾莉娅奈尔女神啊,将这份荣耀献给您……请保佑我们……赐予我们不屈的勇气……」 博尔顿跪在角落里,低声念诵着祈祷文。在他面前,摆放着尸妖的部分尸体。 …对着腐烂的尸体祈祷的祭司,这景象还真是诡异。 他大概是想要将这场胜利归功于女神,并以虔诚的态度表达感谢…… 虔诚个鬼。因为尸妖尸块那令人作呕的视觉效果,他看起来根本不像虔诚的信徒,反而像个炫耀战利品的邪教徒。 EP4. 进入地下城 (7) 我们好好休息了一番。 直到被撕裂的伤口完全愈合,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充满了活力。 大概花了一个小时左右。 「Kishaaat……」 基凯尔似乎对临时找到的骷髅盾牌不太满意,休息期间一直用指甲在盾牌表面刮来刮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嘛,这也很正常。 毕竟他原来的盾牌是用硬木蒙上皮革,边缘还用金属加固的,而这新盾牌,简直不能更简陋了。 这新盾牌是用半腐烂的木板草草拼凑起来的。 说实话,与其说是盾牌,不如说是把乡下小旅馆的门板砍成两半扛着走。 我把破烂不堪的斗篷边角撕下来,擦拭着盔甲和剑上的血迹,艾米则坐在我旁边看着我。 「魔法塔的正式魔法师,只要注册成为冒险者,就能直接被认定为铜牌级冒险者哦?因为经验不足,在同级别的冒险者里会被当成半吊子。不过,只要和值得信赖的同伴一起积累经验……」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人生规划,我根本没问啊。 她说,等通过魔法塔的考试后,就去冒险者公会注册,然后和值得信赖的同伴一起,目标是升到金牌。 ……她这是在撩我吗? 听着她的话,总感觉她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塞进她所说的「值得信赖的同伴」里。 不仅对我异常亲切,还跟我说这些。就算考虑到我们是同性,这态度也太热情了吧。 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拉拢我,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 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继续探索。 比之前谨慎了好几倍。 毕竟之前对付三个尸妖时无比可靠的艾米和博尔顿,现在已经变成了半废人。 艾米的攻击魔法已经用光了,只剩下照明和防御魔法;博尔顿也只剩下几次治疗和一次祝福勉强能用。 这意味着队伍的火力大幅下降。 和战士们恢复体力就能继续战斗不同,魔法师和牧师的施法次数要到午夜之后才能恢复。 也就是说,到明天早上为止,他们两个都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那还能怎么办? 要么就这样撤退到上一层,空手而归;要么比之前更加谨慎,尽量避免战斗。 我们选择了后者。 感觉现在还没到中午,要等到午夜,时间太长了。 如果敌人强到没有攻击魔法或神圣奇迹就完全无法对抗,那另当别论……但刚才的战斗表明,他们还没到那种程度。 刚才那场战斗之所以棘手,是因为三个尸妖同时出现。如果只有一个的话,不用浪费魔法也能解决。 「——所以我们继续前进吧。看看还有什么其他怪物。如果真的没办法了,再撤退也不迟。」 大家都没有异议。 ◆◆ 继续探索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入口附近的三个尸妖像是这里的守门员,之后遇到的尸妖都是些形单影只的家伙。 每次遇到尸妖,我们都会先确认周围没有其他敌人,然后一拥而上,给予它们无情的「关爱」。 就像一群盯上醉酒中年男人钱包的青年劫匪。 「Grrrrr……」 四个人围殴一只尸妖,出奇的轻松,甚至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多亏了之前一对一的战斗经验,我能通过前兆预判尸妖的所有攻击;其他队员虽然比我慢了一拍,但也比较轻松地应对了尸妖的猛攻。 同时对付三个尸妖的经历,让我们如虎添翼。 就这样,我们大概逛了三个小时。 期间又干掉了八只尸妖,基凯尔换了四次盾牌。 半腐烂的木盾根本挡不住尸妖一下。 「回去以后,买好盾牌!」 看来他对好盾牌的渴望比以前更强烈了。 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会不会直接拿着钢盾? 总之,我们就这样把三层地牢翻了个遍,终于有了发现。 「这是……」 「一扇门?」 一扇通往墙壁另一侧空间的石门。两侧的火炬架上挂着满是蛛网的骷髅头,像装饰品一样摇摇晃晃。 方形的门面上刻满了奇异的浮雕,不知道是图案还是文字,大部分都因风化和破损而难以辨认其原貌。 「是宝库吗?」 基凯尔眨巴着眼睛问道,像发现了玩具的小猫一样。 「不好说……我觉得有点不妙。这地方很适合藏东西,感觉随时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我摇了摇头。 刻着浮雕的门配上骷髅火炬,与其说是宝库,不如说是BOSS房吧? 宝库和BOSS房。 虽然只差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却关乎冒险者的生死。 如果是前者,我们就像游戏里的考古学家一样,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搜刮走就行了;但万一是后者…… 我们就会被突然出现的BOSS怪好好「教育」一番,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 而且这「学费」可是我们自己的命,或者同伴的命。 「艾米小姐,你怎么看?」 「还怎么看,魔力流动指向里面,说明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艾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道。 「所以,我们先进去看看。如果出现我们应付不了的家伙,就马上掉头跑。」 「好,我知道了。那么……基凯尔?用盾牌挡在我前面。门一打开,就可能会有攻击飞过来。」 这不是杞人忧天,我亲眼见过好几次了。 一些粗心大意的菜鸟,贸然打开这种门,结果被刀刃陷阱、滚木、箭雨之类的玩意儿直接命中,鲜血飞溅,倒地不起。 说实话,那画面还挺震撼的。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兴奋地说这是他第一次探索地牢,然后满脸期待地笑着,猛地推开了宝库的门…… 嘭! ……他的脑袋被滚木陷阱砸了个稀巴烂,像被雷劈了的青蛙一样四肢抽搐,屎尿横流。 当时我真是吓了一跳。 「好的!门危险,铁甲也疼!」 基凯尔点点头,站到了我旁边。 我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木盾,然后伸出双臂,用力推开了石门。 嘎吱嘎吱……! 伴随着石头摩擦的声音,紧闭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逐渐显露出来。 这门是石头做的,我还以为会很重推不开,没想到比想象中轻薄得多,一推就开。 「哈!」 我意识到这一点后,轻喝一声,蹬地发力,猛地把门推开。基凯尔早有准备,立刻放下盾牌挡在我面前。 我迅速放低重心,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格挡任何飞来的东西。 然后—— 「……」 「……」 什么都没发生。 「……咔!」 「咳咳。」 基凯尔尴尬地笑了笑,放下了盾牌。我也干咳一声,站直了身体。 ……嘛,也可能没有陷阱。这样也好,省了一个盾牌。 「安全,好!」 「是啊。」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基凯尔说的「安全就好」,然后看向敞开的门内,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那是……」 「是祭坛?」 正如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的艾米所说,打开的门后,有一个石头砌成的祭坛状建筑。 低矮的台阶两侧排列着石塔状的火炉,台子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后面像屏风一样垂着形状怪异的雕像。 怎么看都是祭坛。 而且是那种喜欢活人祭祀的邪教徒才会用的祭坛。 「祭坛……异教徒……异教徒的……呃啊啊啊……!」 博尔顿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猛地冲进了房间。 「艾莉安内尔在上啊啊啊!」 那气势,就像发作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冲动一样。 「别一个人冲进去啊……!」 「这男人又来了!他有病吧!」 「等等,等等!先别砸!我还有事要确认!」 我们急忙喊着,跟着他跑进了房间。 EP4. 进入地下城 (8) 我和基凯尔拔出长剑和鱼叉,一边警惕着可能的袭击,一边环顾四周飞奔。 虽然除了我们之外没有感觉到其他气息,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等等!我说停一下!真是的!」 与此同时,艾米正紧追在博尔顿身后跑。 博尔顿那副样子分明就是要去砸烂祭坛,艾米大概是打算在他动手之前劝阻他。 当然,博尔顿的速度比艾米快得多,所以艾米想拦住他希望渺茫…… 「既然如此……!」 她还有最后一招可以阻止博尔顿。 「呀啊啊!」 眼看怎么跑都追不上博尔顿,艾米咬紧牙关,瞪大双眼,举起手中的法杖,用力投掷了出去。 嗖—— 包着金属头的木制法杖发出尖锐的破空声,飞射而出—— 砰! 像炮弹一样,精准地砸中了博尔顿的后背。 「呃……!」 博尔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中后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滚了好几圈。 要是她扔的是标枪而不是法杖,估计博尔顿的背都要被戳穿了。这准头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干得好!你也买个鱼叉吧!」 基凯尔由衷地赞叹道。 总之,我和基凯尔趁着博尔顿倒地不起的空档,立刻跑到他身边警戒四周,而艾米则稍晚一步赶到,气喘吁吁地抓住博尔顿的肩膀。 「呼……呼……博尔顿祭司。很抱歉打了你的背,但你应该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吧?这个祭坛怎么看都很可疑,在破坏它之前,至少要先检查一下吧。」 「呜……实在抱歉……但是……!」 博尔顿低着头回答。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抱歉才低着头,还是因为疼才低着头的。 「基凯尔,我要去检查一下祭坛,你在这儿看着博尔顿祭司。」 艾米叹了口气说道。说是看着,其实就是让他别乱动。 「知道了!」 「希尔德,你到我旁边来保护我。虽然看起来没有怪物……但谁知道呢?」 「好,就这么办。」 我将拔出的长剑搭在肩上,护卫在艾米身旁,走向祭坛。 ◆◆ 「果然,靠近了才看得清楚。这是不死崇拜的痕迹。」 艾米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祭坛,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点点头,解释了祭坛的来历。 「不死崇拜?」 「就是亡灵。尸体复活之后就不会老死了,所以那些家伙把这叫做不死,还崇拜它。」 艾米指着祭坛上放置的石桌继续说道。 石桌的大小刚好可以躺下一个人,桌面部分已经变成了黑色,光是站在旁边就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和腐尸味。 这股恶臭让人不难猜到石桌的用途。 「看到这上面的铭文了吗?『Mors bis non venit(死亡不会降临两次)』。这是那些玩死灵术的家伙的格言。」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这句话我倒是读过。 小说里那些专精死灵术的深渊祭司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不过小说里没解释过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这个祭坛是那些家伙用来把尸体变成亡灵的仪式场所。」 「也就是说……」 「没错。我错了。这个地下城确实有深渊祭司的踪迹……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不在。」 艾米深深地叹了口气。叹气声中似乎带着一丝庆幸。 我跟她一样,也感到庆幸。 如果深渊祭司还在的话,我们可能已经团灭了。 「……得撤退了。」 反过来说,如果深渊祭司回来了,我们就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没错,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情。回去吧。通知公会、魔塔和神殿,他们会处理的。」 艾米也点头表示同意。 真是太好了。我还在担心她会不会坚持要干掉深渊祭司呢。 「不过在那之前……至少要把这张桌子砸了。基凯尔!过来一下!」 「叫我了吗?来了!」 一直按着博尔顿防止他发作的基凯尔大步走了过来。 艾米简单地向他说明了情况,然后指着石桌,让他把它劈成两半。 「明白了。看我的!」 基凯尔点点头,双手握紧手斧高高举起,然后伴随着一声怒吼,像闪电般劈了下去。 「呀啊啊啊!」 蜥蜴人强大的力量倾注于这一击。 轰隆! 石桌发出一声悲鸣,被斧刃劈开,碎裂倒塌。干涸的血迹混杂着灰尘飞扬起来。 「干得好。」 「咔!」 艾米后退一步,挥动袖子驱散灰尘,然后弯下腰,把手伸向破碎的石桌残骸。 「让我看看……」 她在残骸中翻找着什么—— 「啊,找到了。果然在这里。我就知道。」 她从残骸中找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看着这本书,我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亡灵之书》。虽然看起来像是粗制滥造的量产品……但确实是魔导书没错。好了,任务完成。」 艾米没有翻开书,只是仔细地检查了封面,然后就把它塞进了背包里。 「现在回去吧。越快越好。」 没有人反对她的提议。 「我也想……我也想砸点东西……!」 博尔顿对只砸了石桌却留下雕像感到非常遗憾…… 「……用你的长矛吗?」 但我们不能为了满足他狂热的破坏欲就去砸雕像。 「那估计得花上三个小时。」 要是碰上回家的深渊祭司,我们自己就可能变成新的雕像了。 因此,我们迅速地跑出房间,一刻不停地向地面奔去。 基凯尔背着体力不支的博尔顿,我也背着艾米。 虽然他们两个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让他们两个跟上我和基凯尔的全速奔跑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 万幸的是,返回地面的路程比下到地下城时轻松简单得多。 碍事的怪物基本都被我们解决了,不用在战斗上浪费时间…… 「是这里,没错吧?」 「右边!右边那条路更快!」 我们也不用在迷宫般的走廊里迷路,只要沿着记忆中的最短路径原路返回就行了。 因此,仅仅过了两个小时,我们就再次看到了地面的阳光。 「哈……!哈……!水,谁来给我点水……!」 「咔啊啊……!一点都不冷……!我战胜寒冷了……?」 当然,代价就是我和基凯尔一回到地面就累瘫了。 我们用不到探索地下城十分之一的时间就跑完了全程。筋疲力尽也在情理之中。 「给你,喝吧。」 我一口气喝光了艾米递过来的水,然后揉了揉即使接受了博尔顿的治疗也还在颤抖的双腿,挣扎着站了起来。 真想就这么躺下睡过去……但现在还不行。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至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至少,要先回到在地下城外等候的马车上。 「……还能走吗?」 「嘶啊啊……又冷了……寒冷太强大了……!」 基凯尔一边抱怨着体温下降,一边继续前进。我也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走着。 幸好马车离得不远,我在累倒之前总算是爬上了马车。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 看到我们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等候的马夫吓了一跳。 「别废话,快开车。快点。越快越好。」 艾米打断了他的话,像是让他少管闲事,然后靠在了马车的座位上。 「累了吧?辛苦了。现在可以休息了。」 她拍了拍盖着长袍的大腿,伸出另一只手,把我的头拉了过去。像是在示意我枕着她的大腿睡觉。 「哈……」 我已经没有力气拒绝了。也没有那个心思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枕着艾米的大腿躺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柔软。 即使戴着头盔,我也能想象到那柔软的触感。 一躺下,睡意就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我完全无法抵抗。 「哈啊……」 我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我很快就睡着了。 EP5. 短暂的休息 (1) 三个小时后,我终于醒了。 嘎吱嘎吱。 「唔嗯……」 我低声呻吟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的头随着马车的前后颠簸而摇晃。每当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嘎吱声时,沉重的头盔就会压迫着我的脑袋,这种感觉很奇妙。 「啊,你醒了?」 透过面甲模糊的视野,我看到了艾米。她正把我的头枕在她的膝盖上。 在她俯视着我的棕色瞳孔中,疲惫和好奇交织在一起。 「……嗯。」 睡意朦胧的意识如同拨开云雾般逐渐清晰。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种境地。 「我竟然一上马车就睡着了……」 看来,接连不断的战斗和全力奔跑让我疲惫不堪,以至于一放松下来就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我真是累坏了。 坦白说,这有点吓人。 虽然是队友,但我们也是因为这次委托才第一次见面。在他们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这…… 没有比这更粗心大意的事了。 如果他们心怀不轨,要杀掉熟睡中的我简直易如反掌。 虽然现在他们已经没有理由这么做了。 「啊,抱歉。你的腿一定麻了吧。」 我立刻坐直了身子。 就算普通的枕着腿睡,几个小时下来腿也会麻,更何况我还戴着头盔。 对艾米来说,这就像在她的大腿上放了个铁哑铃,然后在颠簸的路上跑了几个小时一样。 她的腿恐怕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了吧。 给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真是无地自容。 「你可以再躺一会儿的。」 然而,艾米本人却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道…… 「不,那怎么行。」 她这么说,无非是怕我感到不好意思,才故意这么说的吧?一种善意的谎言。 「嗯……」 艾米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用手指了指我的大腿说道: 「那,我也休息一下可以吗?」 「啊,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我的大腿上。是艾米的脑袋。 「等,等等?你打算就这样睡?」 突如其来的重量和热量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耸了耸肩。 鲜艳的红色长发散落在紧贴着我大腿的黑色裤子上。 布满雀斑的两颊上方,一双充满戏谑的棕色眼睛正仰视着我,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帮帮忙啦。我也很累……」 ……我无法拒绝。 不久前,我不也舒服地枕着她的膝盖睡了整整三个小时吗? 她忍受着头盔的重量和触感,把膝盖借给我当枕头用了三个小时,现在她累得只想稍微休息一下,我怎么能断然拒绝呢? 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当然,如果换成一个黑不溜秋的臭男人这样贴上来,我管他什么良心不良心,直接把他脑袋拧下来再说…… 「哈啊……」 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困得直打哈欠,我能说什么呢? 让她坐着睡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唉。」 所以,我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大腿借给了她。 直到一个小时后,一路疾驰的马车终于抵达了贝斯皮安的城墙。 ……艾米这丫头,还有摸枕头的习惯。 ◆◆ 「剑士小姐?那个,能麻烦您叫醒其他几位吗?」 到达贝斯皮安城门的车夫转头对我说。 因为其他三个人都像被纺锤扎到的睡美人一样,睡得昏天暗地。 「艾米,醒醒。博尔顿先生,基凯尔先生,也醒醒。我们到了。」 我轻轻推了推艾米的肩膀,并叫醒了博尔顿和基凯尔。 「唔……」 「啊……我睡着了吗。这里是贝斯皮安吗……」 艾米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靠在车厢壁上打盹的博尔顿猛地惊醒,晃了晃脑袋。 「咔啊……」 基凯尔也张大嘴巴,发出一声不知是哈欠还是咆哮的声音,醒了过来。 我们向送我们到这里的车夫道别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开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大家都辛苦了。现在,我们去公会汇报一下,处理完战利品就可以解散了。」 「就这么办吧。艾米小姐,您要直接回魔塔吗?」 博尔顿转头问艾米。 「是啊。我得把『亡灵之书』交给等在那里的试验官。」 艾米拍了拍身后的背包回答道。 她说虽然没能完全攻略地下城,但拿到了魔导书,应该就能被承认为正式魔法师了。 「确认之后我会立刻把它烧掉。就像我们约定好的那样。」 「我可以陪您一起去吗?记载着亡灵术的魔导书……在它化为灰烬之前,我恐怕都睡不安稳。」 在马车上你睡得不是挺香的吗?被人扛走都不知道。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要你保证不去发作就行。」 「发作?那可是纯粹的信仰的表现……」 博尔顿开始胡诌。 纯粹个鬼。 你当时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青筋暴起,还鬼哭狼嚎的,那哪是什么纯粹的信仰? 那要是纯粹,妓女的笑容都能算纯爱了。那不是纯粹,是禽兽,禽兽! 「女人——不,希尔德。有,问题!」 基凯尔扭过头对我说。 「什么事?」 「需要,盾牌。要买。便宜,又好。哪里?你,盔甲,好。所以,你,懂!」 看来他是想让我推荐一家物美价廉的铁匠铺。 这个问题本身就证明了基凯尔还是个经验不足的新手冒险家。 物美价廉的铁匠铺?哈。 「哪有那种地方。没有,没有。」 我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 物美价廉的铁匠铺?怎么可能有这么良心的店。 这个世道上的商人全都组成了什么公会之类的组织,联手哄抬物价。 良心的商人就像孤儿院孩子的父母一样。 或许曾经存在过,但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有?」 「没有。所以,就公会建筑后面的那条巷子,左转,第一家……算了。」 我本来想推荐一家至少不骗人的店,但转念一想,没必要费口舌解释。 「等会儿一起去吧。反正我也要去一趟,汇报完之后直接过去看看吧。」 「感谢!你,好人!」 「没什么。」 我笑了笑,耸了耸肩。这不是什么好人不好人的问题,只是基本的礼貌而已。 如果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家伙,我当然没必要跟他客气,但如果不是的话,示好也没什么坏处。 在我看来,基凯尔这小子只要积累足够的经验,应该能拿到铜牌。 蜥蜴人特有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直觉,虽然比不上兽人,但也算得上不错的感官。 只要解决了怕冷的问题,他就能顶得上两个普通的铜牌冒险家。 所以,以后偶尔组队一起行动也不错。 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这家伙性格还算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不会突然变成强盗来袭击我。 只要他不干那种事,对我来说,他就算得上是冒险家中排名前30%的可靠人才了。 当然,他说话有点难懂,而且脑子不太好使,不过这也没什么,我可以帮他一把。 所以没问题。 ◆◆ 「看来这次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啊,希尔德小姐。你们四个人一起回来,我就知道了。」 三天……不对,是四天?总之,好久不见的接待员小姐笑容满面地迎接我。 更准确地说,她是在为其他三个队友安然无恙而高兴。看她那眼神在我身后不停地扫来扫去就知道。 「任务是完成了。不过还有一些问题。」 「问题……?」 「啊,等等。这个还是让我来解释吧。」 站在我身后的艾米突然插话,然后把身后的背包「咚」地一声放在了接待员小姐面前。 「是这样的……看到这本书了吗?寻找魔导书的委托已经完成了。所以,先把我之前寄存在这里的报酬支付给他们吧。」 「好的,请稍等。」 接待员小姐叫来另一名工作人员,让他去取艾米的委托金。 委托金必须通过公会支付。即使是委托人与冒险家形影不离的护送委托也是如此。 这是规矩。 如果委托人不通过公会,而是直接支付委托金,公会就无法掌握实际交易金额,而且…… 「如果委托人随身携带太多现金,保镖很容易变成强盗。」 身边跟着个行走的钱袋子,谁还会辛辛苦苦当好几天的保镖? 直接一刀捅死,拿着钱袋子跑路不就得了。 因此,在进行护送委托时,要么选择信誉经过彻底验证的人,要么干脆把钱袋子寄存在其他地方,空手出行才是明智之举。 EP5. 短暂的休息 (2) 「给您,这是扣除手续费后委托金的余额。」 接待员小姐从装有报酬的钱袋里数出几枚银币,把剩下的递给了艾米。 艾米将钱分成三份给我们后,开始向接待员小姐详细描述我们在地下城里的遭遇。 盘踞在地下三层的尸妖、诡异的人祭坛,以及从祭坛里蹦出来的亡灵系魔导书。 「你看,这就是那些尸妖的尸体,我先把它们的脚趾头割下来了……」 「尸妖……?祭坛?亡灵术……?等、等一下!你们该不会是探索了中层地下城吧?」 接待员小姐的脸上写满了慌张。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项普通的铁牌级委托,结果却需要四个铜牌冒险家才能完成……不,甚至可能比这更棘手。 幸好我们一拿到魔导书就溜了,要是为了彻底攻略那里而磨蹭,恐怕就团灭了。 「不,深度本身应该是下层没错,问题是潜伏在那里的家伙。」 艾米摇了摇头回答道。 她说,考虑到情况,那里很可能不是普通的下层地下城,而是深渊祭司的藏身处,所以他们没有继续探索就撤退了。 「天哪……」 听到「深渊祭司」这个词,惊讶的接待员小姐瞥了我一眼,然后松了口气。 「你们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深渊祭司……没想到那种东西竟然藏在那里……」 也是,她能不松口气吗? 她只是想给这个麻烦的恩人安排一份合适的差事,结果差点把人送进坟墓。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我还是很确定,不然没法解释。」 「好的,我会这样汇报的。感谢您提供的信息。」 接待员小姐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张雪白的纸,飞快地记录下艾米所说的内容。 写好的报告盖上了冒险家公会的印章,由另一名工作人员送往楼上。 「那么,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啊……请等一下,博尔顿祭司能留一下吗?我有些问题想问您。其他几位可以先回去。」 「问题?问博尔顿祭司?」 艾米正要把魔导书重新放回背包里,似乎打算就此告辞,听到接待员小姐的话后,她微微歪着头问道。 「啊,请问是因为希尔德的异端嫌疑吗?」 ……那又是什么? 我一脸茫然地看向博尔顿。 异端嫌疑?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词也太吓人了吧。 「关于那个问题,请放心。已经确认完毕,她会被判无罪的。」 博尔顿微笑着回答道。 「呼,太好了。」 接待员小姐也笑了。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异端嫌疑?什么确认?」 我转向接待员小姐,追问她这突如其来的说法。 她尴尬地笑了笑,为自己没有提前告知而道歉,然后用温和的语气向我解释了这次委托的内幕。 事情是这样的…… ◆◆ 「怀疑我是邪教徒?我?」 「是的,虽然目前只是怀疑。」 令人惊讶的是,贝斯皮安的女神教分部竟然怀疑我是邪教信徒。 一个过去没有任何记录,并且在人前从不露脸的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明明不缺钱,却偏偏要做冒险家,还以「他们是强盗」为由杀掉了数十个铁牌和铜牌冒险家。 在教会看来,这得多可疑啊。 甚至有人说,她声称队员变成了强盗而将其处决,其实只是个借口,实际上是把他们献祭给了邪神。 「而且,被通缉的『下层民屠夫』的踪迹也在贝斯皮安附近消失了。时间还偏偏和希尔德小姐注册成为冒险家的时候差不多。」 「……下层民屠夫?那又是什么?」 这名字真是够瘆人的。下层民屠夫,简单来说就是专门挑没钱没势的弱者杀的连环杀人犯吧。 怎么会有这种人渣? 「你不知道吗?从勃艮第边境到赫尔沃尔,他屠杀了七个以上的村庄和附近的行商。」 呃。 「由于他手段残忍,一个活口都没留,所以他的真名、外貌、动机和作案手法全都成谜,是个恶名昭著的通缉犯。」 ……这说的好像是我啊。 「女神教认为下层民屠夫是邪教信徒。毫无意义和目的的屠杀,简直就是亵渎。一看就是崇拜邪神的邪教徒会干的事。」 「没错。由于那个罪犯的踪迹在贝斯皮安附近中断,所以教会高层推测他潜入了贝斯皮安。」 博尔顿补充说明道。 「我们一度将希尔德小姐列为主要嫌疑人之一……但和她同行之后,我明白了。那是一个多么荒谬的错误答案。」 什么错误答案,明明是正确答案。 「啊……这样啊。误会解开真是太好了。」 我尴尬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女神教也太厉害了吧? 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明明没有目击者啊。 一滴冷汗顺着我的背脊流了下来。 ◆◆ 总之,博尔顿说他加入我们队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为了近距离观察我,确认我是不是邪教信徒。 难道其他嫌疑人也都像我们队伍一样,被祭司或圣骑士贴身监视了吗? 经过这样的贴身监视,博尔顿确信我不是凶手。 「她言行举止彬彬有礼,待人接物周到。既不贪图钱财,也不沉迷于杀戮的快感,情绪也十分稳定,不像是个邪教徒。」 这评价真是客观得惊人。 没错,我的人品在冒险家里也算是百里挑一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义务教育,这个行业里人渣太多了。 「啊,那么,您在地下城里发作——不,我是说过度反应,是为了测试我的情绪波动吗?」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一看到亡灵或邪教的产物就翻白眼、咆哮的博尔顿的「发作」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说实话,如果不是疯子,怎么可能那样?但如果那只是为了观察我的反应而演的戏,那就说得通了。 「……」 但博尔顿沉默了。 他没有笑着承认被我识破,而是紧紧地闭上了嘴。 只是微微转动眼珠,避开我的视线。 「……博尔顿先生?」 ……不是吧。什么反应?难道那不是演戏,而是真的? 他真的是口吐白沫、青筋暴起、怒发冲冠地……那样? 「咳咳,咳咳。」 博尔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 幸好我戴着头盔。 如果面甲没有遮住我的眼神,我可能已经因为不敬之罪被抓起来了。 「咳咳。总之,呃。还有……您警惕性过高……是的。如果您像传闻中那样经常受到强盗的威胁,那么您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博尔顿,他干脆把头转了过去,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我说得对吧?希尔德小姐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但她不可能是邪教徒或强盗。」 接待员小姐像是在说「瞧见了吧」,略微扬起下巴,露出了笑容。那表情就像是在炫耀自家孩子品学兼优的家长。 「是的,正如您所说,希尔德小姐可以从嫌疑人名单中排除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博尔顿点了点头,欣然表示赞同。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信任。 因此,我没有继续追问,决定对博尔顿的怪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管怎么说,多亏了他为我作证,我身上的冤屈才得以洗清。 「作为侍奉艾莉安内尔女神的祭司,我保证,希尔德小姐不是下层民屠夫。」 啊,不是冤屈啊。 ◆◆ 「下层民屠夫……真是个疯子。」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艾米似乎对我们的对话产生了兴趣,插嘴道。她的脸上混合着轻蔑和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那当然是在下我了。 虽然与专门屠杀弱者的诽谤不同,我只是讨伐了强奸犯和强盗而已。 「我认为……可能是我们这次去的那个地下城,藏在那里的深渊祭司干的。这样一来所有线索就都吻合了。」 博尔顿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推测。 他说,屠杀村民是为了收集尸体制作亡灵,而踪迹消失是因为他躲进了地下城。 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啊,有可能。」 「确实……很有可能。如果深渊祭司的事是真的话。」 艾米和接待员小姐似乎也觉得这个推测很有说服力,两人都微微张开嘴,点了点头。 「也许吧。」 我也表示赞同。 博尔顿的推理太完美了,我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简直就像福尔摩斯附体一样。 「深渊祭司……」 原来如此,下层民屠夫就是深渊祭司……! 真是邪恶啊。 如此残忍地屠杀手无寸铁的弱者,还想把罪名嫁祸给我。真是太恶毒了。 这种人就应该受到天谴。 被一群暴怒的圣骑士群殴的天谴。 这种恶人,应该一见到就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然后烧成灰烬,让他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对深渊祭司的罪行表达了愤怒和鄙夷,结束了这场漫长的对话。 「咔咔!」 基凯尔似乎对屠夫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只是坐在火炉旁笑着。 真是符合他的作风。 EP5. 短暂的休息 (3) 扣在我头上的「连环残杀队友」的罪名,以及公会下达的委托禁令,立刻被解除了。 这多亏了艾米和博尔顿为我的能力和人品作保。 魔塔所属的魔法师和女神教团的祭司,对于一个区区铁牌冒险者来说,这担保人未免也太重量级了吧? 果然,有人罩着就是好啊。 ◆◆ 「谢谢你护送我。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也是个冒险家啦。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哦?」 离开委托所后,艾米说着要回魔塔看看,并向我伸出了手。 「哪里,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我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露出了微笑。 「听说你正式成为魔法师之后,马上就能晋升为铜牌冒险家了。我估计还得花点时间。」 不像和铜牌冒险家(真)没啥区别的艾米,我想要晋级,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实力是够了,但经验是个问题。仔细想想,我拿到铁牌也没多久。 为了拿到铜牌,之后还得努力完成各种委托,勤勤恳恳地积累经验才行。 「未必哦?」 艾米轻笑了一声。 「你可是干掉了十多只尸妖呢。证据也都特意带回来给人家看了。公会高层又不是瞎子,肯定会考虑给你升级的吧?」 啊,也对。 仔细想想,讨伐了那么多尸妖的功绩,就算经验稍微欠缺一点,给个铜牌应该也不过分吧。 这可比攻略三四层低级地下城要难多了。 「我按照约定,要跟着艾米小姐走一趟。必须亲眼确认死灵书被销毁才行。」 博尔顿说着,瞥了一眼艾米的背包。 「呃……那战利品怎么分呢?博尔顿先生的那份,要寄存在公会吗?」 和能轻松回去的艾米不同,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那就是把从地下城里带回来的战利品全部卖掉,然后把钱三个人平分。 虽然所谓的战利品,也不过是些生锈的兵器和零零碎碎的杂物,估计也卖不了几个钱…… 但不管怎么说,该分的还是要分。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我不用了。都给希尔德小姐和基凯尔先生吧。」 然而,博尔顿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分配战利品。 这在为了多赚一分钱都争得头破血流的冒险家社会里,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不,那怎么行……」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算是我的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之前我不是怀疑无辜的希尔德小姐是杀人凶手,还对她进行了无礼的监视吗。一句道歉可不足以弥补我的过错。所以,我想用这点微薄的补偿,表达我的歉意。」 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两清了呗。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 我欣然接受了博尔顿的道歉,然后和两人道别。 艾米耸了耸肩,表示如果不是因为魔导书的事,真想一起庆祝一下,有点可惜。博尔顿则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祝我和基凯尔未来一切顺利。 之后嘛,就是很普通的挥手告别了。 「走吧,基凯尔先生。」 「现在去买盾牌?等着!」 我和基凯尔一起前往委托所后方的冒险家商店街。 铁匠铺、诊所、武器店、防具店、杂货店、魔导具店……整条街都挤满了专坑冒险家的店铺。 专门生产刀剑、斧头、金属盔甲等兵器的铁匠铺,只出售地下城探险用具的杂货店和魔导具店。 所有店铺,都不出售普通的衣物、食品、农具和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 想买那些东西的话,得去商业街那边。 和这里不同,商业街的商店里摆满了供市民购买的生活用品。 两个商店街完全分开的原因很简单。 把冒险家商店和普通商店分开,才能更好地宰冒险家啊。 对普通市民漫天要价,会被领主盯上,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但敲诈冒险家的钱,反而是种得到默认,甚至鼓励的行为。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人嘛,越穷越绝望,越富越悠闲。 冒险家也是人,钱包鼓起来的冒险家,大多会毫不犹豫地退休,或者沉迷于酒色赌博,虚度光阴。 反之,为了糊口而奔波的木牌级冒险家,则会每天都到委托所来接活儿。 为了不被饿死,只能拼命工作。 换句话说,经济上的窘迫,才是冒险家们最强烈的行动动机。 所以,为了让冒险家们持续为己所用,就得从他们的钱包里放点血。 冒险家们可以借此提升自己,普通市民们对城市周边的安全感到满意,商人和领主也因为收入增加而喜笑颜开。 这不就是人人幸福的世界吗? ……说实话,我觉得这纯属扯淡,但总之,商人们就是用这种逻辑武装自己,然后对冒险家们大肆剥削。 据说为了在这里开店,还得给公会和其他地方塞不少好处费,可见这生意有多赚钱。 总之,这就是冒险家专用商店街和普通商店街分开的原因。 ◆◆ 「那是什么?怪物……?」 「土包子。连蜥蜴人都不知道?」 我们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真稀奇。听说这种族很少离开沼泽地。」 高大的蜥蜴人和戴着头盔的女剑士的组合,看起来很新奇吧。 在商店街闲逛的冒险家们,眼睛都黏在我们身上,还和同伴窃窃私语。 「旁边那个女的……啊,是那个『铁面皮』还是什么的吧?听说她杀队友跟杀狗一样……」 「看那头盔,应该就是她。」 这些话可不好听。 如果我脖子上挂着铜牌或银牌,他们说话肯定会注意点。但一个铁牌小喽啰感觉不爽,这些人会在乎吗? 更何况,这个铁牌小喽啰的名声还烂到家了。 等我被正式证明无罪,等级也升到铜牌以上再说吧。现在计较这些,也挺尴尬的。 就因为被比我等级高的家伙嘲讽了几句就拔刀相向,嘲讽不会减少,反而会让我的恶名更上一层楼。 「带着蜥蜴人到处跑,看来是没法和人类组队了吧?」 「是不是玩腻人类了?kuku,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啊。」 ……杀了他们? 两个连胸甲都没穿的菜鸟战士。这种家伙,我分分钟就能让他们闭嘴,全部干掉……! ……不行。忍住,下层民屠夫。 在这里拔刀,我的名声就彻底完蛋了……! 我强忍着伸向剑柄的右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又不是冲我大声嚷嚷,就因为听到几句悄悄话里的性骚扰就拔刀,这也太过了。 尤其是在这种大街上。 「……」 算了,记住他们的脸,以后要是和他们分到同一队,再好好收拾他们吧。 ◆◆ 我无视周围的闲言碎语,正准备去找一家稍微良心一点的铁匠铺。 「女人——不,希尔德。问个问题可以吗?」 一直默默跟在我身边的基凯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甲,开口说道。 「可以啊。什么事?」 我转头看着他,回答道。 基凯尔「嗯……」地呻吟了一声,用指甲挠了挠下巴,然后微微低下头,把嘴巴凑到我耳边。 是不想让别人听到的问题吗? 「你,委托所,屠夫。对吗?」 「……嗯。」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基凯尔。 确实,是不该让别人听到的话。 「你身上的杀气很重。非常重。人血。超过一百个。」 基凯尔kakak地笑着说道。 ……我笑不出来。 「被他发现了?杀气?那是什么?蜥蜴人特有的感觉吗?」 真让人尴尬。 我以为已经蒙混过关了,没想到现在还是被发现了。 而且是被看起来很迟钝的基凯尔发现,这我完全没想到。 「那个,我,就是说……」 「kakak!不用害怕。我不会说的。只是好奇。而已。」 我语无伦次、冷汗直流的样子,似乎让他觉得很滑稽,基凯尔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拍着我的肩膀。 ……他不打算说出去? 啊,也是。如果他想告诉别人,在委托所的时候就大声嚷嚷出来了。 他会大喊:下层民屠夫在这里! 他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保持沉默吗? 「……为什么呢?」 我问他原因。我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充满了警惕。 「kakak!人们很容易被表象迷惑。弱小的人,贫穷的人,不一定是好人。人多了就会变成饥饿的哥布林。」 「饥饿的哥布林……?」 「没错。失去理智,抢女人,抢钱。落单就抢。和哥布林一样。还有你。」 基凯尔伸出手指,指着我的脸。 「你是个好女人。很有钱。大概还单身。所以,在那些人眼里,你是猎物。他们想抢你,结果被你杀了。我说得对吗?」 真正的福尔摩斯就在这里。 这位有着爬行动物脑袋的智者,仅凭我的外表就完全看穿了我经历的一切,并对人类的贪婪做出了高水平的思考。 「……是的,就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承认他的推论是正确的。基凯尔再次大笑起来。 「kakak!kakak!我的想法没错。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这就是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闭口不言的原因。 基凯尔本人理解我这么做的理由,但其他人只知道弱者被杀,就认定凶手是恶人。 「原来如此……谢谢你为我考虑,基凯尔。」 我微微低头表示感谢,并露出了微笑。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幸好我对他那么友善。 EP5. 短暂的休息 (4) 为了感谢基凯尔的关心,我把我所知道的一些还算不错的商店一一介绍给他。 「价格应该都差不多……但至少,这些店不会在商品上耍花招。卖战利品的时候,他们也会给个公道价。」 「咔咔!感谢!」 这些家伙在这条街上已经算是比较有良心的商人了。 那些黑心商人不仅漫天要价,还会偷偷摸摸地把劣质商品掺进去卖,或者狠狠地压低战利品的收购价。 当然,他们敢这么嚣张,主要还是因为对方是铁牌或木牌冒险者。如果是铜牌冒险者,被骗的几率会小一些。 因为从铜牌冒险者开始,公会才会受理他们的投诉。 虽然一个人两个人去投诉根本没用,至少要凑够十五个人一起去,但至少公会还会受理。 所以,想要好好地当个冒险者,拿到铜牌不是选择,而是必须。 不服就升级呗。 ◆◆ 之后,我们沿着街道往前走,进入了一家外观粗犷的铁匠铺。 在购买新的必需品之前,我们得先处理掉那些跟累赘没什么两样的地下城战利品。 「嗯……你们这是,把哪个坟墓给盗了?」 铁匠接过我们递过去的战利品——一堆锈迹斑斑的刀剑,一边摇头一边询问它们的来历。 「不死生物的武器都这样。」 仔细想想,我们确实是盗墓去了。 只不过,和其他的墓穴不同,多亏了深渊祭司的魔法回春,那些老得连脊椎都直不起来的尸体们,竟然活蹦乱跳地到处跑。 「这情况 ,我很难给你们好价钱啊。24铜币吧。」 24铜币。也就够三四天的饭钱。 「能再多给点吗?我们还想在这儿买个盾牌和一把长剑。」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30铜币。最多就这个价了,再多就真不值钱了。」 只是说要买点东西,收购价立马就涨了25%。 怎么样,现在体会到这儿的商人有多黑了吧? 而且这家伙已经算是相对有良心的了。 那些没良心的,一开始只会出价20铜币,等你跟他讨价还价之后,才会装作很大方似的加到24铜币。 「行,那就30铜币吧。」 所以我没有再继续争论,接过30铜币后,分了一半给基凯尔。 「那么……盾牌是给这位身材魁梧的蜥蜴人先生用的吗?」 「对!护腿盾!长的!结实的!」 基凯尔点点头,大声说道。 「……什,什么?」 铁匠似乎被这磕磕巴巴、近乎怪异的说话方式吓了一跳,胡子都跟着抖了起来,眼角也抽搐着。 「他的意思是,想要一面能保护到下半身的大盾牌,最好是用皮革或金属加固过的。」 「啊,原来如此。我这里正好有一件合适的。」 铁匠点点头,在柜台下面的储物柜里翻找了一番,然后拿出一面大盾牌给我们看。 一面泪滴状的鸢型盾。坚硬的木质盾面上包覆着一层薄铁皮,以增强防御力。 尖端被打磨得锋利无比,甚至可以当作武器使用。盾面略呈弧形,可以轻松格挡箭矢和刀剑。 「怎么样,这个可以吗?」 「咔咔咔!好。非常好!」 基凯尔举起盾牌,表示非常满意。 虽然比之前用的圆盾重了一些,但防御力大大提高,而且还能保护下半身,这让他很满意。 「价格是三枚银币。」 当然,价格肯定让他不满意。 十几把骷髅的刀剑加起来才卖了30铜币,而这面盾牌竟然要价3枚银币,也就是300铜币。 虽然一堆生锈的破铜烂铁和一面完好的盾牌的价值肯定不一样,但这价格也差太多了吧,比十几把武器加起来还贵十倍。 这物价,真让人想造反。 要是马克思看到这一幕,估计会泪流满面地捋着大胡子,号召全世界的冒险者团结起来斗争。 说什么「我们冒险者失去的只有锁链」之类的。 当然,和那个骗子老头的主张不同,劳动者失去的不是锁链,而是性命。 「咔咔……」 基凯尔无力地笑了笑,从钱袋里掏出三枚银币递给铁匠。 3枚银币的花销似乎让他压力很大,从斗篷后面露出的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 我买了一把新的长剑。 之前那把长剑在和尸妖的激战中到处都是缺口和裂痕,随时都可能断掉。 这把新剑有着一个半手掌长的剑柄,简单的护手盘,以及剑柄末端的钝头金属剑柄尾。 一般来说,这种剑被称为混种大剑。 当然,这玩意儿也贵得离谱。3枚银币40铜币。 据说剑刃上做了什么防锈处理,不容易生锈,但就算这样,这价格也让人肉疼。 我之前那把剑才花了70铜币。这价格翻了五倍,奸商! ……总之,换了武器之后,我和基凯尔道别。 他已经买完了盾牌,而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咔咔!好好休息!下次见面应该会很高兴!」 这是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合作的意思吗?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 「基凯尔,我有个提议……」 我叫住正要离开的基凯尔,提议我们以后一起组队。 我的意思是,与其和陌生人组建一次性队伍,不如和知根知底、实力和信誉都有保证的朋友一起行动。 「沙啊啊……」 基凯尔吐了吐舌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反问我: 「我,室外工作辛苦。现在还不行。那,可以吗?」 他的意思是,因为他怕冷,所以不能接室外的任务。 比如讨伐在野外建立据点的怪物、狩猎珍稀野兽、采集草药之类的委托。 「这个嘛,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就算组队,也不一定非要一直一起行动。」 那种任务,我可以自己去,让他休息就行了。 我邀请他组队,并不是要和他形影不离,而是希望我们能互相分享一下行程安排,就像朋友一样。 如果有合适的委托,我们可以优先选择和对方一起行动,而不是和完全陌生的冒险者组队。 「咔咔…!那,好。你强!相信你!」 基凯尔欣然同意,并伸出了手。 「过奖了。」 我握住他的手,和他握手致谢,然后我们互相交流了一下住所和接下来的计划,以便协调行程。 没想到,基凯尔的住所离我住的旅馆很近,步行大概五分钟就到了。 他说那家旅馆虽然性价比不高,但却是唯一一家愿意接待蜥蜴人的旅馆,所以他只能住在那儿。 他说他会把烧热的石头装进一人大小的毛皮袋子里,像孵蛋一样抱着睡觉。真是凄凉的生活啊。 总之,和基凯尔分别后,我继续在商业街闲逛。 我接下来去的是一家专门经营盔甲的商店。 铁匠铺虽然也卖板甲、锁甲之类的盔甲,但他们毕竟是打铁的,不做也不卖皮甲和棉甲。 「欢迎光临!您想买点什么?」 「我想买一件能遮住头的斗篷,还有一件穿在盔甲里面的棉甲。」 那只尸妖给我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它不仅毁了我常用的长剑,还把我穿了很久的棉甲和斗篷变成了破布条。 要是只是破了几个小洞,我还能缝缝补补继续穿,但现在这情况 ,就算再怎么缝也补不回来了。 虽然破破烂烂的斗篷勉强遮住了身体,但里面的棉甲已经碎成了渣,皮肤都露出来了。 就像吸毒的流浪汉穿的破洞牛仔裤一样。 「斗篷和棉甲……这件怎么样?」 盔甲商人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然后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件棉甲问道。 那是一件黑色的布甲,长度到大腿中部。 袖子部分比较宽松,而腰部则略微收紧,显得比较合身。 「还不错。」 我尤其喜欢它的颜色。 黑色的布料上用金线绣着简单的花纹,虽然只是件棉甲,却显得十分高级。 「好,就这件了。」 我拿起棉甲,又买了一条新的黑斗篷和裤子,然后走进试衣间换上了新衣服。 等我出来的时候,商人一脸兴奋地夸赞我: 「哦!太合适了!您看起来就像一位骑士!」 确实很合适。 绣着金线的黑色棉甲,闪耀着银色光泽的钢制盔甲,再加上齐腰的柠檬色长发,我看起来就像一位高贵的公主骑士。 浑身散发着优雅的气质。 「一共多少钱?」 「四枚银币……不,三枚银币!这简直是白送啊!」 白送?你在想peach吃。 4枚银币可是巨款,扔给乞丐的话,他们会像鱼疗一样舔你的脚。 几块破布竟然比手工打造的钢剑还贵? 难道是因为一个是用来杀人的,一个是用来保命的? 「对了,如果您愿意把旧的棉甲卖给我,我可以……两枚银币!两枚银币怎么样?」 我正因为这离谱的价格苦笑不得,盔甲商人突然提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交易。 他竟然愿意花1枚银币买下我那堆破烂的旧斗篷、棉甲和裤子。 ……怎么回事,这哥们儿是慈善家吗? 还是说这件棉甲其实是件卖不出去的积压货? 「好啊。」 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必须卖啊! 这堆破布,随便找个地方卖也卖不了10铜币,而他竟然愿意花1枚银币买下我路上随便买的旧衣服。 我把换下来的衣服和两枚银币递给商人,然后披上斗篷,离开了商店,回到了旅馆。 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总的来说,这次购物还算满意。 EP6. 晋级战 (1) 是因为艾米和博尔顿,以及接待员小姐的报告已经上报了吗? 第二天,我们探险中止后返回的地下城被命名为「粗糙地下墓穴」。 意思是粗糙简陋、阴森昏暗的墓穴。 「虽然只是个临时名称,但既然女神教团已经决定派遣讨伐队,攻略应该很快就能完成吧。」 「嗯……是吗?」 嘛,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我的任务已经随着艾米平安归来而结束了。 那个什么「下层民屠夫(深渊祭司)」,就交给教团去讨伐吧。教团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据接待员小姐说,女神教团一听到返回的博尔顿的报告,就立即组建了一支由圣骑士和祭司组成的讨伐部队。 当然,听说兵力并不多。 就算有深渊祭司,充其量也就是使役一些尸妖而已,还不至于严重到需要教团主力出动的地步。 教团的主力部队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些事情比讨伐躲在低层地下城里的深渊祭司要艰巨得多。 所以,他们只派遣了驻扎在贝斯皮安的部队? 虽然只是预备役,并非主力部队……但据说,就算这样,对付尸妖也像吃零食一样轻松。 深渊祭司的命运,大概就是被揍得像条狗一样,最后被处以火刑吧。 ◆◆ 在那之后的一周里,我反复接一些短期委托来打发时间。 像是清理一个连地下城都称不上的,只有一层的狗头人巢穴。 采集用于制作薄荷味卷烟的雪山魔力草。 消灭袭击民宅觅食的狼群。 还有,解救被哥布林绑架到它们老巢的村民。 狗头人巢穴清理和村民解救委托是和基凯尔一起完成的,而消灭狼群和采集魔力草的委托,因为基凯尔没空,我就临时组队完成。 就像大多数临时队伍一样,他们的实力实在是不太可靠,我是指实力方面,而不是人品。 真是的,这些委托让我无比想念基凯尔。 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在雪山上四处寻找魔力草的时候, - kuaooooo!kuaooooo! 一头雪原熊突然冒了出来…. - hiyiiii!雪、雪、雪原熊!熊出现了! - 快逃啊! - 装死,装死! - 你想真死吗,笨蛋!快跑! 你猜怎么着,那些家伙像被水淋湿的野猫一样尖叫着四处逃窜。 他们逃得真是太快了,我除了苦笑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结果,我只能拿着我的长剑,独自和那只看起来超过三米高的巨熊决斗。 幸运的是,多亏了之前讨伐大量尸妖的经验,我的动作比以前灵活了不少,总算是赢了。 虽然到手的雪原熊皮因为战斗变得破破烂烂,没能卖个好价钱。 然后,到了第八天的早上。 「恭喜你,希尔德小姐。」 接待员小姐突然向我表示祝贺。 「恭喜我?」 「你上次的指定委托积累了不少功绩值。只要再顺利完成一个不错的委托,就可以鉴定晋升了。」 「啊,真的吗?」 我期盼已久的好消息来了。 ◆◆ 鉴定晋升铜牌。 虽然用的是「鉴定」这个词,但实际上就等于晋升确定了。 除非有什么严重的缺陷,否则公会一般不会拒绝一个实力和功绩都达到晋升标准的冒险者。 当然,我确实算是有「严重缺陷」的冒险者…… 不过多亏了艾米和博尔顿的担保,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不用再担心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再顺利完成一个委托,就能被承认为铜牌冒险者了。 这晋升速度真是出乎意料的快。 是因为发现了深渊祭司的踪迹,功劳很大吗? 虽然与其说是我们发现的,不如说是偶然碰上的……不过在这个行业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再加上讨伐了十多只尸妖,以及独自击败雪原熊的报告,即使我的资历尚浅,也足以鉴定晋升铜牌了。 「铜牌啊……」 虽然有点懵,但终究是件好事。 虽然离我目标的银牌冒险者还有一段距离,但成为铜牌冒险者之后,就能享受到不少好处了。 怎么说呢,就像临时工和正式工的区别? 从铜牌开始,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冒险者,所以公会也会比较照顾他们的权益。 比如,在委托中死亡的话,会给家属发放少量抚恤金;在公会合作商店购物可以享受5%的折扣之类的。 此外,铁牌以下的冒险者需要租旅馆解决食宿问题,而从铜牌开始,就可以在城市里租房,获得居住权。 考虑到这里的房价,这所谓的居住权也只是个许可而已。除非在地下城探险中挖到大宝藏,否则买房是不可能的。 「咔咔!铜牌,要升了?恭喜!」 基凯尔在一旁听着,扭动着脖子向我道贺。 我本来以为基凯尔也能晋升,但据说他的实力和资历都还不够。 大概在铁牌冒险者的中上游水平?如果他想晋升到铜牌,就得更加勤奋地去地下城讨伐魔物了。 不过,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 只要不断地杀死敌人,积累经验值——在这里被称为「业」的力量,他迟早会变得更强,达到铜牌冒险者的水平。 ◆◆ 总之,我因为这个意外的好消息心情大好,立刻接了一个新委托。 清理一个已经被巨型蜘蛛盘踞的矿洞。 这并不是什么棘手的委托。 巨型蜘蛛除了尾部喷射的蛛丝和带有毒液的尖牙之外,没什么危险的。只要小心提防这两点,就能轻松解决它们。 问题是…… 「啊,你们就是和我们一起讨伐巨型蜘蛛的冒险者吗?」 接了同一个委托,和我组队的其中一人。 「幸会。我叫沃尔夫冈,如你所见,是一位走在武道之路上的战士。」 和基凯尔略有不同的是,他不是人类。 这位年轻的武斗家,有着光滑的头皮,一根毛都没有。 秃子首先就不是人,而武斗家也算不上是人,所以秃头武斗家简直就是「人间失格」的化身。 这种人就应该羞愧地回顾自己的一生,然后自杀谢罪才对,居然还厚着脸皮当冒险者苟活于世。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真是令人震惊。 ◆◆ 武斗家。 这个词指的是一群反人类进化史的半猩猩,他们公然违背了人类依靠工具成为万物之灵的进化之路。 他们无视「被刺伤和割伤比被打要疼得多」以及「战斗中武器越长越有利」这样显而易见的真理。 他们攻击力低下,战斗方式极其危险,而且还固执己见,完全不听劝。 在战士中,他们甚至比拿匕首的战士还要不受待见,简直就是一群贱民。 他们自称经过极限训练的拳头拥有和铁锤一样的威力…… 那干嘛不直接买个铁锤呢?铁锤才2个银币而已。 所以,武斗家就是一群疯子。 他们就是在受精卵发育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导致原始古代类人猿的基因表达了,才变成这种半人半猩猩的。 这就是武斗家的真相。 当然,如果积累了足够的「业」,拥有超越肌肉极限的力量,那么光靠拳打脚踢也能轻松干掉魔物…… 但现在我混的可不是那种地方。 坦白说,在铜牌及以下的冒险者中,挥舞大剑的战士的拳头和武斗家的拳头没什么区别。 那些大剑战士成天挥舞沉重的武器,力气也不小。 他们之间的区别,大概就是武斗家出拳的时候姿势更装逼一点吧。 就好像他们在说:「我和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不一样,我是正经学过拳法的。」 ……总之,队伍里居然混进了这种人,我怎么可能不震惊呢? 而且还是在我至关重要的晋升考核委托中。 更要命的是,他还没头发。 ……不是,真的,他没头发啊! 一个人怎么能这样?我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他看起来七八十岁,那也就算了,可他明明才二十七八岁,怎么就能一根头发都没有呢? 而且,既然是武斗家,既然已经退化成猩猩了,那应该浑身都是毛才对啊。 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不然的话,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的脑袋,怎么会像灯泡一样闪闪发光呢? EP6. 晋级战 (2) 与秃毛黑猩猩沃尔夫冈不同,另一位队友看起来是个挺普通的人。 「我是劳特,请多关照。」 这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深灰色的头发剪得像男人一样短。她看起来有些冷淡,右耳上戴着的小耳环令人印象深刻。 她身穿棕色棉甲,外面套着鞣制皮革胸甲。 手套和靴子也是硬化处理过的皮革制品,腰间挂着一把北方式单手剑和一把钉头锤。 左手拿着一个木制圆盾。 从装备来看,像是典型的北方式防御型战士…… 「有点微妙啊。」 装备盾牌和单手武器的近战坦克。简而言之,就是基凯尔的完全下位替代。 铁牌级女战士的力气再大,能比得上蜥蜴人一半吗? 如果剑术精湛倒还好说,但她拿着盾牌,看来更喜欢直接格挡和刺击的战法,剑术方面估计也没什么可期待的。 「很高兴见到你们,沃尔夫冈先生,劳特女士。我是希尔德,这位蜥蜴人先生是基凯尔。」 当然,就算队友再怎么不靠谱,作为同为冒险者,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我向他们点头致意,并介绍了我和基凯尔。 「基凯尔·格雷格!多多关照!」 「……啊?」 两人……不,劳特和秃毛黑猩猩明显被基凯尔的说话方式搞懵了。 话说,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们当然也一样。 「他的意思是请多关照。基凯尔先生不太擅长说我们的语言。」 「啊,原来如此。」 我充当蜥蜴人专业翻译,大致解释了基凯尔的意思,沃尔夫冈和劳特这才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笑了笑。 ◆◆ 简单的互相介绍之后,我们立刻租了一辆马车前往委托书上记载的矿村。步行过去有点远。 在颠簸的马车里,我们互相交流了各自的战斗方式,结果不出所料,沃尔夫冈是个废柴战士,劳特是个防御型战士。 对我来说,这真是个悲伤的结果,我本来还希望我的预测是错的。 真的,这队伍配置认真的吗? 三个战士加一个秃毛黑猩猩。 四个冒险者聚在一起,居然全是近战职业,一个远程攻击的都没有。 还好基凯尔能勉强充当侦察兵,而且敌人只是蜘蛛,不然我就得承担违约金取消委托了。 冒险者队伍最理想的状态是通过多样化的职业组合来提高应对能力,并互相弥补各自的优缺点。 像现在这样单一职业——而且还全是战士——的情况,是应该尽量避免的。 万一遇到无法近身挥剑的情况,或者遇到像幽灵系亡灵这种普通刀剑根本无法对付的敌人,我们就会像开玩笑一样轻松团灭。 战术讨论结束后,我们开始闲聊。 沃尔夫冈即使退化成了黑猩猩,似乎也没有丧失语言能力,他跟基凯尔互相开着玩笑,哈哈大笑。 「——就在我直视太阳的那一刻!无尽的勇气涌上心头……!我大喊一声,向他们冲了过去!他们似乎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了,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连连后退!然后,我就……」 「咔咔!咔咔!」 与其说是被气势震慑,不如说是被反射的阳光晃到了眼睛才后退的吧……这么一想,秃头也有好处啊。 不仅可以背对着太阳作战,正面迎着太阳作战时也能对敌人的视力造成伤害。 话说回来,既然已经不做人了,总得有点优势吧。 与获得强大力量却会被阳光化为灰烬的吸血鬼正相反,他们,秃毛人,获得了太阳的庇佑,却失去了毛囊……! ……总之,他是个很健谈的家伙。 我甚至怀疑,女神剥夺了他的智力,让他退化成黑猩猩,作为补偿,赐予了他善于交际的性格和口才。 相比之下,劳特性格比较沉默寡言,很少主动开口说话。 「劳特女士,你和沃尔夫冈先生很熟吗?」 「不,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虽然她不是完全的哑巴,会回答我的问题,但是…… ◆◆ 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抵达了那个小矿村。 虽然说是矿山,但似乎并没有出产什么值钱的东西,村子的规模只比刀耕火种的村落稍大一点。 「欢迎光临!请问你们是来清理矿山的冒险者吗?」 村长出乎意料地年轻,以村长的身份来说,这很令人惊讶。 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吧。他看起来文弱瘦小,感觉应该拿笔杆子而不是镐头。 「是的,我们是接受了公会委托前来的铁牌冒险者。请确认一下委托书。」 我把委托书交给村长,证明了我们的身份,他便把我们带到他家,招待我们吃饭,并详细说明了委托内容。 饭菜是煮鸡肉、土豆炖菜和烤面包之类的。 沃尔夫冈和劳特向村长道谢后,把面包泡在炖菜里吃了起来,基凯尔则张大嘴巴,一口吞掉了一整只鸡。 我?我以不饿为由拒绝了。 村长或许只是出于好意招待我们吃饭,但也可能在食物里动了手脚。 除了我之外,其他三个队友都毫无戒心地吃了起来,所以我必须替他们保持警惕。 更何况,即使在原来的世界,也有「人心隔肚皮」的说法,更何况是在治安混乱的这个世界。 在这个伦理道德如同粗俗玩笑的世界里, 根据我的经验,这个世界稍有不慎就会被砍头或强奸,简直就是个炼狱。 因此,我没有碰任何食物,只是和村长聊天打发时间。 我了解到,眼前这个男人当上村长还不到一个月。 他原本只是个普通的文员,并非矿工,只是因为他是前任村长的独子,才被迫承担了村长一职。 村长职位也能世袭,这让我觉得有点滑稽。 既然不是矿工,只因为是前任村长的儿子就让他当村长,还不如从剩下的矿工里选个最有能力的老头子来戴这顶帽子。 这又不是什么爵位,只不过是村子的代表而已。 「那么,前任村长是去世了吗?」 「是的。他深入矿井后,遇到了巨型蜘蛛,所以……」 成了蜘蛛的腹中餐啊。 「呃……节哀顺变。您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我低声表示哀悼,这是对死者和家属的礼貌。 毕竟他的亲生父亲才被蜘蛛杀害不久,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啊,没关系。虽然村民们都不知道,但其实他也不是个好父亲。」 村长尴尬地笑了笑。 「我当初说想当文员而不是矿工的时候,他差点用镐头砸我的脑袋。我本来就讨厌蜘蛛,但最近我竟然开始感激它们了。」 啊,是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您为什么要发布讨伐委托……?」 劳特也和我一样,有些茫然地看着村长,皱着眉头问道。 既然感激吃了他父亲的蜘蛛,为什么又要发布委托,要把它们赶尽杀绝呢? 「哈哈。就算再感激,也不能留着这些害虫吧?它们霸占了矿井,导致我们无法开采矿石,收入都断了。」 所以,是因为钱的问题。 前任村长去世,他继承了矿山,这本来是件好事,但矿山里全是蜘蛛,无法盈利。 所以这位村长才向公会提交了委托。 ◆◆ 就这样,我们结束了午餐兼与委托人的谈话。 这是一次很有收获的谈话,我们清楚地了解了委托讨伐蜘蛛的原因、详细的委托内容,以及这位年轻人年纪轻轻就当上村长的原委。 没错,这确实是一次很有收获的谈话……但我听完之后,心里却产生了新的疑问。 一个我甚至无法向村长提出的疑问。 前任村长的死……真的只是巨型蜘蛛所为吗? 我不是侦探,无从得知真相。 「你怎么看?」 因此,我把我的猜测告诉了基凯尔,问他怎么想。 「不知道。不关我们的事。」 基凯尔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却一针见血。 没错,我们的任务是清除矿井里的所有蜘蛛,然后回去。 前任村长是被蜘蛛咬死,还是被他觊觎矿山的儿子杀害,都与我们无关。 除非有人委托我们调查真相。 EP6. 晋级战 (3) 我们被带到矿井入口,那里用木栅栏和绳索封锁着。 说是为了防止巨型蜘蛛跑出来袭击村庄? 这路障一看就很简陋,我怀疑它是否真能起作用,但听他们说,似乎还是有点效果的。 自从入口被封锁后,矿村的失踪人口就骤减了。 「进去吧。」 我们挪开用绳子牢牢绑住的栅栏,进入了矿井。 基凯尔用新买的盾牌护住上半身,一边嗅着鼻子一边走在前面,我和劳特跟在他后面。 沃尔夫冈和基凯尔并排走着,高举火把照亮周围,就像发现火种,开启人类历史的远古猿人一样。 - 哗啦! 亮度看起来比平时高了十倍。 火把的光芒反射在秃毛人特有的非人脑袋上,把矿井内部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那光芒简直就像圣者降临一样耀眼。 虽然实际上,他的职业和圣者差了十万八千里。 圣者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感受到虔诚和神圣,内心平静。而这个光头武斗家,则是种不该存在的生物。 光是看着他,就让人眼睛难受,怒火中烧。 ……总之,我们就这样借着火把的光芒,进入了矿井内部。 其实,经验丰富的冒险家更喜欢挂在腰间的提灯,或者可充电的照明魔导具,而不是火把。 拿着火把就意味着有一只手被照明功能占用了。 双手武器就别想用了,盾牌也只能用绑在手臂上的那种,带手柄的盾牌就只能放弃了。 放弃这些换来的好处,仅仅是比提灯更亮一点,以及比魔导具便宜得多而已。 所以,我和基凯尔平时也都带着提灯而不是火把,但……这次没必要。 既然有双手闲置的大猩猩在,干嘛还要浪费燃料点提灯呢? 把火把塞给这没用的猩猩的左手里就行了。 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我和劳特视野清晰,基凯尔旁边暖和。 甚至对那只狼猩猩也有好处。 与其赤手空拳和巨型蜘蛛搏斗,还不如用火把烤它更有效。 伤害翻倍……不,至少提高了10倍,他肯定高兴坏了。 ◆◆ 和大多数矿井一样,这里的空气也很糟糕。 由于通风不良,空气污浊而沉闷。 腐烂的泥土味混杂着鱼腥味,甚至还能隐约闻到小型动物的粪便味。 不只是气味难闻。 也许是因为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墙壁和地面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每走一步都会像烟雾一样腾起,到处都是沾着露水的蛛网,我们不得不一边清理一边前进。 「……这是巨型蜘蛛的蛛网吗?」 劳特低声问道,一边用捡来的树枝拨开蛛网。 「不是。是小的。大的蜘蛛,网大。这个小。」 基凯尔摇了摇头回答道。 这些蛛网对巨型蜘蛛来说太小了,可能是它们的幼蛛织的。 他只凭蛛网的大小就能断定不是成年蜘蛛的杰作,看来他应该和成年的巨型蜘蛛交过手。 我们这样走了大概五分钟。 「近了。十步。小心头顶。」 基凯尔停下脚步,用右手的鱼叉指着天花板警告道。 这是战斗准备的信号。我和劳特各自拔出武器,活动了一下肩膀。 拿着锋利的刀刃,感觉攻击力提升了20倍。 「哦哦,终于要开始了!」 那光头一动不动。想想也是,他能干嘛呢?他不过是个不懂得使用武器的武斗废物。 既然不用工具,真不知道他为啥要选择双足行走。 还不如用四肢着地跑来跑去更有效率呢? 眼前这家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证明进化并不总是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 「上了!」 基凯尔确认我和劳特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便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快步冲了出去。 「叽!叽叽!」 或许是这时才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吧。 十几米外天花板上密密麻麻 clinging着的巨型蜘蛛,发出尖锐的怪叫,一齐朝我们涌来。 六只。也许是因为还在矿井入口附近,数量不算太多。 「叽沙啊啊!」 基凯尔也咆哮着回应,用尾巴卷起矿井里的碎石,像投掷棒球一样,朝着快速爬来的蜘蛛们扔了过去。 砰! 蜥蜴人的力量加上旋转力形成的投石攻击。 冲在最前面的巨型蜘蛛的脸被砸得像泥巴一样稀烂,喷出黄色的液体。 「叽呀?!」 「叽——!」 跟在后面的两只蜘蛛也被冲击波及,摔落在地。 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 「哈啊啊!接招,光龙千闪!」 两只巨型蜘蛛刚落地,沃尔夫冈就摆了个帅气的姿势,喊出中二的技能名,冲上前挥拳出击。 不愧是连黑猩猩都不如的武斗家,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左手里还拿着个玩意儿。 砰! 戴着皮手套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巨型蜘蛛的背上。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蜘蛛的甲壳被打出一个拳头的凹陷。 「叽——?」 大概,凹陷了0.5厘米吧。 果然不出所料。这结果再正常不过了。 要是戴着钢制拳套或许还有点希望,就凭普通的皮手套,怎么可能击破怪物的甲壳? 能做到这一点的家伙,脖子上至少也得挂个铜牌吧。 「呃…!竟然如此坚硬!」 你的脑袋才硬,硬得令人难以置信。 「那就试试天穴魔脚!」 沃尔夫冈依然没有想起自己左手的工具,他把腿向后高高抬起,准备踢向巨型蜘蛛。 没错,比起拳头,踢腿确实要好得多。 不仅是因为腿部力量比手臂力量大,而且和只是皮革的手套不同,他的靴子尖端还镶嵌着金属保护板。 然而—— 「叽——!」 巨型蜘蛛也有腿,而且有八条。 「叽!」 和人体型差不多的巨型蜘蛛猛地跳向沃尔夫冈,锋利的腿像矛尖一样刺了过来。 「呜啊…!」 沃尔夫冈慌忙向后躲闪。巨型蜘蛛的前腿轻轻擦过他的前臂,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对他这种穿着布缝的练功服的人来说,就连挡住蜘蛛的腿尖都做不到。 不像劳特穿着棉甲外加皮革护具,或者基凯尔本身就像活体鳞甲一样。 「叽——!」 爪击落空的巨型蜘蛛在半空中蜷缩身体,将屁股对准沃尔夫冈。 那玩意儿叫什么来着?纺绩器? 白色的蛛丝从蜘蛛的屁股里喷射而出,直奔沃尔夫冈的脸。 「竟然远程攻击,太卑鄙了!」 沃尔夫冈慌忙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蛛丝。 而且似乎还没完全躲开,因为他重新站起来后,肩膀上还粘着沾满灰尘的蛛丝。 「哈……」 看来我对武斗家的鄙视又要加深一层了。 「搞什么?」 看不下去的基凯尔将鱼叉垂直刺下,将一只巨型蜘蛛钉在地上,然后拔出斧头一挥,将另一只砍到矿井壁上。 与沃尔夫冈丢人现眼的丑态形成鲜明对比,蜥蜴人充满力量的猛烈攻击展现得淋漓尽致。 「嗯,比想象中要难对付……!」 捡起掉落的火把,沃尔夫冈一边擦拭着手臂上流淌的鲜血,一边嘟囔道。 我真是无话可说。 是啊,这就是武斗家们的平均水平。我一开始就没对他抱有什么期望。 「呼……」 我轻轻叹了口气,冲上前去对付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的蜘蛛。 基凯尔已经干掉了两只,剩下的只有一只脸被砸烂,只能在地上蠕动的家伙,以及原本爬在天花板上的三只。 其中两只挥舞着爪子朝我们扑来,另一只则保持着爬在天花板上的姿势,只把屁股对准我们喷射蛛丝。 「劳特小姐!」 「在!」 我挥剑斩断了扑向我们的蜘蛛的三条腿,劳特则举起圆盾挡住了蛛丝。 「叽呀!」 「叽!」 前腿被砍断的巨型蜘蛛流着黄色的液体在地上翻滚。 「咔啊!」 劳特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猛地挥下钉头锤,将其中一只蜘蛛的脑袋砸了个稀巴烂。 噗! 我也挥剑将另一只巨型蜘蛛从嘴到屁股一剑穿透。 与沃尔夫冈那毫无杀伤力的拳头不同,锋利的刀刃和沉重的铁块足以击碎蜘蛛的甲壳。 这可以说是文明的胜利。 基凯尔从死去的蜘蛛身上拔出鱼叉,像投掷标枪一样射向最后一只蜘蛛,第一场战斗就此顺利结束。 其实这甚至称不上战斗……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大家都很厉害!我真是佩服!」 除了差点被反杀的大猩猩。 EP6. 晋级战 (4) 我们拔出蜘蛛尸体的毒牙,收集了毒液,然后开始正式探索矿洞内部。 「改变一下阵型吧。我和基凯尔先生负责正面,沃尔夫冈先生请和劳特小姐一起处理我们漏掉的家伙。」 我把用身体证明了自己无用的沃尔夫冈安排在劳特旁边,代替他站到了前面。 让沃尔夫冈打前锋只会让战斗无意义地延长,那样的话,四周都被蜘蛛网覆盖,我们也会难以行动。 所以,能够一击杀死巨型蜘蛛的我和基凯尔担任前卫,迅速解决两三个,这样战斗效率更高。 「嗯!包在我身上!」 是因为我太委婉地说了让他退后的缘故吗? 沃尔夫冈握着火把的拳头和右拳碰了碰,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真是迟钝。 「……」 相反,劳特只是默默地盯着我。眼神仿佛在说,把这么个累赘丢给我,太过分了吧。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两个拿盾的人,两个没拿盾的人。那么,当然应该把拿盾的队员和没拿盾的队员搭配在一起。 如果我和沃尔夫冈一起担任后卫,当蜘蛛网朝我们飞来时,我们没有办法阻挡,只能躲避。 所以,这个组合是最好的。真的。 ◆◆ 就这样继续前进。 又走了大概2分钟。用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基凯尔微微低下头,对着我的耳朵说话。 「人类,没有指甲吗?」 近乎耳语的声音。难以理解的问题。 「有啊……?虽然不像蜥蜴人那样又薄又扁。」 「这样啊……」 基凯尔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个人,像同族的幼崽。没有武器,用手战斗。」 基凯尔说,蜥蜴人不允许未成年人使用武器,所以年幼的同族在发生争斗时会像武斗家一样赤手空拳地战斗。 所谓的争斗,并不是像我们这样与怪物你死我活的血战,而只是同龄人之间的打闹。 「所以呢?」 「那个人,指甲小。没有尾巴。没有鳞片。错误的战斗。人类的战斗不是那样的。」 基凯尔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错误的战斗。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这是我听到过的最明智、最艺术的表达。 没错。如果是蜥蜴人,就算说要当武斗家而挥舞着空手,我也能理解。 锋利的指甲能像切纸一样划开坚韧的皮革,还有比人类强几倍的蛮力。 兼具鞭子和铁锤优点的尾巴,以及堪比盔甲的鳞片。 除了臂展略短之外,他们天生就完美地具备了成为一名合格武斗家的所有必要条件。 换句话说,沃尔夫冈一样都不具备,他连蜥蜴人小孩都不如。从出生起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他的脑袋光溜溜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连蜥蜴人小孩都不如的存在。 和还没从蛋里孵出来的胎儿差不多,所以脑袋像蜥蜴人的蛋一样又圆又光滑。 这样想就说得通了。 ◆◆ 「kiiiiik!kiiiiiik!」 「又来了!好多!」 走了很久,深入矿洞后,巨型蜘蛛也开始蜂拥而至。 附着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沙沙作响爬行的蜘蛛群,如同潮水一般。 它们单个的实力也就比强壮点的大耳怪强一点,但一次涌来十几只,对付起来也挺麻烦的。 「kishyaaat!」 「劳特小姐,六只,那边!」 用鱼叉刺穿一只蜘蛛的基凯尔用盾牌挡住蜘蛛网,拔出斧头像劈柴一样猛砍。 和人体躯干差不多大的巨型蜘蛛被劈成两半滚落在地,被基凯尔的尾巴击中的另一只蜘蛛撞在墙上,八条腿颤抖不已。 「哈!」 我拔出匕首,扔向露着肚皮抽搐的蜘蛛,同时挥舞着右手紧握的长剑,斜劈开扑过来的蜘蛛的脑袋。 腹部相对脆弱的巨型蜘蛛发出最后的惨叫,瘫软在地;面部被劈开的蜘蛛摔在泥地上,喷出混杂着脑浆的液体。 「六只,确认!」 对付避开我和基凯尔跑到后面的蜘蛛是劳特和沃尔夫冈的——不,是劳特的任务。 「Haaaaap!」 劳特用圆盾护住头部和上半身,发出雄壮的喊声,向蜘蛛冲去。 「kiiiik!?」 惊慌失措的巨型蜘蛛跳到空中试图躲避,但还没碰到天花板,就被劳特的盾牌狠狠地击中。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与巨型蜘蛛相撞的劳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冲,把蜘蛛连同盾牌一起撞到矿洞墙壁上。 咔嚓! 就像超速行驶的车辆把小孩撞到巷子墙上一样。被夹在墙壁和盾牌之间的巨型蜘蛛像被踩扁的蛆虫一样爆裂开来。 「kiiiiiik!!」 另一只蜘蛛的攻击接踵而至。顺着长长的蜘蛛丝像荡秋千一样下来的巨型蜘蛛挥舞着带爪子的前腿,朝劳特的後脑勺袭去。 「休想!」 劳特迅速转身,用盾牌挡住蜘蛛的前腿,同时拔剑挥舞,斩断了与蜘蛛屁股相连的蛛丝。 「kieeek?」 就像蹦极跳时绳子断了一样,巨型蜘蛛手脚乱蹬,坠落下来。 将剑反握的劳特向下猛刺,贯穿了蜘蛛的脖子,然后扔掉剑柄,抽出铁锤,将另一只蜘蛛击飞。 打得不错嘛。 根据情况切换武器,行云流水般的攻击,作为铁牌,还挺老练的。 「Haaaap!」 在劳特奋力战斗的同时,沃尔夫冈也没闲着。 「接招,地龙摆尾!」 沃尔夫冈像挥舞鞭子一样挥动右脚,将一只蜘蛛踢翻,然后疯狂地踩踏它露出的腹部。 就像登山者踩灭落在枯叶上的烟头一样。 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无比丢人,但好歹也能勉强打倒一只巨型蜘蛛。 「kiiiiiik!」 「呜啊?!搞夹击,太卑鄙了!」 当然,一旦敌人变成两只,他就会毫无悬念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我曾经委婉地建议他用火把烧敌人,但他根本不听。 他怎么说来着?那是什么邪道的武斗家? 沃尔夫冈似乎是个虔诚的犹太教徒。居然把人类应有的智慧当成「邪恶之物」。 之后我放弃了说服沃尔夫冈。 对于一个应该出生在亚当和夏娃还在伊甸园嬉戏的时代的人,吃了禁果的人说的话,他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呢。 只能把他当成不会说话的野兽,不去理会了。 ……总之,我们就这样一路战斗,深入矿洞。 ◆◆ 又走了多久呢? 进入矿洞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到达了矿洞尽头附近。 「……是岔路口。先查看哪边呢?」 我指着左右两条通道,询问大家的意见。 左边通道入口上方挂着「仓库」的牌子,右边则只是个洞口。 在开始委托之前,村长说过,看到仓库就差不多都走遍了。 他说两边都只要走个十分钟到二十分钟就能看到尽头。 「Kaak!先去仓库。更短!」 「我赞成。既然要来回走,还是先去近一点的地方比较好。」 基凯尔和劳特主张先查看仓库,于是我们就朝着左边的通道走去。 十分钟后。 「说是物资仓库……这……」 我们到达了矿工们用作物资仓库的地方。 据说这里原本是存放备用镐、安全帽、睡袋和简易食物之类的休息场所? 「……确实是仓库。」 确实,亲自来看,这里的确像个仓库。因为到处都是类似睡袋和食物的东西。 「现在,似乎变成了蜘蛛的仓库。」 「天哪……」 问题在于,这不是给人的食物,而是给蜘蛛的食物。 仓库里到处都是蜘蛛网,看起来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几十个长条形的茧状物用蜘蛛网连接在天花板和地面上,像柱子一样悬挂着。 大部分茧都被蜘蛛网紧紧包裹着,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有几个茧似乎已经完成了使命,敞开着。 而里面…… 「呕……」 劳特微微转过头,发出轻微的干呕声。 也难怪他会这样。 敞开的茧里,是没能逃出矿洞的矿工,以及被巨型蜘蛛抓来的人们的残骸。 体内的物质似乎都溶解了,尸体从眼耳口鼻中不断流出黑色的液体。 身体被巴掌大的小蜘蛛吃掉一半,只剩下一半的尸体。 还有一些看起来相对完整,似乎还没被当作食物的半尸体,但它们膨胀的肚子如同小山一般,里面充满了小蜘蛛。 呃。真恶心。 鼓起的腹部像蜘蛛腿一样不停地蠕动,看得人眼睛都要烂掉了。 ◆◆ 变成了巨型蜘蛛的孵化场和粮仓的物资仓库。 我们割断仓库里的蜘蛛网,把尸体集中到一起,然后用火把小心翼翼地焚烧它们。 如果是在室外,随便倒点油,扔个火把就完事了,但在这种地方用火必须格外小心。 因为腾起的浓烟可能会让我们窒息倒地,或者火苗蔓延到支柱上,导致整个矿洞坍塌。 因此,我们小心翼翼地焚烧尸体,防止火势蔓延。 熊熊! 以蜘蛛网和尸体为燃料,熊熊燃烧的小篝火。 「kiiii!kiiiii!」 「kiiiiiik!」 尸体肚子里的幼蛛被热浪惊吓,纷纷涌出,痉挛抽搐。 无比可怕的景象。 唯一的安慰是,那些涌出来的小蜘蛛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火焰吞噬,立刻死掉了。 正如我们所计划的那样。 一眼看去,怎么也有上百只,总不能一只一只地踩死吧。就算冒点险,也得一把火烧干净。 烤焦腐肉的臭味弥漫开来。 EP6. 晋级战 (5) 沃尔夫冈焚烧着尸体和蜘蛛幼虫,我们则在仓库里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东西。 「……全是破烂玩意儿。看起来没什么值钱的。」 「真可惜。」 很遗憾,我们一无所获。 想想也是,这里又不是什么地下城。就算翻个底朝天,估计也就只有沦为蜘蛛食物的矿工们的随身物品罢了。 矿主或许会有值钱的东西,但普通矿工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值钱的玩意儿呢? 我们找到的,只有一把柄已经腐烂的鹤嘴锄、一把匕首、一枚做工粗糙的廉价戒指,以及一个小本子。 「……本子?」 「像是日记!我不识字!」 基凯尔摊开一本沾满血迹的小本子,回答道。 他说虽然能勉强说点人话,但完全不识字。 这倒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蜥蜴人不会读写人类的文字很正常。毕竟这世上连自己母语都读不懂的文盲遍地都是。 「给我看看。」 我当然识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无论是说话还是文字,我都能像母语一样自然地发音和阅读。真是奇怪。 难道是穿越者的特殊福利? 或者说,把我塞进布伦希尔德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在我的脑子里植入了这里的语言和文字知识? 这么一想,还真有点毛骨悚然。 因为感觉有什么我无法察觉的存在,正在随意摆弄我的精神。 ……不想了。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会徒增烦恼。 不管怎么说,多亏了这个,我才没有变成语言不通的异世界落难者。 我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停止了消极的念头,从基凯尔手中接过本子,仔细查看起来。 「嗯……啊,确实是日记。是前任村长的日记。」 之前说他被蜘蛛吃了。既然日记在这里,看来这话本身是真的。 我快速翻阅着日记。 上面记录了矿山的开发进度和产量。 还有他唯一的儿子不愿意当矿工,跑到城里去了的抱怨。 以及他对矿井下似乎传来奇怪声音的担忧。 甚至还有离家创业的儿子不知为何又回来了的内容。各种各样的故事,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满了本子。 然后,在日记的最后一页…… 「……血?」 与前面的页面不同,是用血而不是墨水写成的短短几句话。像是临死前留下的遗言? 「该死的逆子……背叛……腿…………?」 很难辨认写的是什么。 字迹本身就潦草不堪,而且大部分字迹都晕开了,或者像被涂抹过一样模糊不清。 不过,我慢慢地、磕磕绊绊地读到最后,还是大致理解了内容。 「前任村长是被杀害的。」 前任村长用血写下的遗言。里面包含了他死亡的真相。 「凶手是他的儿子,动机是……非常俗套的遗产问题。」 创业失败后回到家乡,要求继承矿山股份或所有权的儿子。 前任村长拒绝后,他似乎就试图杀害前任村长。 打算在矿井下悄悄地杀了他,然后用石头压住尸体,伪装成落石事故。 问题是,就在他快要杀死前任村长的时候,巨大的蜘蛛从矿井壁里钻了出来。 现任村长踢断了老村长的腿,然后逃之夭夭,被抛弃的前任村长爬到仓库里躲了起来。 然后在这里,他确信自己很快就会死去,留下了这封遗书。 用血写下的,诅咒儿子背叛和不孝的遗书。 ◆◆ 虽然知道了现任村长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但我们该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 我们的任务是清理矿井,而不是伸张正义。 「这本日记怎么办?」 交给现任村长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的完美犯罪被几个流浪冒险家撞破了,他肯定会先想着杀人灭口吧。 比如用重启矿山赚来的钱雇佣刺客什么的。 「也可以交给警备队,告发村长……但这吃力不讨好吧。」 劳特主张干脆把日记埋了。 他说就算告发了村长,也不会有什么赏金,反而会被警备队来回传唤,多麻烦啊。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冒险家,考虑问题很实际。 「我们可以以此为要挟,向他索要封口费啊?」 沃尔夫冈也提出了一个很有冒险家风格的建议:勒索村长,拿钱了事。 他说,既然拿了钱,我们也算是共犯或者帮凶了,村长以后就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确实,这想法很冒险家,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觉得,杀了自己老爹的人,不太可能放过勒索自己的冒险家吧。」 我反驳了沃尔夫冈的意见,摇了摇头。 除非我们是银牌冒险家之类的狠角色,一个小小村长根本不敢动我们,否则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最终,我们决定按照劳特的意见,把这件事悄悄地掩盖过去。不过,我偷偷地把日记收了起来。 ◆◆ 仓库里的蜘蛛幼虫都被消灭了,剩下的就只有矿井最深处的洞穴了。 我们原路返回到岔路口,这次选择了右边的通道,继续前进。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 我以为路上还会再遇到几次战斗,但奇怪的是,过了岔路口之后,我们一只巨型蜘蛛都没碰到。 难道岔路口聚集的蜘蛛就是最后的敌人了? 也许吧。毕竟幼虫都被烧死了,也没见有蜘蛛过来阻止。 总之,我们终于到达了矿井的尽头。 「这里就是……」 像是挖到一半就放弃了似的,一个宽阔的洞穴,像骨质疏松症患者的骨头一样布满了孔洞。 每个孔洞里都缠绕着蛛网,地面潮湿得有些诡异。 「我们到了吗?」 「好像是的。」 洞穴比想象中要宽敞得多。仅凭火把的光芒,根本无法看清洞穴顶部的情况。 「好像没有巨型蜘蛛……基凯尔先生,上面怎么样?你能闻出来吗?」 「kalrrr…!很难。鼻子堵了,烟太呛……!」 基凯尔咂了咂舌,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他说仓库里弥漫的腐臭味和焦糊味让他鼻子失灵了。 ……依靠嗅觉侦察果然会有这种问题。 「那没办法了。我们先小心头顶,进去看看吧。」 如果天花板上趴着蜘蛛,它们迟早会攻击我们。 所以,我们只要严密防护头部,以防被偷袭,然后在洞穴里四处走走就行了。 「对。盾牌女。劳特?用盾牌挡住头顶。」 基凯尔把自己的盾牌举过头顶,说道。 他说巨型蜘蛛可能会从天花板上发动偷袭,所以要用盾牌护住头部,然后调查洞穴内部。 「这样可以吗?」 劳特点了点头,举起圆盾挡住头顶。 就在她准备迈步走进洞穴的时候。 「嗯……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把火把扔到天花板上看看?」 「啊。」 令人惊讶的是,真的非常令人惊讶,秃毛猩猩实现了戏剧性的进化。 难道是巨型蜘蛛提供的经验值起了作用? 他终于摆脱了只会挥舞四肢的野兽生活,进化成了懂得「投掷」概念的原始人! 投掷。 那是人类的祖先,远古时代的原始人,猎杀巨兽,成为顶级掠食者的秘诀。 就连浑身长毛的原始古代大象也抵挡不住他们的投矛,最终难逃一死。 沃尔夫冈理解了投掷的概念,就意味着我们终于可以把他当成人类的一员了。 「这主意不错。基凯尔先生,麻烦你了。」 「交给我!」 基凯尔接过沃尔夫冈的火把,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把手中的火把猛地向上扔了出去。 呼——! 火把摇曳着橘红色的尾巴,向上飞去,就像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 三秒钟后,向上飞窜的火把终于到达了洞穴顶部,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然后。 「kiiiiiiiik!」 趴在天花板上的怪物被火光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那是……?!」 我们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请为那只用爪子紧紧抓住洞穴顶部,俯视着我们的怪物的形象感到震惊吧。 被甲壳覆盖的身体。长满毛发的八条腿。以及裂开的嘴巴两侧露出的尖牙。 单从外形来看,它和巨型蜘蛛确实有点像。 「超…超巨型蜘蛛!」 问题是,巨型蜘蛛最多也就和人体差不多大,而这家伙的体型,看起来至少是人类的三倍。 而且它和巨型蜘蛛的区别,可不仅仅是体型。 普通的「巨型蜘蛛」除了体型较大之外,其他方面和常见的蜘蛛没什么区别。 而这家伙的头上…… 「kiiiiii…!」 长着八只眼睛的节肢动物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人脸。 「你们来了……!」 而且,这张脸还会说话。 一张皱巴巴的,不似人类的额头。 仅剩的脑后和两鬓的白发像海藻一样软趴趴地垂下来,两颊像饿了十年的人一样深深地凹陷下去。 松弛下垂的下巴上长满了灰白的胡须,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幽蓝色的鬼火。 「……完蛋了。」 我不禁咒骂出声。 一只长着人脸,眼睛却不见了的,体型数米长的蜘蛛怪物。我知道它是什么。 「我的天……!」 劳特似乎也听说过这种怪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甚至可以说是惨白。 「怨灵蜘蛛……!」 她说出了怪物的名字。 怨灵蜘蛛。 一种只有银牌冒险家或骑士才能与之匹敌的怪物。 「快……过来……我的儿子……!」 「……儿子?」 基凯尔瞥了一眼沃尔夫冈,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 「长得好像。他是,你爹?」 「才不是!」 沃尔夫冈像发羊癫疯一样大喊起来。 EP6. 晋级战 (6) 真令人惊讶,沃尔夫冈和怨灵蜘蛛竟然不是父子关系。 啊,也是。谁看都会觉得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那闪亮的大脑门。 但这不可能。 虽然有些怪物会利用人类作为宿主进行繁殖,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者会生出混血儿。 只会生出和父母一样的怪物幼崽。 所以沃尔夫冈不可能是怨灵蜘蛛的儿子。 虽然他的外貌和智力与怪物相差无几,但令人震惊的是,他好歹也算是接近人类的种族。 比人类略逊一筹,应该说是次人类吧。总之,和蜘蛛没关系。 所以说——。 「我的儿啊……!」 不,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照亮天花板的火把再次掉落下来,与此同时,张开大嘴的怨灵蜘蛛开始向我们冲来! 「快跑!」 我急忙回头喊道。 必须逃跑。 那是我们现在无法对抗的怪物。即使我和基凯尔全力以赴也无济于事。 要想讨伐它,必须出动银牌冒险家或王国骑士才行。 「好主意!」 「同意!」 没有人反对。队员们点点头,一齐转身朝着洞穴入口跑去。 「想跑——又想跑!休想跑!」 老人的咆哮声从身后传来。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令人毛骨悚然。 kuaguaguaguak! 八条腿踩碎洞穴天花板,逼近而来。那声音不知为何让人联想到直升机的旋翼声。 「怨灵蜘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劳特咬紧牙关,喃喃自语。 我也和她一样的心情。 究竟为什么,普通的矿道里会藏着那种怪物……! 怨灵蜘蛛是怀着极度怨恨而死的人类灵魂,以极低的概率获得怪物的肉身复活的生物。 中层地下城之类的地方倒也罢了,这种矿道里根本不应该存在这种怪物。 如果所有怀恨而死的人都变成这种怪物,这个世界早就毁灭了! 怎么办? 这样下去,能逃掉吗? 我咬紧牙关,盯着越来越近的洞穴入口。 即使是蜥蜴人基凯尔也能自由战斗的宽阔通道。怨灵蜘蛛能进入那条通道吗? 如果能进去,逃跑也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是在笔直的道路上奔跑,八条腿的家伙肯定比两条腿的家伙跑得快得多。 像屁股着火的狗一样在矿道里狂奔,最后也只能被怨灵蜘蛛攻击后脑勺,倒地不起。 那么,该怎么办…… 「呜哦哦哦哦!」 我一边咬着嘴唇,一边为不祥的预感而感到焦虑,沃尔夫冈则像刚出生的猴子一样发出响亮的叫声,跑得比谁都快。 是因为他没穿盔甲,只穿了道服吗?这家伙战斗的时候窝囊得不行,但逃跑的速度却无人能及。 「得救了——!」 就这样,沃尔夫冈终于到达了洞穴入口,他发出欣喜的喊声,纵身一跃—— peng! 「kua!」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他以跳进去的速度被弹了回来,鲜血像喷泉一样飞溅。 「怎么回事!?」 大吃一惊的基凯尔一把抓住沃尔夫冈的脖子,把他扶了起来。 「ku……」 沃尔夫冈像生病的章鱼一样瘫软下来,流着鲜血,发出痛苦的呻吟。 「蜘蛛……!蜘蛛们,挡住了路……!ku。」 沃尔夫冈颤抖着举起右手,指向洞穴入口,留下了一句像是遗言的话,然后闭上了眼睛。 「什么,他死了?!」 「kixia……!心跳还在!还没死透!」 也就是说,他受了重伤昏迷了吗。 「基凯尔先生,希尔德小姐!入口……!」 劳特用战锤指着洞穴入口,焦急地喊道。准确地说,是指着挤满入口的十五只巨型蜘蛛。 「kiiiiik!kiiiik!」 「kigigigik……!」 该死,它们一直在后面跟着吗……! 怨灵蜘蛛正从后面追来,而前路又被敌人挡住,进退两难。这是个致命的陷阱。 「强行突破……!」 「不可能!」 劳特满脸扭曲,咬牙切齿地喊道。 确实,就像她断言的那样,强行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只是十五只巨型蜘蛛肉搏冲过来,就算受点伤,我们也能设法突围出去…… 「kigiiiiik!」 「kiee!」 push-! push-! 但它们并没有向我们冲过来,而是用屁股喷出蛛丝,将通道完全封死。 这是极其狡猾的战术。它们的智力似乎比沃尔夫冈还高。 「该死,这样一来……!」 我们咬紧牙关,停下了脚步。 如果鲁莽地冲进去,就会被蛛丝缠住,毫无抵抗之力地变成它们的盘中餐。我们再也无法前进了。 「…完蛋了。」 我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咒骂着咬紧牙关。 眼前是蛛丝织成的网。 「kigigigik……!还想跑吗……!」 身后是无法战胜的怪物。 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 「把你的腿交出来,我的儿啊……!」 怨灵蜘蛛放慢速度,慢慢靠近,似乎在嘲笑进退两难的我们。 考虑到那张老脸和说话的语气,以及怨灵蜘蛛的设定……恐怕,寄宿在那怪物身上的怨魂是前任村长的灵魂吧。 该死的村长老家伙。要杀你爹就杀个干净,留下这种后患……! 我咬紧嘴唇,转过身,怒视着慢慢逼近的有着老人面孔的巨型蜘蛛。 「kiiiiii……!」 我的身体颤抖起来。 吸入的空气冰冷刺骨,双腿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除了像雷鸣般的心跳声,我什么也听不见。 视野的边缘逐渐变黑,除了怨灵蜘蛛,我什么也看不见。 自从被布伦希尔德的灵魂附体以来,还有比现在更危险的处境吗? 即使是面对冈瑟,即使是在第一次委托时背部被偷袭的情况下, 我也确信只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就能设法克服难关。 但现在呢? 「哈……」 ◆◆ 「…我有个好主意。」 劳特低声说道。 好主意? 我怀疑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会有好主意吗? 「什么主意……?」 「把沃尔夫冈的尸体点燃,然后扔向蛛网。」 什么鬼? 我一脸震惊地转向她。 「啊……?」 「燃烧一个人的火力应该足以烧掉那些蛛网吧?蛛网烧掉之后,我们就能从那个洞里逃走……」 这算什么疯狂的想法啊。 虽然沃尔夫冈受了伤昏迷不醒,但他还活着啊,竟然要把他当成柴火点燃,然后扔向蛛网。 这怎么看都是疯话。 劳特大概是害怕得失去理智了。 想想看,她和我也一样,一看到那怪物就知道那是怨灵蜘蛛。 所以她肯定会被恐惧和绝望所吞噬。 与还残留着斗志的基凯尔不同,她已经确信我们赢不了了。 「…我觉得太晚了。而且也不能保证一定有效。」 我拒绝了劳特的提议——不,应该说是她伪装成提议的疯话。 沃尔夫冈确实弱得令人发指,而且吵闹,长得还丑,甚至还是个武斗家……这么一想好像扔掉也不可惜。 但他好歹也是我们的同伴啊。 秃头武斗家还不至于沦落到要被当作人肉柴火的地步。大概吧。 「唉……」 好主意什么的,我竟然还抱有期待,真是傻了。 我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前方。 不过,那番疯话还是有点用处的。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如此荒唐的建议,原本被恐惧麻痹得动弹不得的四肢,总算又能稍微活动活动了。 「基凯尔,后面就交给你了。」 我双手紧紧握住长剑的剑柄,盯着怨灵蜘蛛,强迫自己燃起快要熄灭的斗志。 「kigigigik……!」 怨灵蜘蛛发出怪异的笑声,顺着蛛丝落到地上。空洞的眼窝里,蓝色的鬼火似乎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笑死人了。 是啊,这是把我们当成瓮中之鳖了吧? 「…还儿子呢,你眼瞎了吗,分不清谁是谁?」 我咬紧牙关,更加用力地握住剑柄。 胜算渺茫。 不,岂止是渺茫,我们根本没有战胜它的可能性。 但……还是要战斗。 必须战斗。 即使胜算近乎为零,如果不战斗,就连那微乎其微的胜算也抓不住。 「吸……呼……」 我深吸一口气,让空气充满肺部,然后像叹息般长长地呼出。 这是为了平复颤抖的身体而做的深呼吸。 颤抖的剑尖逐渐恢复了稳定。 我将身体微微侧向一边,将水平放置的长剑剑刃拉近脸颊,膝盖微微弯曲。 刺骨的紧张感顺着绷紧的背部肌肉流淌而过。 EP6. 晋级战 (7) 我怒视着怨灵蜘蛛,鼓舞着斗志,这副模样就这么令人惊讶吗? 「你…要和那东西战斗吗?」 劳特一脸茫然地转头看着我,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问我有没有战斗的打算?这不是废话吗? 「…当然要战斗了。」 我连头都没回地回答道。 当然得打了。难道要束手就擒,乖乖等死吗? 而且搞不好还不会干脆利落地一命呜呼,十有八九会被蛛丝捆得结结实实,变成蜘蛛的口粮或者蜘蛛巢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可不想那样。 所以—— 「劳特小姐,打起精神来。如果你不想白白送死的话。」 我抛下这句或许是最后的忠告,握紧手中的长剑,像离弦之箭般冲向怨灵蜘蛛。 「kikiikiki!」 怨灵蜘蛛张开左右的毒牙,高高举起锋利的前腿。 它甲壳缝隙间长满绒毛的腿足足有几米长,末端还长着如同镰刀般锋利的爪子。 「来吧,我的儿子啊啊啊啊!」 怨灵蜘蛛挥舞着高举的前腿,如同挥舞刀刃一般向我袭来。 这速度甚至超过了我的斩击。一眨眼的功夫,它的爪子就已经到了我的眼前。 「库…!」 我急忙俯下身子,让它的前腿从头顶掠过。 呼——! 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声擦过耳畔。如果被正面击中,头盔里的脑袋肯定会被砸个稀巴烂。 「kiaaa!」 从它张开的口中喷射出酸液。我用左手撑地,向一旁翻滚躲避。 我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或许是求生本能的驱使,高度紧张的反射神经让我的身体机能发挥到了极致。 感觉胜算稍微提高了一点。 嗤——! 落空的酸液腐蚀着泥土和岩石,冒出阵阵白烟。 「哈啊!」 我像被压扁的弹簧猛地弹起,举起手中的剑斜向上劈砍。 咔啦啦!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起,刀刃与甲壳碰撞,迸溅出火花。感觉就像是用剑砍在了盾牌上一样,我的手腕微微发麻。 「真TM硬…!」 「你这家伙!」 明明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难道是因为被攻击了,所以它才恼羞成怒吗? 怨灵蜘蛛抬起位于身体两侧的两条腿,像打桩机一样朝我猛砸下来。 「啧…!」 我急忙停止挥剑,向后跳跃躲开了它的攻击。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洞穴中回荡。落空的蜘蛛腿狠狠地砸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飞溅的碎石击打在我的盔甲上,四处弹开。 「呼…」 我吐出一口带着热气的叹息,让因为剧烈运动而发烫的大脑和肺部冷静下来。 就这威力,如果正面硬接的话,我能不能扛下来?说实话,我没有把握。 「不过…」 不过,它比我想象的要慢,也要弱一些。 是因为寄宿的不是战士的灵魂,而是一个普通老人的怨魂吗? 它的动作总感觉有些笨拙,如果给怨灵蜘蛛排个名次的话,它估计得垫底。 「kiaaaaa!」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掉以轻心。 虽然我刚才并没有使出全力,但我的剑也只是在它的甲壳上留下了一道划痕,而… 「你跑得真快啊…那时候也是这样…!」 怨灵蜘蛛的攻击,只要被正面击中一次,就会决定生死! 「我不会放过你的!」 怨灵蜘蛛像磕头一样低下头,露出了后颈和背部。 它背甲上密密麻麻的尖刺反射着掉落在地上的火把的光芒,闪闪发光。 刺雨。 它会一次性射出十几根带有麻痹毒素的尖刺,以此来捕获猎物。 小说中的描述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急忙蹬地,向旁边扑倒。 啪啪啪啪啪! 黑色的尖刺像暴雨般倾泻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那景象就像是用霰弹枪对着地面扫射一样。 「在那里!」 怨灵蜘蛛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向旁边躲闪,再次向我扑倒的位置射出黑色尖刺。 我无处可躲。因为我的脚还没落地。 「库唔…!」 我咬紧牙关,脱下斗篷扔了出去,希望坚韧的斗篷能稍微改变一下刺雨的方向。 然后。 「哈啊啊啊!」 一头灰色的短发挡在了我的眼前。 是劳特。 她将左手的盾牌向前伸出,硬生生地接下了射向我的黑色尖刺。 咔嚓咔嚓咔嚓! 木屑像落在柏油路上的雨水般飞溅开来。 坚固的圆盾上被扎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尖刺的末端穿透盾牌,突兀地露了出来。 「呃…!」 劳特咬紧牙关,被冲击力推得连连后退,在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脚印。 「哈…哈…」 接下刺雨的劳特喘着粗气,缓缓地放下了盾牌。 千疮百孔的盾牌看起来与其说是盾牌,不如说是垃圾。 「希尔德小姐,你没事吧?」 劳特转头看向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她的脸上混合着绝望和决心。 或许是因为冲击,或许是因为恐惧,她的四肢微微颤抖,但至少没有丢掉手中的剑和盾。 看来她的斗志总算是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多亏了你。」 我调整好姿势,向她表示感谢。 多亏了她,我才逃过一劫。 虽然我不觉得刺雨能穿透钢甲,但如果被没有护甲覆盖的部位直接击中,我肯定会毫无抵抗之力地被麻痹。 「kiiiii!」 煮熟的鸭子飞了,怨灵蜘蛛发出恼怒的嘶吼。 它布满皱纹的脸狰狞地扭曲着,像一块泡在污水里腐烂的抹布。 「呃…」 劳特微微缩了缩肩膀,发出一声惊恐的呻吟。 「冷静点,听我说。我会在正面吸引它的注意力,你绕到我对面,寻找它的破绽进行攻击。这应该能做到吧?」 我安慰她道。 我会拉住仇恨,你就在后面尽情输出就好。 拉仇恨的长剑战士和自由输出的盾剑战士。感觉角色好像有点颠倒了,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如果让劳特待在它正前方,估计不到五分钟就会变成人肉串。 「啊,好的。我会试试的…!」 劳特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我要上了!」 我也点了点头,将长剑扛在肩上,朝怨灵蜘蛛冲了过去。 「哈啊啊啊!」 我用响亮的喊声强行压下心中的危机感和不安。 「kikiikiki!来吧!到爸爸这里来啊啊啊!」 怨灵蜘蛛张开前腿,像是在迎接我。 我以为它会再次使出刺雨,但似乎需要充能,它摆出了一副要和我肉搏的架势。 「真是搞笑…!」 我进一步加快速度,冲向它的正面,为劳特争取绕到它身后的时间。 呼——! 镰刀般的爪子带着破空声向我袭来。 两条,不对,是三条。它又多用了一条腿。 我瞪大眼睛,将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印在视网膜上,预测它的下一步行动并做出应对。 「kiiiiii!」 第一条腿斜着朝我的肩膀抓来。我旋转身体,用剑身挡开,让它擦着肩甲滑过。 咔啦! 沉重的冲击力落在我的肩膀上。 它的爪子在我的肩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然后滑落到地上。 挡住了一条。 噔噔噔… 我的身体因为挡住第一条腿的反作用力而向旁边滑行。 我蹬地加速滑行,躲开了怨灵蜘蛛第二条腿划出的弧线。 紧接着是最后一条腿。 呼——! 它的第三条腿瞄准我的后腰,像拥抱孩子一样从外向内收拢。 与此同时,它张开的毒牙也朝我的脖子咬来。 「到爸爸怀里来啊啊啊啊!」 前后左右,彻底封锁了我所有移动方向的包围攻击。 但是,有一个地方。 有一个空隙。 「还爸爸呢!」 嗒! 我朝着直觉和本能指引的方向,唯一的生路,纵身一跃。 「kiii?!」 怨灵蜘蛛急忙抬起头。 没错。我蹬地跳起,跃到了它的头顶上方。 如果跳得太高,就来不及应对它的反击了,所以我只跳到了刚好能用脚尖擦到它光滑头顶的高度。 「就你这德行还爸爸?真是笑死人了。」 我反握长剑,俯视着它疙疙瘩瘩的甲壳背部,大声喊道。 或许这对它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它为什么不能成为我爸爸的原因。 「你,是母的!是蜘蛛女王!」 「kiaaaa!?」 怨灵蜘蛛终于意识到了真相,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我反握的长剑剑尖,像锥子一样刺入了它睁大的独眼之中。 然后。 「呃…呃啊啊啊!」 与此同时,绕到它身后的劳特挥出利刃,将怨灵蜘蛛的纺绩器像木桩一样刺穿。 「kiaaaaaaa!」 被前后贯穿的怨灵蜘蛛发出一声充满怨恨的哀嚎。 EP6. 晋级战 (8) 是因为对失去的男性雄风感到惋惜,还是因为被前后贯穿的冲击和剧痛所折磨? 「kiieeeek!」 怨灵蜘蛛的尖叫声凄厉无比。 「gigeeeeek-!」 它像个不愿回家的孩子般疯狂挣扎,尖牙撕裂般左右张开,八条腿疯狂地乱蹬。 轰隆!哗啦!砰! 镰刀般的爪子撕裂大地,碎石飞溅,如同喷泉般涌出。这真是一场毁灭性的暴乱。 「Ugh…!」 被石块击中胸口的劳特, 颤抖着丢下剑后退。 看来是因为把剑刺进了蜘蛛吐丝的喷丝头里,以她的力气无法把剑拔出来。 「Gieeeeek-!」 我也没能躲过这场骚乱的影响。 骑在怨灵蜘蛛身上,把剑刺进它的眼睛里本来很顺利,但它疯狂地乱动,害得我还没来得及补刀,脚就滑了一下。 「呃啊!」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摇摇晃晃地摔倒,在被翻起的地面上滚来滚去。 「竟敢,竟敢——!」 两把爪子像断头台的刀刃般劈了下来。 我急忙在地上翻滚躲过了一只爪子,然后猛地起身,用左手抓住另一只爪子的中间部分,像盾牌一样挡在面前。 kaaaang-! 「Ugh…!」 肩膀像是脱臼了一样剧痛。挡住爪子的剑刃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爪子带来的压力顺着剑身传过来,我的腰都快弯成弓形了。 「就,这种程度…!」 我像跳华尔兹一样旋转身体,扭转剑身,将冲击力卸到一旁。这是本能的反应,是布伦希尔德身体里铭刻的防御技巧。 「Haaaaat!」 紧接着,我蹬地再次冲向它。 我发现它的秃头部分还能勉强刺进去,所以打算先集中攻击那里。 「攻击有效…? 那么…!」 劳特也扔掉了破损的盾牌,双手紧握钉头锤,朝怨灵蜘蛛的屁股冲了过去。 「我不会放过你——!」 左眼不断流血的怨灵蜘蛛,像抓住拿着房契逃跑的儿子一样,用凶狠的声音咆哮着。 ◆◆ 就这样,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几分钟。 「Haaaaap!」 「Kaaaat!」 在神经紧绷的氛围中,我和劳特四处奔波,激烈地战斗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真是一场以命相搏的恶战。 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让我四肢像杰佩托老爹的木偶一样嘎吱作响,为了保持高度集中,我感觉头盔里的脑子都快沸腾了。 不仅如此。 「Ugh…!」 被蜘蛛爪子划伤的伤口传来阵阵疼痛,鲜血染红了我的衣服。 ……真疼啊。 虽然我努力应对,但…果然还是无法完全躲避和防御所有攻击。 肩甲被戳了个洞,摇摇欲坠。 胸甲被撕裂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的棉甲。 与怨灵蜘蛛正面交锋了几分钟,我的身体和盔甲就变得破烂不堪。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已经多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我想,这大概是穿越初期,一切都很生疏的时候以来第一次吧。 不过…. 咔嚓! 「kiiiiiit!」 作为代价,我在它的脸上留下了和我盔甲和四肢上一样多的伤痕。 啪!! 顺便还勉强砍断了它的一只前腿和一根尖牙。 因此,它那张本来就丑陋无比的脸,现在看起来就像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腐烂尸体。 「Haaaaaap!」 在我拼命奋战的时候,劳特也没闲着。 「拜托你快断掉吧——!」 咔呲! 「Kieeeeeeek!我的腿!我的腿又——!」 蜘蛛腿像格斗家的未来一样被碾碎,滚落在地。怨灵蜘蛛发出女高音般的尖叫,抽搐起来。 劳特一直对着它的一条后腿猛击,终于把那条腿打断了。 这简直就是奇迹。 「哈…哈…。」 或许只是这样就耗尽了她的体力,她把手放在破烂的皮甲上,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样,这样应该稍微……」 劳特短暂地喘了口气,正要直起身子调整姿势时。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咯҈̶!!̷҈!」 狂暴的怨灵蜘蛛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发出可怕的尖啸。 这尖叫声就像十几个女人被活活烧死时发出的惨叫。 名副其实的鬼哭狼嚎。 「Ugh?!」 「身体…!」 我和劳特呻吟着,身体摇晃起来。 因为在它鬼哭狼嚎的瞬间,我们全身的肌肉像遇到蛇的青蛙一样僵硬了。 我们被震慑麻痹了,这是幽灵的咆哮。 当然,它的咆哮只是一瞬间的,最多也就1秒钟左右的时间…… 「Kikikiki!」 但在这种情况下,1秒钟也太长了。 我和劳特还没来得及恢复行动,怨灵蜘蛛就旋转起来,用剩下的六条腿横扫四周。 它利用喷射蛛丝的压力加上离心力,将插在喷丝头上的劳特的剑像子弹一样射了出去。 「啊。」 我看着直奔我而来的镰刀般的爪子,无力地呻吟了一声。 已经没有办法躲避了。 我和劳特都一样。 嘭! 「咳…!」 劳特的腹部被蜘蛛腿击中,腰弯成九十度,像被球棒击中的棒球一样飞了出去。 我的情况也差不多。 kaaaang! 「啊!」 蜘蛛腿狠狠地抽打在我的胸甲上。我感到一阵令人眩晕的冲击,震荡着我的整个上半身,然后我飞了出去,撞在矿洞的墙壁上。 轰隆! 「咳咳!」 被挤压的肺部发出呻吟般的叹息。 破碎的石屑像血一样飞溅。 ◆◆ 「Ugh…Ugh……」 我咬紧牙关,呻吟着,扭动着嵌在墙上的身体。 「这…是……」 用幽灵的咆哮麻痹敌人,然后旋转身体,喷射蛛丝横扫周围所有敌人。 这是我意想不到的招数。 「搞什么鬼…!」 因为小说里的怨灵蜘蛛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技能。一次都没有。 所以我根本没有防备,被它结结实实地打中了。 我感觉有什么腥臭的东西要从食道里涌出来。 眼前一片漆黑,撞到墙上的背部疼得厉害。 这伤害足以抵消我们之前所有努力的成果。 「该死…!如果它有这种技能,就应该在小说里说明一下…!」 明明打得好好的,这算什么? 我愤愤地咬紧牙关,正要对着素未谋面的小说作者破口大骂时—— 「……啊。不对。」 一丝小小的顿悟闪过我晕眩的大脑。 「哈,操。好像也说得通。」 仔细想想,小说里没有说明也情有可原。 毕竟这不是游戏攻略,一本基于游戏的穿越小说怎么可能事无巨细地记录所有怪物的技能? 更何况,占据弗里特身体的金承佑根本不需要和怨灵蜘蛛这种小角色苦战。 小说里的战斗描写也不过是「弗里特轻松躲过了荆棘波浪,挥舞尼伯龙根将它劈成两半」之类的。 所以他根本没见过这种技能。主角都没见过,小说里自然也不会写。 真是操蛋。 这真让人恼火。 「Kikikiki…!终于!终于抓到你了——!」 我看不见东西,但嗡嗡作响的耳鸣告诉我,怨灵蜘蛛那充满喜悦的笑声越来越近了。 「抓到谁了…!」 我颤抖着将左手从墙上抽出来,轻轻地摸了摸头盔。 黏糊糊的触感。是蜘蛛网。 看来我看不见东西就是因为这个…… 看来很难弄掉。硬扯的话,我的左手只会粘在头盔上。 所以, 咔哒。 我把手移到后脑勺,解开了头盔的扣子。 沾满鲜血和尘土的柠檬色头发瀑布般披散下来。 头盔掉在地上。被遮挡的视线豁然开朗。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 「我饿了——!」 那张像一百年没洗过的抹布一样的脸,举起仅剩的前腿,咧嘴笑着。 啊,该死。 一睁眼就面临危机。我不禁咒骂出声。 「咳……起来,起来…!咳……」 劳特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看到她起身到一半又吐血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已经无力再战了。 「希尔德!躲开!」 基凯尔似乎已经解决了那十几只巨型蜘蛛,正急忙朝我们跑来。 但就算他再快,也不可能比眼前的蜘蛛落爪的速度更快。 再说他本来就不快。蜥蜴人嘛。 也就是说,此刻,没有任何人能帮我了。 「kiaaaaa!」 怨灵蜘蛛朝我挥舞着前腿。 镰刀般的爪子垂直落下,仿佛能把人的身体像木柴一样劈开。 「Ugh…!」 我急忙呻吟一声,举起长剑挡住蜘蛛的爪子。 ……或者说,我试图挡住它。 啪嗒。 但我的右臂却纹丝不动。 本应全力挥出的长剑,却卡在墙上,只发出丝线断裂的声音。 「什么…?!」 我惊恐地转过头。 看向被白色网状物覆盖,粘在矿洞墙壁上的右臂。 蜘蛛网。 被击中的部位不只有头盔。 「啊。」 我发出一声不成形的呻吟。 「不行。这样的话,我根本挡不住…!」 如同海啸般的绝望和恐惧席卷而来。 无法移动的右臂。 无法抵抗的攻击。 变成蜘蛛巢穴的尸体景象像走马灯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会死…?!我…?」 全身的神经都在尖叫。 我的生命危在旦夕。 死亡就在眼前。 ……我不想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发出绝望的呐喊。 我拼尽全力扭动着身体,即使全身的骨头都碎掉也在所不惜。 然后。 哗! 我的心脏因危机感而剧烈跳动。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我的体内爆发出来。 像冬天的冰湖一样……不,比那还要寒冷的东西。 如同南极般的寒气,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我的手脚感觉就像变成了冰块。 这是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死亡恐惧吗? 不,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可惜,我没有时间思考了。 咔嚓! 像是硬骨被碾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确信,蜘蛛的爪子终于碰到了我的头骨,把我的头劈成了两半。 结束了。 ◆◆ ……就这样,我死了。 意外地,我并没有感到剧痛。 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死了吗?真是万幸。 不,这应该不算万幸吧…… 不过,总比哀嚎着慢慢死去要好得多。 ……是这样吧? ……。 一片寂静。 但是……没想到我会死得这么窝囊,这么莫名其妙。 一声叹息。 早知道会这样死,还不如去做酒馆女招待呢。 一丝后悔。 不,就算那样,也不能算活着吧? 一丝执着。 ……该死。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满腔的愤怒。 不,话说回来,我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满心的委屈。 ……我不想死啊。 一丝不甘。 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满了本应破碎的脑海,翻腾旋转,忽明忽暗。 ……。 然后,再次陷入寂静。 ……。 ………. 然后。 「Kiguuuuu……」 一阵闻所未闻的怪异呻吟声,抹去了所有飘渺的思绪。 「Gegereek……!」 这呻吟声真是诡异。 诡异到让我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声音……?」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我竟然能睁开眼睛。明明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啊?」 然后我看到了。 「Ge, gurueek…Gaaa……」 一个老头的脑袋,从眼睛下方到躯干附近,水平地裂开,里面的东西流淌出来。 那模样就像是被巨魔的刀砍中了一样。 ◆◆ 「Koooo……」 怨灵蜘蛛眼窝里燃烧着的蓝色鬼火随着一声呜咽熄灭了。 蜘蛛的腿无力地弯曲,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轰隆! 尘土飞扬。鲜血和体液像溪流般流淌,头骨里的东西像饺子馅一样漂浮在上面。 「不……这……」 我惊愕地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巨大的尸体。 睁开眼睛后,我看到的景象完全出乎意料。 被一击毙命的怨灵蜘蛛。 布满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成渣的长剑。 挣脱了蜘蛛网的右臂。 「哈啊…!」 还有,席卷全身的强烈无力感。 「哈……!」 我发出近乎尖叫的呻吟,双膝跪地,仿佛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我的身体摇摇欲坠,只要稍微放松警惕就会立刻倒下。我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哈…!哈…!这,是……!」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那老头会突然死掉。 我知道这是什么现象。 像是超人力作用的破坏痕迹。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干的无力感。和小说里的描写一模一样。 〈强腕〉 以消耗大量体力为代价,发挥数倍于平时力量的先天刻印特性。 布伦希尔德血液中的祝福觉醒了。 滴答。 「啊。」 ……代价是裤子稍微湿了一点。 「Ugh……」 下面有点湿湿的。 不是因为血。也不是因为汗。 ……嘛,毕竟差点就死了,这样也情有可原吧。 对吧?是这样吧……? ……操。 我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地趴了好一会儿。 「希尔德!还活着吗?!你赢了!」 直到基凯尔从怨灵蜘蛛被一击毙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朝我跑过来。 EP7. 新的相遇 (1) 「呼呜……」 在成功超度的怨灵蜘蛛旁边,我们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除了基凯尔,小队成员个个都因为受伤或筋疲力尽而瘫倒在地。 「喝吧,希尔德。治伤的!」 「啊,谢谢。」 我正靠着矿洞的墙壁喘着粗气,基凯尔在处理完沃尔夫冈和劳特的伤势后,递给我一瓶药水。 说是沃尔夫冈带着的药水? 虽然只是随处可见的低级货,但对铁牌冒险者来说已经是奢侈品了。 那家伙不穿盔甲,整天就知道挥拳头,受伤的次数自然比别人多得多,估计也只能随身带着药水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买药水的钱攒起来,买一套钢甲更明智吧…… 不过,要是沃尔夫冈有那个脑子,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当个武斗家了。 考虑到他的智商,能理解「用药水可以治伤」这个概念就已经值得为他鼓掌了。 「哈啊啊……」 ……算了,不说了。 至少他在小队里还是有点用的。 多亏了沃尔夫冈无脑的浪费钱,不仅他自己,我和劳特也得以治疗伤势,恢复体力。 这个整场战斗都在躺尸的光头武斗家总算是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虽然是作为奶妈而不是输出。 ◆◆ 药水的效果实在太差,过了好一段时间我们才得以离开矿洞。 我恢复了一些体力后,重新戴上头盔,在生着篝火的基凯尔对面坐下,烘干湿透的衣服,休息了一会儿。 「嗅嗅」 基凯尔微微抽动着鼻子。 他肯定注意到了我裤子上发生的惨剧,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保持着沉默。 这份体贴真是让我感激不尽。 「天哪……」 多亏了药水,劳特也恢复了一些,他用破碎的盾牌碎片当作夹板固定住骨折的左臂,开始检查怨灵蜘蛛的尸体。 「竟然,把它切得这么干净。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仔细观察了我切下来的蛛头,又掰开喷射蛛丝的纺绩器内部查看。 「……希尔德小姐,您到底是怎么砍下这东西的?」 然后,她转头这样问我。 「就那么砍就砍下来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把布伦希尔德的特性「强腕」详细说明给她听吧。 「就那么砍就砍下来了,那是什么……」 「那,那个……濒死之人有时会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不是吗?大概就是那样吧。」 「是这样吗……?」 劳特半信半疑地歪着头。 「不,仅仅那样就能做到这种事……?就算骑士也不可能切得这么干净……」 劳特一边抚摸着怨灵蜘蛛的断面,一边低声自言自语。疑惑的语气在空气中回荡。 骑士啊。 这么说来,单论身体素质的话,确实是骑士级别。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骑士,是被选为勇者小队成员,拥有满满天赋和潜力的骑士。 虽然现在是莱茵王国的通缉犯。 ……啊,对了,她也看到我的脸了,怎么什么也没说? 她没认出我吗? 如果是莱茵王国的人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但她应该是赫尔沃尔本地人。 或者是因为当时情况太紧急,根本没注意到我的脸? 不管怎样,真是万幸。 「嗯……算了,不管怎么说,多亏了您我们才活了下来,真是感激不尽。」 劳特低头致谢。 她说愿意把自己的那份委托金也给我,但我拒绝了。 劳特的装备和我的一样破破烂烂,肯定要修理或者干脆买新的,要是把委托金给我了,她哪来的钱换装备? 为了赚钱去接新的委托,结果因为装备太差死掉的话,我心里也不好受。 还不如大方点,心里更舒坦。 ◆◆ 「什么,你们三个就干掉了这怪物……?!真是太厉害了……!」 终于醒过来的沃尔夫冈看到怨灵蜘蛛被砍下的头,吓得跳了起来。 劳特苦笑一声,向沃尔夫冈解释了在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 沃尔夫冈为自己没能帮上忙而道歉,并感谢我们在他昏迷时保护了他。 他甚至没有抱怨我们擅自用了他的药水。 他说,既然是同一个小队的成员,又是救命恩人,就算我们不拿,他也会主动把药水给我们的。 他这番心意让我不好意思拿走他的委托金。 总之,之后我们把怨灵蜘蛛的尸体切割开来,把所有能卖钱的东西都收集了起来。 爪子、毒牙、毒囊、外壳,还有作为讨伐证明提交给公会的头部的一部分。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斧头和铁锤把这些东西都拆下来,用蛛丝打包好,各自背在背上走出了矿洞。 然后我们径直走向马车,把怨灵蜘蛛的战利品小心地放进了车厢。我趁机从车厢里拿出新的裤子,悄悄地换上。 还好带了备用衣服,不然就得穿着沾了污渍的裤子回城了。 ◆◆ 「啊!你们回来了,冒险家们!巨型蜘蛛都解决了吗?」 我们去找村长报告任务完成情况,他笑容可掬地张开双臂欢迎我们。 就是因为这老小子我们才遇到怨灵蜘蛛,吃了不少苦头,所以看到他的笑容我们只有火大。 「都解决了。不过,出了点问题。」 「问题是指……?」 我把我们在矿洞里经历的事情大致总结了一下,告诉了疑惑不解的村长。 我说,出现了一只比普通巨型蜘蛛强大得多的蜘蛛怪物,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干掉。 关于怨灵蜘蛛的信息暂时略过不提。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首先—— 「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原本的委托金根本不够。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先看看村长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 「……你是说要提高报酬?」 村长皱起了眉头,好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啊,这没戏了。 光看这反应我就确信了,想提高报酬是没门儿了。 「嗯……这可让我为难了。其实,由于矿洞长期关闭,我的资金大部分都被套牢了……」 看吧,我就知道。 「而且,不通过冒险家公会进行报酬交易是违反公会规定的违法行为。所以……很抱歉,恐怕很难提高报酬。」 他搬出大道理来堵我们的嘴,看来是连一个银币也别想抠出来了。 也就是说,要从这个村长身上榨取「合理的」报酬,就必须用前任村长的日记和怨灵蜘蛛的头来威胁他…… ……不,是跟他「谈判」。 「啊,是这样啊。抱歉提出了无理的要求。」 当然,我可没那个打算。 威胁总是会留下后患。 与其威胁村长榨取报酬,还不如直接把他捅死,抢走他的所有财产来得安全。 死人是不会复仇的。 但是,抢劫对冒险家来说也是行不通的。 就因为委托人不给奖金就把人家捅死的冒险家?干出这种事立马就会被通缉。 「不,应该是我道歉才对。让你们如此辛苦,却连报酬都无法提高。」 我立刻放弃了重新谈判报酬的想法,村长这才再次露出笑容,说着虚伪的客套话。 「作为村长,作为委托人,我真是惭愧……」 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行,你现在尽管笑吧。 「那么……我们得回城了,请您在这份委托书上签字。」 我终止了关于报酬的谈话,递上委托书,请他签字确认委托完成。既然协商破裂,就没必要继续在这个破村子待着了。 「都这么晚了,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再走……」 信你个鬼。 「我们也想啊……但是大家伤得都不轻,得赶紧回城接受正规治疗才行。」 我婉拒了村长的提议,拿到签好字的委托书后回到了马车上。 「怎么样了,希尔德小姐?」 在马车里休息的劳特转头问我协商的结果。 「没戏,他连一个银币都不肯出。」 我耸耸肩,表示没有协商的余地。 「这样的话……」 「没错,只能按计划进行,把怨灵蜘蛛的头和日记交给教会了。」 弑亲是会被处以极刑的重罪。 如果只有日记这一个证据还不好说,但现在有了怨灵蜘蛛的头这个确凿的物证……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会处理好的。用女神教的方式。」 把这件事交给女神教,他们就会亲自出马,把村长的住址改成地下监狱或火刑场。 如果村长的罪行被证实,作为举报人的我们也能得到相应的奖励。 再加上把怨灵蜘蛛的战利品全部卖掉,足够我们把破损的装备全部换新的了。 和要四个人分的巨型蜘蛛讨伐报酬不同,怨灵蜘蛛的战利品就由我和劳特平分了。 「嗯,我也觉得这样更干脆。」 沃尔夫冈赞同地点了点头。 ◆◆ 回到贝斯皮安的冒险家公会委托处,这里的气氛和往常不同,有些骚动。 我们来到接待员小姐的柜台前,报告任务完成,并拿出怨灵蜘蛛的头的一部分作为证据。 「——这就是,那只怨灵蜘蛛的头。」 「等,等一下。我没听错吧?怨灵蜘蛛?怨灵蜘蛛?」 接待员小姐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让她冷静下来花了不少时间。 「我的天。真的是,怨灵蜘蛛……?不,你们到底是怎么……?」 「运气好呗。附身的怨灵是个老头儿,所以比较弱。」 我编了个她能接受的理由,讲述了我们小队的英勇事迹。 「那么,我的晋级怎么样了?这样够了吗?」 「当然够了。就算只讨伐了巨型蜘蛛也足够晋级了……」 接待员小姐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说虽然铜牌还没正式发下来,但只要报告了这次的委托内容,就能立刻拿到铜牌冒险家徽章。 姑且算是铜牌(真)吧。结果令人满意。 EP7. 新的相遇 (2) 等接待员小姐做完所有报告后,她用左手按着太阳穴,快速地潦草地写着结果报告。 「怨灵蜘蛛?那种怪物不应该出现在那种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啊。说不定矿井下面有个地下城呢?」 我摇了摇头回答道。 说不定是地下城的气息将怀恨而终的老人的灵魂变成了怨灵,并附着在了巨型蜘蛛的身上。 我个人觉得大概就是这样。 「上次深渊祭司那件事也是,希尔德小姐周围好像总是麻烦不断啊……」 接待员小姐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和她想的一样,所以没什么好反驳的。 「啊,对了,深渊祭司后来怎么样了?讨伐成功了吗?」 『下层民屠夫』是吧?为了制造不死生物,把弱小的佃农什么的按村庄为单位屠杀的残忍凶恶的连环杀人魔。 在艾米委托我去的地下城里找到了他的踪迹并报告了上去,按时间推算讨伐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 「唉,说起来……」 但是接待员小姐咂了咂舌说道,令人惊讶的是,对那家伙的讨伐以失败告终。 教团派了圣骑士和祭司去攻击那家伙藏身的地下城「粗糙地下墓穴」,但是…… 「据说不死生物的数量比预想的要多。甚至还出现了好几只比尸妖更强大的不死生物。」 果然是深渊祭司吗。据说地下城四层被他变成了不死生物的军队。 数量多到怎么打也打不完。 「所以,他们暂时撤退,只封锁了地下城入口,然后向我们公会请求大规模增援。」 啊,原来公会里有点乱糟糟的是因为这个啊。如果是教团的委托,功绩值和报酬应该都很丰厚吧。 大规模增援的话,至少也要动员几十个人,风险应该也不会很大。 「那个委托,什么时候开始?参加条件是什么?」 「三天后。至少需要三位铜牌级以上的冒险者。希尔德小姐没问题,但基凯尔先生恐怕很难参加。」 也就是说不接受铁牌或木牌之类的杂鱼吗。有点可惜。 「没办法。那我就得去找两个铜牌级的冒险者了……」 「啊,希尔德!是希尔德吧?」 我正环顾着委托所,想着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我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真的是希尔德!」 那个有着醒目的红色短发和淡淡的雀斑的魔法少女,艾米正朝我挥手。脖子上挂着铜牌级冒险者的牌子。 ……好,看来已经找到一个了。 「好久不见,艾米。」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很高兴见到她一样。艾米噗嗤一笑,赶紧走过来,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最近过得怎么样?看你戴着铜牌,是正式成为魔法师了吧。」 「没错。我刚摘掉见习生的标签,就立刻注册成为冒险者了。现在我可是个正式的魔法师兼铜牌冒险者了!」 我向接待员小姐打了声招呼,然后和艾米简单地聊了一会儿。 听说深渊使徒的事了吗? 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教团的委托? 你的盔甲怎么变成这样了? 诸如此类的话题。 「怨灵蜘蛛……?真厉害。那可不是一个剑士能单独打倒的怪物。」 果然,艾米似乎也掩饰不住惊讶,用左手轻轻捂着嘴,表示赞叹。 又何止是赞叹呢。 我跟她解释说,我想把怨灵蜘蛛的掉落物卖掉换一套盔甲,她提议由她负责把东西全部卖给魔塔。 她说,比起非魔塔所属的冒险者,可以卖出高30%的价格。 她只要求分10%作为佣金,即使给她分了,我也能大赚一笔,所以我欣然同意了。 ◆◆ 和艾米一起完成组队登记后,我们发布了招募一名铜牌级冒险者的公告,然后离开了委托所,前往市区。 我们要把怨灵蜘蛛的头和日记交给教团,揭发村长弑父的罪行,然后把获得的战利品卖给魔塔,用这笔钱置办新的装备。 当然,沃尔夫冈在怨灵蜘蛛的战利品中没有任何份额,所以我们一出委托所就把委托报酬金交给他后就分道扬镳了。 「嗯。很高兴能遇到这么好的同伴。希望下次还能再见。」 下次再见?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毒诅咒。 之后,我们去了魔塔,把怨灵蜘蛛的掉落物全部卖掉了。除了要作为证据提交的头颅。 「怨灵蜘蛛的甲壳、爪子,还有毒囊……嗯,你带来的东西还真是稀有啊。」 多亏了艾米,我赚了一大笔钱。 把巨型蜘蛛和怨灵蜘蛛的掉落物全部卖掉后,我得到了将近50银币,即使分给艾米和劳特之后,我还剩下25银币。 劳特说他会负责向教团报告,然后拿着怨灵蜘蛛的头和日记离开了,基凯尔也说天气太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于是,我身边只剩下艾米一个人了。 她卖掉怨灵蜘蛛的掉落物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委婉地提议,既然好久不见了,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抱歉,今天不太方便。」 我说我太累了,不想喝酒,而且我得先换一套盔甲,所以拒绝了她。 毕竟三天后我就要离开城市去和不死生物大军战斗了。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以后还有机会嘛。」 艾米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但还是爽快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等艾米也离开后。 我去了商店街的防具店,请他们修理并加固我的棉甲。 顺便还买了一条新的皮裤,然后去了铁匠铺,把坏掉的盔甲和长剑也换成了新的。 「不是,你到底对这把剑做了什么……」 铁匠看着那把快要报废的长剑,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会感到无奈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才刚买的新剑,就完成了一次委托就把它用成了废品。 「你用这玩意儿拆墙去了?」 「差不多吧。总之,我需要一把比这更结实的剑……」 「嗯……我先把它重新熔化,然后混入黑铁重新锻造吧。这样比重新买一把要便宜得多。」 是因为我花大价钱重新置办了一整套盔甲吗?还是因为我跟他闲聊说我升到铜牌级了? 对于这个城市的商人来说,这真是个出乎意料的慷慨提议。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我把那把像废品一样的长剑和盔甲交给了他,然后接过新盔甲穿在了身上。 据说剑要一天左右才能做好?还好,应该不会耽误委托。 ◆◆ 然后,第二天。 「啊,希尔德小姐。有人说想加入您的队伍。」 我睡了一整个早上,到中午左右去了委托所,接待员小姐像是等了我很久似的,一边递给我铜牌冒险者的牌子,一边说道。 「不是格斗家吧?」 我先这么问道。 「呵呵,不是。是一位使用大剑的剑士。」 使用大剑的剑士啊。是个不错的战力。比起格斗家,什么都好吧。 「也就是说……」 接待员小姐继续详细地说明。 据说是一位来自莱万特的铜牌冒险者,莱万特是距离贝斯皮安坐马车大约五天路程的邻近城市。 如果是铁牌或木牌的话,毫无例外地要从木牌重新开始,但因为是铜牌级的战力,所以她在贝斯皮安公会重新注册后,马上就被认定为铜牌了。 「在莱万特那边的公会,她好像是个很有前途的新人。晋升速度甚至超过了希尔德小姐,而且还有称号呢。」 也就是说,实力是毋庸置疑的。晋升速度快,说明她人品方面也没有什么问题。 她的介绍让我充满了期待。看来来了个比我想象中更强的战力。 「称号是什么?」 她用肯定的语气说明,看来应该不是像「铁面皮」希尔德这样的恶名。那样的话,有称号本身就是加分项。 也就是说,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嗯,稍等……」 接待员小姐翻了翻桌子上的文件,然后像是找到了什么似的,轻轻点了点头,回答道。 「啊,找到了。是……嗯……『乌鸦』……?」 乌鸦什么? 「什么?乌鸦?」 这称号有点奇怪啊。怎么看都不像是褒义的。 「是的,就是乌鸦。乌鸦·西格弗里德。因为她有着罕见的黑色头发,所以有了这个称号。」 黑色的头发啊。 的确,在赫尔沃尔,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头发颜色。 如果去大陆极东部的话,黑色头发遍地都是,但那是因为那里的居民和这里的人种完全不同。 在大陆东部以外的地方,看到黑色头发的人类并不容易。 在原著中,包括主角金承佑在内,也只有八个人左右吧? 既然是这么罕见的头发颜色,有「乌鸦」这样的称号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你刚才说她叫西格弗里德?听名字像是女的,她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她。」 「啊,请稍等。西格弗里德小姐!」 接待员小姐环顾四周,然后指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喊道。 我的视线也自然而然地转向了那边。 「……」 在那个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里。 一个穿着旧斗篷,用兜帽遮住脸的女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穿着在皮衣上加了金属的盔甲。背上露出的那截大剑的剑柄格外引人注目。 兜帽下露出的黑色卷发近乎披头散发。我隐约瞥见她的眼睛是深金色的。 「怎么感觉……有点矮……?」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歪着头想道。 光看坐高,她的身材对剑士来说就相当矮小。我甚至觉得她用的那把大剑比她还高。 这样她真的能挥动大剑吗……难道她拥有怪力之类的特性? 「西格弗里德小姐?」 接待员小姐再次向那个被叫到名字也没有反应的女人搭话。 「啊,那,那个,对不起。」 西格弗里德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猛地抬起头,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快步向我们走来。 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脸。 「小孩……?」 她的外貌稚嫩到让我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那,那个,我二十岁了……」 西格弗里德微微低下头,像是要掩饰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一样,为自己辩解道。 「啊,抱歉。因为你看起来太年轻了。」 我立刻向她道歉,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比我矮10厘米左右的娇小身材。锐利的大眼睛。一头像是忘了打理的披肩长发。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捡回来好好洗干净的漂亮小孤女。 ……这真的是二十岁?真的吗? 超越凡人的童颜。二十岁的话,应该和布伦希尔德一样大,但她看起来至少年轻五岁。 EP7. 新的相遇 (3) 「……你好,我是西格芙蕾德。」 自称二十岁,但怎么看都不到十七岁的少女,微微鞠躬问好。 「我是铜牌级剑士,希尔德。请多关照……西格芙蕾德小姐。」 西格芙蕾德。 再次念叨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种奇妙的古典韵味。 感觉就像布伦希尔德一样,是没落贵族的后裔。 「啊,那,名字是不是有点长?果然是这样吧……?那,那个,叫我芙蕾德可以吗……?」 西格芙蕾德语无伦次地说着,肩膀微微颤抖。 「那,那是我的昵称……」 与略显锐利的第一印象不同,她的举止和语气都显得异常拘谨。 微微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扭动着,这副模样既可爱又透着股阴沉的气息。 真的像只雏鸦。 不,比起那个,更像是……啊,对了。 感觉就像应该递给她一张千元纸币,让她去买三个面包和两瓶饮料。 「好的,叫你芙蕾德小姐可以吗?」 「那,叫我芙蕾德就好……那个,我们……同龄吧?」 确实如此。文件上显示我们是同岁的……我跟她说过我的年龄吗? 「嗯……」 嘛,也可能是从接待员那里听说的。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问的话我也会告诉她的。 「那就这么叫吧,芙蕾德。」 「嘿嘿……」 我爽快地点头,直呼其名,芙蕾德微微勾起嘴角,发出奇妙的笑声。 ……看来,这次的队友似乎也是个有点特别的人。 ◆◆ 互相问候之后,我和芙蕾德在委托所的桌子旁坐下,正式地互相介绍。 「希,希尔德小姐也是剑士……?跟我一样呢……!啊,当然,您跟我不同,用的是长剑。」 「我不太习惯用大剑。有点重。芙蕾德没问题吗?」 「啊,我已经习惯了。用了很多次……」 芙蕾德摸着背后随意挂着的大剑剑柄,傻笑着。 娇小的身材,纤细的手臂。在原来的世界,这种体格别说挥舞大剑了,不被大剑带着跑就不错了…… 「这样啊。」 嘛,这里是小说里的奇幻世界。 就我而言,在原来的世界,我的身体素质足以横扫奥运金牌,芙蕾德应该也差不多吧。 被认可为铜牌级剑士的人,不可能拿着自己无法使用的武器到处跑。 总之,我们就这样闲聊了十多分钟。聊了彼此的战术、特长,以及这次委托相关的事情。 「地,地下墓穴里有不死族,深渊祭司……那,我们要准备圣水吗?为了对付深渊祭司……」 「不用。深渊祭司会有圣骑士负责处理。我们要做的只是减少不死族群的数量。大概主要是尸妖之类的。」 「啊,那,是这样啊……啊哈哈……」 芙蕾德微微脸红,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她以为我们要亲自出马讨伐深渊祭司。 我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可能给铜牌级冒险者发布这种委托吧。那跟让他们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莱万特是对冒险者如此苛刻的城市吗? 「搞错了……嘿嘿。」 ……或许她只是脑子不太好使。连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都想不到。 ◆◆ 经过一番交谈,我决定接受芙蕾德作为这次委托的队员。 虽然她的外貌和智商有点让我在意,但既然是被认可为铜牌级剑士的人,作为前卫应该没有什么不合格的地方。 聊过之后,感觉她的性格也不错。 虽然看起来有点像家里蹲游戏废人一样阴沉内向,但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大问题。 只要能好好打怪就行。 于是,我拜托接待员小姐从队员招募公告中删除了一个位置,然后和芙蕾德一起离开了委托所。 她问我接下来要去哪里,我回答说要去买这次委托需要的消耗品,她就问能不能跟她一起去。 「那,准备的东西。准备的东西可能会重复吧?如果分开买的话。所以……」 「嗯。也行。」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说的也没错。 就这样,我和芙蕾德一起逛了商店街,购买各种物资。 风干的保存食、可以当睡袋用的毛皮斗篷、上次战斗中坏掉的提灯、大容量的水壶和皮革背包。 「啊,那,提灯油我来买吧。毕,毕竟是同一个队伍。」 「那就这样吧。」 芙蕾德紧紧跟在我身边,小步快跑地走着,买了一些保存食、浸油布之类的,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 这样逛了大概一个小时。 在街上闲逛的同时,我和芙蕾德聊了很多,最后我决定和芙蕾德互相以名字称呼。 我个人认为,即使是同龄人,如果是工作关系也应该保持礼貌,但芙蕾德似乎想法不同。 她坚持认为,既然是同龄人,而且我是这次队伍的队长,所以直接叫她的名字会更舒服。 「啊,不行吗……?」 她用闪亮的眼睛看着我,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必要拒绝。 而且她看起来很内向,我用敬语,她反而显得很有压力。 「行吧,你愿意的话就那样吧。」 反正,我和另一个队员艾米也已经直呼其名了。只对芙蕾德一个人用敬语也感觉怪怪的。 「嘿嘿……」 芙蕾德似乎很高兴我跟她直呼其名,像乌鸦一样嘿嘿地笑着。 ◆◆ 逛完商店街,买齐了所有需要的东西,又拿了新的长剑和修好的棉甲,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餐时间。 「这样一来,需要的东西差不多都准备好了。」 我掂了掂沉甸甸的行李包,对芙蕾德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后天早上再见。到时候我会再找一个队员。」 我打算今天就到这里,回旅馆吃晚饭,然后休息。 顺便练习一下上次战斗中领悟的「强腕」特性。 「好的,到时候见!」 芙蕾德笑着说完,就一直跟着我。 「……」 一直。 直到我们走出商店街,来到旅馆街。 ……怎么回事? 「呃……难道,芙蕾德你的旅馆也在这边?」 「啊,什么?呃,是的!我……最近刚换的!」 啊哈。原来如此。 确实,这附近适合女性冒险者好好休息的旅馆不多。 看来她也住在和我同一个旅馆附近。 「那,希尔德小姐住在哪里……?」 「我?『雪原熊的休憩处』,在五号街的三层旅馆。」 「啊,真的吗?!」 芙蕾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夸张点说,她几乎要跳起来了。 「哇。好,好神奇啊。我也住在那儿……!」 「是吗?」 这确实是个神奇的巧合。 这座城市里旅馆那么多,今天第一次遇到的队友竟然住在同一家旅馆。真是少见。 十多分钟后,我们到达了「雪原熊的休憩处」。 「那,希尔德小姐接下来要做什么……?」 打开旅馆的门走进去,芙蕾德瞥了我一眼问道。 「嗯……我想先回房间放下行李,然后吃晚饭……你也没吃晚饭吧?一起吃?」 想想看,芙蕾德应该也没吃晚饭。 既然住在同一家旅馆,而且暂时也是队友,那就干脆一起吃顿饭吧。 「呃,好的。一起吃吧!」 芙蕾德一听就高兴地点了点头。 她说她刚来这座城市不久,还没有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怎么说呢,我很有同感。 我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举目无亲的无依无靠的状态。 「那我们先去放行李吧。我住在三楼左边第三个房间,芙蕾德你住哪儿?」 「……啊。」 我一边把背着的背包解下来挂在胳膊上,一边问道。芙蕾德微微张开嘴,发出一声轻吟。 「啊,那个,等一下。那,是哪儿来着?呃,就是……」 芙蕾德微微低下头,焦躁不安地自言自语。她看起来很慌张。 「怎么了?」 「呃呃……我忘了……昨天刚搬进来的……得去问问老板……」 芙蕾德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答道,说她忘了自己住哪个房间了。 真是无语。 这旅馆能有多少房间啊,竟然能忘。 「呃……好吧。你去问问吧。我先上去了。」 看来她脑子确实不太好使。连自己住哪个房间都能忘。 她外号叫「乌鸦」的原因,该不会是因为记性差而不是因为头发颜色吧? 「呃呃……好的,请稍等……」 芙蕾德低着头,拖着长音回答道,然后走向站在柜台后面的旅店老板。 我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过了一会儿我才知道,芙蕾德住的房间竟然就在三楼左边第四个房间。 也就是说,就在我隔壁。真是太巧了。 「希,希尔德小姐。我们去吃饭吧……!」 ……也算是好事吧? 既然住在隔壁,以后应该会经常见面,关系也会变得更亲近。 虽然在一起执行委托之前,我不知道她作为队友是否好用,我们是否合得来…… 「好啊,等一下。我换件衣服。」 「啊,嗯,好的。我等你……!」 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可以把她变成我的固定队友。 EP7. 新的相遇 (4) 「哈...哈...」 昏暗的旅馆客房。 一位女士穿着单薄的睡衣,半敞着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脸颊因热气而泛红,肌肤因汗水而湿润。 随着她每一次呼吸,乳沟上下起伏,中间凝结的汗珠像露水一样滑落,浸湿了床单。 「嗯...」 从紧咬的牙关间漏出疲惫的呻吟,带着甜味的呼吸化作白色的雾气弥漫开来。 「真不容易啊……」 我躺在床上,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努力缓解着浑身的无力感。 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练习新领悟的特性<强腕>——在上次战斗中终于找到了它的发动方法——耗尽了所有体力。 练习得并不顺利。 我试着像原作里的布伦希尔德那样,降低强腕的输出功率来增加发动次数,但是…… 「怎么这么难啊。」 真的难到爆了。 感觉就像在冰面上骑摩托车玩蛇形走位一样难。 只要稍微一放松,体力就会瞬间流失,眼前一片模糊。看来在实战中,除了补刀之外,暂时很难派上用场了。 不过,还是要继续练习才行。 想要从铜牌晋升到银牌冒险家,就必须熟练掌握这股力量。 因此,我一直练习到睡前,直到午夜才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第二天。 「希,希尔德小姐。您,您醒了吗……?那,那个,如果不打扰的话,一起吃早餐怎么样……」 住在隔壁的芙蕾德一大早就来敲门,像昨天一样邀请我一起吃早餐。 「啊……稍等。我换件衣服。」 我只穿着棉甲,把头盔反戴着,和她一起下到旅馆一楼,点了简单的早餐。 刚烤好的面包和热腾腾的玉米浓汤。对于长期住宿的客人来说,这免费早餐还算过得去。 「嗯,那,那个,您说过明天出发吧……?那,那个,希尔德小姐今天打算做什么呢?」 芙蕾德一边把面包蘸着汤吃,一边用食指轻轻摩擦着桌子,询问我今天的安排。 「今天的安排啊……首先要去冒险家委托所找最后一名队员,找到之后还要预订一辆马车。之后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啊,那,那个……?那么,那什么……中午!中午的时候您会回来吧?对吧……?」 「大概吧。怎么,要一起去吗?」 我觉得和她一起去委托所也不错。 芙蕾德也是我的队员,让她提前看看其他队员的情况也没什么坏处。 「啊,不,不是。我,我……要准备?要准备一些东西!所以,呃……我会在这里等着。」 然而,芙蕾德拒绝了我的提议。她好像想起了自己的房间,抬头瞥了一眼天花板。 「是吗?那没办法了。」 我轻轻耸了耸肩,点了点头。 她说要准备东西,我还能怎么办呢。 ◆◆ 吃完早餐后,我回到房间,穿戴好盔甲,前往冒险家委托所。 「我看到讨伐亡灵的公告了,你就是那个叫希尔德的队长吗?」 「我听说你们在招募铜牌冒险家。」 「请问,您是希尔德小姐吗?」 说实话,我以为只有一两个申请者,没想到申请加入队伍的冒险家意外的多。 当然,申请者多并不一定是好事。 正如古代圣贤所说,五个人里肯定会有一个垃圾。 更何况,冒险家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 也就是说,垃圾的比例不是20%,而是至少超过30%。 这次也一样。 因为是铜牌级别的冒险家,所以也有一些认真申请的,但也有不少人一看就另有所图。 「我是里奥。如您所见,我是剑士。」 一个金发剑士,假装彬彬有礼,却时不时地偷瞄我的胸部。 「我的名字?里克。话说,队员全是女的?」 一个晒成古铜色的混混弓箭手,虽然没发出「嘿嘿嘿」的声音,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您是希尔德小姐吧?您肩上积满了厄运啊。最近是不是做什么事都不顺?那都是因为您没给祖先上供啊。」 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叫巴比还是巴伊的邪教牧师。 我把这些家伙全部筛掉,仔细考虑队伍的组合,最终找到了一名新的队员。 在铁牌时期,我根本没资格挑剔队员,只能随便组队出发…… 「现在不一样了。」 上次的委托给了我一个教训:那简直是疯了。 如果随便组队,再遇到像那个秃头格斗家一样的家伙,那就糟透了。 总之,我选中的队员是…… 「我是格尔达。请多关照。」 一位名叫格尔达的女性巡林客。 一位身材魁梧的女士,身穿皮甲,披着带兜帽的雪原熊皮斗篷。 她背着兽角制成的弓,腰间挂着两把短刀和一把单手剑。 巡林客是兼具战士和弓箭手才能的人。简而言之,就是能够进行近战的弓箭手。 可以说是全能职业,侦察、远程输出,必要时还能担任前锋。 虽然近战不如战士,射击技术也不如专业的弓箭手,但即便如此,队伍里有一个巡林客也能在很多方面提供帮助。 因为基本技能比较平庸,所以他们通常会学习一些辅助技能,比如探测并解除地下城陷阱,或者为了提高攻击力而使用毒药之类的。 ……那不就是盗贼吗? 怎么可能。这么说会被巡林客打死的。 虽然主要技能相似,但巡林客和盗贼是完全不同的职业。 想想看,盗贼就是把别人的东西转移到自己口袋里的运输业从业人员,是人渣败类。 这世上哪有疯子会把盗贼招进队伍? 盗贼应该待的地方不是冒险家队伍,而是绞刑架的绳索旁边。或者埋在麦田的肥料堆里。 「请多关照。」 总之,我终于集齐了所有队员。不知不觉间,队伍里全是女性了。 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四个位置里已经有三个是女性了,剩下的一个也只能招女性了。 三个女人组成的队伍,哪个正常男人会想加入? 大多数男人都醉翁之意不在酒,招他们进来只会徒增纷争。 真的,那些家伙全都盯着我的胸部和大腿看。 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平时有基凯尔在,还能招到一些比较正常的家伙,但三个女人在一起,就只会吸引那些想占便宜的家伙。 ◆◆ 总之,招到队员后,我和格尔达约好明天早上再见,然后离开了委托所。 我去马车租赁处预订了一辆四座马车,回到旅馆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因为没有手表,我不知道确切时间,大概一两点了吧。 申请者比预想的要多,所以和芙蕾德的午饭约定迟到了一会儿……嗯。 ……应该没关系吧。 芙蕾德看起来很习惯一个人吃饭。 如果她饿了,应该已经自己吃过了;如果还没吃,现在一起吃也行。 咚咚。 我上到旅馆三楼,轻轻敲了敲我隔壁的房门。 「……谁啊?」 低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敌意和警惕,像一只面对陌生访客的小狗。 原来她对陌生人会用这种语气啊。 真是出乎意料。她在我面前总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样子。 就像网上那些重拳出击的键盘侠,在现实中见面却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样。 如果是一个大男人这样,我会觉得无比窝囊,但换成一个比我矮一头的女孩,就觉得还挺可爱的。 「是我,希尔德。能进去吗?」 「啊?啊,呃,稍等,稍等一下……!」 芙蕾德惊叫一声,房间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 她把房间弄乱了吗……? 感觉像是在藏什么东西,但我又没有透视眼,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 「请,请进……」 客房的木门微微打开,一个乱糟糟的鸟窝头探了出来。 大概是匆忙收拾房间的缘故,她的呼吸略显急促,脸颊也微微泛红。 真是的,又不是藏了什么H书,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我轻轻一笑,走进了芙蕾德的房间。 旅馆房间都差不多,她的房间和我的一样,没什么区别。 一张小床、一个简易浴室、窗边的一张木桌和一个抽屉柜,以及墙上的衣架,就是全部了。 衣架上挂着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毛皮斗篷,下面整齐地摆放着背包和睡袋之类的行李。 她那把大剑斜靠在抽屉柜上。 「欢,欢迎,欢迎光临……」 芙蕾德把我请进房间后,在床上坐了下来,尴尬地笑了笑。 「抱歉,说好一起吃饭的,结果我迟到了这么久。你已经吃过午饭了吗?」 「啊,没有!还没吃呢!」 芙蕾德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很久了,但她为了和我一起吃饭,竟然一直等到现在。 「你应该先吃的。都饿坏了吧。」 「因为……说好一起吃嘛……!」 「不用特意等我的……嗯,那我们现在下去吃吧。虽然有点晚了,但拜托一下的话,他们应该会给我们做饭的。」 「好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提议和她一起吃饭。芙蕾德高兴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我们一起下楼解决了午饭问题。 顺便还聊了聊新招募的队员。 「格尔达小姐吗……?那,那位也是女性呢?」 芙蕾德微微低下头问道。大概是正在吃饭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是啊。芙蕾德,你应该也觉得这样更自在吧?三个女人一个男人,总归有些不方便。」 「呃,嗯……倒也不是……」 芙蕾德小声嘀咕着什么。 「嗯?」 她的声音太小了,我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啊,没什么。是,是有点,有点不方便。大概吧。」 看吧。 我不是说了吗,如果男女比例太失衡,肯定会不方便的。 ◆◆ 总之,我们吃完饭了。 芙蕾德道谢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也回到房间,靠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然后我又起身开始收拾明天委托需要的行李。 比如保存食物、消耗品、保养剑的油和布,以及备用衣物等等。 因为不知道委托要持续多久,所以我觉得应该多带几件换洗的衣服。 「呃……也就是说……以防万一,上衣和裤子各带一套……啊,内衣也要带一些。」 虽然在地下城里没办法,但穿着汗津津的内衣好几天,实在是太难受了。 而且,如果沾上我和怪物的血,那就不仅仅是难受,而是恶心了。 所以内衣也要好好准备。 「让我看看……」 胸衣两件。内裤三条…… 「呃……?」 为什么是三条? 我正要把叠好的内衣放进背包,却突然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记得剩下的内衣应该是四条……但抽屉里只有三条。 怎么回事……? 应该不是进贼了。 哪个神经病小偷会只偷一条内裤? 正常的小偷会把值钱的东西都偷走,而内衣癖小偷会把内衣全部偷走。 「怎么回事。难道我记错了吗……?」 难道我的内衣本来就只有三条,而不是四条? 因为买内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但除了这样想,我也想不出其他解释了。 我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进贼的痕迹。 真是搞不懂。 EP7. 新的相遇 (5) 第二天早晨。 我穿戴好昨晚精心整理的盔甲,和芙蕾德一起前往委托所。 「好…好…好期待啊……」 芙蕾德和往常不同,今天全副武装。 带兜帽的雪白毛皮披风,饰有黑色羽毛的金属肩甲。 上衣也和往常不同,穿着一件类似锁子甲的皮甲,双臂戴着及肘的护手。 护手。 没错,是护手! 那个秃头格斗家想都不敢想的护手…! 我不禁一阵激动。 对,这才像个真正的冒险家。这身装备和铁牌以下的家伙根本没法比。 那些家伙大多穿着便服,随便在外面套块粗糙的皮革装装样子,或者就穿一件棉甲到处晃悠。 要是被刀或爪子划一下,估计立马就玩完。 也不知道他们把自己当普罗米修斯还是什么,简直就是把肝脏掏出来放在肚子外面的疯子。 他们才是拉低冒险家平均寿命的罪魁祸首。 如果觉得钢甲太贵太重,那至少也要弄一套质量好的皮甲吧。 铜牌级冒险家为什么都好好穿着金属盔甲或皮甲?这都是经验积累的智慧啊。 他们以前肯定见过不少不重视护甲的同伴在拿到铜牌之前就死翘翘了,所以一有钱就会先去买盔甲。 记住,钢铁永远是对的。 遇到无法沟通的对手? 钢铁会让对话变得流畅起来。 被奸商骗了? 腰间的钢铁会告诉你如何把钱要回来。 强盗让你交出所有财物,还对你进行非人道的威胁? 只要好好利用钢铁,攻守之势就会逆转。我可是靠这个赚了不少钱。 同样的,刀口舔血的家伙,当然要全身裹满钢铁,给自己多几条命。就像我一样。 ◆◆ 「啊,希尔德小姐!在这里!」 我推开委托所的门,格尔达坐在角落的桌子旁,举起右手轻轻挥了挥,向我打招呼。 看来她已经先到了。 我们来得也算挺早的……不愧是巡林客,比一般人勤快得多。 「早上好,格尔达小姐。您来得真早。」 「猎人嘛,睡眠时间本来就少。巡林客也一样。」 我挥挥手回应她的问候,然后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吱呀。 一声不吭跟在我身后的芙蕾德也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希尔德小姐,这位是……?」 格尔达看着芙蕾德,微微歪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表情似乎在问:难道这个小不点就是你说的铜牌级大剑战士? 「啊,打个招呼吧。这位是从莱万特过来的铜牌级战士,芙蕾——」 为了照顾不善交际的芙蕾德,我主动向格尔达介绍她。 「西格芙蕾德,二十岁。」 芙蕾德却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没必要我帮忙,自己介绍了自己。 「西格芙蕾德小姐?真是个古典的名字。请多指教,我是巡林客格尔达。」 「……嗯。」 芙蕾德微微抬起金色的眼眸,点了点头。那眼神像个丢了眼镜的近视眼。 一副不善交际的样子。跟怕生的猫咪似的。她浑身散发着不自在的气息。 「嗯。」 格尔达耸了耸肩,轻轻一笑,没说什么。看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应。 想想也是,格尔达比我个子还高,身材也比较魁梧,估计经常会看到别人在她面前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就像个矮个子驼背瘦子戴着眼镜,站在浑身肌肉、纹身遍布的壮汉面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样。 「希尔德小姐,你说另一位是魔法师?她好像没来?」 「是啊,看来还没到……」 艾米还没到委托所。和上次一样。 「等等应该就到了。」 当然,这次她不会迟到太久。 上次她是委托人,迟到不迟到是她的自由,但现在大家是平等的队友。 她要是想避免被骂,肯定知道要准时。 所以,我并不担心,一边悠闲地闲聊,一边等着艾米出现。 「希尔德小姐,您是最近才升到铜牌的吗?我听说您成为冒险家还不到一百天……您真是厉害,作为队友,我感到很安心。」 「您过奖了,只是运气好而已。格尔达小姐您才是经验丰富的前辈,我这个新人还有很多需要向您请教呢。」 我们互相吹捧,拉近临时队友之间的距离。 「……我也不到一百天。」 「啊?您说什么?」 「没…没什么……」 当然,只有我和格尔达在拉近距离。 芙蕾德小声地想加入对话,但格尔达一转头看她,她就低下头默默地缩了回去。 她这副怂样真是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爱。 总之,我们正聊着,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红色脑袋猛地推开委托所的门,走了进来。 「嗯,你们已经到了啊。我没迟到吧?」 艾米看到我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了过来。 「还没。」 虽然她是最后到的,但还不到迟到的程度。毕竟除了她,我们三个都来早了。 「那就好。话说,这个女人和这个……小不点?什么情况,她就是新队友?」 艾米看着格尔达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一看到芙蕾德,就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嗤笑了一声。 也难怪,芙蕾德看起来确实不太可靠。考虑到艾米的性格,这种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有点失礼。 「我不是小不点……」 芙蕾德皱着眉头反驳道,艾米却嗤之以鼻。 「不是才怪,你顶多也就十五岁——」 「……我不是。」 芙蕾德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能听出敌意。 「她二十岁,和我同岁。」 为了防止两人吵起来,我赶紧说明了芙蕾德的年龄。 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她确实自称二十岁。 「……二十岁?」 艾米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二十岁?就这脸?就这身高?」 「她说是就是吧。」 「……所以,她比我大两岁,是我的姐姐……?」 她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我能理解,所以我只是耸了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 「不是吧,这……哈,真的?二十岁?」 「……二十,岁。」 芙蕾德点点头,语气坚定地回答。 「所以,别,对我,用,半,语。」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加重了语气。 「……哦。」 看来被年下叫小不点让她很不爽。 「哈……笑死我了。不爽的话你也用半语啊。我可不会说什么敬语,没学过。」 艾米摇摇头,说完就拉开我左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气氛彻底尴尬了。 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芙蕾德的肩膀,安慰她。 看来,她和艾米的性格八字不合。 艾米本质不坏,但身为魔法师,有点傲慢;芙蕾德虽然说话结巴,又怕生,但也不是那么柔弱。 仔细想想,她们的性格确实不可能合得来。这就像好脾气的小混混和脾气火爆的书呆子。 就像猫和乌鸦一样水火不容。 ◆◆ 「那我们出发吧。」 虽然最后有点小插曲,但既然所有队员都到齐了,就没必要再耽搁了。 「我已经预订了马车,跟我来吧。芙蕾德,艾米,你们也一样。」 我带着她们来到城门附近,向等候在那里的车夫打招呼后,爬上了马车。 我们把行李放在马车中间,坐好后,马车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缓缓地离开了城市。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城市,前往粗糙地下墓穴。 路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冒险家租用的马车。 也有一些冒险家可能是没钱租马车,只能步行或者骑马。 看来教会发布的大型委托吸引了不少人参加,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很多其他队伍。 「啊。」 路上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是之前申请加入我的队伍,但被我拒绝的那些冒险家。 「他们居然组队了……」 由剑士、弓箭手和伪神官组成的三人组。他们叫里奥、里克和巴比? 他们也坐在货车上,而且队伍壮大了不少,现在已经有七个人了。 一个刚成年的剑士和三个女人。 看他们七个人说说笑笑的样子,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那三个家伙了。 不过,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所以也无所谓。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1) 几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靠近与名为「粗糙地下墓穴」的地下城相连的遗迹。 「……和传闻中有点不一样啊。」 格尔达微微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我听说地下城入口被封锁了……」 「看来是被突破了。」 艾米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正如她所说,圣骑士们对入口的封锁似乎失败了。 「Grrrrrr…dirokrrr…。」 「Unch……」 我们甚至还没进入遗迹内部,刚踏入森林就和这些熟悉的面孔重逢了。 「啊啊啊啊啊啊!冒险家小姐们!想想办法啊!!」 可怕的亡灵怪物出现,吓得驾车的马夫惊声尖叫。 「别担心,这种东西不算什么。」 我用自信的语气安抚马夫,拔出长剑跳下了马车。 「格尔达你和艾米留在马车上支援。芙蕾德?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左边的家伙就交给你了。」 「是。」 「知道了。」 格尔达点点头,取下背上的弓,拉开了弓弦;艾米则拿出魔导书翻开,将法杖指向尸妖。 「包, 包在我身上!」 最后,芙蕾德抓起靠在马车壁上的大剑,像我一样跳了下去。 「Kaaak!dirree,kaak!」 三只尸妖这才察觉到敌意,发出尖锐的怪叫,像饥饿的胎儿一样向我们爬来。 第一次遇到它们的时候,我很难放松警惕,但现在再次相遇,却丝毫感觉不到紧张。 也许是因为和幽灵蜘蛛之类的怪物战斗过的经验吧? 「攻击!」 「火焰箭!」 我的信号一下达,钢铁箭矢和火焰箭矢便划破长空,射向它们。 「哈啊啊啊!」 「哈!」 我和芙蕾德也像箭一样冲向它们。 ◆◆ 「Kaaaaa……」 战斗瞬间结束。 这是理所当然的。尸妖这种怪物,即使是我获得强腕特性之前也能勉强对付。 更何况现在还有艾米、格尔达和芙蕾德的加入。和以前不同,我们以惊人的速度轻松获胜。 尤其是芙蕾德的实力,令人叹为观止。 她挥舞着比自己还高的大剑,跳来跳去,旋转不停,速度快得惊人。 她和大剑一起旋转,撞击尸妖的侧腹,简直就像一台……人形搅拌机……不,应该说是杀人陀螺。 「……真厉害啊。」 连格尔达都表示赞叹,看来芙蕾德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铜牌冒险家的平均水平。 「Gaar…lrr,reuu……」 结果,三只尸妖连三分钟都没撑住,就变成了像被扔进马桶的拌饭一样,倒在地上。 只是一场热身运动级别的战斗。 甚至不需要发动强腕。 ◆◆ 解决掉三只尸妖后,我们从马车上卸下行李,背在背上,向遗迹走去。 本来我们是打算坐马车直接到遗迹门口的,但是马夫哭着喊着说他再也走不动了。 即使我们退还了他六成的车费。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强迫一个普通老百姓深入亡灵横行的森林中心吧。 只能让他回去了。 就这样,我们一路把遇到的亡灵都变成了真正的死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遇到了教会派出的讨伐队。 「啊,你们就是接受委托的冒险家吧?欢迎,愿女神保佑你们。」 看到尸妖在森林里游荡,我还以为教会讨伐队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了呢,没想到他们看起来都还挺精神的。 虽然他们身上穿的盔甲到处都是划痕,看来确实经历了一场激战。 「谢谢。我们是看到委托书前来的铜牌冒险家,希尔德。」 我用合适的开场白向圣骑士打招呼,并拿出挂在脖子上的冒险家铜牌给他看。 「不过……情况好像和委托书上写的内容不太一样啊?我们来的路上到处都是亡灵。」 我顺便问了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森林里到处都是亡灵。教会讨伐队在距离遗迹稍远的地方搭建了临时营地。 怎么看都不像是封锁了入口的样子。 「啊,事情是这样的……」 圣骑士轻轻叹了口气,详细地解释了情况。 据他所说,讨伐队的兵力目前被分割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已经进入地下城的精锐部队,另一部分是现在在这里搭建营地待命的后续部队。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由精锐部队突破敌阵,然后后续部队再进入,逐个消灭残余的敌人,但计划出了很大的差错。 隐藏在墙壁和地面上的亡灵突然发动袭击,切断了先头部队和后续部队之间的联系,后续部队不得不撤退到地下城外。 而先头部队则被困在了地下城里。 「不仅如此,在我们撤退到地下城上方,重新集结兵力准备营救先遣队的时候……」 一百多只亡灵从森林里涌出来,将他们包围,并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据说其中甚至还有疑似深渊祭司的人物。 虽然他们经过一番苦战,最终击退了敌人,但并没有将敌人全歼,只是将他们赶回了森林。 所以才陷入了现在的僵局。 「如果无视他们直接进入地下城……最坏的情况是,我们可能会被前后夹击,全军覆没。」 在将森林里四处游荡的亡灵全部消灭之前,他们不能贸然进入地下城。 「幸好有各位冒险家的积极支援,现在我们可以考虑反击了。」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 「突击、防御、搜索。你们可以选择其中一项加入。」 圣骑士说明了修改后的委托内容。 为了营救先遣队而进入地下城的突击队。 负责保卫这个临时营地的防御队。 以及为了找到潜伏在附近的深渊祭司而成立的搜索队。 我们可以选择其中一项,为他们提供支援。 ◆◆ 「希尔德……小姐,对吧?那么,你打算选择哪个队伍?」 「嗯……稍等,我得先和同伴商量一下。」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完后,转头看向我的同伴,询问她们的意见。 「嗯……突击队似乎有点危险啊。」 格尔达指出了突击队的危险性。 「虽然很少有人会在同一个战术上吃三次亏,但这意味着吃两次亏是很常见的。在地下城这种密闭空间里,如果亡灵再次前后夹击……撤退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亡灵从走廊前后涌进来,我们将无处可躲,只能浴血奋战。 「相反,如果我们选择防御队或搜索队,即使被包围,包围圈的密度也会比较低,更容易确保退路。也可以期待其他队伍或圣骑士的支援。」 她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在搜索或防御过程中遇到危险,只要点燃圣骑士分发的信号弹,周围的所有兵力都会前来支援我们。 「所以,最安全的选择是加入防御队……但是安全的选择也意味着没有立功的机会。如果亡灵不来攻击营地,我们可能连剑都挥不了就结束了。」 稳妥的选择虽然安全,但也存在白跑一趟的风险,所以她是想选择搜索队吗? 不愧是巡林客的想法。不像冒险家,巡林客大多在军队服役,从事搜索工作。 或者干脆转行当盗贼,用他们磨练出来的巡逻技能去抢劫路人。 「这样真的好吗……?我觉得搜索队更危险。亡灵还好说,万一真的碰上深渊祭司怎么办?」 艾米认为突击队比搜索队好。 「就算我们一发现就发射信号弹,在圣骑士赶来之前,我们也要靠自己的力量坚持下去啊。」 她说的也有道理。 普通的亡灵我们可以轻松击退,但深渊祭司大多是比尸妖之类的怪物强得多,难以对付的劲敌。 与使用魔导书施展魔法,因此有很多限制的魔法师不同,他们只需要动动嘴就能释放魔法。 就像祭司们低声念着祈祷文,展现神圣奇迹一样。所以才叫深渊「祭司」,而不是深渊法师。 而且,他们大多使用一些闻所未闻的怪异魔法,很难对付。 比如死灵术、召唤术、诅咒等等。尤其是诅咒最危险。 一般的攻击魔法只要躲开或挡住飞来的投射物就行了,但诅咒魔法大多是发动后立即生效的,很难应对。 而且,高级诅咒的效果都非常可怕。与其被诅咒,还不如被火球直接命中。 比如,石化诅咒。 一种可怕的高级诅咒,能将与其对视的人变成石头。 一些对怪物或雕像有特殊癖好的深渊祭司很喜欢用这种诅咒。一旦中招,就会永远变成一座人形石像。 直到被自然风化侵蚀,或者被外力破坏,变成碎石为止。 据说即使变成那样,灵魂依然存在,意识依然清醒。 被困在坚硬的石像里,无法呼吸。真是可怕的诅咒。 比较幸运的受害者会在被完全石化前被冒险家发现并解救……但这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安慰。 除非在完全石化之前就解除诅咒,否则一旦骨头都被石化,就很难解除了。 这些受害者的未来,只有被暗中卖给贵族或富商,成为他们宅邸或花园里的装饰品。 买卖或展示石化受害者是明令禁止的,但只要脸皮够厚,抵死不认就行了。 如果买家一口咬定这不是被诅咒的人,而只是一座普通的雕像,法律上也没有办法惩罚他们。 除非把完全石化的人彻底砸碎,否则根本无法区分他们和石像。 ……扯远了,总之,诅咒就是这么可怕的魔法。 不过,像石化这种致命的诅咒,除非深入地下城深处,否则是不会遇到的。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2) 经过几分钟的讨论,我们最终决定选择搜索队。 突击队和搜索队都一样危险,既然如此,那就选择至少更容易撤退的那一方。 「呼……他们怎么不明白?要是碰上深渊祭司就麻烦大了!」 当然,投反对票的艾米一直都在嘟囔着…… 「害,害怕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芙蕾德就先一步捂住了艾米的嘴。 「什么……?」 「啊,那,那个,不用害怕……?深,深渊祭司也不是都很强的。」 她金色的眼瞳瞥向一旁,略微躲闪着我的视线,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我,我做了很多准备……但是圣骑士,没能杀死他们。因为力量不足……很弱的。」 虽然说话吞吞吐吐,但这分析却意外地犀利。 「所以别怂……啊,不是。别担心。碰上了也不会死。大概。」 「……哈,谁怂了!」 芙蕾德的话正好戳中了艾米的自尊心。 ◆◆ 就像之前说的,搜索队的任务是以小队为单位分散在遗迹附近进行彻底搜索,找出潜伏在森林中的亡灵并将其全部消灭。 据说砍下亡灵的头颅就能作为功绩? 如果遭遇深渊祭司,则需要发射信号弹通知圣骑士,并尽可能拖延时间,这就是搜索队的全部职责。 至于消灭深渊祭司,那是圣骑士们的事。 我们在临时营地的一角铺好位置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然后起身再次走进森林深处。 为了搜索圣骑士们分配给我们的区域。 为了提高搜索效率,每个小队都被分配了不同的区域。 所以,我们只需要巡视借来的地图上标记的区域,然后在日落时分返回营地,好好睡一觉,为第二天做准备就行了。 没什么难的。 ◆◆ 我们深入寂静的冬日森林大约三十分钟后。 不出所料,无数的亡灵大军张开双臂「欢迎」我们。 披着破布的白骨。 腐烂的熊和狼之类的野兽。 瘦骨嶙峋、肋骨和内脏清晰可见的秃头亡灵,还有一些不死者。 简直就是低级亡灵的「大礼包」。 「groooooo……」 咚。 一个不死者的头骨被我竖着劈成两半,腐烂的脑浆流了一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鼻而来。 「咔哒……!」 大概是为同伴的死亡感到愤怒,一只骷髅咔咔地咬着牙齿,用长矛刺向我。 我轻轻甩掉剑身上的黑色污物,左手抓住它的矛杆,猛地一拉。 「gua……」 对于只剩下骨头的骷髅来说,这是无法抵抗的力量。 它立刻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地像个寻找母亲的孩子一样向我扑来。 「哈!」 我用剑柄狠狠地砸向它的头骨,伴随着「咔嚓」一声,它的脑袋像糖饼干一样碎裂开来。 大概是骷髅的缘故,里面空空如也。 我一脚踢飞了瘫软的骨架,同时打断它的脊椎,然后像跳舞一样转身挥剑,将另一只不死者斩首。 唰! 干瘪的秃头骨碌碌地滚落在地,沾满了雪和泥土。 在我一口气解决掉三只亡灵的同时,其他队员也各显神通,将剩下的亡灵全部消灭。 「哈,hia!」 芙蕾德高举大剑,向前翻滚着跳跃,将扑向她的狼形僵尸一刀两断;格尔达则精准地射中了骷髅和不死者的膝关节。 「gua!」 「grrrrrr!grrrrrr……」 膝盖中箭的亡灵像喝醉酒的二十多岁青年一样,摇摇晃晃地不断摔倒,发出如同研究生般的哀嚎。 直到艾米射出的「火焰箭」和「看不见的」锤子砸碎了它们的脑袋。 这是一场无比顺利的讨伐。 我们已经对尸妖和骷髅习以为常,而不死者也不是什么强大的亡灵,只要砍掉四肢、劈开头颅就能轻松解决。 就这样,在消灭了大约三十只亡灵后,我们决定停止搜索,返回营地。 虽然我和芙蕾德还能再战,但艾米的攻击魔法所剩无几,而且…… 「再多的话,怎么带回去啊?」 「啊,也是。」 为了获得讨伐功绩,我们需要带着亡灵的头颅回去,但如果头颅数量超过三十个,光是搬运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啊,真想要个物品栏。 ◆◆ 在返回临时营地的路上,我们用绳子串起亡灵的头颅,拖着它们前进。 「就我们几个就杀了三十只……比预想的要多啊。」 格尔达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如果其他小队也和我们一样,那么亡灵的数量至少也有两三百只。最大值是多少根本无法想象。真是令人惊讶。」 「是吗?我觉得这很正常啊。」 艾米微微歪着头回答。 「这家伙把这附近的底层居民全部杀光,然后复活成亡灵,对吧?就算兵员质量不高,数量肯定也多得吓人。」 考虑到附近流传的「下层民屠夫」的恶名,这个数量并不算多,而是理所当然的。 ……嗯,我杀的人也就一百多个而已。 难道除了我之外,深渊祭司也在做类似的事情? 没错,一定是这样。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杀了区区一百多人,怎么可能被称为「屠夫」? 「下层民屠夫」的受害者数量肯定还要多好几倍。 我做的事情,只不过是给这个数字锦上添花而已。 大概吧。 ◆◆ 我们终于回到了临时营地。 我们将三十个头颅交给讨伐队的圣骑士确认后,在营地的一角搭建了睡觉的地方。 把教会提供的军用帐篷固定在地上,并在前面点燃篝火。 据说这是进入地下城内部的先锋部队使用过的帐篷? 等他们平安归来后,我们得把帐篷还回去,但在那之前,我们可以随意使用。 多亏了这个,我们不用在露天地里过夜了。只要在帐篷里铺上斗篷和睡袋,然后钻进去睡觉就行了。 甚至连守夜都不需要。那是自愿加入防御部队的冒险者们的工作。 如果只有冒险者,我们肯定不敢相信其他人守夜,所以我们之中至少得有一个人保持清醒……不过这次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圣骑士和牧师们都瞪大眼睛四处巡逻,这种情况下,哪个疯子敢打其他冒险者的主意? 就算脑子长在裤裆里的家伙也知道圣骑士的厉害。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出发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斗篷,铺在四人帐篷的中央。 「我,我可以在那儿睡吗……?那个,不在角落里,我,我睡不着……」 本来芙蕾德是想睡在帐篷边缘的角落里,但她占了一个角落,我的位置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中间。 「哼。那我的位置就在这儿吧?」 艾米把她的睡袋放在我的旁边,然后钻了进去,随后格尔达也把睡袋铺在艾米的旁边躺下了。 我和往常一样,穿着盔甲躺在斗篷上。 「这次也要这样睡?」 艾米瞥了我一眼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你不难受吗?」的意味。 「你,你不是说因为焦虑症吗?这次应该没事吧?到处都是圣骑士呢。」 焦虑症? 啊,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因为焦虑症,在外面睡觉时不能脱掉盔甲和头盔。 彻头彻尾的谎言。 「嗯……我也不知道。」 我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含糊其辞地回答。 我睡觉时不摘头盔,不是因为焦虑症,而是担心别人认出布伦希尔德的脸。 基凯尔和劳特看到我的素颜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嗯…… 我双手交叉,用手掌托着头盔的后脑勺,轻轻舔了舔嘴唇,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戴着头盔睡觉真的非常不舒服。 坚硬、冰冷、闷热的钢铁。 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枕头材质了。 而且,因为沾上了杀亡灵时溅到的血和汗,现在还有点臭。 「嗯……」 如果我能确定露脸也没问题的话,我也不会戴着这该死的铁桶睡觉了。 问题就在于我没有这种把握。 「不过,现在应该没问题吧?」 我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虽然帐篷外面点着篝火,但现在我们已经进了帐篷,并且关上了入口,所以里面一片漆黑。 也就是说,就算摘下头盔,别人也看不到我的脸。 所以,只要我明天早上比其他队员早起,然后重新戴上头盔,就不会有问题了吧? ……应该没问题吧?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3) 「……好吧,试试看也无妨。」 为了说服自己,我反复思考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除非条件完全不允许,否则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咔哒。 我咽了口唾沫,解开头盔的扣环,把它举过头顶。汗湿的柠檬色长发像窗帘一样滑落下来,披散在我的肩上。 「呼…….」 闷热感一下子消散了,感觉头脑也清醒了不少。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帐篷里一片漆黑,就算摘下头盔也看不见我的脸,但还是小心为妙。 如果有哪个队员吓得屏住呼吸或者肩膀颤抖,那就说明我的身份暴露了。 那样的话,我也只能「采取措施」了。让认出我的队员闭嘴,保持安静。 「…….」 ……嗯。似乎没有可疑的反应。 大家和我摘下头盔之前没什么两样,看来他们并没有认出我的脸。 「啊,你摘下来了?没事吧……?」 艾米没有对我的脸感到惊讶,反而担心地问我有没有不舒服。芙蕾德则静静地躺着。 「……嗯…….」 格尔达好像已经去梦乡旅行了。 「……嗯,我没事。就这样睡吧。」 我用斗篷的下摆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回答道。 「那就好。那么,晚安。」 「艾米,晚安。」 「啊,晚安——不,那个,晚安,希尔德小姐。」 「晚安,芙蕾德。」 和队员们互道晚安后,我闭上了眼睛。 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明天日出之前要起床。 睡意很快就席卷而来。 ======[ 芙蕾德 ]====== 深夜,除了在帐篷外巡逻的守夜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芙蕾德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 这位柠檬色头发的女剑士似乎很疲惫,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布伦希尔德。」 曾经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同伴的女人。 「终于,又见面了。」 喜悦的红晕爬上脸颊,嘴角微微上扬。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森的喜悦,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五岁。 「我的愿望实现了。这一次,一定会……」 芙蕾德痴迷地注视着熟睡的布伦希尔德,回想起过去几个月的旅程。 从她恢复真身后离开莱茵王国,到再次与布伦希尔德重逢的这段故事。 ◆◆ 在圣剑的力量下恢复真身后,芙蕾德把自己关在旅馆房间里,连续三天苦苦思索。 思考着离开冈瑟队伍,销声匿迹的布伦希尔德现在究竟会在哪里。 她会回到莱茵王国吗?可能性不大。 因为王国高层现在正对全力支持的勇者队伍的逃亡和失踪咬牙切齿。 他们对逃亡到勃艮第的伊梅莉亚和伊琳娜,以及布伦希尔德下达了禁止入境的命令,并在全国各地发布了通缉令,一旦发现她们,即可就地处决。 这道处决令再合理不过了。 勇者队伍理应成为本国的不对称战力,不断成长。 因此,王国高层掏空国库,不仅提供了巨额的活动经费,还无偿提供了所有需要的装备,甚至还一一安排了有助于快速成长的地下城。 然而,享受了所有这些好处的队员们却逃到了其他国家,还和那个国家的勇者勾搭在一起,王国高层怎能不怒火中烧? 这相当于用巨资强化了别国的战力。 对莱茵王国来说,没有派出大批刺客去取她们的首级,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所以,她应该不会回到这个国家。如果她离开了那个男人……冈瑟的队伍,那也不会留在勃艮第。」 芙蕾德如此确信。 她认为布伦希尔德去了莱茵王国和勃艮第王国之外的另一个国家。 莱茵王国已经公开表示要将她处死,而如果她留在勃艮第王国,就有很大的风险被冈瑟发现。 离开冈瑟队伍的她,想要安全地销声匿迹,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到第三国。 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身为人类的她,应该不会去精灵之乡、兽人之乡,或是蜥蜴人遍布的沼泽地。 剩下的选择只有两个。 大陆北部的赫尔沃尔王国……以及位于大陆极东,自称匈人的黑发东方人的蛮荒王国。 「不会是东方。布伦希尔德的头发和眼睛颜色在那里太显眼了。」 排除法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只有大陆北部的赫尔沃尔王国。 「她会在那里吗……?」 就连芙蕾德也不敢肯定。 也许这一切推论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布伦希尔德只是静静地待在冈瑟身边休息。 即使不是这样,也可能因为芙蕾德不知道的原因去了精灵国埃尔芬兰特或兽人国巴尔特加尔德。 如果是那样的话,去赫尔沃尔王国寻找就只是徒劳无功的白跑一趟。 「…….」 然而,即便如此,芙蕾德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会在那里的。」 她决定去赫尔沃尔王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布伦希尔德。 「嗯。没错。一定是的。我知道。对吧,布伦希尔德?你就在那里,对吧?」 芙蕾德凭直觉感到布伦希尔德就在赫尔沃尔。 这是一种烙印在她脑海中的直觉,近乎确信。 明明没有任何物证,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确信呢? 芙蕾德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自己编造了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一定是许愿想和她重逢的缘故。没错。是尼伯龙根告诉我的。布伦希尔德在哪里。为了实现我的愿望。」 这个理由究竟是事实,还是芙蕾德自己的错觉,结果会证明一切。 「所以……出发吧。去北方。」 在破旧昏暗的旅馆房间里,芙蕾德终于从破旧的床上站了起来。 「我想见你。」 她那双如同熔化的黄金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执着的决心。 ◆◆ 就这样开始的旅程异常艰辛。 这是她在勇者队伍活动期间,在变成男人时从未经历过的艰辛旅程。 芙蕾德意识到了。 那些在她作为勇者队伍成员时,看起来无比淳朴善良的村民们…… ……在看到独自旅行,没有护卫的少女的瞬间,就会变成强盗。 食物里被下药是家常便饭。 说要把去城里女儿的房间借给她住一晚的农夫,会在夜里拿着绳子偷偷溜进女儿的房间。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下十次,而扒手、强盗和明目张胆袭击的盗贼更是数不胜数。 正规的城市治安还算不错,但小村庄还不如直接路过,露宿街头更安全。 在这样的旅途中,她为了守护人们而挥舞的金色大剑,被人们的鲜血染得通红。 一开始,芙蕾德只是用大剑吓退村民…… —你这小丫头。什么?这次就放过你?来,再说一遍试试? ……但如果就这样放过他们,他们就会叫来其他男人,以数倍的人数再次袭击她。 所以芙蕾德别无选择。一旦有人袭击她,她就只能挥舞大剑,把他们劈成两半。 如果是以前的她——也就是弗里特时期,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村民对她来说是很难对付的敌人,没有盔甲就很难应付。 但是,对现在的芙蕾德来说,屠杀他们所有人简直易如反掌。 「身体,好轻盈。感觉像要飞起来一样。」 仅仅是恢复了原来的身体,她的实力就与以前那个连一个兽人战士都难以对付的自己大不相同。 也许是因为身高的变化,她一直以来微妙的平衡感和距离感都恢复了正常,体重也轻得惊人。 对手挥舞武器的轨迹和破绽清晰可见,而以前不听使唤的身体现在也能随心所欲地完美行动。 「……竟然这么简单。」 仅仅如此,芙蕾德就比身为男人时强大了许多。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许那个愿望了……」 她甚至低声叹息,如果早就能这样战斗,如果没有变成男人的身体,其他队员就不会离开了吧。 总之,获得了比以前更强大力量的芙蕾德,像切碎冷冻肉一样将袭击者们砍成碎片,一路向北前进。 直到越过莱茵王国的国境,到达赫尔沃尔。 ◆◆ 即使到了赫尔沃尔,想要找到布伦希尔德,还有许多难关要克服。 她要在辽阔的王国领土内找到布伦希尔德藏身的城市,还要解决自己成为无国籍人士的身份问题。 「身份问题……当个冒险者就行了吧。比起这个,布伦希尔德更重要。」 布伦希尔德会藏在哪里呢? 她应该不会在花店之类的地方工作,默默无闻地生活下去吧。 她唯一的才能就是挥剑,所以一定会选择能发挥这种力量的生活方式。芙蕾德如此判断。 「那么……」 她能想到的选择有三种。 成为赫尔沃尔的勇者队伍成员,或是某个人的骑士。或者,像她自己一样,成为一名冒险者。 「赫尔沃尔的勇者……应该不可能。如果她想加入勇者队伍,就不会离开冈瑟的队伍了。」 成为骑士的可能性也不大。 虽然是前勇者队伍成员,但因为芙蕾德自己的原因,队伍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 「……应该也没有人愿意雇佣她吧。」 谁会雇佣一个两次背叛国家的骑士呢? 王国骑士当然是想都别想,贵族们也会摇头拒绝,说不需要专门逃跑的骑士。 所以,只剩下一个选择。 「冒险者……对,只有这个了。」 无法成为骑士的人最后的归宿,只有冒险者公会。 ◆◆ 布伦希尔德一定会成为赫尔沃尔的冒险者。 确信这一点的芙蕾德,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城市定居下来,一边作为冒险者活动,一边收集所有可疑的传闻。 那是段忙碌的日子。 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冒险者,至少要达到铜牌级别,所以她必须不停地完成各种委托,积累功绩。 同时,她还要收集其他城市的传闻,并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剑术。 如果奇迹般重逢的布伦希尔德看到她的剑术,可能会察觉到她的身份。 即使她没有发现「弗里特」的真相,至少也会确信她是和弗里特有关的人。 芙蕾德不希望这样。 虽然总有一天她会亲口坦白,但至少现在,她希望布伦希尔德不要知道。 因为一旦被发现,她可能会再次离开。 几个月后。 莱万特的铜牌冒险者,「乌鸦」芙蕾德听到了一条有趣的传闻。 关于莱万特附近的大城市贝斯皮安的冒险者,「铁面」希尔德的传闻。 「终于……!」 芙蕾德预感到了,心中涌起一阵兴奋,她确信自己终于找到了布伦希尔德的踪迹。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在心里呐喊着。 终于,找到了! ◆◆ 然后,现在。 「…….」 终于与同伴重逢的金眸少女,默默地注视着熟睡的女人。 「……你变了好多。真的,变了很多。」 她所认识的布伦希尔德,一切都变得如此不同。 言谈举止,甚至性格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让她内心震惊不已。 「但是,现在的你……」 似乎比以前更有活力,也更有魅力。 芙蕾德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润泽的嘴唇,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几十分钟。 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4) ======[ 芙蕾德 ]====== 『…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芙蕾德低头看着熟睡的布伦希尔德,脑海中浮现出她过去的模样。 冷漠的表情,傲慢到近乎直白的语气。 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的孤僻态度。 独自一人时偶尔流露出的疲惫神情。 以前的布伦希尔德就像一座冰雕。 闪耀美丽却又冰冷刺骨,外表看似坚硬,却仿佛在跌倒的瞬间就会粉身碎骨。 然而,再次相遇的布伦希尔德却判若两人。 言语间既保持着礼貌,又不经意地流露出关怀,情感表达也变得异常丰富。 剑术也变得出奇地笨拙,不知是故意隐藏实力,还是真的退步了。 过去对无关紧要的人漠不关心,即使是对身边的人也吝于展现真心的孤僻性格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的她,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以前,她对同为女性或孩子还算比较亲切…但也没到这种程度吧?』 如果是以前,她根本不会允许别人像这样紧贴着她睡觉。 在勇者队伍活动的时候,布伦希尔德总是和伊梅莉亚、伊琳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入睡。 明明是这样,现在却亲密到几乎可以手牵着手睡觉,这转变实在令人惊讶。 『她怎么会变化这么大…为什么?』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如果她的性格和行为在几个月后重逢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那么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芙蕾德开始思考其中的原因。 那个曾经强迫自己孤立,即使辛苦也要隐藏脆弱的女子,如今却像融化了一半的雪人般柔软,究竟是为什么? 『就好像…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现在的布伦希尔德,怎么说呢,就像一位经历了漫长而危险的激战后正在休息的骑士。 仿佛卸下了所有的军纪、戾气和紧张感,悠闲地躺在那儿。 『布伦希尔德也是这样吗?』 芙蕾德觉得,或许真是如此。 布伦希尔德偶尔流露出的疲惫神情,正是那种肩负着难以承受的重担之人才会有的表情。 『…她放弃了吗?放弃了曾经肩负的…某些东西。』 她曾经肩负的重担究竟是什么,芙蕾德无从知晓。布伦希尔德从未向她吐露过。 但如果她正是为了这个而离开自己,加入冈瑟的队伍… 并且,即使离开了那里,还是再次逃到这里来… 那么,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都应该已经放弃了吧。 毕竟,只有作为勇者队伍的骑士才能达成的目标,对于一个普通的冒险者来说,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上次她才会那样说。』 芙蕾德想起,在与化名希尔德的布伦希尔德重逢,闲聊几句时,她曾问过她。 问她为什么要做冒险者,是不是像其他冒险者一样梦想着一夜暴富。 当时,布伦希尔德…希尔德略作思考后,这样回答道: - 目标是什么?嗯…成为银牌冒险者,获得市民权,攒够足以安稳生活的钱,然后退休,悠闲度日?但这算目标吗? 这个答案虽然比冒险者们普遍追求的一夜暴富更具建设性,但从大的方面来看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时我以为她只是随便敷衍我…但也许那是她的真心话。』 这样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虽然不知道她和冈瑟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她在离开冈瑟队伍的同时也放弃了自己最初的目标… 如果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重担,开始向往平静安逸的生活,那么她现在的转变也就合情合理了。 『…希望如此。』 这也是芙蕾德所期盼的。 看到曾经总是显得有些岌岌可危的布伦希尔德,如今能够尽情享受着自由和解脱,沉浸在快乐之中,芙蕾德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因为她戴着头盔遮住了脸,所以无法看到她生动的表情。 『她说因为焦虑症才戴着头盔…是吗?』 这借口一听就是临时编造的,漏洞百出。 什么焦虑症。芙蕾德知道布伦希尔德不愿摘下头盔的真正原因。 与她自己判若两人的变化不同,布伦希尔德头盔下的容貌依然和过去一模一样。 她担心如果摘下头盔,被认出来的话,会被莱茵王国或勃艮第的人知道她的行踪。 『我觉得没必要这么担心。』 柠檬色的头发,锐利的蓝色眼眸。仅凭这些特征就能认出她的人能有多少? 除非本来就认识布伦希尔德,否则就算看到她现在的真容,也不会把她和莱茵王国的布伦希尔德联系起来。 毕竟,在北方,金发碧眼的女性随处可见。 所以,就算就这样露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不和那些熟知各国重要人物的高层贵族扯上关系就行。 『啊。不过,可能会有人好奇她的过去。』 芙蕾德微微张开小嘴,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如果布伦希尔德摘下头盔,肯定会有人好奇她为什么会在做冒险者这种粗活。 她有着平民出身不该拥有的美丽容颜。纤长而精致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红润光滑的嘴唇,以及洁白无瑕的肌肤。 她身上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贵族气质,怎么看都不像平民。 任谁都会觉得她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而这样一位佳人却在从事冒险者这种危险的工作,自然会引人好奇。 就算不考虑这些,也会有很多人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主动接近她。 『…嗯。果然,还是戴着头盔比较好。』 就算现在她遮着脸,不也还有像对面那个魔法师丫头一样,明目张胆地对她心怀不轨的人吗? 如果露脸的话,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登徒子来纠缠她。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安和厌烦。 如果是男人还好。 不仅容易防范,而且布伦希尔德本人也会毫不留情地拒绝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的接近。 『…比起男人,同性更麻烦。』 麻烦的是,来自同性的,心怀不轨的接近。 布伦希尔德对男人们充满欲望的目光再怎么掩饰也能立刻察觉,但她对来自同性的欲望却迟钝得惊人。 不,与其说是迟钝,不如说是根本没有戒心。 就比如今天,她轻易地被艾米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乖乖地摘下了头盔,就为了让她看一眼自己的脸。 幸好艾米这个魔法师体弱,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否则真不知道她会在布伦希尔德睡着后做出什么事来。 芙蕾德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甚至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她依然保持清醒。 『可是,我又不能告诉布伦希尔德不要和那个女人走得太近……真是头疼。』 如果性别不同,她还可以找个理由说相处起来不方便,但偏偏是同性,这个理由就行不通了。 她也不能直接告诉布伦希尔德,那个女人对她心怀不轨。 说实话,芙蕾德自己的目的和艾米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布伦希尔德因为她的话而对艾米产生警惕,并疏远她,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不行。这太冒险了。』 如果布伦希尔德因此开始警惕所有同性的亲近,那么芙蕾德自己也会很难再和她更进一步。 所以芙蕾德别无选择。 只能像现在这样,继续保持对艾米的警惕,一旦她有任何越界的举动,就立刻出手阻止。 与此同时,一步一步地缩短自己和布伦希尔德之间的距离。 不只是像现在这样,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同床共枕,而是回到城市后,也一起租房间,共同生活。 然后,总有一天,更进一步…建立一种让她再也无法离开,也舍不得离开的关系。 这就是芙蕾德的目标,也是她的愿望。 『…没关系。时间还很充裕。…而且我也做了准备。』 芙蕾德充满了自信。就算布伦希尔德再次突然离开,她也有信心能够找到她。 因为她已经准备好了追踪的手段。 『还好我弄到了位置追踪魔法道具。』 位置追踪魔法道具。 这是一种魔法师或贵族夫妇常用的魔法道具,可以用来追踪对方的位置,无论距离多远。 本来需要将双方血液混合后的液体刻印在魔法道具上才能生效… 『其实,不用血也行。浓稠的体液就足够了。』 实际上,就算不用血也能使用,只是效果会稍微差一些。 芙蕾德在勇者队伍时期偶然得到了这个魔法道具,当时觉得没什么用就一直放着没管。 现在,它已经成了她的第二大宝贝。 「嘿嘿…」 芙蕾德低声轻笑。 布伦希尔德的体液她早就弄到手了。刻印工作也早就完成了。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5) ======[ 希尔德 ]====== 第二天清晨。 在太阳升起前不久,我比队伍中的任何人都先醒来。 「嗯……」 我小心翼翼地把紧紧抱着我一只胳膊当枕头的芙蕾德和紧贴着我另一只胳膊的艾米挪开。 她们俩明明都钻进睡袋里睡觉了,醒来却都粘在我身边。 嘛,天气这么冷,也情有可原。比起简陋的睡袋,人的胳膊肯定暖和多了。 估计是睡着后无意识地靠过来抱住的吧。 「哈啊……」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重新戴好头盔,把脱下的手套固定在手臂上,然后掀开了帐篷的帘子。 打算在队员们起床前稍微活动一下身体。 「哈啊……啊,希尔德小姐……?」 是被我弄出的动静吵醒了吗? 格尔达支起身子,左右扭了扭脖子,然后用惺忪的睡眼看着我说道。 「您已经起来啦……看来您……不太贪睡啊。」 慵懒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意。 「啊,是我吵醒你了吗?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 我微微低下头,表示歉意。 「……没有,我平时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格尔达像要驱散睡意似的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这样啊。」 那就好。要是吵醒了熟睡的人,我会有点过意不去的。 我轻松地笑了笑,走出了帐篷。 ◆◆ 像一群银鱼般闪耀的星光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游动。 「哈……」 我吐出一口白色的哈气,环顾了一下营地。 太阳还没升起。 营地外围临时搭建的木栅栏上,插着火把,昏暗的火光照亮了黎明的黑暗。 一些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在火把旁站岗,几个看起来像是圣骑士的家伙在巡视栅栏,并向冒险者们下达着指示。 不过,所谓的指示,大概也就是别打瞌睡、别闲聊,认真警戒栅栏外的动静之类的吧。 我走到离艾米和芙蕾德睡觉的帐篷大约二十步远的空地上,拔出剑,开始练习刺击和挥砍,活动身体。 「哈!哈!」 我本能地做出那些动作,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手指的细微动作以及呼吸的节奏。 不断挥舞着剑,模仿着那些剑术,直到能够完全掌握并自由地运用它们为止。 这就是我独特的训练方法。 只要完全掌握布伦希尔德的剑术,至少不会在剑术上输给任何人。 「呼……」 就这样挥剑练习了一个小时左右,休息了一会儿,补充了水分后,又开始了力量训练。 比如穿着盔甲单手倒立,反复屈伸手臂之类的…… 布伦希尔德的基础力量就已经远超现代那些有点肌肉的人了,所以如果不加大负荷,根本就起不到锻炼的效果。 即使这样,如果不增加重量,也只能勉强防止肌肉流失。 总之,这样训练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周围已经明显变亮了。 「哈……哈……」 我坐在树桩上休息,等待艾米和芙蕾德醒来。 汗水浸湿的身体散发着热气。白色的蒸汽从衣服和盔甲的缝隙中袅袅升起。感觉就像肚子里装了个蒸汽机一样。 「结束了吗?一大早就这么努力训练,在冒险者中真是少见的勤奋啊。」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帐篷的格尔达向我搭话。 她在地上铺了一块斗篷,盘腿坐着,面前摆放着一些研磨工具,正在研磨各种植物。 像是鲜红色的蘑菇和紫色的花瓣之类的。 她把磨成的粉末分别装进小布袋里,或者倒进小药瓶里摇晃…… 「那是什么?」 那东西一看颜色就挺可疑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对身体有益的营养品。 「是毒药。虽然对不死族无效……但有备无患嘛。」 果然如此。 游侠的职业特点就是什么都能做,但反过来说,就是样样都半吊子。 所以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游侠们会积极利用各种工具和技巧来弥补这个缺点。 格尔达选择的是毒药。用自己采集和调配的剧毒来弥补略显不足的杀伤力。 这次的委托对象是不死族,所以毒药派不上用场,但如果敌人是普通的怪物,那就会非常有用。 ◆◆ 大约十分钟后。 「hiuuu……睡过头了。平时不会这样的……」 裹着斗篷和兜帽的芙蕾德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大剑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哈啊……怎么,你们都起这么早啊……」 艾米也伸了个懒腰,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啊,你们醒了?正好,我正打算叫你们呢。」 「睡得……啊,不,那个,晚上好,希尔德小姐!那……那,早上好!」 「嗯,早上好。」 我坐在格尔达生起的篝火旁,向芙蕾德和艾米挥了挥手,打招呼。 「醒了就过来吧。格尔达小姐准备了早餐,趁热吃吧。也洗把脸。」 用融化的雪水加上盐、香草、配给的保存食和肉干炖成的汤。 虽然是很简陋的料理……但意外地还挺好吃。香草的味道完全盖住了肉的腥味。 「好,好吃…!我,那,能,能再吃一碗吗……?」 「嗯……还,还不错。可能是肚子饿了吧……?」 芙蕾德和艾米也对炖汤的味道表示满意。虽然艾米的称赞一如既往地有点阴阳怪气。 用乱七八糟的食材做出这么美味的料理。不愧是游侠。真是太有用了。 用热腾腾的炖汤填饱肚子,又用温水洗了脸后,我们各自穿戴好装备,走进了森林。 第二天开始的搜索与第一天略有不同。 遭遇不死族的频率减少到昨天的三分之一以下,但每次遇到的不死族数量却增加了近四倍。 而且,它们的智力似乎也提高了。 甚至出现过用三四只莱万特作诱饵,十只尸妖从地里钻出来进行包围突袭的情况。 「那里,好像还藏着一只。」 当然,因为我们有可靠的游侠,所以不会被这种突袭得逞。 即使不死族能完美地隐藏自己的身形,也无法消除微弱的气味和地面上的痕迹。 我们只需要按照格尔达的指示停下脚步,然后向她指的方向发动致命的先制攻击就行了。 只不过…… 「……这,不太妙啊。」 「是啊。」 虽然我们能这样应对,没什么大问题,但从整个搜索部队来看,情况相当严峻。 不死族不仅开始聚集在一起,而且使用的战术也惊人地进步了。这意味着什么? 「深渊祭司肯定就在附近。这才开始搜索一天,它们就制定并实施了对策。」 艾米喃喃自语道。 没错。 今天遇到的不死族的行动模式,一看就是为了各个击破分散搜索的部队而设计的。 我们队伍因为有格尔达,所以能避开突袭,而且我和芙蕾德的实力在铜牌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还有魔法师,所以能轻松战斗…… 「那,那些…弱…不,经验不足的队伍。那,那些队伍可能会比较危险。」 就像芙蕾德说的那样,铜牌冒险者中那些不上不下的家伙,一不小心被包围杀死也不奇怪。 - 砰! 实际上,昨天一次都没见过的信号弹,今天已经看到至少五次了。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没特意过去查看。 「……是啊。这事得回去汇报一下。」 因此,我决定比昨天更早返回。 既然情况变了,对策也要跟着改变。 ◆◆ 回到临时营地后,气氛不出所料地有些骚动。 「啊,你们回来了!那…你叫希尔德小姐吧?太好了。」 留在营地的圣骑士竟然主动跟一个普通冒险者队伍打招呼。 「太好了是指……你们也知道森林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吧。」 「是的。之前回来的搜索队已经汇报过了。情况很棘手……」 圣骑士轻轻叹了口气,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详细情况。 他说今天派出去的搜索队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没能回来,都被杀死了。 实际上,这已经是最低的伤亡估计了。 三分之二这个数字只是根据那些失去同伴,侥幸逃回来的搜索队员的报告统计出来的。 至于那些还没回来的队伍,根本无法确定有多少人阵亡。 虽然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给他们配备了信号弹,但讨伐队的兵力也有限,不可能全部救援。 冒险者分散开来反而成了败笔。 虽然把冒险者分散到整个森林,是消灭所有不死族并找到藏匿的深渊祭司的唯一办法……但这样下去,搜索队会在找到深渊祭司之前全军覆没。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6) 漫长的会议一直持续到傍晚,圣骑士和祭司们最终放弃了搜索工作。 原因是,如果被各个击破的冒险者们变成不死生物,反而会增强敌人的力量。 正如他们所担心的那样,由冒险者转化而来的不死生物很可能比普通的不死生物更加强大。 毕竟,从尸体的「新鲜度」和装备水平来看,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就像为了制作美味的牛排,必须精选新鲜优质的牛肉一样,不死生物通常也是用越好的尸体作为材料,就能诞生越强大的存在。 「所以,打算怎么办?」 「听说他们打算把地牢入口附近彻底清理干净,然后死守。」 我把圣骑士们召集队长们开会后传达的内容,解释给了队员们听。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大的结论。 既然深渊祭司没有逃跑,反而持续进攻,就说明这个地牢对他来说也是个重要的据点。所以,最终的方案就是在地牢入口扎营死守。 直到深入地牢的主力部队和再次派出的突击部队一起返回。 简而言之,就是取消搜索队,并将他们全部改编为防御部队。 虽然这个策略过于被动,让人不太满意……但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 以我们半吊子的实力,贸然钻进森林里,除了变成不死生物的口粮,或者变成它们的同类之外,没有别的下场。 「你们怎么想?」 「哼。占据遗迹入口,以逸待劳?不错嘛。总比在森林里瞎转悠,被猎杀要好得多。」 「呃,那,应该没问题吧?那个,说实话,我……哪边都无所谓。」 艾米和芙蕾德对讨伐队的作战计划都表示了肯定。 艾米嘛,她本来就不喜欢搜索队,所以这在意料之中。芙蕾德说无所谓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虽然说话吞吞吐吐的,但她对自己实力的自信简直爆棚啊。 感觉她即使就这么进入森林,遇到一大群不死生物或是深渊祭司,也完全没问题似的。 虽然她的实力确实超过了普通的铜牌级冒险者……但即使考虑到这一点,也感觉她有点过于自信了。 嘛,作为在冒险者中展现出史上最快升级速度的天才,她对自己的实力过分自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作为队长,我的职责就是好好控制她,别让她因为傲慢和自负而做出什么鲁莽的举动。 「如果决定专注于防御,最好在地牢入口设置陷阱。这在很多方面都会有帮助。」 格尔达给出了一个非常符合她个性的回答。 「确实如此。圣骑士们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正在寻找擅长这方面的冒险者。你感兴趣吗?」 「我不敢说自己很擅长……不过,我确实有点感兴趣。」 格尔达瞥了一眼圣骑士们聚集的帐篷,点了点头。 我告诉了她正在寻找能够设置陷阱的冒险者的圣骑士的名字,并让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去毛遂自荐。 这种事都能算作队伍的功绩。 ◆◆ 总之,做出决定的讨伐队带领所有留在营地里的人员,将与地牢入口相连的遗迹彻底清理了一遍。 甚至都不需要使用神圣奇迹。 因为遗迹周围已经被第二突击队清理过一次了,剩下的不死生物也就十来个而已。 「在这里布阵!各位冒险者也请配合!」 清理完遗迹后,负责现场指挥的中年圣骑士用略带强硬的语气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他们将拆解后背负过来的栅栏围在遗迹外围,在森林和栅栏之间设置各种陷阱,然后在遗迹内部搭建起大大小小的帐篷。 这项工作,实际上就是把整个遗迹改造成一个临时要塞。虽然说要塞,但其实非常简陋粗糙。 「赫尔米特,埃纳尔,勇,托夫尼尔,斯诺里。你们负责严密防守地牢入口!」 「是!」 在其他人忙于遗迹的要塞化工作时,指挥官挑选了五名圣骑士封锁了地牢入口。 由于不可能完全封闭入口,所谓的封锁,也只是用一部分栅栏设置了临时路障,然后在路障后面安排圣骑士驻守而已。 「霍德里克祭司,圣水还剩多少?」 「大概还有五瓶。第一次交战时消耗了太多,剩下的也优先分配给了突击部队……」 被称为霍德里克的祭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真是遗憾。还能再制作一些吗?」 「很难。您也知道,要制作出合格的圣水,需要在祝福上花费相当大的精力……」 「也就是说,并非不可能。那就努力去做!」 这家伙与其说是圣骑士,不如说是应该去海军陆战队才对。没想到在异世界还能看到「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种作风。 「是。我会尽力而为……」 霍德里克祭司因为资历不够,无法反驳,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样子简直让人既同情又怜悯。 总之,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后,我们充分休息,等待不死生物的进攻。 由于它们很可能在深夜发动袭击,所以即使现在天还没黑,我们也开始轮流睡觉。 几个小时后,夜幕终于降临了。 「guuuuuu……」 「gauru…guruau……」 「siaaaaa!」 以及那些我们虽然在等待,但却并不欢迎的客人。 「不死生物!它们来了!大家起——床!」 一直紧盯着森林的哨兵们敲着金属锅,叫醒熟睡的人们。 「该死,偏偏在我刚睡着的时候就来了……!」 「想永远睡下去就继续躺着吧,小子。」 「盾牌。我的盾牌……啊,在这里。」 「终于来了!」 躺在睡袋里的冒险者们纷纷跳起来,圣骑士和祭司们则划着圣号,或低声念着祈祷文,缓缓释放出灿烂的圣光。 「艾米,躲在墙壁或柱子后面战斗。绝对不要暴露身体。」 「知道了。希尔德你也要小心!」 我们小队也立刻冲出去,摆好战斗姿态。 艾米从包里掏出魔导书,跑向倒塌的墙壁后面;格尔达则藏在一处较低的废墟后面,将箭搭上她手中的角弓。 「芙蕾德,你只需要对付越过栅栏的敌人。知道了吗?你要是一个人冲出去,我可救不了你。」 「放,放心交给我吧!」 我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剑,一边和芙蕾德一起跑向我们负责防守的区域。 粗略一看,敌人至少有几十个。考虑到夜幕的掩护,实际数量可能是这个数字的几倍。 深渊祭司应该把所有能用的兵力都投入到这次夜袭中了。 毕竟,如果对已经布好防御阵型的圣骑士们采取添油战术,只会让自己的部队被逐个消灭。 「guuuuuuu……」 「karak!kararararak!」 腐臭的气味和野兽般的咆哮扑面而来。从森林里走出的不死生物们在月光下露出了腐烂的躯体,举起爪子和刀剑。 它们大多只是拿着简陋武器的骷髅兵或莱万特,但也有一些装备着优质武器和盔甲的不死生物混杂在其中。 其中还有一些看起来眼熟的面孔。 虽然比生前丑了十倍,但错不了。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支援搜索队却没能回来的冒险者。 啊,仔细想想,他们也算是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只有尸体,这才麻烦。 「呃,那,那个……」 「鲁德……!该死,果然还是没能幸免……!」 认出他们的冒险者们中间,弥漫着一丝不安。 自己的同伴或熟人变成了怪物回来了,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也难以一笑置之。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即使一个男人确信自己的妻子出轨,但当他真的撞见现场,亲眼看到那一幕时,还是会因为震惊而暴怒。 他们的反应也差不多。 虽然他们都是见过尸体的,不至于暴怒到失去理智,但他们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 「不要慌乱!圣骑士团,准备战斗——!」 察觉到这一点的指挥官圣骑士一边释放出耀眼的圣光,一边高声喊道。 他释放出的圣光在空中交织缠绕,变成了又长又尖的光之矛。 女神教团的代表性攻击奇迹,「圣枪」。 作为圣骑士象征的圣光之枪,如同驱散夜幕的黑暗一般闪耀着光芒。 「将违背常理的污秽之物送回它们应该去的地方!女神的旨意如此,我们就是她的长矛和利剑!」 指挥官斩钉截铁地喊完,将手中的圣枪掷向不死生物群,与此同时, 「女神的旨意如此!」 「愣着干什么!远程攻击的家伙们!别傻站着,攻击!」 「射!把所有能用的都给我招呼上去!」 「Ignis sagitta(火焰箭)!」 「G, Glacies térĕbra(冰锥)!」 箭矢、火焰、冰锥和耀眼的光芒紧随其后,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7) 午夜激战,终于打响了。 圣枪在亡灵群中炸裂,将周围的亡灵撕成碎片。生者与死者都露出了獠牙,凶狠地撞击在一起。 「Graaaaaa!」 「该死的玩意儿!去死!给我去死!」 举着大剑冲锋的怨灵被火焰吞没,像火炬一样燃烧起来;被「无形之锤」击中的骷髅,如同小孩手中的乐高积木般,散落成一堆碎片。 「罪恶的产物啊,见证吾主的惩罚吧!」 「Kiaaaa…raah…!」 被惩戒之箭射穿的尸妖,扭曲成像是变形的海绵宝宝,倒在地上;腐烂的狼群身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矢和匕首。 「Krroooo?!」 「Gueeek…!」 咆哮着冲来的腐烂巨熊掉进了插满长矛的陷阱;被套索绊倒的怨灵,脸朝下栽进洒满圣水的蒺藜地上,浑身抽搐。 圣骑士、牧师、法师和弓箭手火力全开,再加上冒险者们精心布置的陷阱。 冲在最前面的亡灵,大多还没走几步就倒地身亡。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充分的准备带来了丰厚的战果。 ……当然,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就能结束,我们一开始就不会召集冒险者了。 只靠教会的力量,早就足以把这些家伙消灭干净了。 单方面的战斗持续了没多久,亡灵群中开始出现新的面孔。 「西南方向发现腐败宿主!」 在远处某个地方战斗的圣骑士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响彻整个营地。 顶着猛烈的炮火逼近的强敌出现了。 「东边也来了!」 「Graaaaaaa!」 一个身高两米多的巨型亡灵,发出凶猛的咆哮,像得了狂犬病的狼人一样狂奔而来。 它有着异常长的手臂和反关节的腿,野兽般锋利的牙齿和像尾巴一样延长的脊椎骨。 半腐烂的皮肤上布满了像网一样的孔洞,上面还长满了霉菌和蘑菇;胸腔的肌肉和内脏完全溃烂,露出了森森白骨。 腐败宿主。 拥有骑士级别的身体能力,还能散播寄生蘑菇的孢子,四处传播腐败病的凶恶亡灵。 对于铜牌冒险者来说,这是根本无法匹敌的怪物。 ◆◆ 「Graaaaaaa!」 「来了!准备近战!」 以接连出现的腐败宿主为首,更加凶猛地冲锋的亡灵群终于逼近到我们面前。 「Kiaaaaaa!」 「Kreeeee!」 虽然因为正面承受了魔法和神术的轰炸,它们大多缺胳膊少腿,但气势依然汹汹。 「圣骑士团拔剑!消灭腐败宿主!」 指挥圣骑士一边高喊,一边朝腐败宿主冲去。他的左手上闪耀着圣枪的神迹,右手紧握着受祝福强化的钉头锤。 「其他人,阻止越过栅栏的家伙!一只也不许进入阵地!」 命令接踵而至。 手持斧头、铁锤、剑和长矛的冒险者战士们,咆哮着向翻越栅栏的怪物们展示他们磨练的杀人技艺。 「去死!去死!去死!」 「我的拳头是钢铁做的!」 「哈哈!看看这小子,没胳膊了就用牙咬着刀!」 「都滚开!这货的装备是我的!」 ……其实与其说是杀人技艺,不如说是实战磨练出来的混战。 毕竟,铜牌冒险者大多是从木牌开始一路砍杀爬上来的门外汉,他们哪有机会接触什么精妙的剑术。 本来也没什么必要。 对付有智慧的人形怪物另当别论,但对付普通的怪物,经验和能力比精湛的武艺重要得多。 总之,战士们虽然胡乱挥舞着武器,却也稳稳地收割着亡灵的头颅。 对他们来说,砍掉那些为了翻越栅栏而暴露弱点的家伙的脑袋,简直易如反掌。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 「……不是吧,这些家伙,到底有多少啊?」 气势汹汹的冒险者们开始面露疲惫,盯着森林喘着粗气。 杀也杀不完,亡灵源源不断地涌来,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临时栅栏早已被亡灵的尸体覆盖,变成了一座小山丘。 从尸堆上滑下来的怨灵和骷髅,发出凶狠的嘶吼,正式挥舞着刀剑冲了上来。 「Ugh!这小子,力气还挺大……!」 一个穿着金属胸甲的怨灵挥舞着斧头,被冒险者用盾牌挡住,他痛苦地呻吟着,身体摇晃起来。 「Giaaaaaa-!」 怨灵咆哮着,像是要给他最后一击,再次挥起斧头。 「退后!」 我冲到他们之间,用剑刃挡住怨灵的斧头,扭转手腕拨开斧刃,趁势而入,用剑柄末端砸碎了它的脑袋。 「Kiaaaaa!」 「休想!」 骷髅趁机刺来的剑被包裹着铁甲的脚踢飞,紧接着一记重拳,将骷髅的脑袋像饼干一样击碎,碎片四溅。 「Haaaaat!」 紧接着我扭转身体,挥舞手中的长剑,将一个头骨被砸扁、摇摇晃晃的怨灵的脖子切断。 骷髅和怨灵砰然倒地。 「谢,谢谢您……!」 「挡不住就拨开!」 我向道谢的冒险者建议他好好练习盾牌的使用,然后再次冲入怪物群中,毫不犹豫地左冲右突。 「Kiaaaak!」 「Guoooook!」 左边,右边,正面,下方,各种武器从四面八方朝我袭来。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刀刃尽收眼底,在脑海中勾勒出格挡和反击的最佳路径,并鞭策着体内剑术的记忆苏醒。 「Haaaaa!」 我微微抬起左脚,用护胫挡开刺来的矛尖,向前一步,踩碎了矛杆。 Clang! 我用剑身和护手盘挡住垂直劈下的斩击,顺势将长剑刺入,贯穿敌人的颈椎。 「Kreeeeeek!」 「Haaaaap!」 我转身横扫长剑,将那家伙的脖子切断,同时将旁边的敌人也一并斩杀。 Swish! 我浑身浴血,猛地蹬地,用肩甲撞倒高举斧头的怨灵,并在它起身之前将剑刃刺入它的脖子。 Crack! 就在这时,一个冒险者亡灵的铁锤狠狠地砸向我的后背。 虽然我躲开了,但铁锤的末端还是擦过我的胸甲,将我的上半身猛地向前推。 「Ugh…!」 我的腰像鞠躬一样向前弯曲,敌人的矛尖近在咫尺。 我扭头用头盔侧面挡开矛尖,猛地起身,挥剑斜切断了敌人的腰部。 腐烂的内脏像被踩扁的蚯蚓一样蠕动着,喷溅出黑色的液体。 真是,这味道…… 我砍倒那家伙后,抓住它滑落的上半身的衣领,向后扔去,然后转身。 「Guoooook!?」 那个再次挥舞铁锤的怨灵,砸中了同伴的上半身而不是我的后背,它发出疑惑的嘶吼,瞪大了眼睛。 沾满鲜血、略显迟钝的长剑划出一道弧线,将它的脑袋像切西瓜一样水平劈开。 ◆◆ 就这样,我进行着无休止的混战。 冒险者们与亡灵群僵持着,维持着防线;圣骑士和牧师们用净化肉体的神迹抵抗着腐败宿主的孢子,继续着激烈的战斗。 「Haa…. Haa….」 趁着其他冒险者还在奋力抵抗,我暂时退后,喘了口气,检查盔甲和长剑的状态。 盔甲除了几处擦伤外没什么问题,但头盔的锁扣好像坏了,面甲总是晃来晃去,无法固定。 长剑上沾满了腐烂的血液和油脂,剑刃都钝了。 大概是混了点黑铁的缘故,剑身没有出现裂痕或缺口……不过,要想好好用它,还是得先清理一下。 「Hee, 希尔德小姐。那,那个,您累了吗……?」 我正看着脏兮兮的长剑,喝着水壶里的水,芙蕾德拖着大剑走了过来,她正在用残缺的亡灵尸体堆小山。 巨大的剑身上缠绕着内脏和碎肉,就像刚从地狱里捞出来的魔剑一样。 「没有,不是累了,是剑钝了。」 我指着手中的长剑回答,然后撕下周围尸体上的布条,擦拭剑身上的血污和油脂。 「芙蕾德,你真的没事吗?一直挥舞着那么大的剑。」 「啊,那个……您,您是在关心我吗……?嘿嘿……我没事!现在还行!」 芙蕾德笑着,像举哑铃一样举起大剑。 「啊,嗯。那就好。」 我干咳一声,点点头。 虽然她的表情十分阳光……但衣服和脸上都沾满了鲜血,而且每当她举起或放下大剑时,内脏和碎肉都会掉落下来。 这副模样,要是让小孩子看到,估计会吓尿晕过去吧。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8) 这样的战斗还要持续多久? 刀剑早已卷刃,卡在敌人的骨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箭矢、魔法和神圣奇迹的剩余次数也减少了一半以上。 「西北方向!是他!深渊祭司!」 这场战斗的罪魁祸首终于现身了。 「居然撑了这么久,真有两下子。」 一个戴着兜帽,身穿黑色长袍的老人。 布满皱纹的脸上长着浓密的白胡子,宽大的袖口下露出一把小匕首。 「被女神的芬芳迷惑,丧失理智的猎犬们。被金钱蒙蔽双眼的低贱野狗们……」 他用握着匕首的右手的食指指着我们,用如同枯木般沙哑的声音,充满轻蔑地嘲讽着。 黑色的气流如同影子般缠绕在他的全身,像热浪一样翻腾着。 那张脸,感觉下一秒就要开始发表《共产党宣言》了。 阴沉的衣着,完全展现了他反社会、孤僻的性格。 还有那如同把黑人的尸体扔进锅里煮沸了一般的黑色雾气。 简直就是深渊祭司这个名字的完美写照,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 「深渊渴望你们的鲜血和灵魂。献出生命吧,然后以死亡军团的身份重新崛起!」 他似乎陶醉于自己的言辞,用高亢的声音大声宣告。 他要把我们都变成亡灵。 说完,深渊祭司猛地将手中的匕首刺向自己的左臂。 突如其来的自残。藏在袖子里的左臂剧烈地抽搐着…… 伴随着「chuaaa-」的一声,某种异形的东西撕裂了他的袖子,猛地窜了出来。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手臂的怪异形状。 他的左臂上,原本应该有的骨骼、肌肉、血肉和皮肤,全都变成了带着锋利爪子的触须。 不知道这条怪异的手臂有没有实用性,但至少看起来很震撼。 「离开那如同娼妓的女神的裙摆,接受真正的真神赐予你们的恩典吧。名为永恒的恩典!」 总之,他一边得意洋洋地笑着,一边用蠕动的触手手臂指着圣骑士们。这挑衅的举动简直就是在找死。 「啊啊啊!竟敢在我面前亵渎神明!你这被邪魔污染的疯子!」 「亵渎!不可饶恕的亵渎!必须烙上罪人的印记,然后用十天的时间将其焚烧殆尽!」 不出所料,圣骑士们几乎要气炸了,身上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你这因父母的错误而诞生的亵渎者,你的子孙都会因你的罪孽而蒙羞,并向你的尸体吐口水!」 这激烈的言辞,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国家。 我明白了。 博尔顿祭司面对亡灵时的愤怒,只不过是像女人生理期时的暴躁而已。 真正的圣骑士和祭司的愤怒,简直就像饿了十天的疯狗。 「grrrrrr…!要把…要把这个丑陋的亵渎者…撕成碎片,献给神明!」 就连指挥圣骑士的贝克曼也不例外。 他把之前的沉着冷静抛到了九霄云外,翻着白眼,露出闪着光的白色眼球,发出雷鸣般的怒吼。 他还宣称要把深渊祭司变成人体拼图。 「圣骑士团,跟我冲——!」 贝克曼紧紧握着「圣枪」,猛地蹬地跳起,像野兽一样扑向深渊祭司。 深渊祭司用右手的匕首指向前方,一群亡灵从他身后走出,像护卫一样挡在他面前。 拿着大盾的尸妖组成盾墙,拿着弓箭的骷髅排成一列,同时拉开弓弦。 最后,两只腐败宿主咚咚地走出来,张开锋利的爪子。 「就凭这些破盾牌,也想挡住女神之枪——!」 贝克曼将圣枪投掷出去,击溃了盾墙的一角,然后冲进去,挥舞着金色的剑刃,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四周。 这景象已经超越了英勇,甚至可以说是壮观。 ……只要你暂时忘记他是个指挥官,而不是一个普通士兵的话。 「唉……」 我踢开一只武斗型亡灵的腹部,拔出刺穿它锁骨的剑,轻轻叹了口气。 这大叔在干嘛呢? 他要是死了,谁来指挥啊? 「跟着贝克曼大人!全员冲锋——!」 是因为和我一样担心,还是单纯地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正在逐个击倒腐败宿主的圣骑士们,高举着闪耀金光的剑,跟着贝克曼冲了出去。 「喂,突然搞什么…!都走了这里怎么办?!」 留下的冒险者们都懵了。 由于大部分圣骑士都失去理智地冲向了深渊祭司,他们原本防守的阵型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收缩阵型,坚持住!直到我们消灭他!」 一个还算冷静的圣骑士跑着跑着突然回头喊道。 他会先把深渊祭司砍成肉酱再回来,让我们尽量防守,坚持到那时候。 「坚持…!说得轻巧,该死的。」 「…也没别的办法了。照他说的做吧。至少现在是这样。」 冒险者们虽然抱怨着,咂着舌,摇着头,但还是按照命令后退,继续与亡灵战斗。 大概是因为都是经验丰富的铜牌级冒险者,战斗勉强还能维持下去。 「graaaaa!」 「腐败宿主发狂了!小心!」 「包围它!包围它!它只有两只胳膊,从四面八方攻击,总能打中几下!」 战士们将仅剩的几只腐败宿主团团围住,从四面八方挥砍刺击,上演了一场成人版的海盗桶游戏。 就是那种,把海盗放在桶里,大家一起用刀捅死它的儿童游戏,曾经风靡一时。 腐败宿主现在的处境就是那样。 - puaaaa! 「呃啊…!」 它每挥动一次手臂,就有两三个冒险者喷着血倒飞出去。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五把以上的刀剑刺入了它的身体。 「就是现在!捅它!」 「去死吧!」 「graaaa!gaaaaa!guaaaa!」 就算是腐败君主,在这种猛攻下也难逃被剁成肉酱的命运。 它虽然像被踢飞的蒲公英一样,一边疯狂挣扎,一边向四周喷射白色的孢子…… 「这玩意儿又喷孢子了!都憋住气!」 但这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约翰祭司!净化奇迹还剩几次!」 「还有两次!」 虽然圣骑士们都跑去杀深渊祭司了,但留下来的祭司们一直在用祝福和净化奇迹支援冒险者们。 「喂,有多余的箭吗?有的话卖我半捆!」 「没看见吗?我也快弹尽粮绝了。这该死的亡灵怎么这么多…!」 「我撑不住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我的魔法也用完了…到午夜之前我得先撤了!」 虽然大部分战士都去围剿腐败宿主了,导致其他冒险者的压力有所增加,但这样下去应该还能撑住。 这就足够了。 「就这点本事!」 「像刚才那样叫嚣啊!亵渎神明的渣滓!」 「女神在注视着你的惨叫!」 在我们苦苦支撑的时候,狂怒的圣骑士们正把深渊祭司和他的护卫像放进搅拌机一样搅碎。 「可恶…!有两下子嘛,女神的走狗们…!」 深渊祭司伸长左臂的触手,像鞭子一样四处挥舞,但却无法跟上贝克曼那喷涌着圣光的剑,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他出场时的傲慢发言,难道只是虚张声势吗? 能制造出这么多亡灵,他的战斗力却弱得令人难以置信。 看来他除了制造亡灵之外,对其他领域完全没有兴趣……术业有专攻也不是这么个专攻法啊。 所以,一旦被圣骑士近身,像现在这样被压着打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 「哈啊啊啊!」 终于,贝克曼的剑将深渊祭司的左臂连同肩膀一起砍了下来。 「啊啊啊…!」 深渊祭司发出痛苦的惨叫,踉跄后退。败局已定——不,他的性命危在旦夕。 就在贝克曼准备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两只尸妖不要命地冲过来,短暂地阻止了他。 「这些渣滓!」 当然,尸妖争取到的时间也只是短短一瞬间。 贝克曼怒吼一声,一剑砍掉一只尸妖的脑袋,然后又一剑将另一只尸妖拦腰斩断。 「Kriic…!」 两只尸妖瞬间毙命。 但是,它们争取到的短短时间,给了深渊祭司最后的机会。 「可恶…!别以为…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深渊祭司一边说着三流反派台词,一边伸出右手抓住虚空。 下一刻,被圣骑士们砍得七零八落的亡灵们突然膨胀起来,就像腐烂的肉做的气球。 「『尸爆』!防御!」 随着贝克曼的紧急呼喊,圣骑士们同时展开神圣屏障,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爆炸。 砰————————!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膨胀到极限的亡灵像炸弹一样爆裂开来,血肉和骨头碎片四处飞溅。 jiing-! 不过,大部分都被半透明的圣光屏障挡了下来,无力地落在地上…… 「他逃跑了!」 趁着圣骑士们抵挡尸爆的空档,深渊祭司已经捂着被砍断的肩膀,拼命逃跑了。 逃进了他之前走出来的黑暗森林。 ……要是打算挨几下就跑,干嘛还要那么多废话。真是丢人现眼的反击。 「别让他跑了-! 追击!」 当然,圣骑士们不可能放任他逃跑。 「你这妓院里的蛀虫异教徒!休想逃!」 以贝克曼为首,所有与深渊祭司交战的圣骑士都发出愤怒的咆哮,冲进了森林。 就像一群小学生看到装满汉堡的卡车一样,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 圣骑士团快速远去。 冒险者们并没有谴责他们这种荒唐的行为,而是纷纷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们并没有放弃战斗。恰恰相反。 「结,结束了吗…?」 「呼…呼…。这种委托,我再也不接了…!」 因为已经没有敌人了,他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在深渊祭司放弃战斗逃跑的时候,我们终于把所有涌上来的亡灵都送回了坟墓。 看似无穷无尽的怪物大军,终究还是有尽头的。 「赢了!我们赢了!」 还有些力气的冒险者高举双手欢呼,而那些筋疲力尽的人则和同伴们坐在一起,静静地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祭司们四处奔波,治疗战斗中受伤的人。 是的,我们赢了。终于。 大家都这么认为。 所以,没有一个冒险者抱怨圣骑士们鲁莽的冲锋。他们只是希望圣骑士们能快点回来。 只要他们带着深渊祭司的首级回来,我们就能回城了。 「…话虽如此,也没必要全都冲过去吧?」 只有我,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寻找着战斗中不知道飞到哪去的头盔。 「还好这边把亡灵都消灭了,要是还有强敌怎么办。」 圣骑士们的行为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多亏冒险者和祭司们拼死拼活地消灭了亡灵大军。要是战况不利,等圣骑士们回来的时候,这里可能就只剩下尸体了。 「不愧是边陲的圣骑士, 想一出是一出」 我忍不住抱怨。 「——没错。的确如此。这位年轻的女士真是明智。」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应了我。 「冷静的头脑是优秀的品质。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冒险家的。」 加入讨伐队以来,我从未听过的声音。低沉浑厚,嗡嗡作响,像个老人的声音。 「什么…!」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里想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 「狂热会蒙蔽理智。以至于被拙劣的赝品轻易欺骗。」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谁。」 我咬着嘴唇,将剑指向他。 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这言行举止,实在不像个冒险者。 一身打扮,就像从夜幕中剪下来的一块,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散发出的气息比刚才逃走的那个「深渊祭司」还要不祥。 「啊,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 布伦希尔德的身体,以及作为冒险者培养出的直觉都在告诉我。 「钻研深渊智慧的魔道祭司。休·卡斯瓦尔。」 我的眼前,站着一位深渊祭司。 不是刚才那个冒牌货,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深渊祭司。 「你们称我为,下层民屠夫,是吗?」 被胡须覆盖的老人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9) 下层民屠夫,休·卡斯瓦尔。 那家伙沾沾自喜地报出自己臭名昭著的称号时,我的剑已经朝他的脖子飞了过去。 身体比思想要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挥剑。 干掉眼前的敌人。 这并非灌注了<强腕>之力的斩击。 除非对自身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否则上来就放绝招纯属找死。 对我来说,<强腕>是一把双刃剑。成功了敌人死,失败了我死,无异于一场赌博。 也就是说,这不适合用来对付能力未知的敌人。 这就好比在牌桌上,不看对手的牌就梭哈全部家当一样愚蠢。 所以,现在还不能用强腕。 如果我拼尽全力挥出一剑,却被他躲开了怎么办? 如果他用我想象不到的方式挡住了怎么办? 如果他被劈成两半还能再生怎么办? 之后我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风险太大了。 因此,我的本能没有发动强腕,而是使出了我目前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的斩击。 掺杂着黑铁的長剑,如同闪电般疾射而出,腐臭的血液飞溅开来。 砰! ……然而,没有击中。 以闪电般的速度挥出的長剑,并没有砍中老头的脖子,只是徒劳地劈开了他面前一步之遥的空气。 「可恶…!」 这不是距离判断失误。 我杀死的敌人足以堆成小山,怎么可能现在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危险啊,危险。你的判断力真快,说是骑士我都信。」 后退了半步的老头,用微微露出的指尖指着下方,笑着说道。 从地里突然伸出的半腐烂的爪子,抓住了我即将迈出的那条腿,让我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亡者的爪牙。』 召唤亡者之手,束缚敌人的魔法。 没错,我的剑落空并非我的失误,而是因为我的腿被这老家伙的魔法给抓住了。 「乖乖束手就擒吧。我这年纪了,跟年轻姑娘动手动脚的,怪不好意思的。」 休·卡斯瓦尔举起右手指着我,油嘴滑舌地说着。在他如同握球般张开的掌心中,一团半透明的灰色光芒闪烁不定。 「胡说八道…!」 我皱着眉头,怒视着那老家伙。 第一次攻击轻易地就被化解了。 如果我发动强腕挥剑,能否凭借蛮力破开束缚魔法,一刀结果了他? 恐怕不行吧。 能瞬间发动束缚魔法的深渊祭司,不可能就这点本事。 ……总之,不能就这么被他困住。 「这种程度的玩意儿!」 我用剑身劈开抓住我护腿向上攀爬的亡者之手,用力一蹬彻底挣脱束缚,朝老头猛扑过去。 「在这里!真正的深渊祭司在这里!」 我扯着嗓子大喊,想要吸引那些自以为胜券在握,正在休息的冒险者的注意。 因为还没找到头盔,我本来想尽量避免引人注目,但事已至此,我的脸以后再说吧。 「什么?刚才,那边说什么…….」 「深渊祭司…? 『真正的』深渊祭司?」 正在享受战后休憩的冒险者们疑惑地转头看向我这边。 「希尔德小姐?等等,那是…!」 「啊…!头盔!你没戴头盔!」 格尔达和芙蕾德也大吃一惊,朝我跑过来。 「哈啊啊啊!」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惊呼,继续朝像幽灵一样不断后退拉开距离的休·卡斯瓦尔冲去。 同时警惕着他举向我的右手,以及脚下的地面。 「想搬救兵?判断力倒是挺快,就是想法有点普通。」 「少说风凉话。你算哪门子贤者?屠夫一个。」 「屠夫什么的,我觉得这称号有点言过其实了。我杀的人其实没那么多。」 那家伙一边继续后退拉开距离,一边厚颜无耻地为自己辩解。 「少放屁。那这些不死生物是怎么回事?」 地牢里剩下的不死生物,昨天猎杀的不死生物,今天消灭的不死生物,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个吧。 杀了这么多人还说自己不是屠夫,这种鬼话谁会信? 「我只是把尸体重新唤醒而已。尸体到处都是,不就是一种资源吗?最近数量激增,我还觉得奇怪呢。」 然而,那家伙似乎毫无愧疚之意,一脸淡定地继续胡说八道。 他说自己只是收集散落的尸体并将它们复活,并没有一个个地杀死那么多人。 「胡说八道…!」 真是岂有此理。人的尸体又不是路边的野草,怎么可能到处都是,还有几百具那么多。 我杀了那么多强盗,也才一百到两百之间而已。 「我干嘛要撒谎?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 深渊祭司微微一笑,猛地张开了指向我的右手。 -kiaeeeee…! 在他右手聚集的灰色光团发出尖锐的啸叫,像炮弹一样朝我射来,并且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玩意儿? 会爆炸吗? 肯定会的吧? 那玩意儿怎么看都像是要爆炸的样子,于是我赶紧停止奔跑,侧身一跃躲开了飞向我的光团。 我瞥见亡者的爪牙在我刚才奔跑的方向前方突然冒了出来。 砰————————! 紧接着,擦身而过的灰色光团发出一声巨响,爆炸了。冲击波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泥土和碎石四溅。 看吧,果然会爆炸。这老家伙是想困住我,然后用亡灵爆炸炸飞我。 「没打中就白搭!」 可惜被我轻松躲开了。 我用左手撑地,稳住因为急转弯而失去平衡的身体,再次冲了上去。 「哼。」 深渊祭司饶有兴致地动了动胡子,伸出左手在面前画了一个小圆。 嗡嗡…! 画在半空中的灰色圆圈发出低沉的嗡鸣,并从中心喷出一股冰冷的雾气。 『冥界的寒气』 散播冰冷寒气,使靠近的敌人行动迟缓的诅咒。 「雕虫小技…!」 感觉就像掉进了结冰的湖水里一样。 虽然布伦希尔德的身体耐寒,不至于冷得牙齿打颤,但行动还是稍微变慢了一些,这是不可避免的。 「居然能抵抗?真了不起。铜牌冒险者能抵抗这种诅咒,真是少见。」 深渊祭司用赞叹的目光看着我。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真是令人火大。 「是你太弱了吧。要不要试试?铜牌冒险者这里多得是!」 因为距离还不够近,我闪电般拔出腰间的匕首,朝他扔了过去。 「嗬。」 休·卡斯瓦尔张开漆黑的魔力屏障挡住了匕首,并轻声一笑。他举起手,指向我的身后,再次开口说道。 「你还是这么认为吗?」 然后。 「啊啊啊啊啊!」 划破夜空的惨叫声。 刀刃切割血肉的撕裂声,以及刀剑碰撞的金属声,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那,那家伙袭击了祭司大人!」 「这疯子!突然…!」 伴随着不该出现的惊呼声。 ◆◆ 因为深渊祭司就在眼前,我无法回头,但我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啊啊啊啊!」 「背叛!有内鬼!」 从传来的喊叫声就能明白。 背叛。 听到我的呼喊后起身的冒险者中,有一部分人突然调转矛头,攻击同伴。 「你们一开始就是一伙的!」 「操,先杀了这杂碎―咳啊!」 从声音判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 「基亚尔!你这疯子想干什么!」 拼命反击的冒险者们的怒吼响彻四周。 他们的声音充满了慌乱,显然是被同伴的背叛搞懵了。 「操,操!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那家伙给我们下了诅咒!如果不背叛,脑袋就会爆炸!」 名叫基亚尔的背叛者,用近乎崩溃的语气大声吼道。 他说他们并非自愿,而是被诅咒逼迫的。 「狗杂种,我之前还安慰你呢…!你居然和深渊祭司勾结!那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放屁!你以为你就能幸免吗!」 我大概明白了。 那些失去同伴后返回的侦察队员,他们并非侥幸逃脱,而是被深渊祭司故意放回来的。 「少胡说八道!诅咒什么的,找祭司大人解开不就行了!」 「操!要是能解开我早就解开了!他说只要说出来就会死!」 深渊祭司给他们下了诅咒,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傀儡,并命令他们暗算其他的冒险者和祭司。 卑鄙但有效的手段。 「你居然想偷袭我?你也是内鬼!」 「咳啊!不,我不是…!」 「汉密尔顿!这混蛋居然…!」 这招实在是太有效了,以至于陷入恐慌的冒险者们互相猜忌,将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视为敌人,疯狂地攻击起来。 「操,操!这帮家伙都疯了!都疯了!」 一边挥舞着剑,一边大喊着让别人别靠近的战士。 朝杀死自己恋人的仇人射出火焰箭的魔法师。 精神崩溃,径直逃进森林里的弓箭手。 阵型瞬间土崩瓦解。 ◆◆ 战胜了无数不死生物,取得了奇迹般胜利的冒险者们,却因为同伴的背叛而损失惨重。 而且就在转瞬之间,就像闹剧一样。 简直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诅咒造成的。 但是,有一件事我无法理解…. 「只要说出特定词汇就会触发的杀人诅咒…?」 我强忍着回头查看的冲动,挥剑朝深渊祭司砍去,同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如果真有本事使用这种高级诅咒,那根本没必要用这种麻烦的办法。」 只要说出祭司中了诅咒的事实就会被立刻杀死的诅咒? 如果深渊祭司真能使用这种强大的诅咒,那他根本不需要唆使冒险者背叛。 他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将我们全部歼灭。 「嗬。你对诅咒似乎颇有研究?铜牌冒险者里像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真是有趣….」 休·卡斯瓦尔抚摸着胡须,嘴角高高扬起。 「你说得对。那种高级诅咒,以我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施展出来。再说,如果真的下了诅咒,女神的走狗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什么…? 那,这么说….」 「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炸死了他们几个,然后恐吓其他人说他们中了诅咒。冒险者这种蠢货,哪懂什么诅咒,一下子就被我骗了。」 原来如此。那些背叛者根本就没中诅咒。 他们只是因为深渊祭司那么说了,就误以为自己中了诅咒。 这对那家伙来说已经足够了。 毕竟,除了圣骑士、祭司和魔法师之外,普通的铜牌战士哪会了解诅咒的效果和限制。 「这才是真正的谎言。看看吧,我只是用简单的威胁和一句谎言,就取得了这样的成果。」 深渊祭司休·卡斯瓦尔张开双臂,得意地笑着。 炫耀着他用谎言和欺骗所取得的成果。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10) 嗯,这确实是一场值得夸耀的胜利。 看看吧,这就是用假深渊祭司作诱饵,再利用冒险者们的无知进行诈唬所取得的成果。 大部分祭司在最初的奇袭中便人头落地,毫无抵抗之力地死去了。 因为忙着治疗冒险者,他们分散在各处,根本无力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背叛。 「别,别过来,混蛋!我要杀了你!」 在敌友难辨的混战中,不分青红皂白地乱砍乱杀的冒险者们也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杀?杀了你?!你是叛徒!你就是叛徒!」 「胡说八道!你才是——」 「如果不是,就哭出来啊!用你的眼泪证明你的清白!」 「这疯子在说什么鬼话!」 仅剩的幸存者也陷入了恐慌,他们互相举起刀剑,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该死,该死……!这算什么,这该死的状况……!」 遗迹瞬间变成了血海。剩下的活人屈指可数。 刚才的胜利仿佛一场笑话,如今只剩下一片惨烈的景象。 「听到了吗?走投无路的丧家犬在哭泣。他们在恐惧中狂吠。光是听着就很有趣,不是吗?」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深渊祭司休·卡斯瓦尔,正嘲笑着崩溃的冒险者和祭司们,同时不停地发射着灰色的球体。 「说得倒轻松……!」 我躲避着他的魔法,之字形地奔跑,试图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 与魔法师的战斗就是距离的战斗。胜负取决于能否接近到剑能够触及的范围。 然而,这绝非易事。对付普通的魔法师或许还可以,但面对已经超越魔法师极限的深渊祭司,就另当别论了。 「可恶……!」 我向前一扑,在地上翻滚躲过射向头部的尸爆,然后像弹簧一样跳起来,甩掉亡者的爪牙。 当我抬起头瞪着他时,灰白色的炸弹又如雨点般袭来。 五发,七发,九发,十一发。 爆炸声响彻不停。 攻击一刻也不停歇。 据说深渊祭司的施法次数取决于献祭的祭品数量。 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学识渊博的魔法师会做出深渊崇拜这种疯狂的举动了。 无需依赖魔导书,双手得以解放,施法次数和魔法威力都超越了自身的能力极限。 对于那些感觉自身实力有限的魔法师来说,堕落成深渊祭司就像沙漠中的绿洲一样诱人。 「每次遇到这些人,我都会不禁感叹。没有理智之人的行为是多么滑稽可笑。」 这老家伙大概也是如此吧。 明明已经到了等死的年纪,却因为看不到更上一层楼的希望而感到绝望,最终投身于深渊。 真是愚蠢至极。 「你那引以为傲的智慧,最终选择的道路,却是要像个通缉犯一样终日惶恐度日?你是老年痴呆了吗?」 我一边追赶着不断施法拉开距离的深渊祭司,一边用夹杂着轻蔑的语气嘲讽道。 「你把圣骑士引来再分割包围,也是因为害怕他们吧?如果圣骑士还留在这里,你这种货色早就被像抓狗一样抓起来弄死了!」 看着他在制造了尸山血海之后还沾沾自喜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想怼他几句,好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嗬,真是犀利的见解……没错,他们是愚蠢但可怕的存在。」 深渊祭司轻轻点了点头,并将左臂举到肩膀后方。 「以至于像这样的杂兵,连拖延时间都办不到。」 然后。 「guaaaa……」 一群不死族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这些头骨清晰可见的尸体怪物,像护卫一样簇拥着深渊祭司,挡在了我的面前。 「不是吧,怎么还有完没完的……」 我苦着脸,看着新出现的不死者们。 新出现的这群不死族数量不多,或许是深渊祭司留下的最后底牌,以防万一吧。 大概也就十五个左右。 领头的那个魁梧的不死族看起来稍微强一些,但如果我们这边战力完整,这点数量根本不值一提,一鼓作气就能全部击溃。 ……不过,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情况就有点棘手了。 「不过,对付你这小姑娘,这些应该足够了。别再妨碍我了,跟它们尽情地跳支舞吧。」 「gaaaaa……」 不死族们眼中闪烁着充满杀意的光芒,向我逼近。深渊祭司的身影已经被它们遮挡,再也看不见了。 「吹了半天牛,到头来还不是躲在不死族后面?」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这把老骨头不适合战斗。」 只有他的声音回应着我的话。 「老了就该躺棺材里去。」 我将长剑举到肩旁,指向不死族队伍的最前方。 「你的父母,你的孩子都已经那么做了。你为什么不呢?」 我一边说着在我家乡已经变成日常问候的、毫无新意的挑衅。 「一把年纪了还死皮赖脸地活着,你也该躺进棺材里去看看家人了!」 「……躺进棺材里是没有先后顺序的。死亡不分年龄。」 不过,这种挑衅在这个世界似乎还挺有效的,休的回应中充满了明显的恼怒。 「不过,小姑娘你也不用担心躺进棺材的事。你死后也会继续行走很长一段时间。你应该感谢我。」 话音刚落,向我走来的不死族突然加快了速度,冲了过来。 「格尔达!艾米!芙蕾德!你们还没好吗?!」 我迎着不死族冲锋,同时大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 我质问她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赶来与我会合。 「想叫你的同伴?你以为你的同伴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 我毫不犹豫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斩钉截铁地回答。 现在的情况我没办法回头确认她们的状况,但我相信她们一定平安无事。 「要不要确认一下?她们说不定已经死了呢。」 深渊祭司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就像你父母那样?」 我转过半边身子,躲过魁梧不死者挥来的斧头,也用同样的语气嘲讽回去。 这是无限接近于事实的嘲讽。 盒子里的猫在打开之前生死未卜,但这家伙父母的存在与否,就算不打开棺材也一目了然。 我可是个孤儿,怎么可能不是孤儿呢? 「……」 这回他似乎无言以对,乖乖地闭上了那张之前还喋喋不休的嘴。 这反应真让人满意。只可惜不死族挡住了他的脸,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有点遗憾。 ◆◆ 虽然我临时想出的挑衅还挺有效的,但这仅仅是让我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我的处境并没有任何改变。 这很正常。用嘴杀人是法师的专利。作为战士的我,想要杀人就得挥剑,而不是耍嘴皮子。 「哈啊!」 因此,我停止了与深渊祭司的对话,大喝一声,冲进了不死族群中。 其实我也没工夫跟他闲聊。 我一个人要对付十五个敌人,必须全神贯注,用最高效的方式减少敌人的数量。 「guaaaa!」 我将神经绷紧到极致,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魔法,同时不停地移动脚步,躲避着魁梧不死者挥舞的斧刃。 「哈!」 每当有机会挥剑时,我都会砍杀、刺穿其他的不死者,将他们一个个击倒。 在小心提防强敌攻击的同时,先消灭弱小的敌人,这是混战的铁则。 对付那个魁梧的不死者,必须留到最后。 「geeee!」 「太慢了!」 我用盔甲挡开长矛,用剑身格挡敌人的剑,再用踢腿踢碎腐烂的胫骨,挥拳击碎敌人的头骨。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战斗和训练,我的实力多少追上了一些布伦希尔德,身体比预想中更加灵活。 就这样,当我干掉了大概七个敌人时。 「希,希尔德小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终于赶到的芙蕾德一剑将两个不死者劈成两半,跳到了我的身边。 「抱歉,为了安全地带出艾米小姐,我们耽搁了一会儿。」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们突然开始互相攻击,我一个人没办法脱身。」 格尔达和艾米也各自偷袭干掉了一个不死者,来到了我的身边。 原来她们这么晚才到,是因为要救出被卷入混战的艾米。 也是,同为冒险者的同伴们互相厮杀,格尔达和芙蕾德想要突围肯定也不容易。 「道歉的话待会儿再说,先帮我解决这些家伙!我去对付深渊祭司……!」 我将剩下的不死族交给同伴们,然后迅速环顾四周,寻找深渊祭司的踪迹。 剩下的不死者只有一个大的和三个小的。干掉了这么多,那老家伙应该也藏不住了…… 「什么?那家伙去哪儿了?」 ……他还是藏起来了。 我急忙转头四处张望,但周围除了倒下的尸体和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穿着长袍的老人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他逃走了……?」 「不!在那里!看那边!」 一剑劈碎一个不死者脑袋的格尔达用左手指着遗迹的方向喊道。 「什么?他什么时候跑到那儿去了……!」 没错。 深渊祭司休·卡斯瓦尔,在我与不死者们激战的时候,竟然已经到达了遗迹附近。 难怪他一发魔法都没放,原来是用不死族吸引我的注意力,自己偷偷跑去遗迹了……! 他站在遗迹正面的稍侧方,看来是为了躲避向我这边跑来的同伴们,才没有走直线,而是绕了个弯。 「他想干什么……!」 就在我焦急地转身想要冲向遗迹的时候。 「Mors(死亡)!」 到达遗迹墙壁前的老人,将右手放在浸满鲜血的地面上,高声吟唱。 「Bis non venit. Nos abiicias(死亡不会再次降临。).」 「Pectus et perveniet in aeternum(我们将抛弃心脏,抵达永恒。)!」 艾米曾经告诉过我,这是精通亡灵术的魔法师们的箴言。 这两句如同吐血般喊出的咒语,化作蕴含着庞大魔力的咒文,响彻四方。 然后。 咕噜噜噜……! 下一刻,流淌在整个遗迹中的鲜血剧烈翻滚,沸腾起来。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11) 「呃,呃啊…!地板上,全是血…!」 「这是什么鬼东西!」 「魔法?是魔法吗!」 还在激战的冒险者们看到翻涌的血水,惊恐地纷纷躲避。 突如其来的异变。 血泊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像黄油一样缓缓融化,更加粘稠的血水如同波涛般涌向老人的面前。 这景象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头。 咕噜噜噜…! 令人作呕的腐臭血腥味。 蕴含着庞大魔力的沸腾鲜血流到老人掌心前,汇聚成一团,并逐渐缩小。 被压缩到极致,再压缩…. 轰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终,到达极限的鲜血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如同火山爆发时喷涌而出的熔岩,血柱猛烈地喷射到数米高空。令人胆寒的危机感顺着脊背蔓延开来。 「啧…!」 我瞪大眼睛盯着血泊中心,朝着那家伙冲了过去。 为了阻止这已经来不及阻止的异变。 「哈哈哈哈哈哈!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果然需要祭司们的性命才行啊!」 深渊祭司休·卡斯瓦尔仰望着血柱,发出欣喜若狂的大笑。 充满喜悦的笑声中,蕴含着他做出这种事的理由。 将无数祭司逼上绝路,用他们的尸体作为祭品,来施展更高级的魔法。这真是个被魔法逼疯的疯子才会有的动机。 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才在这个遗迹建立据点,从各处召集亡灵,准备用作诱饵的军队。 为了将城市的祭司们引诱到陷阱里,将他们一网打尽。 计划完美成功。 而他得到的成果是…. ◆◆ 喷涌的血柱逐渐平息。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巨响般的咆哮声响彻夜空。 「哈哈哈哈!看吧!这难道不令人震撼吗!」 深渊祭司狂笑着,在他眼前,他施展魔法的成果正浑身滴着鲜血,缓缓站起身来。 「啊,啊…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冒险者们转头看到这一幕,尖叫着四散奔逃。他们一眼就明白了,死亡就在眼前。 「咕啊啊啊啊啊…!」 燃烧般的红色眼瞳,腐烂不堪、破破烂烂的皮肤和暴露在外的肋骨,以及刀锋般锋利的牙齿和指甲。 整体形态就像是一具被埋在土里腐烂的人类尸体…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把那玩意儿称作人类。 不管是现在以亡灵的形态复活的样子,还是它还活着的时候。 轰隆! 仅仅是迈出一步,站起身来,大地就随之颤抖,发出哀鸣。 它的手脚如同被鲜血浸透的参天大树。 长度、粗细、重量,组成它肉身的每一个部位都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规格。 有着人类的形态,却比人类巨大得多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这样的种族。 「巨人,是尸妖巨人啊啊啊!」 巨人族。 被称为魔族八大种族之一。 霜巨人。 在逐渐明亮的晨曦下,6米高的巨大尸体投下长长的阴影,站了起来。 ◆◆ 「…撤退。」 在6米高的尸妖巨人起身的瞬间,我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被派来防御遗迹的部队已经全军覆没或者逃之夭夭。我们四个没必要留在这里和这种怪物死磕。 虽然就巨人而言,它的个头算小的,而且以没有理智的亡灵形态复活后,实力相比生前肯定大幅下降…但它终究还是个巨人。 「那家伙…那家伙太危险了。」 只要它挥舞一下手臂,普通人类就会像苍蝇一样被拍死,这是显而易见的。 「…我也这么想。如果有圣骑士在的话或许还能一战,但就凭我们几个,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是的。找到圣骑士们汇合才是上策。」 艾米和格尔达也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 「啊,嗯,撤退,要撤退吗…? 啊,那,我不是反对!既然希尔德小姐这么判断,那就一定是对的!」 芙蕾德歪了歪头,短暂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并没有表示反对,而是立刻转向了森林的方向。 她把左手里提着的巨大的尸妖脑袋像垃圾一样扔到了身后。 由于全体成员意见一致,我们立刻转身冲进了森林。 「哈哈哈哈哈哈!」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祈祷着,深渊祭司和尸妖巨人的注意力能放在别处,而不是我们身上。 ◆◆ 就这样,逃亡开始了。 我背着体力不支的艾米狂奔,格尔达则带头追踪圣骑士留下的痕迹,决定逃跑的方向。 芙蕾德在我们附近一边奔跑一边警戒着四周。 「呼…!呼…!」 因为背着一个人跑,我渐渐开始喘不上气,但也不能就此停下脚步。 「咕啊啊啊啊啊!」 「啊啊,该死!它来了!它朝这边来了!」 深渊祭司休·卡斯瓦尔,在我们逃跑后,立刻就摧毁了地下城的入口,开始追击我们。 「跑那么快干什么,小姑娘。之前那副自信满满,出口成脏的样子哪去了?」 …看来,我之前用家乡话说的那些挑衅,深深地伤害了他。 以至于他把其他事情都抛诸脑后,一心只想在获得力量后,第一时间把我抓起来弄死。 「他简直气急败坏地追过来了!你到底说了什么啊?」 「…….」 我无言以对。 早知道就不该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 当时是觉得挺解气的,但现在这情况,完全没办法收场了。 「啧…!拉不开距离…!」 格尔达回头看了一眼,咬着嘴唇说道。 尸妖巨人每吼叫一声,身后的巨木就伴随着咔嚓的巨响,像稻草一样被折断。 它穷追不舍,一路破坏。 我们拼了命地奔跑,但和它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它一步的距离抵得上我们好几步,而且一路横冲直撞,摧毁一切障碍。它简直就是一台长了腿的坦克。 「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 「我知道!」 不用格尔达提醒我也知道,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抓住。 「……该死。」 很遗憾,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办法。 「格尔达小姐!接住艾米!」 「什么…?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我把惊讶地回头看我的艾米一把抱起,朝着格尔达扔了过去。 「啊啊啊!?」 艾米手舞足蹈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格尔达一脸惊慌地把她像货物一样接住,然后背到身后,看着我。 「希尔德小姐!你,你想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这种情况下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拖延时间!等到圣骑士们来!」 尸妖巨人的吼叫声响彻森林,圣骑士们应该也听到了。 他们或许正在火速赶来。 所以…只要我们和它周旋拖延时间,他们迟早会赶到的。 所以我才把艾米托付给格尔达。 腿脚不利索,无法躲避攻击的魔法师,和箭矢用尽,战斗力大打折扣的巡林客。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简直是绝配。 格尔达可以带着艾米躲避攻击,艾米则在她背上施法,两个人加起来怎么也能抵得上一个人吧。 「那,那现在,要…要战斗了吗,希尔德小姐?」 「…只能这样了。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那,那是…?」 芙蕾德点点头,把大剑扛到肩上。 「那…深渊祭司,就,就交给我吧!我,我可以挡住他几次魔法攻击!」 她说她来对付深渊祭司,让我去对付尸妖巨人。 「啊,这样啊…?」 老实说,我本来想反过来,所以这番话让我很意外。 我觉得对付巨大的敌人,身手敏捷,使用大剑的芙蕾德比我更合适。 但如果芙蕾德有办法挡住深渊祭司的攻击,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能挡住深渊祭司的攻击并靠近他,要干掉一个老家伙并不难。 「我知道了,拜托你了。」 「嘿嘿…放,放心交给我吧!」 芙蕾德像个孩子一样嘿嘿一笑,点了点头。在这种危急关头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真是… 她的乐观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总之,布置完所有指示后,我转身看向身后。 「放弃无谓的逃跑了?」 咔嚓! 追击我们的尸妖巨人,像掰开栅栏一样推开茂密的树木,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就乖乖地投入死亡的怀抱,迎接名为永恒的祝福吧。」 深渊祭司从它肩膀上滑下来,落到地面上。 「…少废话。」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急促的呼吸,抬头看着6米高的巨大尸体。 真是,大得吓人。 「觉得死亡是祝福的话,你自己怎么不去死?现在立刻,马上,去上吊自杀。」 他自己都厚着脸皮活到这把年纪了,还好意思跟别人说死亡是祝福,谁会信啊。 「怎么,不敢吗?」 他明明就怕死怕得要命。 「…杀了她。尽量保持完整。」 大概是无言以对吧,深渊祭司没有回答,而是举起右手指着我,向尸妖巨人下令。 「你去死吧。最好死无全尸。」 我原封不动地把他的话还给他,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剑柄。 「咕啊啊啊啊啊!」 燃烧着红色眼瞳的腐烂巨人,如同灾厄般向我袭来。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12) 六米。横向不过区区十七八步的距离。 然而,它却高耸入云,仿佛一道城墙矗立在我面前。 「graaaaa!」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城墙,而是一堵挥舞着圆木般粗壮四肢疯狂攻击的城墙。 Kwaaaaaang! 破坏力惊人。随便一挥拳,一棵大树就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地。 目睹此景,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斗志,就像那棵树一样,仿佛也要被连根拔起。 它的攻击方式本身和武者没什么两样,但仅仅是身高暴增了三四倍,就让它变成了与武者截然不同的超凡存在。 难道这就是我过去轻视武者的报应吗? 我拼命闪躲,但每当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都让我毛骨悚然,难以忍受。 还好这家伙看起来是个没有武器也没有智力的怪物,如果它拔起一根圆木当作棍棒挥舞,我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拍扁。 「Graaaaa!」 「呃…!」 我只能疲于奔命地躲闪,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芙蕾德冲向了后退的深渊祭司,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哪怕我分出一丝心神,都会立刻被尸骸巨人的手臂砸中,变成肉饼。 「Ignis Sagitta(火焰箭)!」 被格尔达背着撤退的艾米射出了两发火焰。这是她常用的攻击魔法——火焰箭。 然而,尸骸巨人只是挥拳,就轻松化解了艾米的魔法。 火焰箭撞上炮弹般射出的拳头,像烟花一样炸开,溅到尸骸巨人手上的火焰被它体表的液体覆盖,迅速熄灭。 这火焰箭足以重创尸妖,但对于焚烧尸骸巨人来说,威力还远远不够。 「呿…!Glacies Térĕbra(冰锥)!」 紧接着射出的冰锥也没什么效果。 虽然确实扎进了尸骸巨人的身体,但和它巨大的身躯相比,冰锥实在太小,造成的伤口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以人类的比例来算,大概也就是被匕首轻轻刺了一下吧。 如果是活物,这点伤也会让它痛苦地流血不止,但它只是被魔法驱动的尸体,疼痛和出血对它毫无意义。 艾米的魔法最多只能短暂地吸引它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当然,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极其宝贵的帮助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空隙,但这段时间至少足够我尝试反击。 「哈啊——!」 我从它两腿之间一闪而过,挥剑刺向它暴露在外的脚踝。 如同切割坚韧的橡胶般的阻力。我在划伤它脚踝的同时,拼命迈步,迅速撤离。 我无法造成深可见骨的伤口。 是因为巨人肉体的强韧,还是因为我的剑失去了锋芒?砍伤它比我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用<强腕>不就行了? 是啊,那样的话,我确实可以砍断它的脚踝。然后下一秒就会像被踩扁的青蛙一样死掉。 降低强腕的输出功率并连续使用的方法,我还没完全掌握。 就算独自练习,也只有五分之一的成功率,怎么可能在实战中用出来? 拼命也要有个限度,我可不能把性命赌在只有20%的概率上。 「graaaaa!」 总之,我在它的脚踝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剑痕,然后从它两腿之间穿过,迅速转身,再次盯紧它。 呼呜呜呜! 更准确地说,是盯紧了朝我飞来的、如同岩壁一般的手背。 我像跳水一样侧身翻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击,然后用手撑地,一跃而起,避开了紧随其后的踩踏。 「呜…!」 我被巨大的风压掀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Graaaaa!」 巨大而锋利的五指,如同死神的镰刀般划破空气,狠狠地朝失去平衡的我挥来。 「小心!Magicae Obice(魔法屏障)!」 三层魔法屏障出现在我面前,挡住了巨人的攻击,随后碎裂成无数碎片。 这是艾米耗尽所有可用次数才施展出的魔法屏障。多亏了她拼命的防御,我才勉强争取到调整姿势的时间。 「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猛地站起身,退到巨人指甲够不到的地方,深深地叹了口气,试图平复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多亏了艾米的支援,我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但我根本不敢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换句话说,一旦艾米的魔法耗尽,我们就输定了。这真是让人绝望的困境。 「……要不要试试?」 我竟然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赌上性命,去尝试那只有20%成功率的疯狂赌博。 ======[ 芙蕾德 ]====== 三个女孩正与尸骸巨人进行着殊死搏斗,与此同时,芙蕾德正猛烈地追击着逃窜的深渊祭司。 她像猎豹捕猎般,以惊人的速度在茂密的树林中飞奔,将高耸的树木当作踏板。 「这……太危险了……!」 即使是之前在希尔德面前装腔作势的休·卡斯瓦尔,此刻也面色铁青,拼命逃窜。 「腐败之触,亡者的爪牙,冥界的寒气,尸爆带来的短暂失明……呃,除了召唤亡灵之外,都挺普通的嘛。……而且还打不中。」 因为他释放的任何魔法都无法阻止这位身手敏捷、速度如猎鹰般的大剑少女。 「……又慢,又弱。就像以前的……我一样。」 「根本,打不中……!」 无论他如何施法,都无法击中目标。所有魔法都落空,只能徒劳地击碎无辜的树木。 这对休·卡斯瓦尔来说是完全无法预料的情况。 「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卑,才那么喜欢炫耀你的小聪明吧?那种……感觉我懂。身体不行的话,就只能吹嘘一下脑子了。」 即使他预判芙蕾德的移动路线提前布置魔法陷阱也毫无意义。因为她总能在魔法生效前改变方向躲开。 她那惊人的敏捷身手,甚至可能超越了圣骑士。 「但是你知道吗……那根本没用。最终,力量不足的人,只能失败。」 更让他震惊的是,诅咒魔法竟然完全无效。 「……就像现在这样。」 自从芙蕾德远离同伴,伸手召唤出那柄略带红色的金色大剑之后。 「呃……!」 休·卡斯瓦尔已经没有心思回应她近乎嘲讽的挑衅了。 因为他现在的处境,根本不容许他因为对方那与同伴一样尖酸刻薄的言辞而分心。 芙蕾德手中的金色大剑,化解了他所有的诅咒。 「那把剑,究竟是……!」 这对他来说简直难以置信。 略带红色的金色金属。休·卡斯瓦尔也知道这种金属的存在。 琥珀钢。 以及妖精之泪,一种与精灵银媲美的稀有金属。同等重量下,它的价值比黄金高出数倍。 「她怎么会有这种剑……!」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铜牌冒险家能拥有的东西。 一把琥珀钢大剑。而且,还附带次元收纳和抗魔属性。 就连王国骑士也不敢奢望拥有如此名剑。 事实上,这还远远低估了这把剑的真正价值。 因为芙蕾德手中的大剑,已经超越了名剑的范畴,堪称一国之宝。 他又怎么可能猜到呢? 莱茵王国的圣剑——尼伯龙根,竟然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冒险家少女手中。 现在的尼伯龙根虽然已经耗尽了真正的力量,只剩下一个空壳,但其残留的基本能力,也足以被称为一国之宝。 「看来,你没什么新花样了……。那么,该结束了。我还要去看希尔德小姐的战斗呢。」 芙蕾德终于逼近到距离休·卡斯瓦尔只有几米的地方。 她双手握住扛在肩上的尼伯龙根的剑柄,斜向上猛地一挥。 那一刻, 唰啊啊啊啊! 一道金色的光刃从刻有复杂纹路的赤金色剑身上迸发而出,化作一道新月形的斩击。 「什么……!」 这是尼伯龙根的基本能力之一——凝聚圣光之刃并发射出去。 「果然,现在能用了啊。」 芙蕾德看着那道势不可挡、斩断一切的金色弧光,喜不自胜地勾起了嘴角。 这进步真是惊人。任何认识无能勇者弗里特的人,都会对此感到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前的身体根本无法发动这个能力。但现在,她却能如此轻易地使用出来。 这是为什么呢? 「这也是因为我比以前更强了吗?」 芙蕾德一边思索着原因,一边走向她所造成的破坏现场。 走向倒在被斜劈成两半的树木堆中的、失去双腿的老人面前。 「咳…!咳咳……!」 深渊祭司休·卡斯瓦尔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胡须,在地上挣扎着。 惊恐、混乱和剧烈的疼痛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头晕目眩。感觉大脑就像被捣碎成稀粥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计划明明很完美。 在看到那个偏僻的村庄里遍布的尸体时,他就立刻开始构思这个计划。 组建亡灵大军,然后故意留下痕迹,引来那些循着气息而来的家伙,将他们各个击破,全部消灭。 多亏了他反复使用的分化和欺骗战术,这个计划完美地实现了。 用他们的尸体作为祭品召唤强大的亡灵也顺利成功了。 接下来,只要用召唤出来的尸骸巨人消灭最后剩下的圣骑士,然后逃之夭夭就大功告成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计划竟然会被一个虽然有点特殊、但终究只是个冒险家的家伙轻易破坏。 这对休·卡斯瓦尔来说是一个无法预料的变故。 就像他只是往地鼠洞里捅了根棍子,结果却突然窜出来一头雪原熊。 他只提防着女神教团贝斯皮安支部圣骑士团长贝克曼,这实在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结束了。」 这也是他最后的失误。 「那个……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希尔德小姐说了,要让你死无全尸。」 他勉强抬起头,看着将金色大剑指向自己的黑发少女。 「你,究竟是谁……!」 休·卡斯瓦尔用颤抖的声音,声嘶力竭地问道。 他想知道这个轻易摧毁了他即将成功的计划、如同天灾般不讲道理的少女的真实身份。 「勇者。」 这个回答让他震惊不已。 EP8. 深渊祭司讨伐战 (13) 这位,认真地考虑动用强腕这个赌注,在生死边缘苦苦支撑。 「哈啊……!哈啊……!」 因为无数次在地上翻滚,盔甲和披风早就沾满了泥土,被彻夜折磨的身体也到达了极限,微微抽搐着。 是因为神经和感官被逼到极限了吗? 实际上,她支撑的时间短得连一杯泡面都泡不熟,但感觉上却像是过去了数十分钟。 「极限了!我已经没有魔力了!」 艾米用充满叹息的声音喊道。 火焰箭和冰锥自不必说,就连能够稍微阻碍尸妖巨人的「无形之锤」和「光球」也都用光了。 「该死……!你先退后!」 也就是说,她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换句话说,现在只能靠我和格尔达的力量来对抗这个怪物了。 剩下的芙蕾德,在我与尸妖巨人搏斗的时候,追着深渊祭司跑进了森林深处。 「格尔达女士,有什么好办法吗!?」 「哪有什么好办法!我根本连站在它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藏身于森林中的格尔达摇了摇头,表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也是……!」 我勉强能躲开的攻击速度,对格尔达来说根本就是无法闪避的。 就算鼓起勇气与尸妖巨人正面交锋,它一拳就能把她变成亡灵。 所以,实际上只能我一个人对抗它了……。 「……说得轻巧。」 即使有艾米的帮助,战斗的每一刻都惊险万分,更何况我独自一人又能支撑多久呢? 「graaaaaa!」 一击就能致命的怪力,亡灵特有的无限体力,以及完全封锁逃跑路线的冲刺速度。 因为根本没有机会砍出像样的斩击,到目前为止造成的伤害只有剑身上几道浅浅的划痕。 敌人太强大了。至少比现在的我强得多。 「唉……」 我用充满疲惫的眼睛盯着咆哮的尸妖巨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绝望。 绝望到想转身逃进森林里。 ……但是。 「好吧,那就……拼死一搏吧。」 我没有放弃一切转身逃进森林,而是紧紧握住剑柄,再次为颤抖的肌肉注入力量。 「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算逃跑也很快就会被追上碾碎。从一开始,除了战斗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来试试看吧。是你死……还是我亡。」 所以,现在只能孤注一掷了。 < 强腕 > 祈祷着身体的本能和感官不要背叛我,我将积聚在心脏里的无尽寒意扩散到全身。 刺骨的寒气沿着血管蔓延,赋予全身肌肉超越极限的力量。 虽然没有达到像对付幽灵蜘蛛时那样超凡脱俗的程度……。 -chuaaaa! 但这股力量足以像碾碎一样,将尸妖巨人的手腕砍断一半。 「graaaaa!」 伴随着怪叫,我被喷涌而出的黑色血液淋了一身,感受着喜悦浸润大脑,我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 降低输出功率的强腕发动。 赌上五分之一的成功率,我发动的孤注一掷漂亮地成功了。 「……虽然不能说是完美成功。」 我躲开尸妖巨人挥舞另一只手臂的攻击,向后撤步,并瞥了一眼握着长剑的双臂。 脸上满是汗水, 「哈呜……,呼啊……!」 极度的无力感。如同跑完马拉松般的疲惫让我呼吸困难,手臂肌肉也颤抖不已。 这是因为在挥剑砍向它的手的瞬间,力量控制出现了些许偏差,导致使出的力量比预想的略大了一些。 「不过,这样的话。」 还能战斗。 至少还能挥剑三次。 这种确信如同本能般涌上心头。 铭刻在身体里的记忆、如同刀刃般锋利的五感,以及过往的战斗经验都在告诉我。 我能做什么。我的极限在哪里。 「还有三次。」 如果能将输出功率降低到这个程度以下,或许还能挥出五次。 这是我能对它造成有效打击的次数……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如果能在三次之内砍下它的头,或许就能获胜。失败的话,只有死亡。 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豪赌。 第一轮赌注险胜,但这并不意味着游戏结束。 「guaaaaaa!」 因为它和我,都还活着。 「呼……,哈啊……」 我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将剑指向尸妖巨人。我已经放弃了拖延时间的选项。 强腕的特性并不适合持久战。 除非拥有无限的体力,否则一边承受着巨大体力消耗的特性,一边支撑到圣骑士们赶来,怎么可能呢? 所以我必须再次掷骰子。这颗骰子,赌上的是我和它的性命。 「graaaaa!」 「……就断了一只手就哭哭啼啼的,真是白瞎了这副块头。」 因此,我没有撤到尸妖巨人的攻击范围之外,而是朝着它正面冲了过去。 没有丝毫犹豫。 即使失去了一只手,它仍然是一个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怪物……但至少,比刚才更有胜算。 能砍中。 就能杀死。 所以,无需畏惧。 与其说是确信,不如说是希望或愿望的自言自语。 我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压制着内心的不安,将我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攻向尸妖巨人。 ◆◆ 「graaaaa!」 「haaaaa!」 放弃了且战且退的策略,战斗变得比之前更加激烈和危险。 我没有像之前的战斗那样在它的攻击袭来时逃到攻击范围之外,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向前一步,伺机寻找反击的机会,穿梭于它的攻击间隙之中。 然后我意识到。 有些东西改变了。 「graaaaa……!」 「……变慢了?」 向我疯狂挥舞的巨人四肢。它们的速度比之前略微慢了一些。 它是不折不扣的亡灵,所以不可能是因为疲惫而变慢。 那么,是召唤它的深渊祭司出了什么问题吗? 芙蕾德的实力虽然在铜牌冒险家中算是出类拔萃,但……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单枪匹马地击败深渊祭司吧。 所以,我猜想,可能是休·卡斯瓦尔那家伙忙于应付芙蕾德,无暇顾及自己召唤的亡灵了。 说实话,光是这一点就让我觉得是上天在帮我。 因为尸妖巨人的动作变慢了,躲避它的攻击比之前容易了一些。 即使没有艾米的帮助,我也能勉强躲开。 「不,不仅仅是那样。不仅仅是它变慢了……」 而且,改变的不仅仅是尸妖巨人。 我的动作和反应速度比之前更加敏捷,甚至超过了它变慢的程度。 「它的动作,我能看穿了……?」 我能看穿了。 即使看不见,也能凭感觉捕捉到。 它攻击的前兆,可以趁虚而入的空隙,每一个动作的破绽以及最有效的反击时机。 我都能清晰地捕捉到。 这些都是我一心只想撤退时,不知道、也看不见的东西。 与逐渐疲惫的身体相反,我的动作却越来越敏捷。 仿佛全身的感官都向外延伸了一般。 我明白了。 布伦希尔德的身体在对我说话。在教导我。在向我呼喊。 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所谓的胜利,并非属于回头张望身后退路之人,而是属于奋不顾身勇往直前之人眼前所展现的景象。 我向前冲去。 顿悟的喜悦引领着疲惫的身体。 ◆◆ 「哈啊!」 像翻筋斗一样旋转跳跃,将剑刺入想要踢我的尸妖巨人的膝盖,然后落地。 如同杂技般的动作。噗嗤一声,飞溅的鲜血沾湿了我的脸颊,肌肉被撕裂的感觉传到了指尖。 「graaaaa!」 尸妖巨人发出一声不知是惨叫还是怒吼的嚎叫。 还不行。 我立刻蹬着它的大腿,斜向上跳跃,掠过它暴露的侧腹,挥剑斩下。 咔嚓! 第二次强腕。被长剑劈开的侧腹裂开,黑色的血雨和腐烂的内脏喷涌而出。 「哈……!哈……!还不行!」 我抓住它的内脏,像要把它扯出来一样,朝着它身后的巨树飞去。 在快要撞上干枯的树干的瞬间,我伸出双腿蹬在树干上,将身体射向地面。 嗒! 像被向下抛出的球一样,身体朝着地面坠落。 尸妖巨人痉挛般挥舞的手臂从我低垂的头顶掠过。 披风被风压撕裂的同时,我高举过头顶的剑身也划过它的胳膊。 完美无瑕的闪避和反击。以及紧接着的下一个动作。所有动作都一气呵成,自然流畅。 轰隆! 在被剑砍得露出白骨的尸妖巨人手臂将巨树击碎的瞬间,我已经滑行落地,钻进了它的双腿之间。 咔嚓……! 靴子摩擦着地面,泥土像雨点般飞溅。以脚尖为轴心,扭转身体,将向前滑行的惯性转化为旋转力。 速度、体重、肌肉的弹性。所有力量都倾注于剑刃之上,划出一道乌黑的弧线,瞄准尸妖巨人的脚踝。 正是我之前砍过,皮肤略微被切开的地方。 「唔……!果然,很结实啊……!」 在长剑的剑身刺入它脚踝的瞬间,强烈的抵抗感顺着手臂传来。握着剑柄的手如同被火烧伤般滚烫。 但是,这样的话……。 能砍断。 「喝啊啊!」 我发出一声粗犷的喊叫,使出全身力气,强行压制住想要抵抗剑刃的巨大肌肉和肌腱。 咯吱! 伴随着被多次冲击震裂的剑身的悲鸣,它的脚踝被深深地砍入一截。 因为没有发动强腕,所以没能砍到它的骨头……但这已经足够了。 「guaaaa!」 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尸妖巨人踉跄了几步,跪倒在地。 就像一个被踢中腹部而向前摔倒的孩子。 它双手双脚撑地,蜷缩着身体的样子,就像是从双足行走退化成四足行走的醉汉。 没错。肌腱已经被切断了,它再也无法用双脚奔跑了。 「就是现在!希尔德!」 在远处观战的艾米高声喊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希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也是这么想的。 就是现在。 只有现在。 现在,它因为肌腱突然断裂而失去平衡,无法控制身体,向前倒下……。 我的剑,就能触及它的脖子。 「给我,趴下!」 我强忍着肺部仿佛要炸裂般的疼痛,用手撑着尸妖巨人的手臂,跳过它的身体,扑向它的脖子。 同时,我聚集起仅剩的体力,再次发动强腕。 「gu……,guaaaa!」 感受到危机的尸妖巨人用手撑地,试图起身。 但是,借助强腕的力量跳跃的我,速度超过了它起身的速度。我的剑,比它重新站起来更快地触及了它的脖子。 「graaaaa……!」 尸妖巨人张开丑陋的大嘴,回头看着我。 「晚了!」 我燃烧最后的体力,发动了最后的强腕。 凝视着映照在发出红色光芒的眼瞳中的,无比熟悉的那个女骑士的身影。 斜劈而下的长剑将巨人的颈骨一分为二。 EP9. 不能掉以轻心的世界 (1) 咻! 轰!滑落坠地,尸妖巨人庞大的头颅重重砸在泥土中。失去头颅的巨大身躯也随之无力地向前倾倒。 乌黑的血液喷涌而出,从暴露的断颈处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呜咽,仿佛是它最后的叹息。 我赢了吗? 应该算赢了吧,都这样了。 扑通。 我看着像被卡车撞倒的老人般抽搐的尸妖巨人,一屁股坐倒在它旁边,大口喘着粗气。 「呼……哈……哈啊……」 〈强腕〉的反噬。强烈的脱力感让我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全身的力气和水分都被榨干了一样。虽然用了几次,稍微习惯了一些,还不至于昏过去,但是…… 「呼啊……要死了,真的……」 这可不是能轻松应付的程度。说实话,我现在只想躺平。 躺下去估计立马就能睡着,我只能强忍着。 「希尔德!你没事吧?!」 艾米拨开草丛,突然出现,朝我跑过来。 「解决了吗……?」 格尔达也跟在她旁边跑过来,没眼力见儿地念叨着复活咒语……不过还好,尸妖巨人只是微微颤抖,并没有复活的迹象。 也是,头都被砍下来了,哪还能复活。 不像那些摆脱了肉体束缚的高阶亡灵,这家伙虽然体型巨大,但本质上和莱万特没什么区别。 「哈……哈……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 我费力地转头看着她们,回答道。 「而且……好像解决了。总算是。」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种需要好几个骑士联手才能安全讨伐的怪物,我几乎是单枪匹马就解决了。 是不是该说,我又向布伦希尔德的真正实力更近了一步呢? 当然,要完全达到布伦希尔德的水平,我还差得远呢。 就比如这次,如果不是芙蕾德帮我拖住了那个深渊祭司,我肯定就输了。 要是那老家伙拿尸妖巨人当盾牌,对我狂轰滥炸魔法,我根本就没办法应对。 ……话说,芙蕾德那边怎么样了? 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难道还在和深渊祭司战斗? 和尸妖巨人战斗的时候太紧张了,根本没空担心芙蕾德…… 「不会出事了吧……?」 打倒了尸妖巨人之后,我开始后怕起来,心中一阵不安。 她的实力在铜牌冒险者中应该算得上是顶尖的了,但休·卡斯瓦尔也不是吃素的,对付普通的铜牌冒险者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 「单枪匹马就干掉了这种怪物……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简直不可思议。」 「那个,格尔达小姐。能帮我个忙吗……?」 「帮忙?」 「就是,如果你还有力气战斗的话,能不能去找一下芙蕾德?我现在动不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向站在艾米旁边,正低头看着尸妖巨人的格尔达请求道。 如果她还在和深渊祭司战斗,就帮她一起打倒那家伙;或者,干脆一起逃走也行。 尸妖巨人已经被干掉了,休也应该没有办法再对付圣骑士们了。 所以,就算芙蕾德撤退,他应该也不会追过来。 如果不尽快逃出森林,就会被愤怒的圣骑士抓住,变成人肉拼图。 「……你动不了了?」 格尔达微微歪着头问道。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看起来好好的,哪里受了重伤吗? 「嗯,力气都用光了……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颤抖的四肢,回答道。 「也难怪你会累成这样。那家伙几乎是你一个人干掉的,没受重伤已经是奇迹了。」 艾米弯下腰,伸出手,似乎想扶我起来。 「是啊……」 我苦笑一声,颤抖着手握住她的手。 休息五分钟左右应该就能勉强站起来了,但现在是真的不行。 想要再次战斗,至少得好好休息一两个小时,再填饱肚子才行。 「……确实,这是一场足以让人筋疲力尽的激战。」 格尔达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太好了。」 说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划伤了正要扶起我的艾米的肩膀。 ◆◆ 「啊……?」 突如其来的袭击。艾米惊恐地望着流血的肩膀,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艾米!」 我也大吃一惊,急忙想站起来。 不,准确地说,是想站起来。 「呃……!」 还没等我的身体完全坐起来,力气就泄了,我又摔了回去。 「看来,你说自己动不了是真的啊。」 袭击了艾米的格尔达低头看着我,开口说道。 她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药瓶,将沾着艾米鲜血的刀刃浸了进去。 「还好。如果你还能动弹,我可不敢这么做。」 「格尔达……!」 我咬紧牙关,怒视着她。 我痛恨自己因为打倒了强敌就放松警惕的愚蠢。 「你居然是强盗……!你这个强盗!」 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铜牌冒险者,而且还是一个之前一直积极配合我们,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的冒险者,居然会突然袭击我们。 这是我的重大失误。 「强盗?真是莫须有的罪名。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而已。」 格尔达轻笑一声,将匕首轻轻刺入我的胳膊。 就像烧红的锥子扎了进去一样,一阵剧痛从伤口处蔓延至全身。 肌肉失去了力量,感觉也变得模糊。原本还能稍微动弹的身体,像木头一样僵硬起来。 「毒……?!」 「是加了安眠药的麻痹毒。和用在艾米小姐身上的那种一样。」 格尔达拿着装着毒药的玻璃瓶,对着动弹不得的我,露出了微笑。 她把用了一半的玻璃瓶重新塞回腰间的小包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胛骨。 「还好我提前准备好了。我可不能杀了魔法塔的魔法师,而希尔德你,现在也必须活着。」 「为什么……?」 「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难道你真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吗?」 格尔达嗤笑一声,说出了突然背叛我们的原因。 「莱茵王国的逃亡骑士。背叛了勇者的布伦希尔德小姐。」 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罪孽。 ◆◆ 身份暴露了。我满眼惊恐地望着格尔达,冷汗直流。 「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不敢肯定。毕竟只凭长相是无法下定论的。」 在战斗中弄丢了头盔之后,我就已经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可能会暴露…… 「太大意了……!」 怎么也没想到,格尔达明明看到了我的脸却毫无反应,竟然是因为她早就认出了我,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她的演技太自然了,我完全被骗过去了。 格尔达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我,拿出一捆粗壮的绳子。 「『希尔德』这个名字也让我更加迷惑。一个被通缉的逃犯,居然还在用自己真名的一部分作为化名。这根本不合常理。」 ……她说的没错。 我选择「希尔德」作为化名,是因为这个名字在北方很常见…… 「真正的布伦希尔德除非疯了,否则绝不会用『希尔德』这么明显的假名……你就是利用了这一点,钻了我的思维漏洞,对吧?」 我的目的就是引导别人做出「布伦希尔德不可能用希尔德这个假名」的「常识性」判断。 「但是,当你单枪匹马干掉尸妖巨人的时候,我终于确定了。希尔德小姐,你的真实身份就是莱茵王国的通缉犯,布伦希尔德。」 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 身体逐渐麻痹,睡意袭来。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我完全找不到任何出路。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把你押送到莱茵王国,交给王室。“活捉『背叛勇者的逃犯』的赏金,足够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格尔达一边回答,一边用绳子捆绑我的身体。那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用铁丝编织而成的,和铁链没什么两样。 「本来我只想举报你,拿点赏金就够了……但芙蕾德小姐不在,艾米小姐和你又都动弹不得。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 「你,你……!」 「别怪我。背叛并肩作战的同伴,我也于心不忍……但说到底,这都是你自作自受。谁让你是个逃犯呢。」 格尔达把我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再次举起涂了麻痹毒的匕首,嘴角上扬。 「话说回来……这安眠药还挺厉害的,你居然还能撑这么久。不能再拖下去了,看来我得加大剂量了。」 锋利的匕首反射着清晨的阳光,闪闪发光。 「好好睡一觉吧。到刑场之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然后。 —咔擦! 下一瞬间,一把钢铁大剑像炮弹一样飞射而来,贯穿了格尔达的额头。 「呃……!」 格尔达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摇晃,然后双膝一软,扑倒在地,不停地抽搐。 一击毙命。 就连铜牌巡逻者都无法反应的超高速飞剑,让她连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就断了气。 死得如此草率,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对我来说,这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救命稻草,把我从火坑里拉了出来。 「希,希尔德小姐!」 充满激动和焦急的声音。 在我逐渐模糊的视野中,一个拿着老人头颅的黑发少女正朝我跑过来。 我的意识就此中断。 EP9. 不能掉以轻心的世界 (2) ======[ 芙蕾德 ]====== 希尔德中了麻痹毒,像死了一样闭着眼睛倒在地上。 芙蕾德一到现场,首先确认了希尔德的状态。 「呼吸正常……心跳也正常。果然,只是普通的安眠药啊。」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就算放着不管,过一段时间毒性也会自然消散,她就会醒过来。 芙蕾德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把抱起睡着的希尔德,把她轻轻地放在没有被尸妖巨人血液浸染的干燥地面上。 「不管怎么想……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芙蕾德默默地注视着沉睡的希尔德的脸庞,巨大的金色眼眸中充满了疑惑。 「确实是布伦希尔德没错,但是……」 躺在她面前的女人是布伦希尔德,这一点毋庸置疑。 外貌、声音、体格、剑术,甚至连体香都一样。一切都和以前的布伦希尔德一模一样。 这可不是什么冒牌货能模仿出来的水平。 所以,倒在眼前的这个女人肯定是布伦希尔德本人。芙蕾德对此深信不疑。 只是…… 「……她变化太大了。简直不可思议。」 除了外貌之外,其他都变了。 性格变化的话,还可以解释为她在勇者小队时期隐藏了本性……但是…… 「她变弱了。非常明显。」 再次相遇的布伦希尔德,实力与以前判若两人。 芙蕾德确信,布伦希尔德的实力下降得异常厉害。 这是她在观察布伦希尔德与尸妖巨人战斗的全过程后得出的结论。 ◆◆ 在抓住深渊祭司休·卡斯瓦尔,并按照布伦希尔德的要求将其大卸八块之后。 芙蕾德拿着为了确认身份而留下的休的头颅,回到了尸妖巨人肆虐的战场。 准确地说,是爬到了一棵可以俯瞰整个战场,同时又不会被小队成员发现的大树的树枝上。 太快回去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一个铜牌冒险家打败深渊祭司就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更何况,竟然没花多少时间? 谁都会觉得奇怪。因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铜牌冒险家能做到的事情。 因此,芙蕾德决定先在树上躲一会儿,等时机成熟再加入他们。 顺便也观察一下布伦希尔德的战斗。 「现在围观的人少了,她应该会拿出真本事了吧?」 直到那时,芙蕾德还以为希尔德是在隐藏实力。 一个普通的铜牌冒险家如果展现出骑士以上的实力,必然会引起过多的关注。 而作为被通缉的希尔德来说,这种关注是必须避免的危险。 所以芙蕾德认为,希尔德在与休的战斗中没有有效攻击,也是为了伪装成实力平平的样子,同时也是为了探查敌人招数的试探。 然而…… 「……她为什么那样打?」 芙蕾德实际观察到的希尔德和尸妖巨人的战斗,却呈现出让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态势。 布伦希尔德的战术是以刺击为主的剑术,毫不留情地刺穿敌人的要害,并用她特有的蛮力将刺穿的敌人血肉撕裂。 然而,与尸妖巨人战斗的希尔德却像完全忘记了以前的战术一样,展现出极其笨拙的战斗方式。 毫无意义地向后撤退,给敌人创造攻击机会的步伐。过度卸力,无法给敌人造成有效伤害的斩击。 这让人联想到刚被认可为见习骑士的新兵。 「还在演戏……?就算布伦希尔德再怎么演,这样也太危险了吧……」 笨拙的动作,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布伦希尔德的战斗。 如果这样不小心被击中一下,即使是布伦希尔德也很难避免重伤。 她只是力量大,而不是身体强壮。 「……是因为那两个女人还在吗?」 芙蕾德疑惑地皱起眉头,看向正在支援希尔德的格尔达和艾米。 「等她们两个都死了,她才会认真战斗吗?」 她一边想着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可怕假设。 当然,这只是假设万一的情况。她自己并没有打算偷袭格尔达和艾米,或者放任她们被尸妖巨人杀死。 「嗯……果然,那样做不太好吧……?」 仅仅为了解开疑惑就放任或者引导临时同伴的死亡,作为一个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即使变得比以前更坦率地追求自己的欲望,芙蕾德也还保留着作为前勇者最后的良心。 「如果真的有危险,我得去帮忙。」 因此,芙蕾德握紧了重新拿出来的代替尼伯龙根的大剑,一边观察着战场,一边估算着自然加入战斗的时机。 就这样过了三十秒。 「啊,现在终于像以前那样战斗了。」 战况突然转变,芙蕾德两眼放光,露出了笑容。 或许是深渊祭司赋予的力量耗尽了,尸妖巨人的动作开始变慢,而希尔德也开始发动自战斗开始以来第一次积极的攻势。 每次挥剑,尸妖巨人的身体都被撕裂开来,看来她终于决定毫无保留地使用她特有的蛮力了。 砍下尸妖巨人的头后,希尔德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居然瘫坐在地上了……?」 芙蕾德远远地看着希尔德,微微歪着头。 虽然展现出了和以前相似的实力,但仍然感觉有些微妙的笨拙。 该说是浪费力气过度吗? 以前的布伦希尔德至少会保留站起来挥剑的体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不停地喘气。 「以前很少看到她这样。」 仅仅对付一个尸妖巨人就无法控制力量和体力的分配。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景象。 「她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芙蕾德想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啊?」 小队的斥候格尔达的突发举动,无情地打断了芙蕾德的思绪。芙蕾德瞪大了眼睛。 格尔达用匕首刺倒了艾米,接着又将匕首对准希尔德,用绳子捆住了她。 「她竟然敢……!」 这是明显的背叛。芙蕾德的眼中迸发出怒火。 她抛开了所有想法,愤怒地蹬着树枝,飞奔而去。 为了将手中的大剑狠狠地砸向那个叛徒的脑袋。 ◆◆ 于是,现在。 确信布伦希尔德变弱了的芙蕾德,一边俯视着她,一边再次思考着原因。 基本的身体能力似乎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但只有战斗技巧大幅下降。这让人难以理解。 「失忆……?」 芙蕾德首先想到的假设是,布伦希尔德的记忆可能出了问题。 如果是失忆了,仅凭本能战斗的话,那笨拙的动作也可以解释得通。 「……不,不是。」 但是芙蕾德立刻否定了这个假设。仔细想想,这说不通。 「布伦希尔德一直戴着头盔遮住脸。」 戴着头盔遮住脸,就意味着她明白不能暴露身份。 换句话说,布伦希尔德本人知道她因为脱离勇者小队而被莱茵王国通缉。 如果她失去了足以忘记以前战斗技巧的记忆,那么理所当然也应该忘记脱离小队的记忆才对。 她戴着头盔遮住脸这个事实本身,就证明了她的记忆没有太大问题。 「其他的记忆都正常,唯独忘记了怎么战斗?按理说,这种事不可能……等一下。」 芙蕾德正摇着头否定这种可能性,突然想到什么,微微张开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曾经一度变成男性身体,如今又变回原本的纤细小手。 这同样是超越常识的事情。这是圣剑的力量引起的坏死。 「如果是圣剑的话,圣剑的力量的话,或许有可能……?」 圣剑的力量或许可以夺走布伦希尔德的力量,而保留她的记忆。芙蕾德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那么,布伦希尔德变弱是因为尼伯龙根的力量吗?」 这是一个合理的推论。 虽然不知道尼伯龙根是如何解读「想再次见面」这个愿望,才会夺走布伦希尔德的力量……但不管怎么说,结果就是她们以同样的铜牌冒险家身份再次相遇了。 当然,这也不能说是确定的。这只是根据结果进行的牵强附会,甚至可以说是过度推测。 而且,从心理上来说,她也强烈地抗拒这个推论。 如果布伦希尔德变弱是因为尼伯龙根,那就相当于芙蕾德自己对布伦希尔德施加了最恶毒的诅咒。 「……或许,不是尼伯龙根做的。」 因此,芙蕾德否定了自己的推论,努力思考其他的可能性。 正好,除了芙蕾德自己的剑之外,还有一把圣剑值得怀疑。 「或许,是冈瑟做了什么。」 勃艮第王国的勇者冈瑟所持有的「斩杀命运之剑」也是圣剑的一种。 由于圣剑的真正力量属于各国的国家机密,芙蕾德也不知道「斩杀命运之剑」的力量……但是…… 「很可疑。」 如果和尼伯龙根是同等级的圣剑,那把剑也应该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这完全值得怀疑。 说不定那把剑,拥有夺走他人力量的能力。 「……对,就是这样。那家伙是个喜欢掠夺他人东西的垃圾。」 他那么喜欢掠夺,甚至抢走其他王国小队的成员,又有什么理由不抢夺力量呢? 这样想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勃艮第王国已经为他安排了小队成员,冈瑟却还要抢夺其他国家小队成员的理由。 布伦希尔德突然变弱的原因。 放弃了莱茵王国勇者小队的她,选择了冈瑟的小队作为替代方案,却又离开冈瑟的小队,销声匿迹的原因。 还有,冈瑟最近声名鹊起,不断取得成功的原因。 「没错。都是冈瑟干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抢走了布伦希尔德和其他外籍小队成员的力量。 所以布伦希尔德才会离开冈瑟的小队,销声匿迹吧。 因为继续待在冈瑟身边,只会沦为他力量的奴隶。 其实这只是一个荒谬的误会。「布伦希尔德」的战斗技巧下降,是因为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布伦希尔德…… 「没错……!」 芙蕾德根本无法想象布伦希尔德体内的灵魂被替换了这种事。 因此,芙蕾德像是终于找到了答案似的点点头,心中燃起了对冈瑟的敌意。 夺走布伦希尔德力量——或许,不仅是力量,还夺走了其他东西——那个令人作呕的半精灵强盗。 在芙蕾德心中,冈瑟的形象已经被定格为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 当然,以她现在的实力还无法战胜他,所以万一再次相遇,也只能先和布伦希尔德一起逃走……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芙蕾德如此下定决心。 对冈瑟来说,这多少有些冤枉。但仔细想想,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EP9. 不能掉以轻心的世界 (3) 「都怪冈瑟!」 芙蕾德一直以来在看到布伦希尔德时产生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既然有了答案,就不必再为之浪费时间苦恼了。 她将对冈瑟的敌意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小心翼翼地将希尔德安置在斗篷上,然后再次走向巨人尸体。 那里,三个麻烦的家伙正亲密地趴伏在一起。 无头的巨人尸体,被它流出的血浸透了一半的红发魔法师,以及后脑勺插着大剑、瘫软在地的叛徒。 这景象令人头疼不已。 既然布伦希尔德还没醒,所有善后工作都只能由芙蕾德独自承担。 「首先……得在圣骑士们赶来之前离开这里。」 当务之急是避免与圣骑士们碰面。 一个铜牌冒险者小队,而且四人中有三人还是新人,如果他们讨伐了巨人和深渊祭司的消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所有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会对她们的身份感到好奇。 好奇之余,肯定也会有人心生怀疑。 如此强大的家伙,怎么会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履历就突然出现? 换句话说,一旦巨人被讨伐的消息传开,就会有人试图挖掘芙蕾德自己和希尔德的过去。 「……这太危险了。」 那样的话,最坏的情况是,莱茵王国、冈瑟,以及这里的勇者小队都会得到关于「希尔德」的情报。 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布伦希尔德现在所渴望的平静安稳的生活就泡汤了。 所以,讨伐巨人和深渊祭司的人必须保持身份不明。 「问题是这个女人……」 芙蕾德看着倒在旁边的艾米,咂了咂舌。 巨人讨伐事件的目击者。「希尔德」真容的目击者,而且还可能偷听到了格尔达的话,是个危险因素。 从安全的角度考虑,应该在这里杀了她。 只要她开口,希尔德的真实身份就会公之于众。 「……」 因此,芙蕾德面无表情地盯着红发魔法少女看了一会儿—— 「……算了,先处理这具尸体吧。」 她再次咂舌,将视线转向格尔达。 与看着艾米时那种矛盾的眼神不同,她注视着那具俯卧的尸体的金色眼眸中充满了轻蔑和敌意。 这个女人,明明被巨人和深渊祭司追杀时被自己救了一命,却在有机会的时候立刻背叛了自己。 她不值得同情,在目前的情况下,只是一块麻烦的肉块而已。 如果不把她从这里处理掉,杀死巨人的凶手身份就会立刻暴露。 「尸体湿漉漉的,烧掉是不行了……只能随便扔到森林里了。」 芙蕾德拔出插在格尔达后脑勺上的大剑,像扔烤串一样,将格尔达的尸体远远地甩了出去。 强壮的尸体无力地飞过空中,摔进了灌木丛中。 处理掉格尔达之后,芙蕾德抓住艾米的脖子,把她拖到希尔德身边。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她还是决定暂时留她一命。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 虽然这个女人让她很不爽……但说实话,她也没犯什么死罪。 她又不像格尔达那样背叛了自己,仅仅因为怀疑她可能听到了布伦希尔德的真实身份就杀了她,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即使是放弃了勇者身份、变得散漫的芙蕾德的正义感,也无法为这种恶行开脱。 「所以……暂时先监视她,只监视她。如果她想泄露布伦希尔德的身份,到时候再杀也不迟。」 芙蕾德下了结论,看了看希尔德和艾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艾米背到背上,用长袍的衣角绑好固定住。 「呼……!」 她用空出来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抱起希尔德。 娇小的少女背着两个比她高大得多的女人,这副模样看起来古怪至极,但对芙蕾德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为了不被圣骑士发现,她必须离开这里。如果拖着艾米走,就会留下与逃跑脚印完全不同的痕迹。 「呼……」 幸运的是,即使背着两个女人,芙蕾德也能勉强前进。 在她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着足以轻松背负两人的强大力量。 毕竟,如果她力气不够大,也不可能挥舞着巨大的大剑战斗。 所以,对芙蕾德来说,除了保持平衡有点困难之外,离开这里本身并不难。 「嗯……」 ……虽然如此,似乎还是有点重,她的四肢微微颤抖着。 ◆◆ 就这样,芙蕾德背着两个女人,朝着远离巨人的方向,走进了森林深处。 - 嘭! 她用右脚一下一下地踢着格尔达的尸体,把它往前踢飞。 对她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做法。希尔德和艾米就已经够她忙活的了,她可没想过还要带着叛徒的尸体到处跑。 就这样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呼……」 芙蕾德觉得差不多到安全距离了,便停了下来,把希尔德和艾米靠在树干上,然后开始仔细地「整理」格尔达的尸体。 为了让她看起来不像死于自己的大剑之下,而是像在逃跑途中没能躲开敌人的攻击而死。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擦掉格尔达身上留下的自己的脚印,然后用石头砸碎她被大剑刺穿的头骨,消除大剑留下的痕迹而已。 让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她不是被剑刺死的,而是被魔法击中,整个脑袋都爆开了。 完成所有工作后,芙蕾德再次背起希尔德和艾米,又走了一个小时。 直到她在森林边缘发现了一个无主的山洞。 「哈啊……」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作为临时住所的地方。芙蕾德把希尔德和艾米放在山洞里,然后一边休息疲惫的身体,一边等待她们醒来。 ◆◆ 休息了大约十分钟。 芙蕾德再次起身,解开捆绑希尔德的铁丝绳,然后用水沾湿从背包里拿出的布块,仔细地擦拭希尔德的脸。 希尔德的脸上沾满了巨人的血和尘土。 虽然在芙蕾德眼里,即使是这样也美得不可方物,但客观来说,确实很脏。 说到底,那可是腐烂尸体的血液,对皮肤肯定没好处。 所以,既然有时间擦拭,那就赶紧擦干净,这对布伦希尔德也好。 芙蕾德是这么想的,虽然其中夹杂着五分私心。 「嗯……」 布伦希尔德感觉到脸颊上布料的触感,微微皱了皱眉,发出一声轻吟。 「啊……!」 芙蕾德瞬间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她以为希尔德要醒了。 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被发现了似的。 这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紧张感让她把呼吸都放轻了,静静地观察着希尔德的表情。 「……嗯……」 然而,希尔德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在布料上蹭着脸颊,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 仿佛被脸颊上的凉意所吸引。 「嗯,啊……?」 芙蕾德感到十分困惑。 布伦希尔德竟然像撒娇一样,在她的手上蹭着脸颊。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然而,透过布料传来的柔软触感却是无法否认的现实。 芙蕾德不由自主地动着手指,轻轻揉捏着希尔德的脸颊。 「唔……!」 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她无法将视线从布伦希尔德湿润闪亮的嘴唇上移开。 芙蕾德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她呆呆地看着从布伦希尔德微微张开的嘴唇间流出的一缕透明粘稠的唾液。 「……唔。」 一种渴望像火焰般在她心中燃起。 好不容易才再次相遇,她不想再次失去她,所以一直强行压抑的欲望。 「这……这样,这样应该没关系吧……?应该可以吧?」 金色的眼眸忽大忽小地颤抖着。一些自欺欺人的借口充斥着她被欲望动摇的思绪。 「这是,这是……对,我在帮她擦干净!我在帮她擦干净……!」 芙蕾德像法庭上的罪犯一样为自己辩护着,用食指擦去了希尔德嘴角,以及顺着下巴流下来的唾液。 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下意识想要伸进希尔德嘴唇里的手指。 「嗯……」 擦干净希尔德的嘴角后,芙蕾德痴迷地盯着沾满了希尔德唾液、闪闪发光的食指…… 「哈啊。」 然后,她将手指放进嘴里,用舌尖品尝着上面残留的唾液的味道。 「呼……!」 一种电流从舌尖迸发,沿着脊椎向下流淌,直达骨盆深处。 芙蕾德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呻吟着。她并拢双腿,紧紧地夹住大腿内侧。 「好甜……」 像蜜饯水果般的甜味,其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咸味,柠檬般的香气充斥着她的鼻腔。 芙蕾德沉浸在快感中,身体微微颤抖着。 EP9. 不能掉以轻心的世界 (4) 再等等,就一下下。 芙蕾德飘飘然的脑袋里有个声音在低语。 还不够,这点程度远远不够。 更深层次的欢愉就在眼前,远胜于此,你只需伸手将其抓住。 「嗯……」 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流浪者面前摆满了香气扑鼻的珍馐佳肴。 芙蕾德感觉自己如同置身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啊,不行,真的不行……」 欲望和情欲的浪潮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想要冲垮理智的堤坝。残留在口中的唾液太过甜美,让她难以抗拒。 所以。 「……都怪布伦希尔德,都是布伦希尔德不好……!」 芙蕾德在心中默默地为自己辩解,然后用沾满自己唾液的手指,在希尔德的嘴唇上轻轻摩挲。 起初,她只是轻轻地一下一下触碰,然后又迅速收回,就像小心翼翼地敲开一扇紧闭的门,生怕惊扰了沉睡的主人。 接着,她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希尔德微微张开的嘴唇,来回摩挲。 就像涂抹化妆品般细致,用指尖感受着那份触感。 「嗯……」 希尔德像说梦话般发出一声轻吟。从她微微张开的嘴唇间呼出的温暖气息,轻柔地拂过芙蕾德的指尖。 芙蕾德不由自主地向前推了推手腕。 沾满唾液的小指滑溜溜地钻进了希尔德的唇缝间。 光滑湿润、柔软无比的嫩肉,温暖地包裹着这个不速之客。 舌尖的触感和温度通过指尖传递过来,芙蕾德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在梦中一般。 紧接着食指,她又将中指伸进希尔德湿润温暖的口中,小心翼翼地搅动着,仔仔细细地探索着。 她轻轻地按压着柔软的舌头,来回扫动;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整齐的牙齿;又像抚摸般摩挲着柔软的上颚。 啧啧的水声从唇齿间轻轻流淌而出,溢出的唾液浸湿了嘴角,顺着下巴缓缓流下。 芙蕾德连忙凑上前去,伸出小舌,将希尔德下巴上滴落的唾液一滴不剩地舔舐干净,仿佛那是来自天国的琼浆玉液。 事实上,对芙蕾德来说,这些唾液的确如同天国的甘露。 她从未品尝过如此令人销魂的甜美,即使是当年莱茵王室赏赐的御酒也无法与之相比。 「嗯…… 啊啊……」 仿佛过了永恒般漫长的几十秒后,芙蕾德终于得到了一丝满足,她心满意足地将手指从希尔德的口中抽出,感受着那份愉悦的无力感。 分开的嘴唇和手指之间,拉出一条半透明的唾液细丝,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景象无比诱人,芙蕾德兴奋地颤抖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同时,她自然而然地抽出了伸进自己裤裆里不断蠕动的左手。 左手上沾满了某种既非唾液也非汗水的液体。 略微张开的食指和中指之间,黏稠的、不透明的液体如同沾着露水的蛛丝般拉伸着。 芙蕾德竭尽全力克制着将这根手指伸进布伦希尔德口中的冲动。 「不行,真的不行。这样做,这样做太坏了……」 芙蕾德摇摇欲坠的理智不断地发出抗议: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两人还没确定关系,就对毫无防备的对方做出这种事,实在是不应该。 稍微玩弄一下舌头,和把这根左手手指伸进布伦希尔德的嘴里,性质完全不同。 前者勉强可以算是打情骂俏,而后者则是板上钉钉的猥亵。 「嗯……」 芙蕾德虽然心中万分不舍,但还是乖乖地用布擦干净了左手。 这是她仅存的最后一丝良知。 而这,对芙蕾德来说,无疑是一个无比幸运的决定。 就在芙蕾德擦干净左手,重新拿起沾了水的布,准备帮希尔德擦拭头发的时候, 「唔嗯……」 沉睡中的希尔德发出一声低吟,缓缓睁开了双眼。 没有人知道,她是药效过了,还是因为口腔被玩弄的刺激而醒了过来。 「啊。」 芙蕾德正低着头,用湿布擦拭着希尔德柠檬色的头发。 宛如半融化的冰块般的蓝色眼眸,茫然地与芙蕾德的金眸对视。 ======[ 希尔德 ]======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让刚睡醒还有些模糊的视线恢复清晰。 少女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 她柔软的红润脸颊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瞪大的双眼和微微张开的嘴唇,都写满了慌乱。 「芙蕾德……?」 「啊,啊哇……」 我一开口叫她的名字,芙蕾德就吓了一跳,猛地向后缩了缩脖子,还用手捂住了脸,似乎想掩饰自己的慌张。 这反应真奇怪。 「……你在干什么?」 她慌乱的样子,让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如果是男人的话,我肯定他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但芙蕾德和我一样,都是女的,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那个,就!就是!那个,血!我在擦血!」 看吧,果然如此。 芙蕾德慌慌张张地举起右手,手上拿着一块沾满血污和泥土的小布片。 看来,她应该是在用这块布帮我擦脸和头发。毕竟我当时浑身都是尸妖的血,肯定脏兮兮的。 她真是个好人。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看来是芙蕾德打败了格尔达之后,把我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而且她没有先去休息,反而先照顾我。 就这品行,去当圣职者肯定比当冒险家强多了。 「啊……这样啊,谢谢你。」 我微微一笑,向她表达了我的谢意。 “啊,啊,不客气……“ 芙蕾德似乎有些害羞,躲避着我的视线,低下了头,好像在说这是她应该做的,不值得我特意感谢。 这反应真可爱,可爱到我都快忘了她实际年龄了。 她真的是二十岁吗……? ◆◆ 总之,醒来之后,我一边用她给我的布擦拭头发和脖子,一边询问她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咕咚咕咚地喝着水壶里的水,冲洗着嘴里那股奇怪的甜味,就像含化了一颗糖果似的。 「这么说……你费尽力气干掉了深渊祭司回来,却看到格尔达拿着匕首指着我,所以你立刻扔出了剑?」 「是的,就是这样。那个,那个女人和希尔德小姐都倒在血泊里,看起来情况非常危急……」 芙蕾德连忙点头回答道。 据她说,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艾米感觉已经死了,而我看起来也奄奄一息,所以她立刻认定格尔达是叛徒。 这也并不奇怪。 在遗迹里战斗的时候,被深渊祭司的诡计迷惑而背叛的冒险者也不止一两个。 格尔达大概也是深渊祭司安排的叛徒之一,只是用的方法不一样罢了。 总之,芙蕾德在干掉格尔达之后,检查了我和艾米的情况,然后把我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休息。 她说,如果继续留在那里,万一遇到其他敌人,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保护好我们两个。 「是吗?多亏了你,我才能活下来。真的非常感谢你。」 芙蕾德的判断有几个小小的误解。 第一个误解是,格尔达不是被休·卡斯瓦尔策反的,而是为了「布伦希尔德」的赏金才偷袭我的。 实际上,她是看到我单枪匹马干掉了尸妖,才确定我就是布伦希尔德的。 虽然我其实是拼尽全力才勉强赢的,但从结果来看,我只用了四刀就解决了它。 她应该是看到我那远超普通骑士的「强腕」之力,才最终确定了我的身份。 第二个误解是,她把格尔达当成了叛徒,所以认为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敌人,但实际上这种可能性很小。 从休·卡斯瓦尔召唤出尸妖之后就变得极其傲慢的态度来看,就算我们继续留在那里,应该也不会出现其他敌人了。 就算有,也只会是圣骑士之类的。 当然,这不能怪芙蕾德。不仅不能怪她,反而应该表扬她,感谢她。 多亏了她,我才避免了在尸妖的尸体前躺着,以真面目示人的状态下,与圣骑士们碰面这种最糟糕的情况。 虽然当时情况危急,不得不战斗,但我击杀了尸妖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更何况还是在暴露了真面目情况下。 如果看到我的实力和外貌的人,和格尔达得出同样的结论,那么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担心芙蕾德是不是也看穿了我的身份…… 「……」 「咦?那个,希尔德小姐,你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的脸……」 「……没什么,只是太感谢你了。」 看到她救了我,我就放心了。 如果她看穿了我的身份,就不会救我,把我带到山洞里,而是把我绑着交给圣骑士之类的家伙了。 芙蕾德救了我这件事本身,就证明她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与经验丰富的巡逻者格尔达不同,芙蕾德只是一个刚开始冒险的菜鸟。 她应该不了解别国的勇者队伍,更别说还是莱茵的勇者队伍了。大概吧。 所以,现在可以放心了。 ……问题是,那边躺着的我们家的魔法师小姐。 我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躺在对面,有着一头红发的魔法师少女。 她可能听到了格尔达的话,也可能像格尔达一样,即使看穿了我的身份也没有说出来。 如果她没发现还好,但如果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真是让人头疼啊。 EP9. 不能掉以轻心的世界 (5) 我把手伸进衣服里,擦掉身上沾染的鲜血,思绪纷乱,被一个没有答案的难题折磨着。 我到底该拿艾米怎么办? 这真是个天大的难题。 首先……杀了她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不错的队友了,总不能因为她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杀了她吧。 我做不出这种事。 别人可能觉得我滥杀无辜,但其实我对于杀人有着自己的一套严格标准。 我穿越到了这个治安和道德沦丧的世界,为了适应这里生存下去,我为自己制定了一条底线。姑且称之为「杀人标准」吧。 其实,也没什么高深的理念。 不过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以杀止杀」而已。很简单,不是吗?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被我杀死的人要么是罪有应得的罪犯,要么是直接挥舞武器攻击我的人。 呃,其实也有一些人,虽然他们并没有恶意,但因为不小心碰了我的肩膀之类的举动被我误认为是强盗,结果被我的剑砍伤了…… ……咱们还是跳过这部分吧。 那种情况下,我没有补刀砍掉他们的脑袋,而是自掏腰包给他们治疗,还道了歉。 总之,与那些死有余辜的家伙不同,艾米既不是罪犯,也没有攻击我。 所以,按照我的标准,她不应该被杀。 这才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 如果杀了她灭口,然后把尸体扔到遍地都是的铜牌冒险家尸体堆里,就能完美解决问题,但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唉,我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先看看她醒来后的反应吧。」 经过一番纠结,我最终决定先放一放这个问题。 因为我觉得,首先得先把艾米叫醒。 她是已经察觉到我的真实身份了,还是完全蒙在鼓里?要想知道答案,必须先让她从梦乡中醒来。 所以, 「艾米,醒醒。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我走到艾米身边,前后摇晃着她的肩膀…… 「嗯……」 但她只是含糊地说着梦话,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我把水壶里的水一股脑地倒在了她头上。 顺便也帮她洗洗沾满腐血的脸。 「呜,啊?咳咳!什么东西,水!?咳咳!」 效果拔群。 睡得正香的艾米被突如其来的水浇醒,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 「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关切地问道。 「咳咳,哇。你往我脸上泼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艾米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我的叫醒方式太粗暴了?谁让你我摇你肩膀的时候不醒呢。 我耸了耸肩,后退一步,把手帕——那块被尸妖巨人血液弄脏的手帕——随意地扔在了洞穴的地上。 「……话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尸妖巨人呢……?」 艾米吐掉嘴里的水,环顾四周,疑惑地歪着头。 她的脸上混合着疑惑和茫然。这演技也太自然了,不像装的。 ……她没发现吗?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嘶,肩膀……啊,我想起来了。我明明被格尔达的匕首……!」 大概是脸上的水流到了受伤的肩膀上,艾米捂着左肩,疼得皱起了脸。 看来她还记得被格尔达袭击的事。 「格尔达呢?那个该死的女人在哪儿!?」 「死了。」 「死了……?」 艾米一脸震惊地反问道。 「嗯。芙蕾德干掉了她。」 这句话似乎出乎她的意料。艾米转头看向静静坐在我身后的芙蕾德。 「……这么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呃……可以这么说吧?」 我含糊其辞地敷衍道。 严格来说,格尔达的目标只有我一个,艾米的性命应该不会有危险…… 「但我不能实话实说。」 如果要解释格尔达的目标是我,就得说明她为什么要袭击我,而这是我必须保守的秘密。 所以,格尔达必须被塑造成一个普通的强盗或叛徒。 「呜……偏偏是她……?」 艾米一脸嫌弃地叹了口气。她似乎很不情愿向芙蕾德道谢。 「感,感谢就不用了。反正,那,我也是顺手救的……」 芙蕾德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仿佛早就料到艾米不会道谢似的。 「呃……!」 芙蕾德的语气反而激起了艾米的自尊心。 她咬紧嘴唇,皱着眉头,最终还是低声向芙蕾德道了谢,说不管是不是顺手,总之救了她一命,还是很感谢的。 芙蕾德轻笑一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好。 ◆◆ 我向艾米解释了芙蕾德是如何干掉格尔达,然后把我们带到这里藏起来之后,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天早上找到圣骑士们,和他们汇合。」 我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宣布了接下来的计划。 其实也没什么计划,不过是找到圣骑士,把经过——当然是要隐瞒关键信息的经过——报告给他们,然后租辆马车回去而已。 我倒是想什么报告都不写,直接离开森林回城,但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现在圣骑士们应该已经发现了遗址守卫全军覆没和尸妖巨人被杀的事实。 如果我这样回去,很可能会被当成与祭司之死有关的叛徒。 所以,我必须先找到圣骑士,证明我的清白,然后再离开。 真正的叛徒是不敢靠近圣骑士的。只要我回到圣骑士身边,我的清白就等于证明了一半。 而且,在幸存的冒险家中,应该有人目睹了我与深渊祭司短暂交手的场景。 虽然当时天还没亮,他们可能没看清我的脸,但我的盔甲和声音他们应该能认出来,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大概吧。 「也就是说,我们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回去。唉,我本来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委托,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艾米从包里拿出两瓶药水,递给我一瓶,抱怨道。 「可不是嘛。上次也是,感觉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 我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先是怨灵蜘蛛,又是尸妖巨人。要不是我领悟了强腕的用法,恐怕早就死翘翘了。 我能打败它们,全靠布伦希尔德的超强属性,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冒险家,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用。 如果我是在勇者队伍里探索中层或深层地下城也就罢了,可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铜牌冒险家,却接连遭遇这种灾难。 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了。 「倒霉透顶……?你是说被魔族诅咒了吗?」 艾米疑惑地问道。看来她是把「倒霉」理解成了字面意思。 话说回来,在这个魔族和诅咒真实存在的世界里,这种想法也挺正常的。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最近运气不太好。」 「是吗……?我反而觉得运气挺好的。」 艾米似乎和我的想法不太一样。 「上次探索地下城的时候,我们也平安无事地出来了,这次我们竟然打败了那种不可思议的亡灵和深渊祭司。而且,我还在被队友袭击之后活了下来。这简直是天大的好运。」 「是吗……」 我觉得那不是好运,而是厄运。 不管接什么委托,都会遇到各种麻烦,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这哪里是好运? 如果真的运气好,根本就不会遇到这些麻烦。 「而且,你想想。其他的冒险家都死了或者逃跑了,只有我们打败了那个怪物和深渊祭司。这份功劳足够我们拿到丰厚的报酬了。」 啊,差点忘了这茬。 「只要向圣骑士报告,至少也能拿到一枚金币的……」 「那个,艾米。关于这件事……」 我尴尬地咂了咂嘴,把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的坏消息告诉了她。 「我们可能拿不到报酬。因为我根本没打算报告。」 「……什么?为什么?」 艾米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就像看到一个疯子把中了大奖的彩票塞进碎纸机一样。 「就算报告了,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也没有证据。」 这话倒也没错。我们本来是在现场休息的,但多亏了芙蕾德,我们现在离尸妖巨人的尸体很远。 圣骑士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尸体,我们现在跑过去跟他们说这是我们干掉的,他们肯定不会相信。 对圣骑士们来说,我们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铜牌冒险家小队而已。 这对我来说真是万幸。 打败尸妖巨人的铜牌冒险家?这种名声我可承担不起。至少现在的我还不行。 要晋升为银牌冒险家,需要名声和功绩,但也不能一下子提升太多。 晋升银牌应该循序渐进,水到渠成,而不是像突然暴露隐藏实力一样,一下子就蹿上去。 过于突出的战绩必然会引起很多关注。 这很危险。非常危险。尤其是在这个国家。 因为这个国家的勇者,赫尔沃尔的海德·加尔达里克·赫尔沃尔,有「收集」人才的癖好。 不是招募,而是收集。 虽然这个词听起来很不吉利,但用来形容他的行为再合适不过了。 在我穿越的小说原作游戏里, 游戏中的冈瑟是个抢走主角初期队友的反派,而海德则是另一个觊觎主角中后期队友的反派。 也就是说,根据小说里金承佑的内心独白…… 如果主角队伍的名声太低,队友会被冈瑟抢走;如果名声太高,则会被海德抢走。 所以我不能太出名。 如果是原作故事中期左右,打败尸妖巨人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海德也不会在意…… 但现在还只是故事的初期阶段。即使是勇者和勇者队伍,在这个阶段也还没有变得那么强大。 在这个时间点,一个独自讨伐了尸妖巨人的二十岁骑士,对海德来说也绝对有收集的价值。 所以,我必须把讨伐尸妖巨人的事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除非我想成为他的收藏品和傀儡。 「怎么会没有证据?把深渊祭司的尸体或者你的剑术展示给他们看……」 因此,我摇了摇头,打断了艾米的反驳。 「是这样的,我本来是砍下了那家伙的头,但芙蕾德说,因为看到我们被格尔达袭击,她急急忙忙跑过来,所以把头丢了。」 我复述了芙蕾德告诉我的话, 「还有,我之前用的那个招式……不是随时都能用的。至少现在用不了。」 我利用艾米对「强腕」一无所知这一点,编造谎言让她相信。 ◆◆ 艾米像发现眼前的宝箱其实是宝箱怪一样,懊恼地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说法。 其实,说到底,尸妖巨人几乎是我一个人干掉的。 连我都坚持要隐瞒讨伐的事实,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了。 「唉……真可惜。那些钱够买多少本魔导书啊。」 她似乎仍然对失去的报酬耿耿于怀,不断地叹气。 总之,在与艾米交谈并观察她的反应之后,我终于得出了结论。 要么艾米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要么她的演技出神入化,就算现在去当演员也能一炮而红。 ……这算什么结论?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总之,现在应该可以放心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必须继续留意艾米的一举一动。 EP9. 不能掉以轻心的世界 (6) 「要在这儿过夜的话,先洗洗身子吧。这样下去会得皮肤病的。」 艾米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沾满腐血的身体,嘟囔着说还是先洗洗吧。 「尤其是希尔德你,肯定得好好洗洗。冲锋陷阵的,身上到处都是小伤口,放着不管的话可能会感染的。」 「是…是吧…?」 感染吗。说的倒也没错。 亡灵的血液里全是腐败的病菌。如果流进伤口里,很有可能引起败血症或腐烂病之类的感染。 虽然布伦希尔德的设定是对传染病有很强的抵抗力,一般来说不会有事…. 『…小心点总没错吧?』 抵抗力不等于免疫力,也就是说存在例外和极限。 没必要去试探那个极限。万一真病倒了,吃亏的只有我自己。 所以,我同样也赞成艾米的提议,先洗洗身子。 问题是…. 「就算要洗…这森林里有什么水源吗?」 要是只用湿布擦擦身子的话,饮用水勉强也能凑合,但要好好洗个澡,至少得找到一条小溪才行。 然而,这片小森林里是否存在这样的水源地,还很难说。 至少我没见过,现在再去找小溪,在森林里乱转也挺尴尬的。 我们决定在和圣骑士们汇合之前先休息一下,今晚就在这山洞里过夜,如果这段时间还要去找水源地,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附,附近没有…」 芙蕾德听着,插嘴说道。 她说遗迹附近好歹还有些积雪,但这附近除了泥巴就是浅得连脚都放不进去的小水沟。 换句话说,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是没戏了。 「谁说要在小溪里洗了?」 然而,艾米一脸「你担心个什么劲儿」的表情,噗嗤一笑,拿出魔导书摊在左手上,然后把魔杖轻轻地指向了我。 「呃,艾米?」 这架势,感觉下一秒就要朝我射攻击魔法了。 我条件反射地想握住剑柄的右手堪堪停住,问她为什么要用魔杖指着我。 「我帮你洗,别动。乱动的话魔法就失效了。」 艾米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小命不保,一脸淡定地看着我回答道。 「Purgo.」 下一刻,从魔导书中喷涌而出的魔力包裹住我的全身,然后化作一股猛烈的漩涡。 哗啦啦啦啦! 高速旋转的水流甚至渗透进了盔甲里面。 身上和衣服上的血污和脏东西,像融化了一样被卷入水流中冲刷干净。 感觉就像被困在滚筒洗衣机里被洗涤一样。 这是艾米的魔导书「冒险之书」里记载的非战斗魔法之一——清洁魔法的效果。 这魔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上次好像还用不了…是因为这段时间实力有所提升,能够学习的魔法上限也提高了一些吗?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 啪嗒! 清洗完毕后,被污染得不成样子的水流从我身上脱离,像水球一样砸在山洞的角落里。 「呼….」 我感受着干净清爽的衣物触感,满足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用肥皂之类的清洁剂,只是用水冲洗了一下,比不上正经洗澡…但这样也已经很不错了。 光是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和黏糊糊的血水消失不见,就足以让我发出赞叹了。 强,魔法师,强! 甚至连烘干都一步到位了。结束清洗后脱离的水流,把身上和衣服上残留的水分也一并带走了。 「怎么样?」 艾米一脸得意地笑着问我感受如何。 「呃…谢谢。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 我一边翻看着干爽得略微有些发硬的衣角,一边向她道谢。 「啊,还有,虽然很感谢…但这种事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一开始真的吓了我一跳。」 我还顺便提醒了她一句。 要用清洁魔法的话,至少在用魔杖指着我之前先说一声啊。差点就砍你了。 魔法师用魔杖指着你,就相当于是在宣战,告诉你我要对你使用魔法了。 要不是这段时间我们关系还算不错,我早就拔剑砍过去了。要是第一次见面就来这套,我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就砍。 「你之前不也往我脸上泼水了吗?就当是扯平了。」 当然,艾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命悬一线,只是嬉皮笑脸地说是开玩笑而已。 ◆◆ 放下魔杖,给自己也洗干净的艾米说清洁魔法的使用次数已经用完了,要把魔导书收起来。 同时,偷偷地瞥了一眼和我们之前一样,浑身汗水和血污的芙蕾德。 「…真的用完了?」 「嗯…呃…这个嘛…」 艾米转过头去,支支吾吾地说着。 一眼就看出来了。明明还能再用一次,却故意装作用完了的样子在开玩笑。 「我…我没事的,希尔德小姐。那,艾米才刚开始做冒险家,是个没用…啊不,是新手嘛…」 芙蕾德噗嗤一笑,摇了摇头。 她眯起眼睛笑着,似乎是想展现出比我大两岁的成熟和包容… 「能力不足…有所欠缺是很正常的,我忍忍就好了。作为前辈嘛。」 或许是因为她那张稚嫩的脸,在我看来就像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学习成绩一样可爱。 「才不是,我还能用呢!」 艾米似乎是被「没用」这个词戳到了痛处,皱起眉头,把魔杖指向了芙蕾德。 「Purgo!」 看吧,果然还能用。 我靠着洞壁坐下,看着专门往芙蕾德脸上招呼的水流,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们俩斗嘴的样子,就像猫和乌鸦在打架一样,光是看着就觉得好笑。 ◆◆ 用艾米的魔法洗干净身子后,我们用随身携带的干粮填饱肚子,然后连续休息了六个小时,让疲惫的身体得到缓解。 艾米靠着墙壁坐着,闭上眼睛冥想;芙蕾德则紧挨着我,一边修理大剑和盔甲,一边跟我闲聊。 「希,希尔德小姐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吗?我,我比较喜欢烤鸭…」 「我不挑食…硬要说的话,比起面包和水果,我更喜欢肉吧?」 人就是要吃肉才有力气嘛。 力气就是肌肉,肌肉就是肉。刀口舔血的战士就应该啃肉而不是面包,这是我的信条。 「这,这次委托结束后,您打算回城里做什么…?」 「这个嘛,大概会去找下一个委托吧?」 总觉得我最近运气不太好,下次得找个轻松点的委托才行。 为了避免像这次一样吃苦受累。 第一次的目标——晋升为铜牌冒险家已经达成了,以后可以更注重安全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其实这次的委托,因为有圣骑士一起行动,我以为会比平时安全一些… 「安全个鬼。那帮圣骑士,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再接教会的委托我就是狗! 不愧是狂信徒,一看到假深渊祭司的诱饵就集体发疯,直接抛下大部队跑路了。 而且还不知道追到哪里去了,我费尽千辛万苦干掉尸妖巨人时,他们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仔细想想,他们在战斗中没有加入,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当时情况紧急,我迫切需要圣骑士的支援… 「我真是考虑不周。」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如果他们加入了我们的队伍,那才真叫出大事了。 就像格尔达认出了我的身份一样,圣骑士里说不定也有人会通过我的长相和战斗方式认出我来。 那样的话,他们所有人都会变成我的敌人。我会被他们抓住,押送回城。 之后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侍奉女神的教会,怎么可能放过背叛女神的勇者。 根本不用押送到莱茵王国,他们会把我关进教会的地下监狱,直到我从希尔德变回「曾经的希尔德」,才会停止拷问。 所以,在教会相关人员面前,我必须遮住脸。如果不能完全遮住,至少也要遮住一部分。 说实话,最近我有点松懈了。 我以为就算露脸,也不一定会有人认出我来。毕竟金发碧眼的女性也不少见。 但是,露脸才一天就遭遇了队友的背叛,让我瞬间清醒过来。 啊,该认出来的人还是会认出来的——我这么想着。 格尔达的背叛,给松懈的我敲响了警钟。 芙蕾德和艾米已经见过我的脸了,没办法,但以后在其他人面前,我得彻底遮住脸才行。 至少,要等到几年之后,布伦希尔德这个名字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淡忘,变成一个半陌生的名字才行。 ◆◆ 总之,休息了六个小时左右,连续使用强腕和麻痹毒素带来的疲惫感,多少恢复了一些。 我有信心,就算发生什么事,至少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应该休息得够了吧。 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我伸了个懒腰,从靠着的墙壁上站起来,开始做露营的准备。 比如把斗篷铺在地上当临时床铺,或者砍些木头堵在洞口做个简易的路障什么的。 虽然有艾米的警报魔法,有人靠近的话就能立刻知道…但还是小心为妙。 在洞口设置点障碍物,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物理上,都能睡得更安心一些。 之后,我们躺在斗篷上睡觉。 准确地说,只有芙蕾德和艾米睡着了,而我过了午夜之后还继续保持清醒了好几个小时。 我想最后确认一下,在我装睡的时候,艾米会不会做什么。 毕竟我还没有完全打消对她的怀疑。 虽然已经打消了八成左右,但为了消除剩下的两成,我还需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事实上,之所以在山洞里待一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一醒来就出发,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圣骑士汇合,但那样的话,万一发生什么事,我就没有余力应对了。 最坏的情况是,我和圣骑士一汇合,艾米就告密说「那家伙就是布伦希尔德!」,所以,在汇合之前,我需要尽可能地恢复体力。 只要体力完全恢复,就算圣骑士变成我的敌人,我应该也能想办法逃走。 总之,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好好休息了一天,恢复了体力,然后像现在这样装睡,监视艾米… …… 令人惊讶的是,什么都没发生。感觉已经凌晨三点了。 …是我想太多了吗? 如果艾米打算对我下手,早就应该开始了。到现在都没动静,看来可以放心了。 因此,我也停止了监视,放松下来,让意识沉入梦乡。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仿佛昨晚和今天凌晨,一直持续到清晨的激战只是一场梦。 EP9. 不能掉以轻心的世界 (7) 第二天。 当黎明的阳光洒落在荒凉的森林,为其染上清新的色彩时,我们从睡梦中醒来,收拾好行囊,返回了遗迹。 我们特意绕开了尸骸巨人躺着的地方。 「这里也有一具尸体。大概是逃跑的时候被杀的吧?」 「应该是吧。你看,膝盖上还插着箭呢。」 沿途散落着冒险者的尸体,就像路标一样。数量虽然不多,但也能算是一笔可观的额外收入。 我们搜刮了冒险者们的口袋,拿走了钱袋,还捡了些看起来质量不错的剑或斧头之类的,塞进背包里。 真想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扒光带走,可惜不行啊。 马车契约作废了,回城只能靠两条腿,要是行李太重,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只能挑那些不太重,但卖掉又能赚到钱的东西带走。 「希,希尔德小姐。头盔,你需要吗……?」 「啊,谢谢,芙蕾德。」 我接过芙蕾德递来的金属头盔,用布擦了擦里面,然后戴在了头上。 典型的北地风格头盔,只遮住头部和眼睛,鼻子以下都露在外面,不过总比没有强。 人的脸通常只要遮住一半就很难认出来,这样应该足够隐藏我的身份了。 ◆◆ 再次回到遗迹附近,这里的气氛就像是被恐怖袭击过的野战医院,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愤怒和如同葬礼般的压抑。 一些圣骑士正在向返回的冒险者们询问情况,另一些圣骑士则在努力地挖掘堵住地牢入口的遗迹残骸,并将它们搬到一旁。 我找到了一位负责询问情况的圣骑士,并报告了我们这段时间的经历。 「真正」的深渊祭司出现、部分冒险者的背叛和尸骸巨人的出现,以及之后我们拼命的逃亡。 除了我们打倒了深渊祭司和尸骸巨人这个事实之外,其他都说了。 报告过程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据说其他队伍需要进行仔细的审问来验证是否背叛,但我们队伍却不需要这样的过程。 「啊,这位小姐肯定不是叛徒。」 在返回遗迹的冒险者中,有一些人认出了我的声音。 虽然当时是半夜,看不清脸,但带着小女孩的全副武装的女战士只有我一个,所以光听声音和看轮廓就知道是我了? 「那个,新出现的深渊祭司,你们知道吧?第一个和那家伙交手的就是这位小姐。虽然没过多久就让它逃掉了。」 「嗯,是这样吗……?失礼了。感谢您的配合。」 多亏他们证明了我曾与深渊祭司交战,我才得以免除复杂的验证程序,直接被认定为非叛徒。 或许是因为我曾与深渊祭司短暂交手,他们问我是否知道是谁讨伐了尸骸巨人,但是……。 「诶……?不是圣骑士们做的吗?」 「……如果您不知道就算了。」 我装傻充愣,他们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们似乎根本没想过是我干掉的。 总之,报告结束后,我问圣骑士,我想回城了,能不能把委托处理成已完成状态。 理由是,如果尸骸巨人和深渊祭司真的死了,冒险者也就没有必要再插手了。 「嗯……。」 圣骑士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胡子,然后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并在委托书上签了完成的字样。 实际上,遗迹守护失败了,祭司们也都被杀光了,按理说应该算作委托失败,但……。 「这次的惨剧也是因为我们这边轻率地离开了阵地,所以我们会特别将其处理为已完成状态。」 说是他们自己也有责任,所以会灵活处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类的。 条件是不把圣骑士们的失误说出去,就可以把委托认定为完成。 没有理由拒绝。 教团方面可以避免颜面扫地,而我们也可以拿到原本拿不到的委托报酬。 可以说是双赢的条件。 我欣然同意,并因此获得了委托完成的签名。虽然比起我们的辛苦,这报酬真是少得可怜。 ======[ 芙蕾德, 艾米 ]====== 希尔德与圣骑士谈话的时候,芙蕾德和艾米在远处等着她谈完回来。 「……」 「……」 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 芙蕾德将大剑插在地上,一只手搭在剑柄末端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艾米。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干嘛这么盯着我看?有什么话要说吗?」 一直盯着希尔德背影的艾米,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看向芙蕾德。 「你不累吗?」 芙蕾德问道。 「……什么?」 「我是说,你不累吗?」 「不是,你突然说什么……。」 你不累吗?艾米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你昨天,没睡吧?」 直到锐利的金色瞳孔直视着她。 「你,你说什么……。」 直视着哑口无言的艾米,芙蕾德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近乎质问般地继续说道。 「你以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芙蕾德已经确定了。与凌晨才睡着的布伦希尔德不同,艾米整晚都没睡。 「你,装睡装得很努力嘛……没想到吧?从睡眠中醒来时的反应,和停止装睡时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她是今天早上才确信的。 唤醒沉睡的意识和睁开紧闭的眼睛,这之间存在着细微的反应差异。芙蕾德能够察觉到这一点。 因为她也一直在艾米附近监视她,彻夜未眠。 「那,那是……。」 艾米咂了咂舌,低头看着芙蕾德。紧张感骤然飙升。一滴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装睡……装睡……为什么呢?紧张?不安?我和希尔德小姐都在旁边,你还有什么好不安的……?」 芙蕾德拉长了尾音,用低沉的语气质问着艾米。 「啊,难道是把我和希尔德小姐当成危险人物了……?」 「……」 「你都听到了吧?」 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确认。 不容置疑的尖锐嗓音,让艾米确信,即使她用谎言狡辩也无济于事。 「……是啊,我听到了。」 于是,艾米像吃了黄连一样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坦白了自己已经知道了希尔德的真实身份,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承认了自己听到了格尔达的话。 「真乖。以后也要这样,老老实实地回答。」 芙蕾德像早就料到了一样,瞪大眼睛盯着艾米,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大剑的剑柄。 「你在希尔德面前演戏的原因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在希尔德面前装傻?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我露出破绽,说不定会被和她一起埋在格尔达旁边吧?」 艾米回答说,因为她不想死。 在她看来,「希尔德」并不是那种会因为身份暴露就杀人灭口的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现在保持沉默的原因是什么?」 第二个问题。 现在就算你揭露希尔德的身份,圣骑士也会保护你,你为什么一言不发? 「……和你一样的理由。」 「什么?」 芙蕾德有些慌张地反问道。 或许是因为她的反应很有趣,艾米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尽管她还在微微冒着冷汗。 「虽然她是莱茵王国的通缉犯,但那又不是我的国家……而且她的脸蛋和性格都完全是我的菜,如果因为身份暴露被抓走,那不是很可惜吗?」 她没有告发希尔德,是因为她喜欢希尔德这个人。这番回答赤裸裸地表明了她对希尔德另有所图。 芙蕾德的警惕心飙升到了极点,只不过方向略有不同。 「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吗?你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和你不一样。」 芙蕾德皱着眉头回答道。 她坚信,自己对布伦希尔德的感情是纯粹而高尚的恋爱,与这个女人对布伦希尔德外貌产生的轻浮而低俗的兴趣截然不同。 「是吗?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姑且相信你吧。」 艾米耸了耸肩,轻蔑地笑了笑,仿佛已经看穿了芙蕾德的想法。 虽然芙蕾德比她大两岁,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成熟气息的却是艾米。 「话说你口才不错嘛?结巴是装出来的?」 「……不是装的。少废话,好好回答问题。」 芙蕾德咂了咂舌,反驳道。 「你说你害怕被希尔德『灭口』才演戏,但实际上是因为喜欢希尔德才帮她隐瞒身份?你的话前后矛盾。」 如果真的害怕被灭口,在见到圣骑士的时候就应该揭露希尔德的身份了。 如果是因为喜欢希尔德才帮她隐瞒身份,那就没必要编造害怕被灭口的借口。 芙蕾德是这么想的。她认为恐惧和爱慕是两种无法共存的情感。 「嗯……其实,我演戏还有一个理由……。」 艾米用指尖挠了挠脸颊,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理由让她有点难以启齿。 「什么理由?」 芙蕾德晃了晃剑柄,大剑发出咔哒一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让她赶紧老实交代。 「就是……等关系更亲密一点之后,再过一段时间,告诉她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这样就能刷点好感度。」 艾米说出了最后一个理由,略带羞涩地移开了视线。 「……」 芙蕾德沉默不语。 因为她自己没有揭穿布伦希尔德身份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自尊心让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想法竟然和这种女人一样。 ======[ 希尔德 ]====== 确认委托完成,离开森林返回城市的路上。 「……」 「……」 艾米和芙蕾德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她们甚至刻意避免与对方眼神接触。 「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吵架了吧?」 「没,没有。」 「才,才没有呢……!」 搞什么鬼。 两人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摇头否认。 她们的反应如此一致,简直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诡异。 EP10. 因为喝了酒 (1) 走了整整一天,终于到达了贝斯皮安的城门前。 「身份牌。」 靠在城门边的卫兵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要求出示身份证明。说是太阳落山后,只有身份核实的人才能通行。 这是为了防止重刑犯趁着夜色潜入城内而采取的措施。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 「我是铜牌冒险家希尔德,正在完成教会的委托返回的路上。」 我走到队伍最前面,向卫兵出示了冒险家徽章。 「铜、铜牌冒险家,芙蕾德……」 「我这个可以吗?」 芙蕾德也走到我旁边,举起了她的冒险家徽章,而艾米则掏出了证明她是魔塔所属正式魔法师的标志。 魔塔的标志自不必说,我和芙蕾德脖子上挂着的冒险家徽章也可以作为检查身份的证件使用。 铁牌以下的冒险家实际上和流浪汉或临时工没什么两样,所以就算拿出徽章也没什么意义…… 「嗯……确实,是铜牌没错。」 铜牌的话就不一样了。 成为铜牌冒险家意味着冒险家公会为我的身份做担保。 除非是像领主城堡或军事设施那样对身份确认非常严格的地方,普通的城门之类的地方可以毫无问题地通过。 「确认完毕。通行吧。」 正因如此,卫兵确认了徽章后,像是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似的,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路。 小说里经常会出现对女性进行不必要的搜身,或者公然索要贿赂的卫兵,但在这个城市,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因为要是敢这么做,下一秒就会脑袋搬家,挂在城墙上示众。 贝斯皮安的领主对他的下属相当严格。 这并非出于正义或道德,而是因为如果手下惹是生非,就会导致旅客和冒险家数量减少,收入锐减…… 嘛,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吗? 虽然只是顺便提到的一个简短设定,但据说也有一些城市会以搜身的名义扣押身份低微、容貌姣好的女子进行「圈养」。 至少在这里不用担心这种事发生,可以安心生活。不管理由是什么,对我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 冒险家公会委托所内部一片狼藉,就像被暴风雨席卷过一样。 比我先一步返回的冒险家们正激动地大声叫嚷着,互相争吵。 大概是因为那些背叛的冒险家吧。 背叛的冒险家也有同伴,被背叛者杀害的冒险家也有同伴,所以乱成一锅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即使在一片混乱中,他们也不敢对作为甲方的公会职员发火,这副模样真是太有冒险家的风格了,让人忍不住想笑。 「真是一团糟。」 艾米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小声点,惹上麻烦就不好办了。」 我劝艾米不要说得太直白,然后找到接待员小姐,提交了完成委托的确认书。 也许是因为参与委托的铜牌冒险家和教会派遣的祭司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状,今天接待员小姐的脸色看起来格外苍白。 在接待员小姐阅读确认书的时候,我向她简短地汇报了这次委托的情况。 我说在逃离深渊祭司和尸妖的过程中,格尔达被对方的魔法击中;之后我们躲在洞穴里,撑了一整天,确认没有动静后再返回。 这两件事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让我有点良心不安,但也不能说出真相。 「这样啊。深渊祭司杀害了格尔达小姐……真是令人遗憾。」 也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危险的委托,委托所里到处都是同伴被杀害的冒险家,所以接待员小姐没有丝毫怀疑地接受了我的报告,并记录下来。 「……能平安归来真是万幸。辛苦了,希尔德小姐,真的。」 说完,她带着一脸精神疲惫的笑容,将报酬递给了我。 「这可能有点冒昧……这个公会以后会怎么样?」 我收下她递过来的报酬,顺便问了问贝斯皮安冒险家公会的未来。 我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这次的惨剧实际上足以动摇公会的根基。 作为公会中坚力量的铜牌冒险家数量锐减,如果教会追究责任,可能还要支付巨额赔偿金。 圣骑士们说,他们不打算追究没有背叛的冒险家的责任……但向公会索赔是另一回事。 教会的祭司被屠杀是背叛的冒险家所为,但仔细想想,他们也是公会担保的铜牌冒险家。 所以,教会因他们的背叛而遭受的损失,可能需要公会方面负责赔偿。 「这个嘛……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接待员小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说公会高层正忙于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但她只是一个底层接待员,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不过……嗯……应该不会倒闭吧。大概。」 接待员小姐尴尬地笑了笑,像是要让我安心似的点了点头。 这番话是有确凿根据的断言,还是面临公司破产的员工一厢情愿的乐观希望? 至少从她的表情来看,更像是后者。 「领主大人当然不用说,市民和教会也不希望冒险家这种人力资源消失吧。」 听她后面的话,似乎也有一些根据。 「那就好。我对这个城市还挺有感情的。」我轻松地耸了耸肩,道别后,拿着钱袋回到了同伴身边。 「结束了吗?那我们走吧。再待下去我的耳膜都要炸了。」 靠在墙上皱着眉头的艾米看到我回来,喜出望外地催促我赶紧离开。她一脸再也无法忍受这喧闹的表情。 「……」 芙蕾德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也表明她赞同艾米的意见。 「好吧,走吧。我也觉得有点晕了。」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委托所,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叫喊声。 真担心他们会互相拔刀相向。 「——你丫要是不服就出来单挑!别光在那儿耍嘴皮子!」 「出来就出来,谁怕谁啊?你个小兔崽子……!」 ……就像这样。 ◆◆ 离开杀气腾腾、喧闹不堪的委托所街道后,我们为了分配报酬和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前往了一个更安静的休息场所。 「哦,平安归来啦?听说公会现在乱成一锅粥了,姑娘你运气不错啊。」 「不是运气,是实力。」 没错,就是我和芙蕾德住的「雪原熊的休憩处」一楼的酒馆。 这是艾米的提议。她说为了庆祝我们从危险的委托中平安归来,要喝一杯。 ……这丫头才十八岁怎么就这么喜欢喝酒?虽然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总之,上次拒绝了她一次也让我有点过意不去,而且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所以就带着她来了雪原熊的休憩处。 繁华街区的酒馆里到处都是醉鬼,和刚才的委托所一样吵闹,但这里比起其他地方还算安静清幽。 因为这里的酒价和住宿费一样比其他地方贵,所以酒鬼们根本不会来这里。 「总之,请给我来一瓶雷司令。酒杯要两个……不,三个。」 我指着艾米和芙蕾德坐着的桌子,向老板点了一瓶葡萄酒。 原著中布伦希尔德唯一喜欢喝的莱茵王国产白葡萄酒。 一开始我想点啤酒,但这世界的啤酒实在是不怎么好喝。 不,说实话,难喝得要死。怎么说呢,就像打开盖子后在盛夏的马路上放了一天的味道?这也算酒? 这世界的人们整天喝的都是这种玩意儿,还一个个喝得津津有味,但对于习惯了充满气泡的冰镇啤酒的我来说,这味道简直难以忍受。 今天是为了庆祝才喝一杯,所以不想喝那种垃圾,想喝点像样的酒,即使要多花点钱。 「身为冒险家,喝点麦酒就行了,干嘛要喝这种高级酒?」 「没有吗?」 「有是有……不过要五个银币,你确定吗?」 确实有点贵。虽然不是付不起。 我把5个银币递给伸出五根手指的老板,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拿出一瓶酒递给我。 「给你。一瓶雷司令,三个锡制酒杯。还想喝的话随时跟我说,还剩两瓶。」 「我考虑一下。」 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走向两人坐着的桌子,把葡萄酒和锡制酒杯放在她们面前。 「啊……?这不是雷司令吗?这酒很贵的……」 艾米惊讶地看看酒瓶,又看看我,似乎没想到我会带这么高级的酒来。她原本以为只是随便喝一杯。 「别客气,尽管喝。我请客,作为队长。」 我轻轻拍了拍艾米的肩膀,笑着说道。 就像中了彩票的同学,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请老朋友喝唐培里侬香槟王一样。 「真的?希尔德你请客?」 「是啊,庆祝我们平安归来。」 「天哪……」 艾米感激地看着我,舔了舔嘴唇。那表情就像看着慷慨发放奖金的老板的外国劳工。 ……至于吗? 一瓶酒5个银币,对于冒险家的收入来说确实是笔不小的开销,但说实话,对我来说只是稍微奢侈了一把而已。 因为我作为铜牌新人,算是比较有钱的。 这么说吧,比起干掉四十只哥布林,解决一个强盗的收益更高。 在我作为下层民众屠夫的时候,经常把整个村庄或商队洗劫一空,所以收入相当可观。 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没钱的铁牌冒险家会转行当强盗或山贼了。 当然,我和他们不同,我始终是「正当防卫」,但仅凭正当防卫的收益,我就足以负担得起这种程度的奢侈。 只是没必要这么做,所以我一直很克制。 EP10. 因为喝了酒 (2) 点了一些下酒菜,就着酒慢慢品尝了一个小时。 原本以为一瓶酒就差不多了,结果酒局一直持续到空酒瓶堆满桌子。 这真是一场奢侈的庆功宴。 就连一开始还唠叨着葡萄酒不该这么喝的老板,最后都主动送上了一盘没点过的炒肉,还问我们还有什么需要的。 我本来只想适度地喝一两杯就散场,没想到艾米和芙蕾德都挺喜欢喝酒的,尤其是芙蕾德,比我想象中能喝多了。 难道这就是冒险家的本性?就算外表看起来青涩单纯,骨子里也流淌着豪迈的血液? 「啊——!这才叫喝酒嘛!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你,你以前喝过吗?」 「魔法师赚钱的路子多着呢。问题是买了魔导书和试剂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没,没钱了……就不能喝了吗?」 「话是这么说,我还能真穷得叮当响不成?」 「也,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瓶酒5个银币确实不算便宜,但也不至于贵到让人望而却步吧?这次的委托报酬足够买很多瓶了。」 「那,那就好。下一瓶你请客吧。」 「话题怎么变成这样了……?也不是不行,如果你也买一瓶,我当然可以请。」 「嗯……好吧。」 她们俩互相调侃着,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更过分的是,她们似乎觉得光自己喝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只要我的酒杯一空,她们就立刻给我倒满。 「这杯我请。来,再干一杯!干杯!」 「hia….好好喝哦….希尔德你也尝尝!」 我说我不太喜欢艾尔啤酒,她们居然又点了几瓶虽然比不上雷司令,但也还不错的酒。 「呃……嗯。好,我知道了。」 她们劝酒劝得那么自然,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不知不觉就喝了很多。即使是布伦希尔德的身体,也开始感到醉意上涌了。 等等,布伦希尔德的酒量本来就很好吗? ……不知道。在原著小说里,布伦希尔德喝酒也就浅尝辄止,从没喝醉过。 「呼……」 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那就是照这样喝下去,我迟早会醉倒。 「嗯,这个也不错。来来,希尔德你也尝尝。」 「啊,希尔德!你杯子空了!我帮你倒!」 ……感觉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 之后我好像又喝了两个小时。 都说了是「好像」,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 「啊……头好痛……」 我明明记得刚才还在喝酸酸甜甜的绿色酒,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紧闭的窗户缝隙照射进来,鸟儿的鸣叫声钻进我的耳朵,在脑子里回荡。 「现在几点了……?」 被窝里又湿又热,大概是整晚都出了汗。我的身体软绵绵的,感觉又沉重又轻盈。 总之,现在的身体状态糟透了。 感觉就像是一个玩过头顶旋转的街舞小子,最后得了圆形秃顶一样,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现在是,是早上吧……不会喝了一整晚吧……?」 我用手按着晕乎乎的额头,撑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坐了起来。 「哈啊……」 我叹了一口气,嘴里混杂着甜甜的果香和浓烈的酒味。 我用食指揉了揉眼睛,然后睁开,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形状和颜色都混在一起。 汗湿的衬衫,裸露的肌肤,还有紧紧贴在身上的头发。 滑落到腰间的被子下,亮柠檬色的阴毛像草坪一样若隐若现。 「……啊?」 我顿时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然后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没穿衣服……?」 再看一遍还是一样。 我好像把盔甲和内衣都脱掉了,身上只随意地披着一件解开了扣子的白色衬衫。 唰。 「这里也……没穿。」 我悄悄掀开被子,发现下半身一丝不挂,白花花的肉体完全暴露在外。 什么情况? 如果和我一起喝酒的是男人而不是艾米和芙蕾德,我肯定会认为自己晚上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我根本就不会和男人一起喝酒…… 总之,我现在脑子一片混乱,脸颊也开始发烫。 「到底……」 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完成委托后,我们三个一起喝酒……但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我衣衫不整、满身是汗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不知道。 不知道是喝断片了,还是宿醉让我的大脑拒绝思考,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昨晚的记忆。 不过……应该也不用太惊慌吧。 我两腿之间没有异样,被子上也没有血迹,而且我好好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说明我没有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 或许,我是喝完酒回房间睡觉,然后因为酒劲发热,所以才脱掉了睡衣和内衣……? 对,一定是这样。 这很正常。我以前世界的一个朋友,一喝醉就喜欢脱衣服。 虽然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这样。 「哈啊……」 我叹了口气,暗暗发誓以后要少喝酒,然后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完全掀开。 昨晚发生了什么,问问我的同伴就知道了。 满身汗黏糊糊的,难受死了。我打算先去浴室洗个澡,然后再找点衣服穿。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嗯……」 「哼……」 因为脑子还晕乎乎的,我没注意到被窝里的不速之客,直到再次愣住之前。 「……啊?」 眼前的景象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艾米穿着透明的紫色睡衣,而芙蕾德除了内裤之外什么都没穿。 我的同伴们和我一样衣衫不整,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睡在我的两侧。 「……」 ……什么情况? 不,真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们为什么睡在这里? 这已经不是混乱,而是惊悚了。 喝断片之后,第二天早上在旅馆的床上和同伴一丝不挂地躺在一起。 这怎么看都像是我们三个酒后乱性了。 还好我现在是女儿身,如果是我以前世界的身体,我肯定已经像小学生参加开学典礼一样尖叫着四处乱窜了。 虽然在这个世界算成年了,但以地球的标准来看,艾米还是未成年。 芙蕾德虽然二十岁了,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三四岁。 我居然酒后乱性对她们做了那种事? 如果在地球上,全副武装的男人喊着「FBI,Open the door!」破门而入,用枪指着我,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当然,我是无辜的。 绝对是。这根本不可能。我疯了才会对她们下手。 酒后乱性也要有个限度,就算我嗑药了,也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再说,我也没有作案工具啊。 我的第三条腿早就安息了,还没好好用过一次就消失了。真可怜。 所以在那方面我可以放心。 大概吧。 「哼……」 「嗯啊……」 「……」 ……所以她们,就是……那个……那个啥。对,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她们肯定也是喝得烂醉,连回自己房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们只穿着内衣,肯定也和我一样是因为觉得热才脱掉的。 ……对吧?一定是这样吧? 只能是这样。 我以我的名誉和良心发誓,一定是这样。 ◆◆ 我好不容易才理清混乱的思绪,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以免吵醒她们,然后走向浴室。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那是我的内裤……那是芙蕾德的裤子?椅子上挂着的是艾米的袍子吧。 盔甲好歹还放在角落里,但其他的衣服都乱七八糟地扔得到处都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用衣服打了一场雪仗呢。 ——扑通! 「呼……」 我把浴缸放满水,然后坐进去,冰冷的水流瞬间包裹住我的全身,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是因为早上所以没热水吗?从水泵里流出来的水像冬天的湖水一样冰冷刺骨。 不过这也让我清醒了不少。 我像要沉下去一样把自己埋进冰冷的浴缸里,仔细地清洗着汗湿的头发和身体。 我决定等艾米和芙蕾德醒来后,一定要问问她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我有点害怕问,但又不得不问。 虽然我确信「那种事」没有发生,但凡事都有万一。 虽然应该不会,肯定不会,必须不会……但我喝醉后,也许会做出一些出乎我意料的疯狂举动,这种可能性也不是零。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我该怎么办? 光是想想就让我眼前一黑,感觉快要晕过去了,所以我决定不再想了。 EP10. 因为喝了酒 (3) 咔哒。 洗完澡后,我用挂在墙上的毛巾擦干头发上的水珠,猛地打开了浴室门。 我想着在艾米和芙蕾德醒来之前先穿好衣服。 但是。 「哦。」 「啊,呃,啊,嗯,希尔德,希尔德小姐……?醒,醒了吗?」 迎接一丝不挂走出浴室的我的,是早已醒来,正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的艾米和芙蕾德惊讶的眼神。 「啊……那,你们醒了啊……?」 我下意识地展开毛巾遮住身体,尴尬地笑了笑。 因为毛巾并不长,所以即使遮住了,胸部的一半和腹股沟末端也赤裸裸地露了出来。 「啊哈哈……」 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虽然我知道从生物学角度来说都是同性,所以没必要害羞……但人心这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控制的。 如果像去公共澡堂那样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话还好,像这样突然暴露身体,我的抵触情绪还是很大的。 当然,说公共澡堂没关系也只是比喻而已,实际上我一次都没去过。 因为在那种地方我必然会抬不起头来,而且我心里还残存着一丝良知和羞耻心。 这个世界的公共澡堂大部分都是混浴的。我的脸皮还没厚到能坦然地走进那种地方,泰然自若地洗澡。 ……好像说得有点多了。 简而言之,现在这种情况让我尴尬又害羞,简直难以忍受。 「那……先穿衣服!先穿衣服吧!」 「啊,嗯啊。那,那就。那就先穿吧……!」 我一脸茫然地支支吾吾地回答后,小步跑向衣柜,立刻拿出新的内衣穿上。 就这样先把重要部位遮住后,我又拿出一套新的裤子和衬衫穿上。 「呼……」 这时我的心跳才稍微平静下来。 ◆◆ 穿好日常服后。 我用毛巾擦拭着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咳咳。」 然后,我看着端坐在床边的艾米和芙蕾德,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呼……」 「嗯……」 芙蕾德像是想起了刚才的景象,脸颊涨得通红,躲避着我的视线,而艾米则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呼……」 我把湿漉漉的毛巾放在桌子上,轻轻地甩了甩头发,整理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感觉心里有些堵得慌。不对,应该说是胀得难受?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那个……能问点事吗?」 终于,到了必须确认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刻。虽然我真心不想问,但这是我必须问的事情。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我开口了。 我衷心祈祷她们不要回答什么「火热的夜晚」或者「我是第一次」之类的话。 「咳咳……!」 一直躲避我视线的芙蕾德肩膀僵硬地咳嗽了一声。 「……你一定要听吗?」 艾米用一种「你能承受得了吗」的表情看着我反问道。 这种反应,感觉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情况,这反应。」 一种可怕的预感,就像锥子一样刺入了我的脑海,我觉得我的祈祷落空了。 「不会吧,不会吧……!」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头晕目眩的感觉,从脚尖涌上全身,我脸色苍白,僵硬地绷着脸,微微颤抖着嘴唇。 「不,不会吧……?不是那种事吧?」 我充分表达了只要不是我现在脑子里想的那件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无所谓的心情。 但现实是残酷的。 「……负责吧。我已经嫁不出去了。」 艾米举起双手,轻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红着脸小声说道。 「我,我也是,那,第一次!第一次啊!请对我负责……!」 芙蕾德也并拢双腿,不停地摩擦着,红着脸喊道。 我已经没有心思回应她们的话了。 负责。嫁人。第一次。负责。 这些沉重而可怕的词语,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地旋转着,震荡着我惊恐的内心。 这些词语没有其他的解释。无法逃避,无法躲藏的现实像铁锤一样击碎了我的精神。 我做了。 是因为喝醉了酒,完全失去了自制力吗?虽然我一点也不记得了,但我昨晚确实度过了一个激情四射的夜晚。 和一个文件上未成年,以及一个外表上未成年的女孩。 我。对她们。对这些孩子做了那种事? 还是同时对两个?在她们都喝醉的情况下? 令人难以承受的冲击性现实。 「啊,啊啊,呜啊啊啊……」 我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张开的嘴里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一种令人眩晕的坠落感。我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坠入了无底深渊。 就像后脑勺被匕首刺中一样,我的眼睛翻白,意识像暴风雨中的雾气一样消散。 「啊啊啊啊……!」 我就这样昏了过去。 「啊,啊啊……?希尔德!?等等,醒醒……!」 「希尔德小姐?!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在嗡嗡作响的耳膜之间,我似乎隐约听到了两人慌乱的声音。 因为我的听觉也几乎失灵了,所以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 ◆◆ 四十分钟后。 我终于醒了过来。我被整齐地放在床上。 「怎么回事……是梦吗……」 这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是虚弱的呻吟。 我像一个落叶飘零的垂死病人一样,闭着眼睛,颤抖着抬起手臂,轻轻地盖在眼皮上。 对,一定是梦。 几乎全裸着醒来也好,床上躺着艾米和芙蕾德也好,之后洗澡以及从两人那里听到的冲击性的事情也好。 一定都是噩梦。仔细想想就知道了。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真是的,怎么会做这种梦。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战斗不知不觉中积累了疲劳吗?还是因为喝酒? 对,以后要少喝酒了……。 「希尔德小姐!您醒了吗!太好了,太好了!」 我的逃避现实到此为止。 我拿开盖在眼睛上的手臂,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艾米和芙蕾德担忧的脸庞。 两人都穿着和「噩梦」里一样的衣服。 ……看来不是梦啊。我去。 「就这样……永远睡过去吧……」 「不行!」 当我说着这样的话,想要再次闭上眼睛时,芙蕾德急忙抓住我的肩膀,快速地摇晃着我。 「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 她说着难以置信的话。 「……开玩笑?」 开玩笑……? 什么。 是? ……所以,什么都没发生? 当我混沌的思绪抓住这句话的含义时,我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半睁的眼睛猛地睁大。 「开玩笑的?!」 我猛地坐起身,大喊道。 - 啪! 我的额头像弹簧一样撞上了芙蕾德的头。 「hia!」 伴随着一阵仿佛有火花在眼前迸发的剧痛,被我的额头撞到的芙蕾德像被踢飞的小鸡一样尖叫着,从床上摔了下去。 「啊呀?!」 艾米吓了一跳,耸了耸肩,想要赶紧躲开,却被芙蕾德的胳膊绊倒,失去了平衡。 伴随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两个女孩一起滚到了地上。 「哎呀呀……」 我捂着疼痛不已的额头,狠狠地瞪着两个女孩。 就算没撞到她,我也会捂着额头的。 ◆◆ 片刻之后。 分开胳膊和腿后站起来的艾米和芙蕾德,向我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的始末。 说什么火热的夜晚啊,负责啊,都只是玩笑而已。 实际上,她们把我这个醉鬼扶回房间,放到床上,然后我嫌热,开始脱衣服,她们不知所措地想要阻止我,结果一起摔倒在了床上。 紧接着,她们也因为醉意上涌,就这样睡着了。 说什么负责之类的,原来是她们在我去洗澡的时候,醒来后串通好的玩笑。 说是艾米提议的,芙蕾德犹豫了一下,被她说服了,最终同意了。 因为还有些醉意,所以觉得我吓得目瞪口呆的样子会很有趣。 ……真是无语。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让两人跪在床下,愤怒地开始了长篇大论。 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开这种过分的玩笑算什么。 「明白了吗?就算关系再好也要有底线——也就是礼貌——比我小两岁还——我对你们太放松了——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就这样过了三十分钟。 「那个……希尔德?我们知道错了,能原谅我们吗……?已经说了三十分钟一样的话了……」 被我压迫得举着双臂的艾米用颤抖的声音求饶。 「什么?烦了?就算烦也要继续听。这是作为长辈的训诫和忠告。」 我当然断然拒绝了。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连地狱的恶魔都会为之鼓掌的无情审判官。 和我受到的惊吓相比,胳膊和膝盖发麻根本不算什么痛苦。 「我,我们是同岁的……」 「做的事情都一样!」 想要小声反驳的芙蕾德一脸委屈地闭上了嘴。 直到经过一个小时的长篇大论,我终于允许她们把手放下来。 我真想再训两个小时,但肚子饿了,所以这次就特别放过她们吧。 真是的,开什么玩笑。 吓死我了。 EP10. 因为喝了酒 (4) ======[ 芙蕾德,艾米 ]====== 正确的伦理道德观和贞操观念。对长辈的礼仪和尊重。 即使关系再亲密,也要遵守应有的界限,以及社会普遍接受的玩笑尺度。 希尔德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说教后,戴上头盔,穿上盔甲,说要去拿早餐,然后离开了房间。 把芙蕾德和艾米——这两个搞恶作剧弄乱她衣服的家伙——留在了房间里。 走廊里回荡的咔哒咔哒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之后。 「…看吧。我,我的话没错吧?」 芙蕾德转向艾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在说,现在知道如果不听我的劝告会发生什么了吧。 「是啊…这次我确实有点轻率了。」 艾米也平静地承认了这一点。 竟然因为一句负责的话就晕过去了。 幸好只是为了试探希尔德的反应才开的玩笑,如果是真的做了需要负责的事情,善后工作根本无法进行。 「没想到她会晕过去。差点就出大事了。」 艾米松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 她像要人好好享用似的,赤裸裸地躺在床上,我还以为就像成熟的水果一样,只等着采摘品尝了…. 『…看她的反应,根本就没熟。要是真吃了,肯定会严重消化不良。』 看起来成熟的氛围终究只是外表而已,她的内心实际上和没熟的青涩果实没什么两样。 『也是,能把老掉牙的说教唠叨三十分钟的人,在某些方面肯定古板得要命。』 虽然从外表上看难以置信,但看到她钢铁般坚定的贞操观念,或许以她的外貌和年龄,意外地一次恋爱经验都没有也说不定。 艾米感到意外的同时,对希尔德的兴趣也更加浓厚了。 「感,感谢我吧。多亏我阻止了你轻举妄动。」 芙蕾德用包含着怜悯和些许轻蔑的眼神看着艾米,叹了口气,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 两人解释说,她们是想阻止喝醉的希尔德脱衣服,结果因为醉意,不小心一起睡着了。 这其中其实掺杂着一些不能告诉希尔德的小谎言。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是真的,但这并不是因为艾米和芙蕾德也醉得无法支撑,而是另有原因。 因为她们每次喝完自己的酒,都会劝希尔德再喝一杯,所以她们实际喝的酒量最多只有希尔德的一半。 虽然判断力因为醉意而有些模糊是事实,但还不至于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 那么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相是…. ◆◆ 从早上醒来前的几个小时。 当连一直笑呵呵看着营业额上涨的旅店老板都开始担心她们是不是该少喝点的时候。 「咕咚,咕咚,咕咚……咔啊啊啊…!」 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最终完全失去理智的希尔德,脸颊通红,开始对着酒瓶吹瓶。 谁都能看出她喝醉了,神志不清。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流淌的液体已经浸湿了她的胸口。 「嗯…没想到会醉成这样。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了…?」 「是,好像是….」 看着她失态的艾米和芙蕾德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阻止她了。 虽然她们是想看看希尔德喝醉后可爱的样子,所以才不断地劝酒,营造气氛…. 但她们想看的,是喝醉后变得可爱的希尔德,而不是喝到胃里翻江倒海,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的希尔德。 「hia…. 呼,这个,好喝…. 舔舔。」 然而,看到她开始舔空酒瓶的瓶口,醉成这副模样,如果再让她喝下去,这种惨剧很可能会变成现实。 「…看来得结束了。」 「是,是啊…?」 因此,两个女孩决定结束这场似乎要通宵达旦的酒局。 「希,希尔德小姐。该,该回房间了吧?你好像喝太多了。」 「是啊,希尔德。今天又不是世界末日,对吧?下次再一起喝吧。」 一个人是因为觉得灌得差不多了,该进行下一步了。 「回去,回去好好休息吧。你辛苦了。该休息了。」 另一个人是因为已经欣赏够了希尔德的可爱模样,心满意足了。 「诶…? 这么快…?」 然而,希尔德却把她们的劝阻当作耳旁风,半眯着眼,似乎很不情愿地撒娇。 「哈…好热…….」 说完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一瓶,抱怨着热死了,然后微微拉开湿漉漉的衣领,用手扇着风。 「希,希尔德小姐?」 「现在是夏天吗…? 为什么这么热…?」 似乎光用手扇风还不够,她甚至开始撩起衣服,露出小腹,像是要把上衣连同盔甲一起脱掉。 「等等,等等!停下!停下,希尔德小姐!」 吓了一跳的芙蕾德急忙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嗯…? 可是…好热啊….」 「就算热也等等,稍微忍耐一下!」 芙蕾德使出浑身力气压住希尔德不断向上移动的手臂,同时拼命地向艾米使眼色。 『快,快把她带上去!』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如果放任不管,她可能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衣服全脱了。 就算要脱,至少也要回房间再脱吧。 「是啊,希尔德。我们先回房间吧。回房间。好吗?来,起来。」 艾米也不希望希尔德在这里脱衣服,于是立刻点头,从后面抓住希尔德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 「呼….」 希尔德发出奇怪的呻吟声,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不,与其说是站起来,不如说是被扶起来更贴切。因为她已经连自己都站不稳了。 「老板,结账了吧?我们先上去了!」 「啊?哦哦。去吧。」 一直旁观,期待着能看到好戏的旅店老板愣愣地点了点头。 一边啧啧嘴,心想如果自己的女儿这样喝酒,他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 「呼….」 把希尔德放在床上后,艾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叹了口气。 希尔德别说上楼梯了,就连站都站不稳。把她搬到卧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要承受一个人的体重,再加上盔甲的重量。 虽然芙蕾德帮忙分担了一些重量,但对于体弱的魔法师艾米来说,即使是分担后的重量也是相当大的负担。 『不过,总算…准备工作完成了。』 艾米伸出红色的舌头舔了舔上唇,眯着眼看着眼前这道丰盛的大餐。 「哈…好热….」 双手一得到解放,这位柠檬色头发的女骑士就熟练地解开盔甲,脱掉棉衣。 她脱掉了棉甲下面穿着的白色上衣,以及靴子和裤子,只剩下汗湿的内衣,衣着十分暴露。 甚至连上衣都因为被酒浸湿而变得半透明,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几乎和没穿没什么两样。 即使躺着,那对丰满的胸部依然挺立,肌肤光滑细腻,泛着诱人的红晕。 「哈….」 微微张开的嘴唇间,吐出带着热气的叹息。 这景象太迷人了。芙蕾德看得入了迷,屏住呼吸。 她在心里发誓,永远不会忘记此刻映入眼帘的景象。 然后。 就在芙蕾德激动得浑身颤抖,呆立不动的时候。 「太…热了….」 「是啊,是啊。很热吧?」 艾米脱掉碍事的斗篷和长袍,只穿着薄薄的内衣,爬上了希尔德躺着的床。 像捕猎的蛇一样,动作流畅而自然。 「艾米…?」 「来,来,把衣服都脱掉吧。这样会凉快些。凉快了心情也会好很多。」 艾米对着半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希尔德,嘴角高高扬起,微笑着把手伸向她的上衣。 「嗯….」 艾米灵活的手指像变魔术一样,迅速解开了上衣的纽扣。 连同里面遮挡胸部的内衣一起。 唰。 雪白而湿漉漉的上衣向两边敞开,艾米把内衣扔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闷响。 「哈….」 艾米咽了咽口水,满怀期待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那块被布料遮盖住的丰满的肉体,以及中间那颗可爱的粉红色突起。 EP10. 因为喝了酒 (5) 「呼…怎么样,感觉凉快些了吗?」 「嗯…稍微…一点点…」 希尔德袒露着胸部,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酒精上头的大脑,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只是,对比刚才稍微凉快了一些而感到满足而已。 「那么…这个也,脱掉吧?」 艾米俯视着希尔德,然后将视线移到一旁,转向了最后一块高地。 朝着那双修长白皙的鹿腿之间,被汗水浸湿、隐约可见内里的三角形布片。 「…咕咚。」 艾米咽了口口水,将手指轻轻地放在希尔德的骨盆两侧,用指尖滑过她的肌肤,将勾住的布片向下拽去。 「…柠檬色。还有…粉色。」 与头发相同的柠檬色体毛,如同新的一般紧紧闭合的粉红色缝隙,以及在蒸腾的热气中混合着的浓郁体香,艾米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切。 甜美得仿佛要将鼻子融化掉的体香。 「嗯嗯…. 现在…感觉好多了…」 或许是因为内衣也全部脱掉了,希尔德感觉恼人的热气迅速消散,她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为了全身心地感受肌肤上蔓延的凉意,她将原本紧紧并拢的双腿张开到比肩膀略宽的程度,彻底暴露了腿间的景色。 这本来只是一个本能的动作,但在酒精和兴奋的双重作用下,艾米却将它视为一种默许。 「希尔德,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好…舒服…」 「……要我让你更舒服些吗?」 「更…舒服…?」 希尔德转动着快要闭上的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水果香气和酒味混合的唾液,顺着微张的嘴角缓缓流下。 「是啊,我可以让你比现在舒服得多。怎么样?」 「……嗯。」 这并不是理解了艾米话语中隐含的阴险意图后做出的回答。 不,别说理解意图了,希尔德现在已经醉到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旋地转的视野,晕眩的头脑,忽冷忽热的躯体,还有袭来的睡意。 现在的希尔德,智商已经下降到了字面意义上的蜗牛水平。 「更…舒服…一点…」 她口中吐出的词语,并非出自她本人的意愿,而只是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重复着艾米的话而已。 「是吗?你可是亲口这么说的哦?是你让我做的。对吧?」 对艾米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哈…!」 虽然这几乎等同于强迫对方同意,但既然得到了许可,就没有再犹豫的理由了。 艾米不再掩饰自己粗重的呼吸,期待和渴望染红了她的双颊,她颤抖着双手,毫不掩饰地伸了出去。 如同抓球一般张开五指的左手,以及将修剪整齐的无名指和中指并拢弯曲的右手。 这两只手的含义不言而喻。 两位勇者都曾觊觎,却连指尖都未能触及的禁地。 最终征服它的,竟然是一位与勇者相比无比平凡的平民魔法师之手吗? 啪嗒。 艾米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希尔德雪白的腹部上滑过,留下淡淡的痕迹,最后悄悄地汇聚在她的肚脐里。 「嗯….」 希尔德被这触感刺激得本能地呻吟了一声,雪白的腹肌微微收缩,峰峦般的胸脯也轻轻颤抖着。 仿佛在欢迎着向自己靠近的手指。 就这样,同时瞄准希尔德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手指,即将在那敏感柔软的粉红色嫩肉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到此为止。」 架在艾米脖子上的大剑剑刃,猛地阻止了她的手指。 ◆◆ 冰冷而锋利的触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穿她的喉咙。 兴奋到极点的艾米,被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 「…对了,把她给忘了。」 艾米缓缓抬起即将触碰到希尔德肌肤的手指,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想干什么?」 如同审判官俯视死囚般冰冷的声音。 艾米微微颤抖着,转过头看向将剑刃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凶神,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足以让湿润的双腿瞬间干涸。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鸡窝头的少女。 即使在黑暗中也闪闪发光的金色眼瞳,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虽然她稚嫩的脸庞红得像番茄,看起来并不那么可怕…. 「…只要她轻轻一动手腕,我的脖子就会像树枝一样被砍断吧。」 架在她脖子上的剑刃,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被瞬间秒杀的危机感。 「虽然她不会真的杀了我。至少在这里不会。」 但是,艾米的理智确信,这里不会成为她的葬身之地。 因为那样的话,后续处理会变得非常麻烦,而且也会给芙蕾德和她深爱的希尔德带来巨大的困扰。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当然,这里不会被杀,反过来也意味着在其他地方随时都有可能被她杀死。 换句话说,现在的回答将决定她的余生。 「…要一起吗?」 因此,艾米说出了她认为最好的选择——大胆地提出了共享希尔德的建议。 「一,一起什么一起,你这个疯女人!」 幸好这不是错误答案。至少,架在她脖子上的剑刃收了回去。 「肮脏,太肮脏了!离希尔德远点!」 芙蕾德的脸红得像快要爆发的火山,她的反应表明,这虽然不是错误答案,但也绝对算不上正确答案。 「喂,你干嘛这么生气?你给希尔德灌酒,不也是为了这个吗?」 语气中带着一丝「你我半斤八两,凭什么只说我肮脏」的意味。 「才不是呢?!」 对芙蕾德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她只是想看看希尔德微醺的样子,根本没有想过要趁她喝醉占她便宜。 「那,那是错误的行为!竟然对一个醉到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人为所欲为,这和强奸犯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艾米嗤笑一声,仿佛在说芙蕾德在说废话。 「我又没有违背她的意愿,也没有打算事后不负责任地逃走,而且我不仅要自己爽,还要让希尔德也一起舒服。这怎么看都和强奸扯不上关系吧?」 芙蕾德张大了嘴巴。因为她想不出反驳的话。 「所以说,这只是…交往之前先盖个章,之类的。你可能不太懂,现在这可是标准流程。」 「什么…?」 芙蕾德并非被艾米说服了,而是因为她无法理解艾米竟然能把如此荒谬的诡辩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这是标准流程?天哪,这也太乱来了…!这个国家的人都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芙蕾德听到艾米的话后,只有这一个感想。 「在这个国家或许是正常的…但莱茵王国可不是。所以,别做梦了。你休想得逞。」 因此,芙蕾德坚决地摇了摇头,并轻轻挥舞了一下刚才放到一旁的巨剑。 以此表示,如果艾米敢用这种理由碰希尔德,她就不会袖手旁观。 「什么啊,你和她(指希尔德)是同乡?」 艾米微微歪着头,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怀疑芙蕾德隐瞒了出身地,一直待在希尔德身边。 「…….」 芙蕾德没有回答。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解释。 「…算了,现在这不是重点。」 艾米像是觉得芙蕾德不想回答就算了似的,轻轻撩了一下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既不打算一起,也不打算放任我,是吗?」 「当,当然了。因为希尔德小姐会讨厌这种事。」 「哈….」 艾米感到非常恼火。 如果是普通的熊孩子,她根本懒得废话,直接用魔法威胁赶走就行了…. 「…打起来的话我会输吧?」 眼前的少女虽然个子矮小,但实力却强得可怕,即使艾米变成两个也未必能赢。用武力解决根本没有胜算。 「啊,知道了吗?这种事,要,要在交往之后,得到对方的许可才行….」 「真是幼稚的想法。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再说,如果希尔德拒绝了你怎么办?你就乖乖放弃吗?」 艾米咂了咂舌,反驳道。 虽然同性之爱并非罕见,但也不像异性恋那么普遍。 所以,女人想要得到另一个女人,就不能被动等待,必须像捕食动物一样积极主动。 她以此为论据,继续说道: 「那….」 「所以说要先来一发啊!然后再说,好舒服,我爱你,你要对我负责…之类的,这样就能把她拴住了。人的喜好和口味,只要好好睡过一次就会发生很大变化。」 总而言之,就是先灌醉对方造成既定事实,然后再以此为借口纠缠不清。 「那,那是胁迫…!」 在芙蕾德的道德标准中,这实在是太不道德了,她绝对无法认同。 「这算不上胁迫吧?如果对方没有那个意思,说什么都没用。」 「就算这样…!」 「真是的….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看嘛!你看,希尔德都已经睡着了,就算情况不对,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艾米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地张开了希尔德的双腿,脸上露出了蛇一般的笑容。 浅浅裂开的粉红色缝隙,以及缝隙间凝聚的一滴露珠,深深地烙印在芙蕾德的视网膜上。 芙蕾德颤抖着眼瞳,咬紧了嘴唇。 「呜…啊…唔…!」 抵抗这诱惑需要极大的毅力,比抵抗怪物的精神系魔法还要困难。 「……不行。绝对不行。」 但是,芙蕾德咬紧牙关,抵挡住了如同烈火般燃烧的欲望的诱惑。 即使实力不足,但至少她的精神力无愧于「勇者」之名。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1) 尽管艾米使出浑身解数劝说芙蕾德,但芙蕾德依旧固执己见,艾米最终只能放弃。 她原本打着希尔德喝醉后就生米煮成熟饭的如意算盘。 对艾米来说,从组队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等待着这个机会,现在计划泡汤,她简直要气炸了…… 「……没办法了。」 她别无选择。 金眸少女芙蕾德狠狠瞪着艾米,脸上毫无怜悯之色,并再次强调她绝对不会碰希尔德一根手指头。 艾米没有能力除掉眼前这个小小的绊脚石。 她甚至厚着脸皮提出,既然不能碰希尔德,那让我们碰你总行了吧?结果芙蕾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还骂她是不是疯了。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她把手伸进希尔德体内,还是让希尔德的手指进入她体内,都被禁止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艾米提出了另一个方案:既然希尔德不行,那你也凑合一下,要不要试试?结果只得到了「你疯了吗」的回复。 「这也不行吗。」 她甚至想过先把芙蕾德当开胃菜解决掉,然后再享用希尔德这道主菜,但这个方案也被拒绝了。 最终,艾米只能乖乖地躺在希尔德身边,闻着她的体香,欣赏着她的睡姿,以此来安慰自己。 「嗯……啊……哈啊……!」 所以,艾米就这么做了。 只要能待在希尔德身边,以后的机会多得是。 吸取这次的教训,下次找个更稳妥的机会下手就行了。 时间还长着呢。 ◆◆ 芙蕾德也没有阻止艾米自我安慰。 虽然她有点尴尬,也有点不爽,但艾米的举动还在她勉强能容忍的范围内。 事实上,她也腾不出手来阻止艾米。 芙蕾德一脸懵逼地看着开始自我安慰的艾米,她自己的忍耐力也已经到达极限了。 「……这样应该没问题吧?又没有伤害到希尔德。」 这是她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既然没有碰希尔德,那就不算对希尔德做坏事。于是,芙蕾德也学着艾米的样子,躺在了希尔德身边,做着同样的事情。 伴随着稚嫩的娇喘,她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醒来后商量好,要跟希尔德开个玩笑,假装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看看她的反应。 这是艾米的主意。 她想提前了解一下,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希尔德会作何感想。 芙蕾德稍微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她也很好奇希尔德的反应。 希尔德会不会对和同性同床共枕感到反感?会不会感到尴尬却又勉强接受?还是会主动承担责任? 考虑到以后,提前了解一下总归是好的。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希尔德会直接晕过去。 总之,这就是昨晚发生的事情的全部经过。 ======[ 希尔德 ]====== 三天后,我再次来到了冒险家公会委托处。 休息够了,该干活了。休息太久,感觉都生疏了。 就像长时间不运动会导致肌肉流失一样,长时间不工作就会损失经验值。 那些赚了一大笔钱就花天酒地好几天的冒险家,大多在重返地下城后就因为状态下滑而白白送命。 我的信条是,既然选择了刀口舔血的职业,那就得让刀上一直沾着血。 总之,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委托处的。 由于铜牌冒险家集体背叛事件导致公会与教会关系紧张,我还担心公会会不会关门大吉了…… 还好,公会还在营业。不过,接待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似乎少了一些。 「总得有人负责嘛。」 接待员小姐告诉我了原因。 虽然和教会的谈判还算顺利,但这件事不可能不了了之。 最终,一些人不得不承担背叛事件的责任,「退休」了。 她还开玩笑说不知道那些「退休」的人去了哪里,看来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工作。 「我的上司……啊,不对,是前上司也『退休』了。我介绍的队伍——也就是希尔德小姐你们的队伍里没有叛徒,但他介绍的冒险家八成都是叛徒。」 接待员小姐笑容灿烂地说着她上司被「处理」掉的事,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讲什么好事一样。 「啊……这样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敷衍地回应着她。 原来他们是根据负责管理冒险家的工作人员手下的叛徒比例来追究责任的,比例最高的都被一锅端了。 理由是,作为管理冒险家的公会工作人员,连哪些冒险家可靠、哪些冒险家不可靠都分不清。 「可不是嘛。从铜牌冒险家开始,公会就要为他们的信誉做担保,结果他们却把什么人都提拔到这个位置上。被解雇也是活该,不是吗?」 是吗……? 说是解雇,实际上是被公会除名,甚至可能直接人间蒸发了。 虽然多亏了他们,公会和教会的矛盾才得以彻底解决…… 这到底是合理的决定,还是冷酷无情的处理方式? 我完全搞不懂。 这公会还真是个杀伐果断的组织啊。 整个公会一出事,就立马挑几个业绩差的员工当替罪羊,绑上石头扔海里了。 不愧是管理刀口舔血的家伙们的组织,这处理方式也太狠了。 ◆◆ 「对了,希尔德小姐,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我正在翻阅接待员小姐给我的委托书,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我一句。 「什么事?」 我微微歪着头问道。 「听说海德殿下要来贝斯皮安。据说,他是为了招揽讨伐了尸妖巨人和深渊祭司的人……」 啪嗒。 我手里的委托书散落在了接待台上,我张大了嘴巴。因为我听到了一个绝对不能忽视的名字,它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 「谁?海德?」 海德·加尔达里克·赫尔沃尔? 那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啊?!不,不。希尔德小姐,就算您是冒险家,也不能这么说话……!」 接待员小姐比我还慌张,她四处张望,生怕被别人听到。 「啊……对不起,我太惊讶了。」 我微微低下头道歉。 「就算再惊讶也不能这么说啊……真是吓死我了。」 接待员小姐的慌张是可以理解的。「赫尔沃尔」这个姓氏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圣剑提尔锋的主人,海德,不仅是这个国家的勇者……还是现任国王的长子。 也就是说,他是王子。 虽然因为他获得了勇者刻印,王太子的位置被他弟弟抢走了,但就算失去了太子之位,他依旧是王子。 一个普通的冒险家要是敢直呼他的名字,可是会被以侮辱王室的罪名当场处决的。 「……所以,海德殿下要来这座城市?很快就会来?」 「是的。具体日期我也不清楚,但听说他肯定会来。」 这可是紧急情况!我的后背都湿透了。 「他竟然会来这种小地方……我们大概只能远远地瞻仰一下他的风采吧?不过,想想还是挺激动的,不是吗?」 接待员小姐一脸期待,就像等待白马王子的少女一样,说着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废话。 是啊,他好歹也是一国王子兼勇者,肯定非常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 海德在大众眼中的形象堪称完美,既是模范王室成员,又是正在稳步成长的勇者。 所以接待员小姐当然会高兴了,毕竟有机会亲眼见到童话故事里的英雄。 「是吗……」 我当然不会高兴。 激动个屁。 那个阴险的家伙为了找到讨伐尸妖巨人的人……也就是为了找到我,竟然亲自跑到这种地方来,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要是不想变成他的宠物,我现在就该收拾行李跑路了。 还好知道我讨伐了尸妖巨人的只有艾米和芙蕾德,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肯定会被抓进他的后宫。 当然,也不能因此就掉以轻心。 考虑到我最近的运气差到极点,最坏的情况是,我可能会不小心跟他撞见,然后被他发现。 所以,我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彻底杜绝和他碰面的可能性。 「啊,就接这个委托吧。没问题吧?」 「商队护送?嗯……这个委托需要一段时间,你确定吗?」 ……因此,我从一堆委托书中挑了一个耗时最长的护送委托。 这是一个长期委托,需要护送一支商队前往另一个大城市。 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用来躲避海德的借口呢? 在那里待几天再回来就行了。 「没关系。我也想带基凯尔出去见识见识,而且我正好也想去那个城市办点事。」 而且,我喜欢这个委托的另一个原因是,它对冒险家的等级没有限制,我可以带上基凯尔。 我和艾米、芙蕾德都是铜牌冒险家,但基凯尔还只是个铁牌。 所以,近期我只能接一些铁牌冒险家也能参加的委托。 如果我们以后还要一起组队,首先得让他升到铜牌。 说白了,就是带他升级。 说实话,除了我,很少有冒险家愿意带他组队,他根本没机会积累功绩。 如果我不管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升到铜牌,所以,如果我不打算跟他断绝关系,就只能亲自带他升级了。 幕间:侍奉深渊的人们 ======[ ■■■■■ ]====== 远离贝斯皮安的某个地方。资料已被销毁,世上无人知晓的未探索地下城的最底层。 「好久不见。大家都过得还好吗?」 五个身披黑色长袍的男女聚集于此,进行着秘密会谈。 「尽管是突然召集,大家却都到齐了。身为会主,我感到非常高兴。」 以崇拜邪教的罪名被国际通缉的深渊祭司们的秘密结社,驱魔反天会。 他们正是驱魔反天会的核心干部,以会主为首的五名深渊祭司。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仅剩的五名深渊祭司。 「话虽如此,但很明显有一个空位吧?」 反天会的红一点,阿丽亚娜指着空着的椅子,微微歪着头。 似乎在对本该坐在那里的老人不见了踪影表示疑问。 「休·卡斯瓦尔吗?很遗憾,他不久前回归了深渊的怀抱。真是令人惋惜。」 反天会主以平静的语气传达了噩耗。驱魔反天会的末席,深渊祭司休·卡斯瓦尔最终迎来了死亡。 「死,死了……?」 即使穿着长袍也遮不住一身肥肉的中年男子,像是受到了惊吓般结结巴巴地反问。语气像个孩子一样稚嫩。 「啊,是吗?想想也是,他本来就随时都可能死掉。」 阿丽亚娜耸了耸肩,轻轻撩起紫色的头发。兜帽下露出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嘲讽。 「不是老死的。他是在与女神教分部冲突的过程中战死的。」 「去招惹教会的人?就他那弱鸡样,哪来的胆子。是老年痴呆了吗?」 阿丽亚娜现在已经毫不掩饰地嘲讽起了休·卡斯瓦尔。 「啧。」 听着她露骨的嘲笑声,一位深渊祭司咂了咂舌,怒视着阿丽亚娜。 虽然组织的凝聚力本来就不强,但同僚被杀,非但不表示哀悼,反而冷嘲热讽。 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不快,令人鄙夷。 「说话注意点,阿丽亚娜。」 因此,深渊祭司奥尔德用不耐烦的语气制止了阿丽亚娜。他的个子不高,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年轻,不如说更接近于孩子。 「我为什么要注意点?我又没说错,小鬼。」 阿丽亚娜回过头看着奥尔德,讥讽地勾起一边嘴角。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对他的不屑。 「一个只会躲在下级亡灵屁股后面的老头,居然妄想去招惹教会,哪怕只是个分部。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吧?」 尖酸刻薄的嘲讽。阿丽亚娜认为自己有资格说出这种嘲讽。 与不自量力最终死掉的休·卡斯瓦尔不同,她曾成功地歼灭过一个教会分部。 「本来就看不惯那老头。」 甚至连两人的性格都截然相反。 休·卡斯瓦尔总是把阴谋诡计、智力才是真正的力量挂在嘴边,在阿丽亚娜看来,那不过是弱者的自我辩解罢了。 所以阿丽亚娜怎么可能不讨厌他呢。 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心里其实觉得他死了也好。 「即便如此——」 「怎么,因为都是人海战术类型的,所以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阿丽亚娜以轻蔑的目光俯视着想要再次反驳的奥尔德。 「除了躲藏的对象不同之外,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你和那老头没有任何区别。」 她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讽让奥尔德忍无可忍。 「……阿丽亚娜。」 奥尔德念叨着阿丽亚娜的名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矮个子青年的身影突然膨胀起来,从他体内传来了野兽般的低吼声。 「我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了吗?乳臭未干的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阿丽亚娜的嘲讽更加浓烈。庞大的魔力如同波浪般涌动,扭曲了她周围的空气。 驱魔反天会的两名核心干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啊,阿丽亚娜,奥尔德。不,打架不好……!」 说话稚嫩的中年男子张开肥厚的双臂,挡在阿丽亚娜和奥尔德之间, 「到此为止。不要在我的面前争斗。」 一直托着下巴静静旁观的反天会主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制止了两人。 「大家都是被通缉的亡命之徒,彼此内讧只会让教会看笑话。」 语气温和至极。 然而,奥尔德却感到自己的脑袋仿佛被利刃切割一般,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坐回了原位。 「可是,是这小鬼先挑衅——」 而阿丽亚娜则像是什么都没做错一样,指着奥尔德,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阿丽亚娜。」 「……切。知道了。我知道了。」 反天会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叫了她的名字,阿丽亚娜不耐烦地咂了咂舌,但还是收回了魔力。 「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阿丽亚娜像是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耸了耸肩。 与嘲讽休·卡斯瓦尔和与奥尔德争吵时不同,她对会主的话意外地顺从。 当然,对阿丽亚娜来说,这只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其他干部她或许还有把握战胜,但反天会主对她来说是个深不可测的强者。 「好了。大家都冷静下来了,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 反天会主瞥了一眼乖乖坐回原位的阿丽亚娜,像是要缓和气氛似的笑了笑,然后说出了召集所有干部的原因。 ◆◆ 反天会主首先纠正了阿丽亚娜的误解。 与她认为休·卡斯瓦尔被圣骑士和祭司们像狗一样屠杀的想象不同,休·卡斯瓦尔其实是有胜算的。 他偶然获得的大量尸体,可以用来制造亡灵大军,还可以用冒险者和祭司作为祭品召唤出尸体巨人。 如果好好利用这些,歼灭贝斯皮安分部的圣骑士并非痴人说梦。反天会主如此断言。 「八大魔族之一的巨人族,即使是魔族,也对神圣奇迹有一定的抵抗力。虽然变成亡灵后会变弱,但……」 如果以尸体巨人为前锋,采取游击战术,真的有可能歼灭圣骑士。反天会主如此肯定。 虽然实际上是因为战术上的失误,休·卡斯瓦尔在召唤出尸体巨人后不久就被杀死了。 「哼……所以,你想说什么?」 「休·卡斯瓦尔召唤出的尸体巨人是巨人族亡灵。也就是说,虽然已经腐败,但它仍然拥有心脏。难道你不感兴趣吗?」 巨人族的心脏。 巨人族强大力量和神圣抗性的来源,蕴含着如同寒霜般冰冷魔力的魔力气管。 如今能够到达魔族领地的勇者队伍屈指可数,这颗心脏的价值难以估量。 无论是金钱方面,还是魔法方面。 「想,想吃!」 「我确实有点兴趣……但那东西不是已经落到教会手里了吗?他们早就处理掉了吧,无论是净化还是摧毁。」 「我猜大主教那帮老家伙已经把它吃掉了。用来补身体。」 与毫不掩饰贪婪的中年男子不同,奥尔德和阿丽亚娜的反应都很冷淡。 他们认为教会不可能放任魔族的心脏不管。 「通常情况下确实如此……但这次是个例外。」 反天会主解释了详细情况。 完成讨伐的圣骑士们将尸体巨人的残骸运回了教会分部,并取出了心脏,但取出的心脏却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估计是在中途偷出去卖了。那些家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道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阿丽亚娜嗤之以鼻,毫不掩饰对教会祭司们的鄙夷。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找到那颗心脏,然后抢过来?」 「我不是在命令你们。我只是告诉你们有这么回事,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反天会主摇了摇头,否认了奥尔德的问题。 他说他只是想分享信息,而不是命令他们去取巨人族的心脏。 巨人族的心脏确实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反天会主对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应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因此,反天会主只是将心脏的信息告诉了大家,让他们自行决定是否要去。 听了会主的话,干部们反应各不相同。 「我不去。圣骑士们现在肯定正到处搜查,我去凑什么热闹?派几个炮灰去探探路就行了。」 阿丽亚娜略作思考后,叹了口气,放弃了寻找心脏。理由是太危险了。 虽然她嘴上说着要派几个手下过去,但「炮灰」这个词本身就表明她其实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嗯……」 奥尔德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在心里权衡着确定的风险和不确定的收益。 「圣骑士,讨厌圣骑士!不去!」 肥胖的中年男子像个孩子似的嘟囔着,干脆地放弃了巨人族的心脏。 至少他嘴上是这么说的。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谁知道一个脑子坏掉的人在想什么呢。 即使是同为深渊祭司,也无法理解疯子的想法。 他们是崇拜魔法的祭司兼魔法师,又不是照顾精神病人的心理咨询师。 总之,那天的会谈到此结束。 五名深渊祭司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约定下次再见,离开了地下城,各奔东西。 两天后,希尔德接受了商队的护送委托。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2) 委托护送的商队名叫利维拉。 委托内容是护送商队前往距离贝斯皮安大约十天的路程,一个名叫佩尔米亚的中小型城市。 「按照委托书上写的,铜牌冒险者报酬是8枚银币,铁牌是2枚。如果发生袭击事件,并且商队没有损失的话,每次额外支付1枚银币。」 实际见到的委托人是一位名叫鲁格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不像商队主或是分部长之类的大人物,只是一个普通的商队职员。 也难怪,这次运输的又不是什么天价宝物,只是一些普通的日用品和一些奢侈品而已。分部长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亲自出面。 「嗯……您说的『没有损失』是指货物而言,还是包括商队职员呢?」 如果是后者,那额外的报酬就只是空头支票了。 这岂不是说,只要有一个搬运工被流箭射死,就别想拿到额外的报酬了? 保护货物倒是不难,但要连商队护卫和搬运工的性命都顾及到,那可就难了。 「哈哈,当然是指货车了。我们自己雇的人,我们自己会负责。你们的工作只是保证货物安全。」 看来这利维拉商队还不算太黑心。 他们都明确表示,职员的性命他们自己会负责,我们只要保护好货物就行。 「这样啊,那就好。」 我笑着在合同上签了字。 花8枚银币雇佣一个铜牌冒险者十天,这价格简直低得离谱,但对商队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价格了。 除非商队在路上遭遇盗贼袭击,否则冒险者们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干就白拿钱? 商人又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给无所事事的闲人一堆银币? 所以他们才会提出8枚银币的基本工资,每次袭击额外支付1枚银币的条件。 意思就是实际报酬按劳分配。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盼着袭击者出现? 我倒是不缺钱,基本工资低点也无所谓,但如果换成一个普通的冒险者接下这活,估计会在心里默默祈祷路上能遇到点怪物或盗贼袭击吧。 ◆◆ 距离商队出发还有一天时间,我把队员们叫到旅店一楼,商量这次的委托。 讨论委托条件、行程安排以及需要准备的消耗品之类的事情。 召集队员很容易。 芙蕾德本来就住在我隔壁,艾米也正好打算搬出来,住进了我房间对面的客房。 因此,我只需要把因为取暖问题住在其他旅店的基凯尔叫过来就行了。 「芙蕾德,你应该是第一次见他吧?打个招呼。这位是以后会和我们一起行动的铁牌战士——」 「基凯尔·格雷格!」 就这样,来到「雪原熊的休憩处」的基凯尔,一看到坐在桌旁等待的芙蕾德,就发出了低低的感叹。 「你,小个子,但很强!一眼就看出来了!很厉害!报上名来!」 虽然外表只是个矮小的孩子,但一看就强得惊人,这是他独特的赞美方式。 这是野性的直觉吗?他似乎一眼就看出芙蕾德是铜牌冒险者中的佼佼者。 「啊,呃……谢,谢谢……?」 当然,由于他说话的语气太古怪,这番赞美也打了折扣。 「铜,铜牌冒险者,芙蕾德……」 芙蕾德躲到我身后,只探出头来,用颤抖的声音介绍自己。 「哈。」 艾米像是觉得这场景很滑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基凯尔时,也被他的外表吓了一跳的事实。 「别那么紧张,芙蕾德。他虽然长得有点吓人,但其实是个很友善可靠的伙伴。」 以后要一直一起行动,总这么害羞可不行。 「说实话,在铁牌冒险者中,没有比基凯尔更可靠的伙伴了。所以放心吧。」 为了安抚紧紧贴在我背上的芙蕾德,我轻轻抚摸着她乱糟糟的黑色头发,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基凯尔的长相确实有点凶恶……不过,那也只是因为他是比较少见的异族,所以才会给人留下格外深刻的印象而已。 等习惯了之后,就会觉得他的脸比那些不入流的冒险者好上百倍千倍。 那些家伙不仅长得丑陋,内心也大多是邪恶的。 「真,真的吗……?」 也许是被我抚摸头发的动作安抚了,原本像炸毛的猫咪一样紧张的芙蕾德抬起头看着我,微微翘起了嘴角。 「ka,kaka!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看着这一幕的基凯尔哈哈大笑,然后对我说道。 「你们这样,左右逢源,对吧?很受欢迎,真羡慕!」 他似乎把我现在的情况称为左右逢源,还开玩笑说我很受欢迎,他很羡慕。 「别开玩笑了,什么左右逢源,才不是呢。」 我耸了耸肩,轻笑一声。 左右逢源什么的,那是指一个男人同时交往两个女人的情况。 我现在怎么看都是女的,而且艾米和芙蕾德也不是我的恋人,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兼得力的队友而已。 这哪里是左右逢源啊。 「她们只是……怎么说呢。对,就是我在这里新交的朋友。那种说法很失礼,很失礼。」 说实话,这玩笑也就喝醉了的大叔才会说。 「咳咳,咳咳!」 「哈……!」 看吧。 这玩笑也太过分了,芙蕾德和艾米都尴尬地红了脸,躲避着我的视线。 这气氛该怎么收场啊。 「kaka!ka!原来如此!我不知道!kaka!」 我用眼神示意基凯尔帮忙缓和一下气氛,但他只是哈哈大笑,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 一天后,我们做好所有准备,与利维拉商队一起离开了贝斯皮安的城门。 三辆货车,加上搬运工和商队护卫,队伍足足有二十人。 再加上我们,总共有十名冒险者负责护送。 五名铜牌,五名铁牌。 竟然有五名铜牌冒险者,运送日用品而已,这数量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不过在见到其他冒险者之后,我大概明白了原因。 「你叫希尔德吧?幸会。我是巴尔杜,这位是……」 「我是珍。很高兴认识你。」 一对由铜牌战士和铁牌巡林者组成的二人小队。 他们看彼此的眼神都充满了爱意,看来是在冒险途中结为情侣了。 估计是为了培养等级比自己低的珍,才接了这个委托吧。 就像我们为了让基凯尔升级,才接了这个低于我们等级的委托一样。 「哎呀,这不是希尔德吗?好久不见啊?」 「啊……是啊,好久不见,阿米娜。」 另一个小队里有我认识的人。 铜牌女冒险者,阿米娜。据说她在老家跟一位退役骑士学过剑术,总是轻装上阵,只带一把长剑。 「这些是我的队员。勒纳姆,本,海米尔。都是铁牌冒险者。」 「三位都是生面孔啊。你上次的那些队员呢……?」 我一般不会特意记住那些只见过一次的冒险者的名字,但唯独对阿米娜印象深刻。 为什么呢? 「啊,他们?玩腻了就放他们走了。应该都过得不错吧?」 「……你还是老样子啊。」 这个阿米娜,她的爱好就是在铁牌或木牌冒险者中,找长得还不错的男人组队,享受被他们簇拥的感觉,并培养他们。 不仅在冒险中,在床上也是如此。 她跟我说过什么来着……男人三个的时候最有趣?我完全不想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总之,等她玩腻了,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就会毫不留恋地把他们甩掉,然后再找新的男人组队,如此循环往复。 因为这种作风,加上她长得还不错,所以在低级冒险者中人气很高。 不过,这种不检点又混乱的作风带来的名声,显然算不上正面。 ◆◆ 事实上,护送商队的委托是冒险者们最不想接的委托之一。 与常见的地下城探索任务不同,这种委托通常是又累又没多少报酬。 首先,行程安排非常紧凑。 雇佣冒险者护送的商队,行程最短也要一周,通常都要半个月以上,基本上都是长途跋涉。 这次的委托也要十天。 这漫长的旅程中,我们既不能好好洗澡也不能好好睡觉,还得在寒冷的北部雪地里走上一整天,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就连体力充沛的战士到了傍晚也会身心俱疲,更别说其他职业了。 「呼…呼…呼……接这种委托干嘛……」 比如我们队伍里的艾米,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那个,基凯尔……?能不能背我一下?」 她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只想像货物一样被背着走。 「kaka…!这个,要给钱,才行吧?」 基凯尔耸了耸肩,开玩笑说背人也要给钱,毕竟是让他当搬运工。 当然,他应该不是真的想要钱。 事实上,对他来说这也是件好事。有人贴在他身上,有助于保持体温。 虽然我考虑到保暖问题,给他买了一些保温石,让他能顺利地在雪地里行走,但有人贴着,他的状态肯定会更好一些。 「反了吧?能背着十八岁的美少女,这可是个好机会。应该你给我钱才对。」 艾米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自信地笑着,扬起下巴,用同样的玩笑回应道。 「美,少女?kakaka!」 基凯尔大笑起来。 「我,知道。那是,自恋?很严重!」 他用「自恋狂」三个字击沉了艾米。 「什么?我真的很……!」 心情受挫的艾米用手中的法杖轻轻地敲了一下基凯尔的大腿。 不过,因为基凯尔穿着厚厚的毛皮斗篷,身上还有鳞片,所以对他来说,这一下就像小孩子轻轻碰了一下似的,根本不痛不痒。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3) 接受上行委托的冒险家们,大致会遇到三种敌人。 「狼来了!雪原狼群!全体准备战斗!」 第一,尝过人肉滋味的野兽。 这些家伙大多不足为惧。 雪原熊出现的话会有点麻烦,但像狼这种东西,即使是木牌冒险家也能一对一轻松解决。 除了不戴拳套的格斗家。那些家伙会把自己的胳膊贡献给狼当晚餐。 总之,我们这边有五个铁牌,五个铜牌……算上商队雇佣的护卫,人数超过二十,狼群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构成威胁。 「汪!呜呜!」 凶狠咆哮着冲过来的狼群,几秒钟后就如同被七匹狼抽的小孩般,哀嚎着变成了皮革商的商品。 砰! 铜牌冒险家巴尔杜挥舞着带刺的流星锤,直接把一头狼的脑袋砸了个粉碎。 下巴以上整个被砸飞的雪原狼,舌头歪到一边,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紧接着,珍的箭矢精准地射穿了另一头扑上来的狼的喉咙。 「今晚可以大吃一顿狼肉了!」 巴尔杜一边用大盾牌砸碎捂着脖子在地上挣扎的狼的脑袋,一边咂着嘴说道。 即使对手是野兽,看到碎裂的颅骨中脑浆流出的惨状还能有食欲,这家伙…… 果然不愧是冒险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可不太喜欢。腥味太重了。」 我用长剑将一头狼从头到尾贯穿,一边摇头说道。 「哈哈,那是因为你不会吃!」 这让我想起了在阿尔巴赫打工时,老板硬要我吃煮熟的昆虫蛹。 「…是吗?」 我耸了耸肩,踢开狼的尸体,拔出长剑。 只要不强迫我吃,也没必要较真。比起让我反胃的昆虫蛹,狼肉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 ◆◆ 第二种威胁是从地下城里跑出来四处游荡的怪物,不过这个也不用担心。 中部或南部或许会有,但在北部,怪物们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否则不会离开地下城。 它们也不想在寒冷的雪地里到处乱晃吧。 对寒冷免疫的亡灵生物,除非像上次那样被什么人操控,否则也很少离开自己的地盘。 所以,我们真正需要警惕的只有最后一种情况。 最常见也最麻烦的存在。 「等等,大家先停一下。」 「…有埋伏。大概七十步远的地方,应该是山贼。」 因为眼力和听力好而负责侦察的珍和勒纳姆叫停了队伍,告知前方有埋伏。 是山贼。 是一群悟出了「抢劫勤劳工作的人的钱比自己辛勤劳动效率高得多」这一真理的持刀数学家。 他们才是商队和护卫们最头疼的敌人。 那些因为交不起税而逃到山里的农民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但像这样专门以抢劫为生的家伙们,可是会充分利用自己脖子上的脑袋瓜子想办法的。 陷阱、伏击、劫持人质、夜袭、诡计,甚至还有火攻。 甚至,如果队伍里混有逃兵或冒险家,他们还会使用一些基本的军事战术或魔法。 坦白说,就是一群非常麻烦的家伙。 就连我,也是靠着盔甲的防御力、布伦希尔德的剑术,以及先发制人的突袭才能从他们身上捞到好处。 如果被他们先发现并遭到攻击,就得拼命死战才能勉强保住性命。 当然,现在的话应该能比较轻松地对付他们了。 「七十步……能先下手为强吗?」 商队负责人鲁格用手势示意货车减速,同时向护卫的冒险家们询问是否要先发制人。 「不好说,我们这边只有一个魔法师……希尔德,你队伍里的魔法师,射程大概有多远?」 阿米娜指着艾米问道。 这次委托中只有艾米一个魔法师,所以她的意思是,先自然地靠近到艾米的魔法射程范围内,然后先给她来一发开个好头。 「艾米?」 「我没仔细量过……大概四十步左右吧。」 被基凯尔背着的艾米语气不太肯定地回答道。 「四十步……有点尴尬啊。本,海米尔,先准备好盾牌。有箭飞过来就先保护勒纳姆。」 听到艾米的回答,阿米娜用指尖摸了摸下巴,然后命令自己的队员们做好战斗准备。 四十步的距离,艾米还没来得及施放魔法,山贼的攻击就可能先飞过来,所以要做好随时举盾防御的准备。 换句话说,就是先继续靠近到四十步的距离再说。 「嗯,就这么办。」 在旁边偷听的巴尔杜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活动了一下左肩,走向站在最前面的珍。 然后把手搭在珍的肩上,和她闲聊起来,还笑个不停。 自然的演技,明智的判断。 珍虽然也有盾牌,但为了不影响射箭,那盾牌小得像个锅盖。 那种东西顶多能挡住刀剑,要是飞来三四支箭,肯定会被射成刺猬。像现在这样,有个装备大型盾牌的前卫贴身保护是很有必要的。 就这样又前进了三十步。然而,巴尔杜和阿米娜担心的山贼先攻并没有出现。 他们大概是打算等我们靠近后再一拥而上,挥舞刀枪吧。 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Ignis Sagitta(火焰箭)!」 双方距离缩短到四十步以内时,左手拿着魔导书的艾米朝着山贼可能藏身的草丛射出了火焰箭。 三道火焰在空中绽放,拖着长长的尾巴射出的同时,珍和勒纳姆也迅速拉弓射出了三四支箭。 「呃…!」 「啊啊啊啊!火,火呀——!」 草丛中传来惨叫和哀嚎。 一个头上插着箭的邋遢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被火焰箭击中的山贼变成了火人,在地上挣扎着。 「卧槽!怎么还有魔法师!」 「呜——!快浇水——!」 「该死,暴露了…!冲出去!拼了!」 看到三个同伴瞬间变成烤肉,山贼们陷入了恐慌。 「哈哈!乌合之众!」 巴尔杜大笑一声,挥舞着带刺的流星锤冲向山贼。 「海米尔,本,以防万一,保护好货车和马匹。勒纳姆你也一样。」 「」「是!」”” 阿米娜拔出长剑,冲向山贼。本和海米尔举起木制圆盾,紧贴货车,警惕着可能射来的箭雨。 然后我们队伍…… 「我去,我去挣钱!」 「咔!冲啊!」 基凯尔放下背上的艾米,咚咚咚地冲上去,用盾牌撞倒一个山贼,然后用鱼叉刺穿了他的脸。 山贼颤抖着断了气。肮脏的皮衣裤裆处被染成了深色。 「这是什么!怪物,蜥蜴怪物!」 「咔!」 基凯尔嘲笑着这个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蜥蜴人的,吓得魂飞魄散的山贼,用尾巴抽向他的腰部。 砰! 「呃…!」 「别,别往这边扔!」 芙蕾德挥舞的大剑毫不留情地将被腰斩的山贼劈成了两半。 腰部以下全部被砍掉的山贼上半身旋转着飞了出去,鲜血和内脏洒得到处都是。 「大家都很兴奋嘛。」 我靠在货车旁边,将飞向头盔的肉块轻轻拨开,嗤笑一声。 默默地看着通过杀戮来释放行军压力的冒险家们。 「…你不去战斗吗?」 站在我旁边的商队护卫一脸诧异地问道。 他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既没拿盾牌,也没射箭或使用魔法的纯剑士,为什么不冲上前去? 「看起来没这个必要。」 我笑着耸了耸肩。 我确实没必要出手。战斗才开始不到二十秒,藏在那里的山贼八成已经变成了肉泥。 现在冲上去,顶多砍倒两三个敌人,战斗就结束了。 对付这些埋伏失败后就陷入混乱的乌合之众,我根本没必要出手。 也没必要为了这把自己弄得浑身是血,之后又没法好好清洗。 所以我只是静静地守在艾米身边。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被雇来当护卫的,这样明目张胆地偷懒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 「而且,万一有其他敌人袭击这边,只靠铁牌和魔法师有点不放心吧?」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了这么好的借口。 我不是在偷懒,而是在保护货车。万一货车出了问题,就算干掉了山贼也得不到额外的报酬。 这就是所谓的职责分工。比起杀人,保护钱财更重要。这是冒险家的基本常识。 「……哇哦。」 「居然这样就蒙混过关了……不愧是『铁面』……」 也许是因为经验和实力不足,没能理解我深意的铁牌冒险家们,一脸无语地瞥了我一眼,干笑了几声。 ◆◆ 梦想着一夜暴富的山贼们,最终带着「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教训全军覆没。 尸体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扒光,只剩下一条内裤。他们的下场比被剥皮做成肉干的狼还要凄惨。 「真是搞不懂。」 「搞不懂什么?」 看着正在把从山贼身上缴获的装备卖给商人的冒险家们,我不禁喃喃自语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些家伙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做山贼?躲在这冰天雪地的雪山上。」 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如果要躲在山里,去南部不是更好吗?」 南部至少暖和一点。北部的山里,要是哪天忘了生火,很容易就会冻成冰棍。 我觉得,除非收入非常高,否则取暖费都比抢劫的收入高吧。 「…也是哦。」 艾米像是在菩提树下顿悟的贤者一样点了点头。 她说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听我这么一说,确实觉得很奇怪。 「去南部也很难真正安定下来。其他王国的山里,早就被那里的山贼占领了。」 「啊哈。」 在我们旁边擦拭斧头上血迹的年轻小伙子海米尔解答了我的疑惑。 他说,山贼这一行也是竞争激烈的,风水宝地早就名花有主了。 如果想去那些地方插一脚,要么就乖乖地当小弟,要么就和原住民火拼,抢占山头。 无论选择哪一种,最后大多都会死得很惨。 「看来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 我觉得他们可以像「绿林七十二寨」那样结成山贼联盟,但他们似乎根本没想过这种事。 也是,在武侠小说里,因为公权力不能干涉黑恶势力的奇怪设定,才会出现山贼联盟这样的大规模抢劫集团。 在这个世界里,山贼组成上千人的大联盟?哪个国家会放任不管? 山贼能建山寨、组织行动,是因为他们没有引起大人物的注意。 一旦越线,就会毫不留情地遭到讨伐。估计不到一个星期就会被彻底消灭。 因为他们对王国来说只有害处,所以军队、骑士团,必要时还会派出勇者队伍,将他们彻底歼灭。 所以,出生在赫尔沃尔的这些山贼,只能忍受着雪山的寒冷,顽强地生存下去。 「有这股韧劲,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工作呢。」 「那就得守法啊?他们大概不想守法吧。」 「也是,这倒也是。」 如果喜欢抢劫、杀人、强奸的生活,除了当山贼也没别的出路了。 前两样冒险家也能做,但最后一样,除非有特殊的性癖,否则一般人根本不会尝试。 虽然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怪人,但像哥布林或巨型蜘蛛那样疯狂到强奸怪物的疯子还是很少见的。 相比之下,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地球上却到处都是恋马癖、恋鸡癖、恋羊癖,网上甚至还有和哥布林交配的图。 这也算是证明了,即使在这个糟糕的世界里,也存在着希望吧?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4) 行军。袭击。防御。吃饭。露宿。起床。 然后又是行军,又是袭击。 才十天的上行路程,怎么会有这么多袭击?我们几乎每两天就要和山贼群遭遇一次,不得不进行战斗。 「袭击!举盾!」 「又来了?!」 甚至有一天我们被攻击了两次。这趟旅程比预想的要血腥得多。 还算万幸的是,大部分山贼都只是比哥布林稍微聪明一点的水平…… 「呃…!这些家伙,有两下子!」 其中偶尔也会混杂着一些即使是铜牌级冒险者也难以轻视的强者。 除了巴尔杜和阿米娜,我们队伍里的其他人恐怕都无法一对一地战胜他们。 而且,与穿着破烂毛皮衣的杂兵不同,这些家伙全都装备着金属盔甲。 当然,金属盔甲也并非像骑士那样全身包裹着钢甲,只不过是些廉价的铁皮胸甲或锁子甲而已……但那也比没有强啊。 说实话,即使是铁牌级冒险者,大多数人也只是穿着在棉甲上缝了层皮革的装备到处乱晃。 总之,无论怎么看,这些家伙的实力和装备都不像是会在这个寒冷的地方做山贼的水平。 「怎么会有这种家伙……!」 阿米娜险险躲过一个穿着锁子甲的山贼挥舞的双手斧,又看到另一个山贼刺来长矛,咂了咂舌,拉开了距离。 「哈哈哈,瞧她那逃命的狼狈样!」 「…是『晃来晃去』吧?」 「说什么呢,明明是『波涛汹涌』才对!」 斧头男和长矛男嘲笑着阿米娜,用戴着金属手套的手指着她的上半身。 「…粗俗。发育不良的家伙。」 阿米娜厌恶地皱起眉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她拖着脚步移动,既不靠近也不后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是想以防守为主,伺机而动,而不是直接硬碰硬。 的确,就算只有一个铜牌级冒险者水平的山贼,现在也是一对二的局面,比平时更加谨慎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鲁莽进攻,一旦被反击,局势就会急转直下。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她自作自受。 阿米娜那女人,剑术还算不错,但却说什么金属甲胄会影响行动,只穿着一件在结实的布料上缝了层巨魔皮的轻甲到处跑。 对付一般的敌人,那身装备也足够了,但面对两个至少是铜牌级的山贼,防御力不足的缺陷就会让她吃尽苦头。 相反,我…… - 咔——锵! 犹如警钟般的金属撞击声。被钢制肩甲挡住的山贼的刀刃沿着弧面滑落。 「要看准了再攻击。」 单手挥舞的剑怎么可能砍破钢甲? 骑士或许可以,铜牌级冒险者想都别想。 「像这样。」 我伸出戴着护手的左手,抓住失去力道的剑身侧面,用力一拉,同时挥下右手紧握的长剑。 「呃…!」 无法承受我的力量的山贼猛地向前踉跄。 为了保持平衡,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露出了空荡荡的脖子。我挥下的黑铁长剑噗的一声,深深地刺入他的脖子正中央。 「咕噜…!」 「真蠢,这时候就应该放开剑。」 黑铁长剑刺穿声带,击碎颈椎,从后颈穿出。 我用左臂猛击双眼圆睁、浑身抽搐的山贼的侧腹,同时将剑身横扫,头身分离的山贼像跳舞般扭动着,被弹飞到几步外的地方。 「你这该死的女人!」 另一个山贼因同伴的死而愤怒地冲了过来。 胡子像山贼一样……啊,他本来就是山贼。 对,他是个身材魁梧、胡子拉碴的家伙,就像个典型的山贼。 虽然说魁梧,但和我至今为止遇到的敌人相比,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水平。 不,比起那个…… 「好像在哪儿见过……」 冲向我的络腮胡山贼头上戴着兜帽而不是头盔,露出的脸庞莫名地有些眼熟。 我到底在哪儿见过这家伙……? 「你,该不会是贝斯皮安出身的吧?」 我把左手的单手剑扔向他,同时把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哼!那又怎么样!」 络腮胡山贼挥舞着手中的钉头锤,打飞了飞来的剑,大声吼道。 看来是了。贝斯皮安出身。 听到他的回答,我大概明白了。 我对这家伙的脸感到熟悉的原因,以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拥有这种实力和装备的山贼突然出现。 「我终于明白了。你们——不,你们这些家伙。是那时候逃跑的冒险者吧?」 没错。这些铜牌级山贼的真实身份,是在讨伐深渊祭司的战斗中选择逃跑的冒险者。 既然他们没有回到城市,而是沦落为山贼,那么其中大概…… 「是被那该死的诅咒之类的鬼话骗了,背叛了其他人的蠢货,对吧?」 他们是被深渊祭司的虚张声势所欺骗,攻击其他冒险者和祭司的叛徒。是把原本可以轻松结束的局面变成大惨剧的罪魁祸首。 「既然杀了祭司,回到城市也只有被处以火刑的下场,但又不想逃到天涯海角从木牌重新开始……所以就只剩下抢劫这条路了,是吗?」 我透过头盔,嗤笑一声,双手握紧黑铁长剑,拉到肩后。 「可以理解。这正是那些脑袋空空的蠢货会想出来的主意。」 「闭嘴——!」 人在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破口大骂。看来是被我说中了痛处,络腮胡山贼恼羞成怒,高举起钉头锤。 破绽百出。 我从齿缝间吸入冰冷的空气,尽可能地向后拉伸手臂肌肉,积蓄力量。就像给强弓搭上箭,拉满弓弦一样。 「我要打断你的手脚,好好玩弄你!」 「说话的口气还真像那么回事。看来山贼这份工作很适合你啊?」 钉头锤像工地上的大锤一样砸了下来。但比它更快一步,我将强腕的斩击威力压制到最小,横扫向他的下半身—— 「你竟敢,对希尔德小姐!」 - 轰隆! 伴随着类似爆竹的巨响,那家伙的脑袋就像被老虎钳夹住一样,被压扁了。 是芙蕾德从他身后挥舞的大剑劈碎了络腮胡山贼的头盖骨。 因为她是将刀刃放平而不是竖直劈下,所以山贼的脑袋并没有被劈成两半,而是连骨头一起被砸碎了。 「对希尔德小姐!竟然!说这种话!真是大胆!」 芙蕾德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手,她继续挥舞着大剑,仿佛要把已经死透的络腮胡山贼的尸体直接砸进土里。 每说一句话,都会伴随着一声巨响。 比我还要高大的络腮胡山贼,在身高被芙蕾德砸得比她还矮之后,才终于被允许躺在地上。 「希尔德小姐!我打败他了!我,我做得好吧?」 芙蕾德将大剑横扫,甩掉上面的肉块和骨头渣子,露出想要被夸奖的笑容。 我一时语塞。 即使是我这种杀过上百个渣滓的人,看到人类的尸体被压缩成侏儒大小的景象,也会瞬间食欲全无。 但是……她毕竟帮了我,应该……夸奖她吧……? 「呃……嗯,谢谢你。」 我略带尴尬地向她道谢。 「嘿嘿!」 芙蕾德傻笑着点点头,然后像猛禽一样扑向另一个山贼。 也许是因为她和我一样,在同等级的冒险者中,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与略显狼狈的巴尔杜和阿米娜不同,她显得游刃有余。 「希尔德!打完了就过来帮帮我!」 我被芙蕾德的背影吸引了片刻,这时,正与两个山贼激战的阿米娜喊道,让我有空就过去帮她一把。 与我们这些独当一面的队友不同,她队伍里的三个小白脸似乎都是铁牌水平,在这种激战中派不上什么用场。 我就知道会这样。早晚会变成这副德行。 她招募队员不是为了增强队伍实力,而是像收集漂亮玩具一样,所以遇到比自己强的敌人,就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我这就过去,你坚持住!」 我把沾满鲜血的长剑在空中甩了甩,向她跑去。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她,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死。 ◆◆ 「呃啊……!」 最后一个山贼锁子甲上满是鲜血,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 「我们赢了!」 商队雇员们高举双手欢呼。 包括我在内的冒险者们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残余的敌人后,纷纷收起武器,喘着粗气,放松疲惫的身体。 「先救治死伤者!」 商队负责人鲁格命令他的雇员们先别高兴,赶紧处理眼前的状况。 虽然我们赢了,但并非毫发无损。 对手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而是成群结队的铜牌级冒险者水平的山贼,所以这次我们也不得不经历一场血战。 几名商队护卫已经变成了尸体或半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个倒霉的脚夫脖子上也插着一支箭,不停地抽搐着。 放下手的雇员们四处奔波,将死者尸体集中到一起,并为受伤的同伴处理伤口。 所谓的治疗,也不过是倒上药水,包扎伤口的应急处理而已,轻伤还好说,重伤者看起来是活不成了。 冒险者们也纷纷坐在地上,处理自己的伤口。只有我和芙蕾德、艾米没有受伤。 不仅是巴尔杜的队伍和阿米娜的队伍,就连基凯尔的尾巴上也插着两支箭。 「咔吧!这算什么!包扎一下就好了!」 他毫不在意地拔出箭,笑着说这点伤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一样。 「我知道了,所以你能不能别动。别扭来扭去。」 因为位置特殊,基凯尔自己没办法包扎,所以艾米在他的尾巴上倒了药水,然后用绷带包扎起来。 「嗯。这护腿看起来不错。珍,给你。」 「谢谢你,巴尔杜。」 巴尔杜似乎已经处理好伤口,正和珍一起扒下被他们杀死的山贼的装备,挑选有用的东西。 他从被砍断的腿上扒下护腿,然后像送情人节巧克力一样送给珍,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喂,你没事吧?差点腿就被砍断了。」 勒纳姆、本和海米尔聚在一起,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唉声叹气。他们的实力连珍都不如,更别提基凯尔了,所以身上都挂了彩。 「重要的部位保住了就行。」 「你疯了吗?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差点腿就没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这倒也是。」 「真是两个疯子……」 他们和阿米娜同床共枕,关系看起来的确很好,不过他们的对话我实在是不想听。 「刚才谢谢你,希尔德。」 我叹了口气,正擦拭着长剑的剑身,这时,胳膊上缠着绷带的阿米娜走到我身边,向我道谢。 「不用谢。危急时刻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即便如此,刚才真的很危险。」 的确很危险。长矛划过她的左臂,她只能用一只手战斗。如果我没有帮忙,就算侥幸赢了,恐怕也会失去一条胳膊吧? 「唉……我的直觉看来也不灵了。」 阿米娜走到我身边,拿出魔力草点燃,深深地叹了口气。 切,二手烟。这女人,恩将仇报啊。 在这个没有二手烟概念的世界里,阿米娜肆无忌惮地喷云吐雾。 如果我说什么,只会显得我太敏感,所以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手扇了扇烟,在心里默默抱怨。 「我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委托,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还不如直接去地下城呢。」 阿米娜似乎是想找人倾诉一下。难道是想和同为剑士的我产生共鸣? 她的态度变得异常亲切。以前她似乎对我有竞争意识,我说什么她都要反驳,搞得我跟她说话都很累。 难道是因为我救了她的命? 「这种事也难免。我最近一直都是这样。真的,我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关头了。」 我耸耸肩,敷衍地回应着她。 你的委托只是第一次出问题,而我最近接的委托都糟糕透了……我的回答算是一种另类的安慰吧。 「阿米娜,你这次也考虑弄一副肩甲吧?就算觉得胸甲太累赘,肩甲也没那么重……」 「嗯……也许真的应该——」 咔嚓。 声音戛然而止。 同时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猛地转头看向阿米娜。 不,应该说是刚才还是阿米娜的…… 「咕……」 一具无头的身体正在抽搐着,摇摇晃晃。 还有一个人。 「什么嘛,也不怎么样?难道是找错人了……?」 一个红发女战士手里抓着阿米娜的脑袋,颈椎还在晃来晃去。 「这家伙看起来挺强的……那么,应该就是她了吧?」 扑通! 在她身后,阿米娜的无头尸体无力地倒在地上,双臂还在微微抽动。 「嘛,杀了就知道了。」 红发女战士像扔垃圾一样,随手将手中的头颅扔掉,拔出背上的长枪,像野兽般向我冲了过来。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5) 「不!阿米娜!」 好不容易结束与山贼的激战,正打算稍作休息时,一位可靠的铜牌冒险家同伴,竟被突然出现的敌人残忍地杀害了。 「又是袭击?!那女人是谁!」 「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息……!」 愣在原地的冒险家和雇佣兵们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喊叫着拔出武器朝这边冲了过来。 或许吧。 「希尔德小姐!小心!」 我没有余力转头确认同伴的动向。 「kiaaaaa!」 因为一击就扭断了阿米娜脖子的女人,正像离弦之箭般朝我冲来。 「你这家伙!」 我下意识地扭转腰身,斜向上挥起手中的长剑。 咔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如闪电般刺来的枪尖与黑铁长剑相撞,迸溅出火花,高高弹向空中。 「可恶……!」 仅仅是接下这一击,我的腰就像弓一样弯曲,冲击力巨大。黑铁剑身嗡嗡作响,仿佛在宣泄着残余的力量。 如果不是本能地挥剑反击,我的脑袋连着头盔都会被刺穿吧。那速度快得惊人。 「挡住了?」 破烂的斗篷下穿着朴素黑色外套的红发袭击者,嘴角一歪,笑了。 粗犷的红色短发,锐利的眼神。如同野兽般凶狠的目光。露出犬齿的微笑,像极了饥饿的狼。 握着长枪的右臂只戴着一个护手,而左臂则完全被金属盔甲覆盖。 从肩膀到指尖,一整块板甲。或许是因为这副盔甲,左臂看起来比右臂更长更粗。 感觉像是把别人的手臂硬生生移植过来似的。 我一眼就确定,她绝不是什么山贼之流。 一击就杀死阿米娜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区区山贼。 虽然是因为意料之外的袭击,但……就算没有这次袭击,结果恐怕也差不多。 即使没有像被踩扁的青蛙一样抽搐的阿米娜的尸体,我身体的本能也在向我发出警告。 面前的是个强敌。 所以要集中精神。 连敌人的呼吸都不能放过。 「……该死。」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走到哪都能碰上这种家伙。真是倒霉透顶。 「果然,有两下子嘛?」 我没有时间感叹自己的不幸。 因为我刚摆好架势,红发的——不,是那个拿着长枪的女战士,就把高举过头顶的长枪像斧头一样劈了下来。 呼呜呜呜! 枪杆划破空气的声音十分凌厉。 因为不是突刺而是单纯的劈砍,所以速度不如刚才那么快。 「你到底是谁!」 我侧身躲开枪刃,一边朝她冲去一边喊道。 伴随着喊声,长剑斜劈而出。 眼看就要将她的上半身劈成两半的黑色弧线,却被她像盾牌一样举起的左臂挡住,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想知道?那就凭实力来弄清楚吧。」 红发女战士一边坏笑着,一边用右手的长枪刺了过来。 「虽,虽然不太可能。」 「少废话。」 我也举起左手,准备把枪刃拨到一边—— 「别挡!躲开!」 艾米在我身后焦急地喊道,我下意识地蹬地向后跳跃,拉开距离。 ——嘭! 火焰和爆炸声姗姗来迟。猛烈的火焰瞬间熊熊燃烧,却又像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 这是朝我刺来的那杆长枪的枪尖造成的奇观。 「运气不错嘛。」 红发女战士挥舞着落空的枪,一脸遗憾地笑着。 ……那杆枪是附魔武器吗?要是用左臂挡住就糟了。 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能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引发火焰爆炸的长枪。如果不是艾米的警告,我的左臂恐怕已经粉身碎骨了。 这比我想象的要棘手得多……这种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干打家劫舍勾当的人,但她像山贼一样突然袭击我们的理由又是什么? 「红头发,爆炸长枪……!那女人,难道是……!」 这次商队的总负责人鲁格似乎认出了她的身份,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难道是,贝莉塔·拉德罗斯!」 那是谁啊? 贝莉塔·拉德罗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她应该不是原作里的人物。 「贝莉塔·拉德罗斯?!」 巡逻队员珍吓了一跳,反问道。 「是,是『拔头魔女』贝莉塔吗?!」 ……拔头魔女贝莉塔?这什么鬼外号。 这个外号凶残无比,比起什么「下层民屠夫」之类的,简直就像幼儿园小朋友的绰号一样不值一提。 考虑到她对阿米娜的所作所为,这个外号确实很贴切。 「被发现啦。真让人不好意思。」 红发女战士坏笑着承认了鲁格的猜测,然后猛地一蹬血迹斑斑的地面,再次像箭一样射了过来。 「可恶……!」 我慌忙向旁边跳开,咬紧了嘴唇。 和一碰就爆炸的长枪近战,我方只会处于绝对的劣势。 「没错,我就是贝莉塔·拉德罗斯。」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稳稳落地的贝莉塔转过身看着我,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怎么,听到我的名字害怕了吗?」 「谁知道你是谁啊!」 害怕个鬼。我根本没听说过这名字,哪来的害怕不害怕。我大声喊道,要求她进一步解释。 「她是勃艮第的通缉犯!杀害了五十多名冒险家,还连续杀害了八名追捕她的骑士的重犯!没想到,她竟然跑到赫尔沃尔来了!」 鲁格用充满恐惧的声音喊道。 杀害了八名骑士的通缉犯。也就是说,她至少有银牌级的实力,甚至可能更高。 「是十名,不是八名。那两个因为脑袋还在所以不算在内吗?」 贝莉塔嗤笑一声,然后像闪电般转身,将长枪刺向身后。 哐! 「啊……!」 伴随着爆炸声,正要挥舞大剑的芙蕾德被震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多亏她及时用剑身挡住了攻击,似乎没有受伤,但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尘,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小姑娘也挺有两下子……不,嗯。岂止是『有两下子』?」 贝莉塔看着弹簧般跳起身的芙蕾德,歪着头沉吟道。下一刻,她的嘴角诡异地向上翘起,像鬼魅一般。 「果然,选这边是对的。你说呢?」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我一边回答,一边刺出长剑。如同尖锥般的突刺,闪电般射向贝莉塔的侧腹。 「我说的是心脏,心脏。」 紧接着是摩擦声。贝莉塔将上半身向后仰去,挥舞枪杆将黑铁长剑拨到一边。 黑乎乎的金属剧烈摩擦,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那颗心脏在你们手里吧?我们主人想要那颗心脏。所以,乖乖交出来如何?」 贝莉塔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像暴雨般向我发动突刺。 我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只能不停地挥舞长剑,将她的枪杆拨开,苦苦支撑。 经过三次确认,那杆枪的爆炸能力似乎仅限于枪尖部分。 只要不正面硬接,而是猛击枪杆将其推开,即使枪尖爆炸,我也可以在火焰触碰到我之前躲开。大概。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猛地加强了挥剑的力度,将长枪的轨迹大幅改变,同时大声喊道。 或许我不该试图理解罪犯的逻辑,我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什么心脏,把话说清楚!」 心脏?为什么要在这里找心脏?想要心脏的话,应该去找奥兹国的魔法师才对吧! 「狡辩也没用。」 我横扫而出的一脚被贝莉塔伸出的靴底挡住。她借着我腿上的力量向后一跃。 紧接着,三支箭和一根冰锥毫无意义地从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掠过。 「啧。」 我咂了咂舌,追着贝莉塔跑去。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叛徒,把敌人从我方队友的远程大招下救了出来。 嗒。 贝莉塔轻盈地落在地上,挥动左臂挡开又一支箭,看着朝她冲来的我和芙蕾德,轻蔑地笑了。 「离,离希尔德小姐远点!」 芙蕾德扛着因为挡住爆炸而剑身中部被熏黑的大剑,冲了上来。 贝莉塔的目光在我们两人身上快速扫过,然后微微点头,再次开口。 「想要伪装,就要装得像一点。这种小规模的商队,竟然配备了这种水平的高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答案就在这里吗?」 我说真的,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跟别人交流过吗?」 真是的,只会自说自话。 她的说话方式让我火冒三丈,怒火几乎压过了紧张感。 我放弃了和眼前这个疯女人交流的念头,决定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战斗上。 「怎么可能?我交流过的人比你多得多。」 贝莉塔像个只会吹嘘自己有网友的家里蹲一样回答道,同时举起长枪,在枪尖燃起火焰,像放烟花一样炸开。 就像在发出什么信号似的。 「不好……!新的敌人!十个?不,二十个……?大家小心!」 果然是信号。 珍指着灌木丛的方向,语气焦急。有什么东西正拨开杂草,快速朝这边跑来。 「可恶……!保护马车!你们也一样!」 鲁格咬紧牙关喊道。他的语气就像在说,不管是雇佣兵还是冒险家,既然拿了钱,就好好保护货物。 「怎么样,人不少吧?」 贝莉塔用枪杆挡住芙蕾德的大剑,借着反作用力躲开了我的长剑。 她指着朝这边靠近的一群袭击者,得意洋洋地笑着,那副嘴脸真是让人火大。 「朋友真多啊。果然是因为你拿着长枪吗?」 我皱起眉头,语气嘲讽地回答道。 「希,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嘲讽的话,正要再次挥舞大剑的她愣了一下,一脸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他们不是朋友,是部下。」 贝莉塔似乎完全不在意我的嘲讽,只是露出牙齿,平静地笑着。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6) 祸不单行,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我和芙蕾德这两个主力输出,居然连贝莉塔一个都搞不定,现在倒好,又来了至少二十个帮手。 更要命的是,我们刚和堕落成盗贼的铜牌冒险者们激战了一场,损耗严重。 这下子,真是完完全全的死局了。 「先退后!你们也一样!前后夹击就死定了,现在必须集中力量!」 巴尔杜一声大喊,冒险者和雇佣兵们慌忙后退,背靠货车,组成一个蹩脚的方阵。 珍、勒纳姆、艾米和鲁格紧贴着货车,手持武器和盾牌的战士们在他们前面筑起一道盾墙。 这可不是军队那种密不透风的盾阵,每个人都留出了挥舞武器的空间,与其说是阵型,不如说只是单纯地聚在一起。 ……他们能对付那二十多个新来的袭击者吗? 不知道……不,说实话,感觉希望渺茫。大家都又累又伤的。 「kakakakak!还没凉透呢!来啊!尽管放马过来!」 基凯尔·格雷格非但不紧张,反而用鱼叉敲打着盾牌,发出好战的笑声,但包括鲁格在内的商队成员,一个个脸色苍白,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该死……这算什么……!」 「操,腿都这样了,想跑也跑不了……!」 「真不该离开村子……。」 阿米娜带的那三个家伙,早就心灰意冷了。 他们本来就是靠脸吃饭,被阿米娜看上的,我也没对他们抱什么希望,但是…. ……就算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阿米娜对他们那么好,现在她惨死了,这三个家伙却只顾着自己小命,根本没想过要报仇。 唉,指望牛郎这种人讲义气,真是想多了。 现在这情况,他们也跑不了,不想死的话,就只能拼命了吧。 ◆◆ 「看来你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我正看着其他人,贝莉塔大概觉得我无视她,自尊心受损了吧。 -轰隆! 「呀!」 贝莉塔一脚蹬地,长枪刺出,将芙蕾德远远地击飞。然后她猛地转身,从腰间抽出匕首,像子弹一样朝我射来。 「啧……!」 匕首的目标是我没有盔甲保护的大腿。 我微微抬起腿,用护胫挡开匕首。与此同时,贝莉塔屈膝弯腰,摆出再次向我冲锋的姿势。 「又来了!」 她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像射出的箭矢般冲刺而来,高速的突刺转瞬即至。 「少得意忘形了……!」 我抓住飞到空中的匕首,反手扔向贝莉塔,同时几乎是滚到一旁,堪堪躲过了她的枪尖。 - 咔咔咔咔! 贝莉塔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用脚尖在地上犁出一道痕迹,滑行着停了下来。我趁机站稳了身子。 「躲得不错嘛。真有意思。你也是,那个小丫头也是。」 贝莉塔咧嘴一笑,看着我。我扔回去的匕首,正咬在她上扬的嘴角中央。 「你想怎么样。」 我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燃烧着火焰的枪尖。 虽然很担心已经开始和贝莉塔的手下交战的同伴们……但我也明白,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那突刺,虽然我一直设法躲避,但实在太难应付了。 速度太快难以躲避,力量太强难以格挡,就算挡住了,火焰爆炸也会造成伤害。 如果速度慢一点,我还能想办法反击……但根本不可能。 她像兔子一样蹬地,爆发性地加速突刺,快到我连发动强腕的短暂空隙都没有。 她的速度明显在我之上。 刚才短暂的近身战中,她的速度和力量和我并没有太大差别,但唯独那冲刺的速度快得惊人。 幸亏她的突刺轨迹过于直线,而且每次冲刺停下后,她都会停顿片刻说些废话。 否则我早就被连人带甲刺穿,身负重伤了。 「想怎么样?别那么轻易就死掉啊。」 贝莉塔把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扛在肩上,像饥饿的野兽一样露出牙齿,笑着说道。 「好不容易碰上,总得找点乐子吧。」 「我可没觉得有趣。」 「那关我什么事?」 这语气,就像调戏有夫之妇的金发晒黑男一样。 「啊,这样啊。我明白了。看来你习惯了自娱自乐啊?」 我将剑尖指向她,尖刻地嘲讽道。 「什么?」 「看来你的手下们帮不了你啊?如果你开口求他们,他们肯定很乐意陪你玩通宵……但你的自尊心不允许吧?」 为了扰乱她的心神,哪怕只有一点点,对战斗也有帮助,我再次用下流恶毒的言语挑衅她。 「……哈。」 这次的挑衅似乎有点效果了。 「真是的。冒险者这种东西……。」 贝莉塔无奈地嗤笑一声,但眉间却紧紧皱了起来。 然后。 -呼! 下一刻,伴随着呼的一声风声, 「……全都是满嘴喷粪的家伙。」 张开如爪的左手,在我的眼前投下浓重的阴影。 这速度比她持枪突刺时快了一倍半。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头盔缝隙被她的影子遮蔽,变成一片漆黑的前一刻。 「知道吗?你全都散发着腐臭味。从这里。」 戏谑的语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杀气的嗓音。迟来的危机感像寒流般顺着脊椎向上涌。 「少啰嗦!」 我横挥长剑,瞄准贝莉塔的腰部,同时向后倒下,在地上翻滚,堪堪躲过了她的魔爪。 就在我想要爬起来的时候, 「希,希尔德小姐才没有臭!」 芙蕾德为我辩护的大喊声从头顶传来。 芙蕾德高高跃起,足足有三米高,然后在空中旋转一周,像闪电般朝贝莉塔的头部劈落下来。 呼! 她将那把到处是焦黑和扭曲痕迹的大剑,像断头台的刀刃一样垂直劈下。 这简直是疯了。 「芙蕾德!」 我慌忙起身,尖叫着喊道。 在无处借力的半空中使出这种危险的招式,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一来,贝莉塔只要侧身几步进行反击,就能把她像串肉串一样刺穿! 「啧……!」 ……然而奇怪的是, 贝莉塔并没有闪避,而是站在原地,咂了咂舌,皱起了眉头,然后将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过头顶。 ……怎么回事? 真奇怪。她明明只要侧身两步就能干掉芙蕾德,却偏偏要正面硬接。 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因为好胜心才故意不躲的。她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明显有些扭曲。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还没等我弄明白, 「哈!」 芙蕾德以雷霆万钧之势落下,她的大剑像劈柴的斧头一样,狠狠地砸在贝莉塔举起的枪杆上。 - 哐! 与其说是金属碰撞声,不如说是爆炸声。沉重的大剑和金属枪杆发出痛苦的呻吟,火花四溅。 「咳!」 大概是受到了撞击的冲击,贝莉塔单膝跪地,摇摇欲坠。 战斗中,姿势比力量更重要。虽然贝莉塔的力量可能更强,但她那种半吊子的姿势,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斩击。 「散发着腐臭味的是——你才对!」 可爱又歇斯底里的咒骂。 嘭-! 贝莉塔闷哼一声,正要起身,芙蕾德的脚尖就如同破冰锤一般,狠狠地踢在了她的腹部。 「卡!」 ……不,准确地说,是比腹部低十厘米左右的位置。 「呃,啊……」 贝莉塔用左手捂住腹部想要防御,却被剧烈的疼痛刺激得双眼圆睁,咬紧牙关,发出痛苦的呻吟。 「呃!」 ……哎哟。我都替她觉得疼。 因为她是女的,所以只是呻吟,如果是个男的,估计早就像孩子一样在地上打滚了。 「知,知道了吗?知道了吗!像,像鸡舍一样臭……!」 芙蕾德比我还生气,举起大剑,像挥舞斧头一样准备再次劈下。 「你这,疯丫头啊啊啊!」 然而,在芙蕾德的大剑挥下之前,暴怒的贝莉塔猛地站起身来,挥出左手,狠狠地打了芙蕾德一巴掌。 - 咔嚓! 清脆而尖锐的断裂声。挡住贝莉塔左手的芙蕾德的大剑,发出最后的悲鸣,碎成碎片。 大概是接连挡下好几次夹杂着火焰爆炸的突刺,再加上刚才的碰撞,剑身的耐久度已经到达极限了吧。 「啊!」 芙蕾德发出一声尖叫,像球一样被弹飞出去。 因为那件飘动的黑色羽毛披风,她看起来真像她的外号——乌鸦——一样。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7) 野兽般狰狞的面孔,凶恶的杀气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 「瞪着我看什么看?小屁孩儿,脑子有病吧……!」 贝莉塔晃了晃身子站起来,猛地一蹬地,向芙蕾德跃去。 「去死吧!我要把你戳成串儿!」 贝莉塔怒吼着,瞪大的双眼充满了愤怒和厌恶。 「芙蕾德!」 我急忙纵身一跃,挥舞着长剑,将贝莉塔刺向芙蕾德的枪杆拨到了一边。 咔啦啦! 火花四溅,如同盛大的焰火表演。 贝莉塔咂了咂舌,借着枪杆被弹开的力道旋转身体,用枪尾扫向我的太阳穴。 咔嚓! 我抬起左臂挡住了攻击。铁枪与护手碰撞,护手略微变形,一阵剧痛传遍了我的手臂。 真特么疼! 「被戳穿的……会是你!」 我将手臂的疼痛转化为愤怒的咆哮,手中的长剑如同尖锥般刺向她的胸口。 「哈啊啊啊!」 灌注了<强腕>力量的突刺。 如果她想依靠胸甲硬抗,我会连人带甲一起贯穿—— 「……哈,就这?」 长剑从几乎仰面倒下的贝莉塔身旁掠过,徒劳地刺穿了她上方的空气。 「想打中我,门儿都没有!」 贝莉塔将枪尖戳进地面,止住了倒下的趋势,然后像跳钢管舞一样旋转身体,用鞭腿扫向我的大腿。 我根本无法躲避。因为强腕的反作用力,我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 砰! 贝莉塔灌注了全身重量的脚尖如同铁锤般砸在我的大腿外侧。 「啊!」 如同肌肉和血肉被撕裂般的剧痛。然而,流淌在心脏的寒意和充斥着大脑的愤怒压制了这股疼痛。 「这……!」 我的腿一软,身体就要向前栽倒。 我用完好的右脚猛地一蹬地,飞身而起,像一头怒火中烧的公牛般撞向刚刚停下旋转、拔出长枪的贝莉塔。 哐! 「呃!」 加上十几公斤钢铁重量的肩撞。贝莉塔抬起左臂想要挡住我的肩膀,却像被车撞飞的孩子一样翻滚着摔倒在地。 我趁机将反握的长剑插入地面,支撑住快要摔倒的身体,像要吐出所有憋闷的呼吸般大口喘息着。 「哈,哈……!芙蕾德?!你没事吧?!」 虽然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分钟,但实际上这场激战仅仅持续了十几秒钟。 战斗结束后,我终于有空询问芙蕾德的情况了。代价是左臂和大腿一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我没事!我很好!就,除了剑以外……!」 芙蕾德举起只剩下三分之一长度的大剑,点了点头。 「那就好。」 没有受伤就好。真是万幸。 「剑的话……去那边要一把吧。应该能找到的。」 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在货车附近激战的同伴们。 那辆货车里应该有两三把从山贼尸体上缴获的大剑。 虽然比不上她原本用的那把,但……总比没有剑强吧。 「然后,拿着它去帮他们。」 「啊……帮他们?不是希尔德小姐吗?」 「对,他们快顶不住了。」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战况,情况不容乐观。 虽然还在拼命抵抗,但粗略估计已经有七八个人倒下了。就像即将崩溃的堤坝一样摇摇欲坠。 「可是,那样的话希尔德小姐会……不,呃,我是说……!希尔德小姐当然不会输给那种女人——不,是不会输的!」 芙蕾德本来想反驳,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惊,慌忙摇了摇头。 「那,那个……真的,真的可以吗?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吗? 我不知道,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吧。如果他们全军覆没,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我会想办法的。没事的。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点点头,挺直了弯曲的腰,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让她安心。 「……嗯,我相信你!」 芙蕾德犹豫了一会儿,不知所措地来回踱步,最后叹了口气,点点头,猛地站起身,朝货车跑去。 好,这下那边就不用担心了……虽然也不能完全放心,但至少不用再分心了。是胜是负已经不在我掌控之中了。 就算芙蕾德加入了他们也输了,那也只能说明……我们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 所以现在,我只需要关注一个问题。 「……真是无语。」 一边拍掉头发和肩膀上的灰尘,一边向我走来的,只有这个拿着该死快枪的女人。 ◆◆ 「两个人一起上都不够,居然还把那小丫头片子支走?你难道有五条命吗?」 贝莉塔一边转动着枪杆,一边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你只有一条命吗?那可真够呛啊。」 我微微屈膝,摆好架势,话音刚落,她的枪尖就如同闪电般向我刺来。 「hiaaaaa!」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枪尖已经近在咫尺。我只能向旁边一滚,拉开了大概三步的距离。 呼! 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声在耳边回响。贝莉塔停了下来。正如我所料,她和我之间正好相隔三步左右的距离。 「果然如此。」 正常情况下,我不应该这样躲避。 在地上翻滚意味着在重新站起来之前会暴露出巨大的破绽。 除非我干脆跳得远远的,否则仅仅三步的距离,我还没站起来就会被她的长枪刺中,受到致命伤。 三步的距离,对贝莉塔来说,只需要向前一步,枪尖就能触及到我。 「啧……!」 然而,贝莉塔并没有迈出那一步。即使这是给她造成致命一击的绝佳机会。 不出所料。 「吃我一招!」 我抓起一把泥土,猛地站起身,朝贝莉塔的脸上扬去。 「泥土?!」 这是街头混混才会用的拙劣伎俩。像这样的泥土,她只要稍微侧身就能轻松躲开。 「卑鄙……!」 然而,贝莉塔却抬起左臂遮挡住脸,硬生生吃下了这一下,明明只需要移动一步就能躲开的。 不,应该说是她根本躲不开。 我微笑着,手中的长剑如同闪电般刺出,印证了我的猜测。 「不出所料!」 我不是跟芙蕾德说过吗?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可不是谎话。 通过刚才短暂的交锋,我已经了解了贝莉塔高速突进的原理和局限性。 「她变快的只有移动速度。攻击速度和反应速度都保持原样。」 从我承受的那一脚来看,她的腿部力量似乎也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她的能力是……在突进的瞬间提升移动速度之类的。」 就像我的「强腕」可以爆发性地提升力量一样,贝莉塔的身上也刻印着某种可以提升移动速度的特性。 像是<疾跑>、<兔足>、<加速>或者<跳跃>之类的刻印特性。 「而代价是……。」 「你现在动不了吧!」 暂时无法移动。 就像我的刻印特性「强腕」会根据力量的输出成比例地快速消耗体力一样,贝莉塔在突进之后几秒钟内应该无法移动。 所以她才会正面硬接芙蕾德的大剑,所以她才会躲不开泥土。 她在每次突进失手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废话连篇,也是为了掩盖这个弱点吧。 突进之后无法移动双脚,无论什么攻击都只能硬抗的弱点! 「已经看穿你了!」 「少得意忘形!」 因为左手正挡着泥土护住头部,所以贝莉塔只能用右手粗暴地挥舞着长枪,斜着格挡我的黑铁长剑。 但是,她单手的力量怎么可能挡得住我双手挥出的长剑? 咔啦啦! 鲜红的火花飞溅而出。 伴随着火花和飞溅的金属碎片,我的剑身划过贝莉塔的枪杆,像刀子切开黄油一样,刺穿了她的右肩。 噗! 黑铁剑刃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衣服和血肉,粗暴地刮过肩胛骨,撕裂肌肉,然后从另一侧穿出。 喷涌而出的鲜血将贝莉塔的披风染成了鲜红色。 「呃……!」 贝莉塔的嘴角因痛苦而扭曲。 这是她第一次被我的剑刺伤。仅仅一击,她的肩膀就被深深地切开,露出了森森白骨和肌肉的断面。 仅仅被击中一次就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 「很疼吧?看你那表情!」 「你竟敢!」 贝莉塔愤怒地扭曲着脸,伸出左臂抓向我的头。 哗!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杀气。带着锋利指甲的护手上沾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鲜血。 本能的警钟敲响了。 被那只手抓住就危险了。我有一种预感,如果被抓住,我的脑袋就会像阿米娜一样被拧下来。 ……既然如此。 「只要不被抓住就行了!」 我发动<强腕>,挥出左拳。手掌与拳头相撞,发出钢铁般的轰鸣。 ——嘎吱吱……! 金属特有的扭曲呻吟。变形了的护手紧紧地压着我的手指。 「这力量……!」 这力量真是惊人。虽然我没有使出全力,但那好歹也是发动了强腕的拳头,居然被她单手挡住了。 ……要是打在头上,我估计就死了。还好我选择相信直觉反击了。 「哈……你居然挡住了?」 惊讶的不仅仅是我。不,应该说贝莉塔比我还要惊讶好几倍。 「还是单手?不是吧,真的假的?」 那表情就像是她第一次遇到拥有和她匹敌力量的人一样。疑惑、震惊、好胜心和愤怒混杂在一起,像泥浆一样在她脸上翻滚。 「你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巨魔混血吗?」 巨魔混血?这女人居然骂我? 「你爹才是巨魔吧。不然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人身攻击回敬人身攻击才是正道。 「……什么?」 「只有巨魔混血才会有你这么大的力气吧?这么说来,你这是不打自招,暴露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啊?」 我用右脚踢向贝莉塔的腹部,拉开距离,嘲讽她是不是出生在巨魔洞穴里。 「……啊,或者说你妈是巨魔?嗯……那可真是……怎么说呢,口味真重啊。」 我夸张地叹了口气,掩饰着强腕过后肌肉的无力感,继续嘲讽她。 「你这家伙,真是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肯闭嘴……!」 「你能把我怎么样?就你这条胳膊,还能好好挥舞长枪吗?」 我竖起中指,嘲弄着已经快要气炸的贝莉塔。 她的肩部肌肉都被切断了,右臂应该已经废了。 稍微动一下都会疼得咬牙切齿吧,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全力挥舞那杆铁枪?想都别想。 ……只是被砍伤了一点而已,忍着痛继续战斗不就行了? 说得好像空手接白刃很容易似的。 剑伤可不是什么轻伤。 就算只是划破一点皮,也会因为疼痛和失血导致状态急剧恶化,更何况现在她的肌肉都被切断了。 强行移动肌肉断裂的身体,或者靠毅力忍受大量失血继续战斗,那都是只有超越人类极限的超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虽然银牌冒险家和骑士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如果他们的肌肉被剑深深地切断,也会立刻变成残疾人。 所以现在,我只需要提防她的左臂就行了。 「好,我能赢……!」 被我看穿弱点的加速能力。 几乎被废掉的右臂。 贝莉塔的实力因为仅仅一次剑伤就大幅下降,现在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有胜算了。 谁让你不好好穿护甲呢? 只在左边肩膀上戴个护肩,右肩被击中后,整条胳膊就废了,活该。 自作孽,不可活。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8) 「…切。」 我明显感觉到胜算大增,而她也同样感受到了败局将近吧。 贝莉塔朝脚下啐了一口,左手粗暴地挠了挠头。 「哈,该死。感觉全废了。最近休息太久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自言自语,这借口未免也太烂了吧。 「干脆永远休息下去算了?」 我一边说着挑衅的话,一边咯咯地笑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抑制住急促的呼吸。 微微颤抖的四肢逐渐恢复了平静。 ……很好。强腕的反作用力好像差不多恢复了。 那么。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 如同闪电般的突刺。我蹬地向前冲去,刺出长剑。微微张开的左手按在剑柄底部的圆球上,以增强穿透力。 「别小看我,区区冒险者!」 贝莉塔将长枪换到左手,朝我的脚下投掷过来。 我原以为她肩膀的伤会影响她的动作,看来她还能忍住嘛。 投掷的速度快得像一道闪光。 哗啦! 而且,飞来的枪尖已经被火焰包裹,看来她还发动了火焰爆炸的术式。 「呃!」 这样下去我的腹部或下半身会被直接击中。我急忙停下脚步,向后跳跃,躲开了爆炸范围。 紧接着。 轰! 深深地扎入地面的长枪发出一声巨响,引发了剧烈的火焰爆炸。 大地如同被巨人的拳头击中一般炸裂开来。被爆炸的冲击力弹飞的碎石像散弹一样四处飞溅。 哒哒哒哒! 我在空中蜷缩身体摆出防御姿势,飞向我的碎片被盔甲挡住,发出炒豆子般的声音弹了出去。 「居然投掷武器,嘴上那么说,看来是黔驴技穷了吧?」 我用脚后跟摩擦着地面,滑行般落地,抬起头看着贝莉塔,嘲讽道。 这孤注一掷的投掷对我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虽然距离又拉开了一些……不过,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她突进攻击的弱点,这也不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黔驴技穷?你看我像吗?」 然而,贝莉塔并没有向我冲过来,而是用撕裂的斗篷裹住肩膀,嘴角微微上扬。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说几句话而已。」 「……几句话?」 贝莉塔没有回答我下意识的疑问。 而是猛地转头看向那些在货车前战斗的人,张开嘴大声喊道: 「喂,在那奋战的冒险者们!你们知道自己正在运送什么吗!」 震耳欲聋的喊声。 「什么……?」 这喊声让人摸不着头脑。运送什么?那不就是食物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吗……? 「你们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被威胁生命吗!」 我没有冲向她挥剑,而是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等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等几秒钟应该没问题吧。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这次袭击的原因。 「以为是普通的生活必需品?怎么可能。你们被骗了!」 看来没有必要打断她。这个问了她好几次都不肯好好回答的女人,终于要开口了。 「哎呀…!还在愣着干什么!敌人已经放弃了武器,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啊!」 商队负责人鲁格脸色苍白地催促着我,听他这么说,确实感觉有点可疑。 「告诉你们吧!」 贝莉塔伸出左臂指着货车喊道。 「这些家伙运送的东西,是你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宝物,尤顿之心!」 尤顿之心。 「他们从女神教团偷走了这东西,然后伪装成普通的商队,想把它卖掉!」 贝莉塔说那就是利维拉商队运送的货物,也是他们袭击我们的原因。 原来她之前像个智障一样一直念叨「心、心」就是因为这个啊。 确实,如果是尤顿之心的话,银牌冒险者——骑士级别的强者像强盗一样袭击我们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实际上,就算金牌级别的强者出手也不奇怪。 巨人族尤顿,即使在深层地牢里也要下到几十层才能遇到,要想获得新鲜的尤顿之心,就必须像征服深层地牢一样一路突破下去。 「利维拉商队,居然在运送那种东西?」 说实话,这让人难以置信。勃艮第的冈瑟和赫尔沃尔的海德曼现在应该还在中层地牢里磨练实力。 既然他们都还没敢进入深层地牢,各国骑士团也应该还在封锁入口,保持对峙状态才对。 那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弄到尤顿之心的? ……。 该不会,是那具尸体巨人吧……? 不,真的,该不会吧。 虽然说是巨人的尸体,但那本来就是用死灵术唤醒的腐烂尸体,里面怎么可能还留有完整的心脏。 虽然我没有亲自确认过,但按常理来说,这说不通吧?感觉把胸膛打开也只会流出一堆腐肉。 「明白了吗?你们只是他们用来廉价驱使的挡箭牌!是用来运送尤顿之心的幌子!他们赌的就是没人会想到他们会用铜牌冒险者来运送这么重要的东西,结果就这样被我们识破了!」 贝莉塔像揭露企业腐败的工会一样,用充满激情的声音高喊着。红色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国际主义战士了。 「……嗯。」 「难道,真的…?」 「真的骗了我们?」 难道他们也像我一样被她的话吸引了吗?正在浴血奋战的巴尔杜、珍、芙蕾德和艾米,都露出了充满怀疑的神情,议论纷纷。 「…尤顿之心是什么?」 「我哪知道…?」 「呃,就是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那家伙骗了我们,对吧?所以我们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阿米娜那三个家伙似乎没理解贝莉塔的话,一脸茫然。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的故事?你们会死,是因为那家伙,而不是我!」 「疯子的胡言乱语!尤顿之心什么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鲁格涨红了脖子大声反驳。 看他那表情,像是冤枉得快要死了,但冷汗却像洗澡一样哗哗地流,怎么看都不像是清白的。 「哈,还在装蒜!看啊!这女人就是证据!」 「…什么,我?」 贝莉塔突然转过身指着我。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是证据?这突然是什么鬼话。难道我打败了尸体巨人的事泄露了吗? 不,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芙蕾德和艾米才对……? 「看不出来吗?这女人一看就是骑士!虽然独特,但基础非常扎实的剑术,甚至能与我匹敌,并让我受伤的实力!」 突如其来的赞美。说实话,我有点起鸡皮疙瘩。 我只不过是铜牌冒险者希尔德,但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是莱茵王国的骑士,所以贝莉塔的话也不算完全错。 当然,她只说对了一半。 「区区铜牌冒险者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不可能!她脖子上的铜牌只是伪装,这些家伙都是骑士!对你们来说,至少是银牌级别的骑士!」 「才不是…?」 那……你好像搞错什么了。 我的实力确实是骑士级别,但这并不代表我脖子上的冒险者徽章是伪造的啊? 为了隐藏我布伦希尔德的身份,我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拿到铜牌之后就打算慢慢升级的。 ……仔细想想,这应该也算是一种伪装身份吧? 「这样的骑士有什么理由,要伪装成铜牌冒险者来护送商队马车!很明显,是偷走心脏的家伙们,为了以防万一而安排的应对措施!」 「也不是啊…?」 为了保护尤顿之心而安排的应对措施?这完全是在编故事嘛。 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我可是现在才知道马车里藏着那种东西,什么应对措施啊。 我真是冤枉死了。 「啊,所以她之前才说中奖了。」 我总算大概理解了贝莉塔之前说的那些胡话。 在贝莉塔看来,她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攻击了这个看起来有点可疑的商队,结果一下子就冒出了两个骑士级别的强者。 所以她才确信这个商队一定是在运送尤顿之心。 而我,跟运送心脏的事完全没关系,只是随便接了个委托而已,真是冤枉又无语。 当然,能理解我这份委屈的,只有我的队友芙蕾德、艾米和基凯尔。 他们很清楚,我不是利维拉商队雇佣的什么应对措施,只是碰巧接了个委托而已。 ……反过来说,就是其他冒险者肯定会怀疑我。 「确实……。」 巴尔杜发出一声呻吟,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跟之前把我当成可靠同伴的眼神完全不同。 就像是在坚持婚前守贞的女朋友家里发现了其他男人的内裤的处男一样。 别……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不由自主地躲开了他的视线,肩膀微微颤抖。 他眼神里的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太强烈了,如果继续跟他对视下去,我感觉自己会莫名其妙地产生罪恶感。 「不是,那个…我确实比较强,但那不是…。」 我避开巴尔杜的视线,急切地想要证明我的清白。 我的实力确实是骑士级别,但除此之外,都是这个疯女人在胡说八道。 但是。 「该死…!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鲁格突然大喊一声,拔出刀来,我的解释完全被打断了。 「都听着!后面的马车放弃!用命开路!」 这喊声,简直就像是他对之前所有嫌疑的完全认罪。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9) 用生命开路。 这句突兀至极却又悲壮无比的话,将贝莉塔那荒谬的错觉变成了掺杂着「些许」错误的真相。 「靠…!拼了!动起来!」 「无论如何,只要到达佩尔米亚附近…!」 听到他的话,气氛骤变,雇佣兵们的反应也证实了贝莉塔的推测是正确的。 鲁格一声令下,商队的雇佣兵们便拼命护卫着最前面的马车,开始用生命开路。 完全放弃了剩下的两辆货车。 「不是吧,居然是真的?!」 我停下了冲向贝莉塔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闪开啊啊啊!」 「鲁格大人!快走!这里由我来挡住!」 雇佣兵们声嘶力竭地推搡着贝莉塔的部下。 虽然实力明显不如敌人,但他们却用不要命的架势弥补了实力差距,为马车开辟出一条逃生之路。 即使被刀枪刺伤,他们也会向前一步抓住对方扭打在一起;为了保护马匹的生命,他们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飞来的箭矢。 「…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商队啊。」 如同着火的野牛般疯狂的架势。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敢轻易模仿的自杀式冲锋。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商队雇佣兵能做出来的行为。 利维拉商队的名号只不过是对外的一个幌子,是为了躲避他人怀疑的伪装身份。 「…抱歉!我先走了!」 总之,多亏了他们的奋战,鲁格乘坐的货车成功突破了敌人的阻拦,朝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愣着干什么!给我追!」 看到这一幕,贝莉塔尖声对着部下吼道。 那态度就好像在说,好不容易把冒险者的视线都转移了,还把他们的士气都打压下去了,结果连一辆马车都拦不住,又让它给跑了。 「是,是!抱歉!我们马上就去追!」 贝莉塔的部下们吓得连忙道歉,转身追赶鲁格的马车。 不仅是那些阻拦马车的人,就连和冒险者战斗的人也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 巴尔杜和珍没有阻止他们。 他们没有趁机攻击敌人暴露的后背,反而悄悄地放下了武器,慢慢地向后退去。 这不能说是怯懦。正如贝莉塔所说,如果鲁格真的在运送尤顿之心,那就已经违反了契约。 既然委托人先违反了契约,冒险者们也就没有理由继续遵守契约内容了。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把我们丢在这里,自己逃跑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完成契约,那不是讲义气,而是傻。 「嗯…」 「不是吧,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此,芙蕾德和艾米似乎也不想再打了,就那样放任敌人去追马车。 更不用说阿米娜那三人组了。他们干脆像一切都解决了似的,捂着伤口瘫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居然还活着啊。明明实力最差劲。 估计是在其他冒险者拼命战斗的时候,偷偷摸摸地保命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的铁牌恐惧症怕是要更严重了。阿米娜估计死不瞑目。 「什么?为什么不打了?没有投降!」 只有基凯尔似乎无法理解其他冒险者袖手旁观的行为,举起鱼叉想要攻击敌人,但是… 「不是,我们不是想投降…先等等看。现在的情况很奇怪啊。」 艾米阻止了他,一脸「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的表情。 「呜…说的也是。我太激动了。」 基凯尔尴尬地叹了口气,放下了鱼叉。他说自己因为血腥的战斗有点太兴奋了。 就这样,敌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顺利地追赶着鲁格的马车。 「…你杵着干嘛?」 除了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的贝莉塔。 ◆◆ 据说人紧张的时候就会变得啰嗦,贝莉塔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简直是声情并茂,可见她有多紧张。 虽然她凭借这番话彻底扭转了局势,但她并没有跟着部下一起去追马车,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怎么回事?」 她转头看了看正在逃跑的马车,又转头看了看我和芙蕾德。 然后,她伸出完好的左手,指着马车,开口说道: 「干嘛呢?你们不追?」 或许是对我的疑问大于愤怒,她问我话时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愣。 「神经病啊。我为什么要追?」 「哈?」 贝莉塔歪着头,挑了挑眉。 「你以为他们没你们帮忙能顺利逃走吗?」 关我什么事。 看到鲁格真的在运送尤顿之心,她似乎确信我也是被雇来保护尤顿之心的秘密护卫… 那可是个天大的误会。 「我管他们是死是活。我只是想接个轻松的委托赚点外快,结果被那个骗子耍了而已。」 我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带着满腔委屈说道。 就算是能判未成年人死刑的冷酷法官,也会被我这委屈的语气感动得宣判无罪吧。 我的情绪是否准确地传达给了贝莉塔呢? 「……真的?」 贝莉塔一脸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真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货物是尤顿之心。」 「不是吧…真的?」 贝莉塔目瞪口呆。那表情就像是一个怀疑恋人出轨的人,在对方的手机里没有找到出轨证据,反而发现了数百张半人半兽的图片。 「真的,我完全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多了,结果还歪打正着?哈,这…这怎么可能…?」 贝莉塔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苦笑出声,然后粗暴地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红色短发,皱起了眉头。 「啧,唉。该死,这下麻烦了…」 接着,她咂了咂舌,叹了口气,看了看我和马车。 看了看正在和她的部下们进行追逐战,却已经跑远了的鲁格的货车。 「……」 这表情,内心戏一定很丰富吧。 我心里这么想着,正要松开握着长剑的手指, —嗖。 贝莉塔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将食指指向了我。 什么情况,要发射激光吗? 我反射性地将剑身横放,摆出防御姿势,就在这时, 「嘶…喂,你。下次再见。到时候我一定会拧下你的脑袋,你最好把脖子洗干净等着?」 贝莉塔撂下这句让人忍不住吐槽「也太像三流反派了吧」的台词,开始慢慢后退。 看来她认为追马车比和我打架更重要。 「下次再见?我可不想再见到你。」 「你,你要去哪儿!你应该跪在希尔德小姐脚下求饶!」 也可能是因为芙蕾德,她一脸「终于等到复仇的机会了」的表情,挥舞着钢铁大剑走了过来。 右臂受伤的她,应该无法同时对付我和芙蕾德。 「这里还有架没打完呢?我喜欢强者!」 「这不会是没事找事吧…?不过,如果能拿到拔头贝莉塔的赏金……好像也不错。」 就连基凯尔和艾米也重新举起了武器,斗志昂扬。 巴尔杜和珍举起双手,慢慢后退,似乎不想卷入这场纷争,但就算他们不帮忙,现在也是四对一。 「别想下次再见了,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贝莉塔没有胜算。我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宣战,就是因为这点。 人就是这样,一旦占据优势就会变得无比嚣张。就像在劣势的时候会变得无比卑鄙一样。 「哈,你们听听自己说的什么。真当我好欺负吗?」 贝莉塔嗤笑一声,露出了牙齿。 「是啊。你可以转行当小丑了。」 装成那样就不会好欺负了?哪还有之前出场时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现在完全就是一副走投无路的困兽模样。 「…真是疯了。彻底疯了。」 贝莉塔的嘴角抽搐着,仿佛内心被狠狠地抓挠了一般。 她看了看我和芙蕾德,又看了看基凯尔和艾米,最后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然后微微弯腰,紧紧地握住了左手。 「好,那就来试试吧。冒险者们。」 明显的战斗姿态。 看到这一幕,我正要蹬地冲向她— 「我要把你们的脑袋都拔下来——!」 贝莉塔怒吼一声,猛地弯下膝盖,用左手狠狠地砸向地面。 那力量几乎和我发动强腕时不相上下… 换句话说,就是巨魔级别的力量。 轰隆——! 周围的大地瞬间震颤,破碎的岩石像喷泉一样飞溅而起。伴随着升腾的尘土,如同雾气一般。 「烟雾?!」 弥漫的尘土遮蔽了贝莉塔的身影。 她是想利用尘土掩护,然后用加速冲刺来偷袭吗? 「基凯尔,保护艾米!」 如果她想偷袭,最危险的肯定是艾米。 我这么判断着,对着基凯尔喊了一声,让他保护艾米,然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尘土之中。 「少耍花招!」 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朝着大概感觉到的贝莉塔的位置砍去。 呼——! 黑色的剑身划破棕色的雾气,发出巨大的破空声。被剑风卷起的尘土像烟雾一样散开。 然而,我什么也没砍到。 「躲开了?!」 也就是说,我砍空了。 「真够狡猾的…!」 我正要转头确认贝莉塔的位置, 「不对!希尔德!快看!她要跑了!」 艾米指着马车逃跑的方向喊道。 「什么?!现在才跑?」 我猛地转头看向那边…果然。 刚才还一副要拼命的样子,那个红头发的凶恶罪犯,竟然背对着我们,拼命地逃跑。 她跑得飞快,已经和我们拉开了大概七十米的距离。 「想往哪儿跑!给我站住!」 「慢吞吞的家伙们!你们以为能追上我吗?下次再见!」 根本不用追,贝莉塔眨眼间就跑远了。 她不仅用双腿跑,还用左手拍击地面,利用反作用力跳跃前进,速度快得像闪电一样。 每次跳跃,都能看到疑似肩甲和护手的金属碎片飞溅出来,看来她为了逃跑,连左臂受伤也在所不惜… 总之,我们是不可能追上她的。 「…让她跑了。」 芙蕾德一脸懊恼地咬紧牙关。 「那是,兔子人?我第一次见到兽人。」 基凯尔一边感叹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兽人吗」,一边用手扶着眉心,目送贝莉塔逃走。 「真可惜…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报酬怎么办?」 艾米叹了口气,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我。 委托人是骗子,还跑了,委托算是失败了,贝莉塔的赏金也拿不到了。 那岂不是说,我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呃…」 我也不知道。 如果向公会说明情况,应该能拿到之前预付的基本报酬… 但那也只有几个银币而已。之前说好每打倒一个袭击者就追加的报酬,肯定是拿不到了。 因为那部分报酬根本就没交给公会保管。 换句话说,我们白白干掉了那么多山贼。 「—所以,之后去问问看能不能拿到基本报酬吧。」 我这么跟艾米解释,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唉…那个,希尔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选委托的事情能不能让我来做?」 然后,她说我选的委托总是会出问题,所以以后能不能让她来帮我决定接什么委托。 「……」 我无言以对。 「那,那…呃,呜…!希尔德小姐…?那,那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觉得那样比较好,比较好…?」 就连一直看不惯艾米的芙蕾德,都字斟句酌地表示赞同她的意见。 「啊,那,那个,当然!我不是说希尔德小姐有问题,但是,但是!那,那个…!」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我最终叹了口气,同意了她们的提议。 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我最近选的委托,问题都很大。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10) ======[ 贝莉塔 ]====== 「该死。」 贝莉塔像野兽般手脚并用,一路狂奔,终于成功摆脱了极其不利的包围。 她朝着追赶马车的部下们飞奔而去,羞耻和屈辱感涌上心头,让她咬牙切齿。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偏偏在那里,被那家伙摆了一道……!」 明明摆足了架势,大摇大摆地登场,却因为试探性的战斗而遭到反击,颜面扫地,狼狈逃窜。 自从四处屠杀知名冒险家,成为全国通缉犯以来,今天这样的屈辱还是头一遭。 「该死,该死……!」 贝莉塔狠狠地咬着嘴唇,直到渗出血来。 精神上的打击极其严重。 虽然因为乖乖躲藏而导致实力有所下降,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区区两个女骑士逼到受伤逃命的境地。 尽管在敌人面前努力保持镇定,但贝莉塔的内心早已被难以言喻的恼怒和尴尬所充斥。 一阵剧痛。 「啊,真是的。疼死我了……!」 不仅她的精神受到了创伤,她的肉体也同样如此。不,仔细想想,肉体上的损伤反而更加严重。 新买的长枪都没来得及收回,右肩虽然用药水做了紧急处理,但仍然血流不止。 更糟糕的是,她的左臂也因为猛击地面进行跳跃而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从震落的护臂缝隙中,可以依稀看到灰色的皮肤如同龟裂般撕裂开来。 「……那个该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贝莉塔看着正在蠕动着缓慢再生的左臂,回想起刚才与她对峙的那个身穿盔甲的女骑士。 那女人的实力本身只能算是一般骑士的水平,但每次与她对视,贝莉塔都会感到异常明显的危机感,这让她很是不安。 「虽然她的剑术更像是用枪的,但……居然能抵挡住『巨魔之臂』的力量,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她那专注于刺击的剑术虽然粗犷却很有章法,偶尔展现出的力量甚至可以与移植了巨魔筋骨的贝莉塔的左臂相媲美。 难道正是这股力量才是贝莉塔感受到的危机感的来源?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 「不仅仅是那个女人。她旁边的那个乞丐头的小丫头也有些古怪。」 那个黑发少女随意地留着长长的黑发。她也让贝莉塔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解释的强烈危机感。 「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危险……?虽然她的力量和身手都还不错,但终究只是普通骑士的水平而已。」 她既不像河豚那样吸气膨胀,却散发着与其展现出的实力不相符的、高出数倍的危险气息,这种压迫感令人毛骨悚然。 现在看来,这或许只是个蹩脚的借口,但贝莉塔之所以没能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就被打败,正是因为这种感觉。 因为与实力不相称的危机感让她如鲠在喉,所以贝莉塔才试探性地与金发女人和黑发小丫头交手,想等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后再出手。 正因如此,她才过于谨慎地战斗,结果被意料之外的反击打乱了阵脚,一下子陷入了劣势。 …… 「……」 越想越觉得火大,贝莉塔猛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 「……还是先把这件事放一放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阿丽亚娜大人交代的任务。」 阿丽亚娜交给她的任务是:比其他深渊祭司抢先一步夺取尤顿之心。 由于其他深渊祭司随时可能出现,她必须尽快抓住那些逃跑的家伙,将他们全部杀光,夺取尤顿之心,然后离开这里。 「——奎达!瞄准车轮!」 「该死的家伙们……!滚开!给我滚开!」 「呃……!」 而那一刻,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的部下们正集中攻击马匹和车轮,而那些商队成员——或者说伪装成商队成员的家伙们,则有的爬上马车,有的在旁边奔跑,拼命地想要阻止他们。 贝莉塔看着已经逼近到二十步之内的他们,像被鞭子抽打的骏马一样加速冲了过去。 「瞄准那些杂碎!马车就交给我来破坏——!」 巨魔的左臂肌肉膨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 鲁格和他的护卫们全军覆没,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贝莉塔垂着受伤的右臂,疯狂挥舞着蕴含巨魔之力的左臂,将触及到的一切人和物都碾碎撕裂。 鲜血和惨叫声如同波浪般蔓延开来,被扯下、碾碎的头颅像抛出的球一样在空中飞舞。 虽然在与希尔德的战斗中出了个大丑,但贝莉塔原本的实力足以在十回合内轻松击败大多数骑士。 鲁格的护卫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们的实力别说比希尔德或芙蕾德,就连铜牌级的冒险家都比不上。 她摧毁了马车,杀死了马匹,然后抓住抵抗的商队成员的头,像拔萝卜一样把他们的头拔了下来,这一切只用了几十秒。 「哈,反正都是要落得这个下场。还白费力气抵抗。」 「呃……呃……!」 在无头尸体流出的血泊中央,贝莉塔踩着鲁格那被碾成肉泥的头颅,放声大笑。 「伪装成小型商队偷运心脏的主意倒是不错……可惜运气太差了。偏偏就被我撞上了,你说是不是?」 凌虐弱者的兴奋和快感,彻底洗刷了她心中的屈辱。 「呃……呃……」 鲁格已经无法回答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的意识在剧痛的折磨下,即将飘向彼岸。 他的四肢像纸片一样被压扁压碎。对于非战斗人员的鲁格来说,这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我觉得,一定是女神什么的在惩罚你们。偷走教会的战利品,真是胆大包天。」 贝莉塔踩着鲁格的脸,前后移动着脚掌,戏谑地晃动着他的头。 为了抚慰受伤的自尊心,她尽情地羞辱和凌虐着鲁格。 如果时间充裕,她不会仅仅满足于踩碎他的四肢,而是会把他折磨到求饶为止。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贝莉塔大人!『心脏』找到了!」 「哦,是吗?那这家伙就没用了。」 咔嚓! 一听到部下报告说找到了尤顿之心,贝莉塔立刻像挥舞铁锤一样重重地踩了下去,将鲁格的头颅踩得粉碎。 眼球像弹珠一样滚落到地上。混杂着灰白脑浆的鲜血喷溅而出,将脚下的地面染成一片湿漉漉的红色。 失去头颅的中年男子的尸体像昆虫一样抽搐着,裤裆湿了一片。 「呸。」 贝莉塔朝鲁格的背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在还没被鲜血染红的泥地上蹭了蹭鞋底,转头看向马车那边。 木制马车像被铁锤击中脊椎的老人一样,从中折断,散落一地。一个戴着面具的部下正从残骸中拖出一个和人体差不多大的箱子。 「拿过来给我看看。如果有药水的话,也给我一些。」 「是!」 拿着箱子的蒙面人立刻跑了过来,递给她几瓶药水,然后打开箱子,让她看里面的东西。 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嗯……」 贝莉塔一边往右肩上喷洒新的药水,一边微微皱着眉头,确认箱子里的东西。 腐烂变黑的肉块。一颗和人体差不多大的心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和阵阵寒气。 「……看来没错了。」 贝莉塔点点头,打了个响指,示意部下把箱子盖上。在她紧皱的眉头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满足感。 「好,现在只要回去就行了。」 虽然事情一波三折,中途还丢尽了脸面,但单从结果来看,也算得上是幸运的了。 不管怎么说,她成功地得到了尤顿之心,而且她一直担心的其他深渊祭司的介入也成了杞人忧天。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尽快离开这里,把这颗心脏安全地交给她的主人。 如果继续在这里耽搁,万一遇到其他深渊祭司,那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大家做得很好。这颗心脏就交给我吧,你们按计划分散撤离!」 贝莉塔转头对正在处理伤势的部下们喊道。 带着心脏返回是她的任务。其他部下的任务是分散开来,悄悄地返回,以免引起注意。 「是,拉德罗斯大人!」 虽然人数有所减少,但幸存的部下们仍然精神抖擞地回答道,然后各自转身,四散而去。 ……或者说,他们本来打算四散而去的。 「Flamma Procélla(火焰风暴).」 如果不是那个清脆轻佻的笑声,以及随之而来的陌生女子的声音,他们肯定会这么做的。 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呼啦。 火焰像包围圈一样,在贝莉塔和她的部下们所站的血泊周围熊熊燃烧。 小小的火苗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轰轰轰轰轰轰! 下一刻,猛烈的火焰风暴席卷而来。 「什么,这是什么!」 「是魔法师!该死,贝莉塔大人!」 在包围一切的火焰漩涡中,贝莉塔的部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措手不及,惊恐地想要后退。 「好嘞~烧烤,烧烤!」 随着女子戏谑的声音,熊熊燃烧的火墙猛地收缩,像海浪般将他们所有人吞噬。 这可不是什么『火焰箭』之类的玩意儿,而是威力强大的广域破坏魔法——『火焰风暴』的降临。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啊啊啊啊!」 「贝莉塔大人!快躲……呃,啊,啊啊啊啊啊!」 被火焰吞噬的男人们像火炬一样燃烧着,发出凄厉的惨叫,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足以瞬间将人烧成灰烬的恐怖火力。皮肤上的水泡不断破裂,血肉被烧焦,变成像煤炭一样的碎渣。 嗤嗤嗤……! 浸透地面的血泊在高温下蒸发,变成灰红色的蒸汽,像云朵一样升腾而起。 这压倒性的破坏力,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抵抗的机会。二十来个男人瞬间变成了烧焦的肉块,倒在地上。 「卧槽……这是什么……」 只剩下贝莉塔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震惊。 「到此为止吧,迪伦。你想把心脏也烧掉吗?」 从火焰风暴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温和而略带冷酷的男声,轻轻地斥责了那个名叫迪伦的女人。 「啊,说的也是呢?稍等一下!」 用一个魔法就将马车残骸周围变成火海的女人——迪伦,用撒娇的语气回答道,然后熄灭了火焰风暴。 「……」 贝莉塔呆呆地看着变成焦炭的部下们,然后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嗤嗤嗤……! 火焰熄灭后,余温使得血泊蒸发得更加剧烈,灰红色的蒸汽升腾得更高。一个身穿华丽盔甲的男人正朝着她走来。 「那就是心脏吗?还好没被烧毁。」 黑铁盔甲上点缀着金色的装饰。精心打理的金色头发,如同红宝石般闪耀的红色眼眸。 「利维拉那家伙,让我尽管放心,没想到事情会搞砸成这样。还好我多留了个心眼,过来看看。」 这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高贵气质的美少年,一看就出身不凡。 「呃……呃……?」 贝莉塔张大嘴巴,发出不成语调的呻吟。 过于突然的袭击。 如同玩笑般全军覆没的部下们。 这些事情她都顾不上了,因为巨大的冲击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她认识这张脸。 不,应该说,不认识这张脸才奇怪。至少在这个国家,赫尔沃尔出生的人,都应该认识他。 「海,海德……?」 「卑贱的女人,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海德·加尔达里克·赫尔沃尔。 赫尔沃尔王国的王子。圣剑提尔锋的主人。 赫尔沃尔的勇者就站在她的面前。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11) ======[ 贝莉塔 ]====== 『勇者?!勇者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贝莉塔汗如雨下,像遇到老虎的兔子一样瑟瑟发抖。 赫尔沃尔的勇者,海德。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做梦也没想过会遇见的,绝对不该碰面的怪物般的存在。 勇者,原本就是女神为了讨伐魔王而准备的利剑。 而贝莉塔自己,不过是个恶徒,她和勇者这个称号之间的差距,如同哥布林和巨龙一般巨大。 当然,就算获得了勇者的刻印,也不可能立刻拥有足以对抗魔王的力量。获得刻印不久的海德,实力应该还不如传说中的勇者那么强大…… 「呃,呜,呃呃……」 但对于牙齿打颤、浑身发抖的贝莉塔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比她强十倍的对手,或是比她强百倍的对手。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战胜的存在。 只消一眼就能看出,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她连一根汗毛都碰不到的强者。 「卑贱的东西,还不跪下。」 海德微微眯起他英俊的双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将他左手拿着的一块肉丢到她脚边。 咚的一声,那块头颅大小的肉块……不,应该说是头颅本身,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她的脚尖才停了下来。 「唔……!」 贝莉塔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如同被蜈蚣爬过肌肤一般,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男人的头颅,被乱刀砍得面目全非,凝固的鲜血糊满了整张脸。 瞪大的双眼毫无焦距,鼻子被整个削掉,嘴唇则被粗线缝合了起来。 那张脸看起来像是被某个阴暗残忍的变态施以了酷刑。这是一张她熟悉的脸。 虽然算不上朋友,但硬要说的话,也算是敌人。 『希克斯……?!』 反天会排名第五的深渊祭司,「缝嘴」希克斯。 和排名第四的奥尔德一样,是阿丽亚娜警告过她要注意的深渊祭司之一。 ……看他只剩下个脑袋的样子,看来是选错了插手的地方。 「看你的反应……果然和这些家伙是一伙的。」 「是啊,真遗憾,早知道就慢慢烤了!」 用火焰风暴将贝莉塔的手下全部烧死的女魔法师迪伦,一脸无所谓地笑着走到海德身边。 「抓这家伙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浅金色双马尾,绿色的眼睛。微微上挑的大眼睛,像一只顽皮的小猫。 「而且还让一个跑了!丢脸丢脸~!」 「迪伦,注意你的语气。」 另一个女人随后走过来,指责迪伦的语气太轻浮。 和迪伦一样,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和绿色眼瞳,身穿盔甲。 长长的头发在脸上投下阴影,加上眼下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像十天没睡一样憔悴。 「姐姐你才太阴沉了吧?要这样,这样笑才对~」 迪伦用食指往上推了推自己的嘴角,打趣着像历经沧桑般面无表情的姐姐迪亚琳。 「……」 迪亚琳没有回答,也没有跟着笑。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心情笑。 迪亚琳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砍下这个红发女人的脑袋,结束这场闹剧,然后回城。 「迪伦,闭嘴。我在说话。」 代替沉默的迪亚琳,海德微微侧过头,制止了迪伦。 「啊,是!抱歉抱歉~」 迪伦用轻佻的语气点点头,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种幼稚无礼的态度,在场却没有人指责,原因各有不同。 海德只是像看小丑表演一样轻笑一声,迪亚琳则是因为知道再指责也没用而闭上了嘴。 而贝莉塔,则是一开始就既没有指责的立场,也没有指责的资格。 『这些家伙……?不是『这东西』,而是『这些家伙』……而且,还说有一个跑了?这么说……』 贝莉塔终于完全理解了情况。 觊觎尤顿之心的两名深渊祭司,奥尔德和希克斯,在合作行动时遇到了海德,双双被击溃。 奥尔德应该是侥幸逃脱了,而没能逃走的希克斯,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操控魔物群的魔法,还有妨碍施法的『沉默』诅咒。这两个家伙都麻烦得要死。」 海德再次转向贝莉塔,开口说道。 「不过,你……看起来应该不怎么麻烦。」 这是明显的死刑宣告。 彻骨的恐惧顺着脊梁骨直冲头顶。无比清晰的死亡感觉唤醒了贝莉塔的求生本能。 kuaaaaaaaaang! 贝莉塔本能地蹬地,用尽全力向后跳去。 『得逃……!』 她逃跑的方向,并非是那个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的男人,而是正相反的方向。 战斗这个选项根本不存在。 她确信,就算她利用巨魔手臂和先天的祝福进行偷袭,在她的指尖碰到对方脑袋之前,自己的脖子就会被砍下来。 对方可是能同时对付两名获得深渊祝福的祭司,毫发无损地杀死一个,并追杀另一个的强者。 就算是她的主人阿丽亚娜,单枪匹马也不敢与之交战。 「那家伙是兔子吗?」 ……事实上,现在的她,连逃跑这个选项也不存在了。 咔咔咔咔! 迪伦看着想要逃跑的贝莉塔,低声嘟囔了一句。贝莉塔脚尖落下的地面裂开大口,抓住了她的脚踝。 大地属性的束缚魔法。 「可恶,这是什么……!」 贝莉塔咬紧牙关。 从脚踝到腰部,瞬间突起的土堆包裹住她的下半身,并像岩石一样硬化。 『完了……!』 贝莉塔确信自己无路可逃。 巨魔手臂虽然可以轻易击碎这种程度的石头,但对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真是无礼。我还没允许你离开,你就擅自转身想跑。」 海德嘲笑着她,慢悠悠地走过来。 贝莉塔感觉自己眼前浮现出了走马灯般的过往人生。 「想走的话,就把那箱子放下。那样的话,我就允许你离开这里。只限灵魂。」 留下肉体,只让灵魂离开。赤裸裸的嘲讽。无论怎么挣扎,你都活不了了。 贝莉塔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是…… 「……本小姐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她还有一个最后的疯狂选择。 「这颗心脏对你来说很重要吧?王子殿下。」 她颤抖着嘴角,强迫自己笑了起来。 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她想起了主人下达的命令。 - 找到尤顿之心,把它抢回来。 这是阿丽亚娜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一个现在已经无法完成的命令。 但是。 还有第二个命令。 - 如果没办法带回来……就毁掉它。让谁也得不到。 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这第二个命令,充满了深渊祭司的恶毒心思,它为贝莉塔的左手注入了最后的力量。 kuajijik! 快到没人来得及阻止,巨魔手臂一把将巨大的箱子捏得粉碎。 连同里面那块半腐烂的肉块一起。 「……唉。」 迪亚琳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啊……!居然把它毁了!好可惜!」 迪伦像看到烟花爆炸一样,夸张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轻轻跳了起来。 「……怎么样?卑贱的女人亲手做的肉泥。要不要来点儿?」 贝莉塔指着流淌着腐烂液体的肉泥,笑了起来。 这笑容,源于她总算完成了第二个命令的满足感,以及反正都要死了,至少恶心一下对方的快感。 「哈。」 海德也咂咂嘴,笑了起来。他笑容里的含义,和贝莉塔的截然不同。 「卑贱的东西。居然让我白跑一趟。你就没想过你会后悔吗?」 海德用左手握住右拳,问道。在贝莉塔听来,这是要让她后悔的威胁。 「哈。反正都要死了,后悔个屁啊?」 当然,对于已经放弃生命的贝莉塔来说,这威胁毫无作用。横竖都是死,后悔有什么用。 「你以为你死得了吗?太天真了。」 「怎么,你想留着我折磨?来啊,小兔崽子。」 放弃抵抗的贝莉塔吐了口口水,破口大骂。她已经不再害怕海德了。 他好歹也是一国王子,总不至于强暴她吧?顶多就是折磨她一番,或者把她扔给监狱里的犯人。 真到了那种地步,她自杀就是了。 在海德靠近她之前,用巨魔手臂砸碎自己的脑袋,就能干干净净地结束一切。 贝莉塔深吸一口气,再次为左臂注入力量。她咽了口唾沫,压制着对生的渴望。 「或许……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非常不一样。」 海德被她这副嚣张的样子逗笑了,他抽出他的剑。 赫尔沃尔王国的圣剑,提尔锋。 ezik, ezi jik…! 如同血肉被撕裂碾碎般的粘稠爆裂声。 贝莉塔甚至停下了想要砸碎自己脑袋的动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你,你在干嘛……?」 这景象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像她一样目瞪口呆。 「什么,手臂……?」 亲眼目睹那男人从自己的左臂中拔出一把长剑。 「呃呜,看起来好疼。姐姐,我们国家的圣剑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不知道。」 迪伦一脸害怕地摇摇头。一把带锯齿的长剑从人的手臂里撕裂而出,对她来说也是极其恐怖的景象。 ezi jizik…! 就这样,赫尔沃尔王国的圣剑,提尔锋,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一把有着一只半长剑柄的长剑。 护手中央镶嵌着一颗紫色宝石,青银色的剑身上布满了细小的锯齿,散发着凶险的气息。 「呼…….」 拔出剑的海德长长地舒了口气,放下左臂,被劈成两半的左臂立刻合拢,完好如初。 贝莉塔完全无法理解。 人的手臂里怎么可能放得下这么大的剑,而且被剑劈开的胳膊居然还能瞬间复原。 『……等等,这是圣剑?』 与其说是圣剑,不如说是某种魔剑。 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愣住的贝莉塔,虽然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她最终失去了自杀的机会。 「结束了。」 在她回过神来之前,海德将手中的提尔锋对准了她,发动了提尔锋的权能。 「……或者说,是新的开始?」 海德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与此同时, - uuuuuuung! 提尔锋剑柄底部的宝石微微震动,放射出紫色的光芒。 服从的权能。 除了拥有勇者刻印的人和魔王之外,无人能抵抗这绝对的洗脑之力,它像雾气一般侵入贝莉塔的大脑。 「……」 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迪亚琳低声说道。 「……对这种女人用这个,是不是太浪费了?」 她觉得,对这种一剑就能解决的小喽啰使用圣剑的权能,未免太过浪费。 「无所谓。我又不打算让她一直保持这副样子。」 海德轻蔑地一笑,回答道。 提尔锋的服从权能最多只能控制三人,但这并不意味着这能力一生只能用三次。 只是如果控制超过三人,第一个被控制的人的控制效果就会解除而已。 「就算如此,作为战力也完全没用……」 「让我白跑一趟的代价,她总得付出吧?而且,这女人是深渊祭司的爪牙。说不定她知道一些有用的情报。」 「……只是为了惩罚和套取情报吗?」 迪亚琳的声音更低了,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质问。 「迪亚琳。」 红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不悦。海德用低沉的声音,警告般地念着迪亚琳的名字。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怎么了怎么了?姐姐你该不会是担心新女人增加,所以才这么警惕吧?好可爱~!」 迪亚琳的妹妹迪伦抱住姐姐,咋咋呼呼地说道。语气就像在说大家干嘛都这么严肃。 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的海德,轻轻叹了口气,将眼中的不悦抹去。 「别越界,迪亚琳。也别同情那种东西。」 「……失礼了。」 迪亚琳低下头回答道。隐藏在头发下的脸上,紧紧咬着扭曲的嘴唇。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这个女人要怎么处理?怎么玩才最有趣?」 迪伦瞥了一眼姐姐的头顶,又笑嘻嘻地搂住海德的胳膊问道。 「嗯,有没有用……还得再看看。」 「没用的话就杀了她吗?烧死她?」 「不,与其那样……嗯。就这么办吧。」 海德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点点头说道。 「让她在首都广场中央,摆出她能想到的最耻辱的姿势。让她在心中永远铭记这耻辱和屈辱。」 他打算,如果被洗脑的贝莉塔实在没什么用,就让她在广场上出丑,命令她做出各种耻辱的动作自取其辱。 「怎么样?很有趣吧?」 「很有趣!」 迪伦搂着海德的胳膊,拍手叫好。 「……」 站在后面的迪亚琳一言不发,只是用如同看着尸体般阴暗的眼神,看着一脸茫然的贝莉塔。 这个女人,因为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失去了作为人而死的权利。 EP11. 台风来了要躲避 (12) 海德曼控制了贝莉塔·拉德罗斯的心智,带着这位顺从的红发女战士回到了佩尔米亚。 既然原本的目标尤顿之心已经被摧毁,也就没有必要再去贝斯皮安了。 所谓帮忙贝斯皮安收拾残局,招募讨伐尸妖巨人的勇士,都只是他为了自然而然地踏足这片偏远之地而编造的借口罢了。 「勇者大人回来了!」 「赫尔沃尔万岁!王子殿下万岁!」 佩尔米亚的民众挤满了街道,向凯旋归来的海德曼抛洒花瓣,献上毫不吝啬的欢呼和赞美。 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位勇者在佩尔米亚附近消灭了两名深渊祭司,而且毫发无损。 在他们眼中,海德曼纵横驰骋,斩杀深渊祭司召唤出的百余只怪物的英姿,无疑是英雄的壮举。 「不必拘礼。看到你们如此活力四射,我感到十分欣慰。」 海德曼优雅地抬起一只手臂,面带慈悲的微笑,对他们的热情表示感谢。 欢呼声更加高涨。 「安心休息吧。威胁你们的邪教徒已经被我全部消灭了。」 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相信我,重新享受平静的生活吧。 这番安抚人心,给予他们信任的漂亮话,与他逼迫贝莉塔时的表情和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伪君子。」 迪亚琳站在海德曼身后,看着这一幕,在心里默默地评价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然后转过头去。 看向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女人。 「……」 戴着头盔,披着斗篷,遮住脸和左臂的红发女战士。 贝莉塔因为被海德曼命令不许说话,所以一直保持沉默。迪亚琳的目光让她微微抬头,与之对视。 「……?」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敌意,反而流露出类似好感的情绪。迪亚琳被这眼神吓得指尖微微颤抖。 提尔锋的力量,能够完全压制一个人的意志,将她变成对自己绝对忠诚的傀儡。 亲眼目睹这种力量的效果,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令人感到无比厌恶和恐惧。 ======[ 希尔德 ]====== 「哈啊……」 贝莉塔像火箭一样窜走后,我们瘫坐在地上,处理伤口,休息。 「真累啊……」 「可不是嘛,现在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脱下斗篷,让北地的寒风吹拂身体,长长地叹了口气。好累,真的太累了。 为了躲避贝莉塔的突进,我的精神高度集中;几次强腕的释放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战斗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战斗结束了,身心俱疲的感觉像潮水般涌来。 我正瘫坐在地上休息,一直远远观望的巴尔杜走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向我们道谢。 「谢谢你们,我和珍都多亏了你们才捡回一条命。」 他知道自己能活下来是谁的功劳,并且立刻表达了感谢。作为一名冒险者,这人的品性还不错。 不过,看他没有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说是救命钱,看来终究还是没能突破冒险者的局限性。 唉,冒险者啊,总是这样。真挚的感谢应该伴随着沉甸甸的谢礼,连这点基本礼仪都不懂。 「不用在意,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话虽如此,我也不可能当面跟人家说「真要感谢我的话,就表示表示吧」,那样太难看了,也太掉价了。 因此,我没有提谢礼的事,免得破坏气氛,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表示不用在意。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巴尔杜爽朗地笑了。 「传言果然不可信。铁面?谁给你安的这莫须有的罪名?真是荒谬。」 珍也轻轻地依偎在巴尔杜身边,温柔地笑着,附和道。 夸奖又不要钱,当然可以随便说了。 看来她自己也觉得没给钱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给我戴高帽。 一个铜板都没掏出来,良心不会痛吗? 「嗯……我的脸上确实戴着铁嘛。」 我笑了笑,开了个玩笑。 「啊哈哈……」 这玩笑好像不太好笑?珍尴尬地笑了笑,移开了视线。 「哈哈,说的也是!」 而巴尔杜似乎很喜欢这个玩笑,放声大笑。 看他笑得那么真诚,估计他很喜欢这种冷笑话。 都三十多岁的大叔了,还这样? ◆◆ 过了一会儿。 巴尔杜止住笑,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正事。 「……嗯,咳咳。那么,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问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我和珍打算回贝斯皮安。现在去佩尔米亚也没什么意义了。」 「还得去公会报告呢。利维拉商团什么的,完全就是骗子。」 巴尔杜和珍表示他们要回去了。 既然护送任务已经失败了,再去佩尔米亚也没什么意义。 这话倒也没错。 与其浪费好几天时间去佩尔米亚,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不如回公会报告情况,拿回预付的报酬,这样还省时间。 「我也觉得回去比较好。那个女人,现在估计早就追上马车了。没必要冒险。」 艾米也表示同意。 她说,如果我们继续前进,万一那个女人用药水治好伤后又来偷袭我们,那我们就危险了。 「说的也是……」 这确实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我和芙蕾德还好,艾米和基凯尔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贝莉塔的偷袭。就连阿米娜都被她一击秒杀了。 体温高的基凯尔或许还能反应过来……但战斗结束后,他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肯定不行。 所以,考虑到大家的安全和时间效率,现在掉头回去才是正确的选择。 「嗯……」 问题是,除了这个委托之外,我还有其他必须去佩尔米亚的私人原因。 「真麻烦……」 我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轻轻叹了口气。 我内心十分纠结。 回去的理由非常合理,而继续前往佩尔米亚则是不必要的冒险。 至少对除我之外的其他同伴来说是这样。 但我除外。 与其说是除外,不如说是相反。对我来说,回贝斯皮安反而更危险。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回去的话,可能会碰到那个被洗脑的勇者啊! 如果回贝斯皮安,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会撞见海德曼。 接待员小姐说过,他最近会亲自来贝斯皮安处理尸妖巨人的事情。 ……说不定他已经到了。 所以我不敢轻易说回去。 想想看,我接这个长期委托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躲他吗? 现在却要回去? ……哈,该死。早知道就不出城了。 那样至少可以免去一路上的辛苦。 「唉……」 我又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哀叹。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简直就是当代哈姆雷特。 事情怎么会这么不顺利呢? 真想去找教会做个净化祈祷。 「希,希尔德小姐,您觉得哪边好,好呢……?」 我正苦恼着,芙蕾德悄悄地贴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闭着眼睛,把脸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是想让我给她当膝枕……不对,是大腿枕吗? ……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吗? 她偷偷睁开眼睛观察我的表情,那样子可爱得让人想笑。 她居然和我同岁,真是难以置信。 真的同岁吗? 该不会是谎报年龄,多报了四岁吧? 「希尔德小姐?」 ……啊,好吧。如果你想的话。 这次她也和我一样拼命战斗,如果她想要这种奖励,我当然可以满足她。 如果是黑不溜秋的臭男人,想都别想。但芙蕾德无论是外表还是行为都可爱得惊人,说实话,我对她还挺有好感的。 ……啊,当然,我说的好感是指对后辈、妹妹、宠物之类的亲近感。 而不是那种恋爱对象的好感,或者更阴暗的繁殖欲望。 这还用说吗? 除非脑子坏掉了,否则怎么可能把一个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当成恋爱对象。 虽然有这种癖好的人并不少见……不,说实话,非常多。但至少我没有这种癖好。 - 咚。 因此,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手放在芙蕾德的头上,让她枕在我的大腿上。 「hia!? 啊,呜,希,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似乎完全没想到我真的会让她枕着,吓得浑身一抖,惊叫起来。 「别动。我很累。」 我轻轻抚摸着芙蕾德的头,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你刚才问什么来着……啊,问我觉得哪边好是吧?」 「嗯,嗯…!」 「说实话,我想去佩尔米亚看看。想想看,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逛逛这座城市吧?」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想去佩尔米亚。 我想,如果我说想去,芙蕾德应该也会同意。 虽然这借口有点牵强。 「啊,呃,嗯……那……那就。」 芙蕾德听了我的话,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了一番,然后猛地点了点头。 「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与我预想的相反,她坚决地否定了我的提议。 「……回去?」 「嗯……」 芙蕾德有些扭捏地躲避着我的视线,回答道。 「那个……对不起,但说实话,希尔德小姐的运气……不太好,对吧?所以这种事,我觉得应该和希尔德小姐的选择反着来……!」 「……」 我顿时语塞。 被这犀利的吐槽堵得哑口无言。 「……说的也是。」 我最终只能低下头,表示同意。我无言以对。 「是啊,你还挺有脑子的。」 「你智商真高!简直是天才!」 艾米和基凯尔也连忙点头,看来就算我想反驳,也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EP12. 归途 (1) 就这样前往佩尔米亚吗? 还是按照同伴们的建议回贝斯皮安? 「知道了,知道了。好吧,回贝斯皮安。」 短暂的苦恼之后,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点头同意了同伴们的意见。 毕竟,不可能仅凭我一意孤行,就去做所有其他队员都反对的事情。 回到贝斯皮安的话,很有可能会碰到海德曼……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回去之后,要么立刻接其他委托一头扎进地下城,要么像个家里蹲一样窝在房间里等海德曼离开。 「那、那个……希尔德小姐。您、您该不会……生气了吧……?」 是因为我叹气了吗?趴在我大腿上的芙蕾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她那副生怕伤到我自尊、忐忑不安的样子,就像闯祸后惴惴不安地仰望着主人的小狗,真是太有趣了。 「嗯?没有啊……?」 ……说实话,还有点可爱。 「生气?怎么可能?芙蕾德你只是说了该说的话而已。」 我噗嗤一笑,一边抚摸着芙蕾德的头,一边用一句「有什么好生气的」让她安心。 都说出色的外貌本身就是让人生变得轻松的作弊码? 看来确实如此。 虽然二十岁在哪个世界都算成年人了,但也许是因为这张稚嫩的脸,我不自觉地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宽容。 ◆◆ 我之前说过吗? 这次委托的报酬,说是低廉都抬举了,简直少得可怜。 委托人鲁格在表明委托本身就是个幌子之后就跑路了,现在能拿到的报酬就只有他预先支付给公会的定金。 按讨伐山贼数量计算的额外报酬成了空头支票,本来还能指望一下贝莉塔的赏金,但她一见形势不妙也溜之大吉了。 考虑到将近十天的期限和期间讨伐的山贼数量,说我们几乎是义务劳动也不为过。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不过还是有点收获嘛。」 直到好好休息了一番后重新振作起来的艾米指着鲁格丢下的两辆马车,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那两辆我们可以拿走吧?反正他们不要了。」 「……还真是。」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完全没想到,既然马车原本的主人利维拉商队已经放弃了这些马车,那它们现在就和掉在地上的钱袋没什么两样。 谁捡到就是谁的。 用来伪装成普通商队的日用品和一些不值钱的奢侈品、被讨伐的山贼留下的武器和盔甲,还有马车本身。 虽然处理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但只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卖掉,这次的损失就能弥补,甚至还有剩余。 不,如果能卖个好价钱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比原先预期的报酬多几倍的钱。 「……这些东西全部卖掉的话,大概能值多少钱?」 「嗯……把马也算上的话,应该能超过一枚金币。」 也就是说每人最多能分到三十枚银币? 这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 利维拉商队那帮家伙,该不会其实不是骗子,而是搞错了季节的圣诞老人吧?我脑子里闪过这样的玩笑。 不对,考虑到他们耍了我们,与其说是圣诞老人,不如说是宝箱哥布林更贴切?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有了这笔钱,这次的委托非但没有亏损,反而可以说是大赚一笔。 唯一让我有点在意的是,我们队伍独吞马车里的所有东西,其他队伍会不会有意见…… 「马车的事吗?如果你们想要就拿去吧。」 「啊……?真的可以吗?」 出乎意料的是,巴尔杜很爽快地就把马车的所属权让给了我们。 「哈哈,要不是你们挡住了贝莉塔,这些财物根本就不会留下。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很感激了,哪还好意思再要什么份额。」 他爽朗地大笑起来,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主张所有权似的。 「呃……那、那就谢谢了。」 我略显尴尬地支吾着,点点头表示感谢。 看来我之前看错他了。 我原以为他虽然人品不错,但终究还是个普通的冒险者,没想到巴尔杜简直就是圣人本人。 如果他选择成为牧师而不是战士的话,说不定会自带圣光特效。 「顺便提醒一句,处理这些东西的时候要谨慎一些。弄不好会被误认为是赃物,利维拉商队也可能会反咬一口,告你们抢劫他们的货物。」 他甚至不仅爽快地放弃了战利品的所有权,还提醒我们处理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真是考虑周到。 「这个不用担心。我怎么说也是魔塔的人。虽然只是个小喽啰,但……」 因为我们队伍里有艾米,所以这其实是杞人忧天。 把赃物低价处理掉,或者用举报来威胁,这种事也就只能对没有背景的普通冒险者耍耍。 对魔塔的魔法师玩这种把戏,吃亏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魔塔那帮家伙为了成员的利益,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简直就是魔法黑手党。 对非魔塔成员来说,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人渣,但一旦加入其中,他们就会成为你坚不可摧的靠山。 招惹魔塔成员,就等于招惹整个魔塔。 换句话说,就是找死。 艾米坚持缴纳高昂的会费留在魔塔,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如果利维拉商队,也就是鲁格那家伙的后台,胆敢以抢劫罪起诉艾米,要不了多久,城里的下水道里就会多出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 ……或许还不止一具。 ◆◆ 我们的战利品还不止这些。 俗话说,虎死留皮,人死留名。 贝莉塔没死,逃跑了,所以既没留下皮也没留下名,但她似乎还残存着最后一点良心,留下了一件东西。 「咔哒!找到啦!会biubiubiu爆炸的长矛!那个女人的遗失物!」 一把附着了火焰爆炸魔法的黑铁长枪。 贝莉塔没来得及带走的宝贝,孤零零地躺在草丛里。 「啊,这玩意儿还在啊。我还以为被爆炸炸毁了呢。」 我从基凯尔手里接过长枪,耍了几下。 虽然这是我附身之后第一次挥舞长枪,但我的四肢却异常灵活,就像穿上了合身的衣服一样。 话说回来,布伦希尔德的剑术,好像是她用家族的枪术改造出来的吧? 所以,我才会对挥舞长枪的感觉如此熟悉。毕竟要把枪术改成剑术,首先得精通枪术才行。 为了隐藏自己是艾森斯坦家族后裔的事实,她在作品中一直坚持使用长剑,但严格来说,枪术才是她的根本武艺。 啊,准确地说应该是投枪术吧? 我的记忆有点模糊……我好像读到过,艾森斯坦枪术的特点不是挥舞长枪,而是像炮弹一样投掷出去。 因为作品中只是稍微提了一句,所以我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嘛,枪术也好,投枪术也罢,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说艾森斯坦枪术专注于投掷,但……它好歹也是比「强腕」更高等级的技能特性之一,总不可能真的只有投掷技巧吧。 除非这个家族的成员都是沉迷于远程攻击的疯子。 虽然比不上那些专精近战枪术家族的家传枪术,但艾森斯坦枪术也有一些应对近战的技巧和架势。 不过我应该用不上这些。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如果是专精枪术的角色另当别论,但像布伦希尔德这样剑术也炉火纯青的骑士,近战时用剑就行了,何必用枪呢。 布伦希尔德创立的剑术,也就是艾森瓦尔德剑术,本来就是专门为近战设计的,非常适合近战。 因此,只考虑近战的话,艾森瓦尔德剑术比投枪术附带的近战枪术要强得多,也精妙得多。 既然拔剑就能解决问题,何必拿着长枪笨拙地挥舞呢? 所以对我来说,最有效利用这杆长枪的方法,不是拿着它挥舞,而是利用投枪的威力,把它当作第一击或者关键时刻的必杀技。 其实,仔细想想,最好的做法或许是根本不用它。 原著里的布伦希尔德不也是因为不能暴露家族身份,所以才咬紧牙关只用剑战斗吗? 也就是说,如果我拿着这杆枪到处乱扔,她——也就是我——是艾森斯坦家族后裔的事实就会暴露。 虽然因为作者太监了,我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从作品中布伦希尔德很少使用枪来看,一旦她的家族身份曝光,她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危险,诸如此类的。 布伦希尔德本人至少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但我对此一无所知,根本无从应对。 总之,对我来说,最好还是尽量不要使用枪术。 除非我能把所有目击者都灭口,否则我根本无法预料这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不过话说回来,能得到贝莉塔的长枪,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说实话,对冒险者来说,这杆长枪的价值比那两辆马车高出好几倍。 EP12. 归途 (2) 总之,由于全体成员决定返回,我们收拾好行李,转身朝贝斯皮安的方向走去。 和来时一样,不仅是我们小队,其他小队也一起同行。 这是巴尔杜的提议。 他说,如果小队各自返回,可能会遭到山贼的袭击,所以就像来时一样,大家一起回去吧。 你说回程的山贼不是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解决了吗? 怎么可能。 山贼本质上和果蝇一样,即使看起来全部消灭了,只要稍微一不留神,他们就会再次滋生。 更何况,我们只是清理了袭击我们的山贼,并没有将上山路上的所有山贼连根拔起。 所以,在回程中遇到新山贼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如果是弱小的普通山贼还好,但如果像上次一样,出现由铜牌冒险家出身的山贼…… 我们小队或许没问题,但巴尔杜和珍两人肯定没有办法应付。巴尔杜会被杀死,珍会被拖到他们的巢穴。 他们两个也认为很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所以才向我们提议一起回去。说是这样更安全。 「是啊,这样也好。」 「谢谢你们答应。」 「不客气。」 冷静地想想,这几乎等于要我和芙蕾德一路护送他们回去……不过,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不容易救了巴尔杜和珍,如果他们最终变成了山贼的战利品,那感觉会有点糟糕。 想象一下,让他们先走,我们休息一会儿再慢慢回去,结果一天后却看到了被砍头并被乱刀砍死的巴尔杜…… 良心会像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痛,连饭都吃不下。 如果只有巴尔杜的尸体,而没有珍的尸体,那不适感会更强烈。 ……不,珍的尸体如果也留在那里,那景象反而会更加令人作呕吗? 肯定不会是什么正常的画面。就像我以前看到过的尸体一样。 附身初期,在砍杀掠夺者,越过边境前往北方的时期,我曾多次看到过被山贼杀害的女性尸体…… ……呕。 那景象是如此惨烈,即使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会感到一阵反胃。 这让我深刻体会到,拥有恶意、智力和创造力的生物能够对他人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可以平静地面对,但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真的吐得天昏地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真不该想起来,好恶心。 总之,我的意思是,巴尔杜或珍落得那种下场,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为什么只提到他们两个人?阿米娜的三个同伴不是还活着吗? 关我屁事,那种家伙。 我已经把他们视为非人类了。 对曾经照顾过他们的阿米娜的死没有丝毫愤怒,只顾着保住自己小命的无耻小人。 战斗结束后,他们也只关心自己的伤势,根本没有想过要埋葬孤零零躺在那里的阿米娜。 感觉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最后,直到我亲手埋葬她的尸体时,他们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如果不帮忙就会被当成垃圾」的焦急,而不是对阿米娜的哀悼。 就在那一刻,我决定不再把他们当人看。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有人性。如果把这种家伙当人看,岂不是把人的价值贬低得一文不值? 所以,他们死活与我无关。 但是……巴尔杜和珍不一样。 他们两人首先在实力和人品方面都无可挑剔,而且还慷慨地把两辆马车让给了我们,真是大好人。 那三个家伙还一脸「我们也有一份吧」的表情,偷偷摸摸地在马车周围徘徊,直到被艾米威胁要烧掉他们的眼珠子才慌忙退开。 真是天壤之别的人品啊。 「那个……希尔德小姐,我们也能一起回去吗……?」 「随便。」 因此,我像看虫子一样看着畏畏缩缩地走过来请求同行的那三个人,毫不掩饰地咂了咂舌。 用一种「我已经很客气地忍住没让你们滚蛋了,你们就知足吧」的语气说道。 「嘿,别跟希尔德说话。也别靠近她。她会不高兴的。」 芙蕾德似乎也和我心情相似,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的鄙夷。 这和她平时那副内向的样子截然不同,变得十分具有攻击性。 即使是和艾米吵架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过。简直就像面对敌人的语气。 「是,是……!」 三个男人脸色苍白,慌忙后退了三四步。 「咔—咔咔!kegik!」 基凯尔看到这一幕笑了。这笑声和开心时的笑声略有不同,我猜这大概是蜥蜴人式的嘲笑吧。 ◆◆ 回程路上。 巴尔杜和珍在征得我们同意后,爬上了一辆马车的货厢,我们小队则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考虑到基凯尔的体重,我们把一部分行李转移到了巴尔杜那辆马车上,以平衡重量。 剩下的三个人怎么样了? 他们确实请求搭车了。问是不是要让他们就这样走回去。 问能不能至少轮流让他们一人搭一会儿车……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载你们。难道是想让我找个理由?」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艾米就先一步站出来,语气坚决地拒绝了。说如果真想坐马车,就做好和双腿告别的准备。 最终,三个人连上车的机会都没得到,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一路追赶着马车。 ◆◆ 大概八个小时后。 「今天看来只能在这里停下了。天太黑了。」 巴尔杜停下马车,抬头看着阴云密布、不见星光的夜空,提议露营。 「也好。」 我也同意了。 艾米用来代替车灯的光球魔法已经耗尽,只依靠火把的光芒在夜路上前进并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驮着满满的货物,再加上我们的重量,已经疲惫不堪的马儿们也需要充分的休息和睡眠。 于是我们停下马车,下来开始忙碌地准备过夜。 「把篝火堆在——」 「这边的行李,这好像是胡椒……?」 「守夜的顺序怎么——」 收集干柴生火,从马车上的货物中拿出一些香料,加到放了肉干的炖菜里,再安排守夜的顺序。 大家都很熟悉这些,所以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我们小队和巴尔杜小队围坐在篝火旁,用加了胡椒和盐的肉干炖菜暖身,剩下的三个人则聚在角落里,嚼着干粮充饥。 「……应该分点晚餐给他们吧?」 我瞥了他们一眼,小声嘀咕道。 虽然他们死活与我无关,但用食物区别对待似乎有点小气。 「啊?这……有必要吗?」 芙蕾德转头看着我,反问道。脸上满是纯粹的疑问。 她似乎根本不理解用食物区别对待是多么恶劣的行为,仿佛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就是说啊。」 艾米也在一旁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巴尔杜和珍就算了,那种家伙根本不会记住别人的好意吧?本性都暴露无遗了,还管他们干嘛。」 「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激的……?」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们两个的反应都是「干嘛要在意那种事」。 「……是这样吗?」 是我太敏感了吗? 因为我来自一个把用食物区别对待别人当成半开玩笑的滔天大罪的国家? 「本来就应该自己管好自己的伙食。这是基本常识吧?」 「嗯……确实。」 这番话无可辩驳。 除非是委托人提供餐食,否则各自负责自己的伙食是基本原则。 想要吃加了胡椒、盐和大量肉的炖菜,至少也要付钱吧。 给巴尔杜和珍一人一碗是出于好意,但没必要对他们施以同样的好意,所以应该收钱才对。 既然她们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反驳,姑且接受了。 反正也已经吃完了。 味道真不错。 ◆◆ 那天凌晨。 比其他队员早起一些的我,隐约听到了一阵细小的低语声。 是勒纳姆和海米尔。 阿米娜小队里看起来关系特别好的两个人,一大早就醒了,小声地聊着天。 「妈的,那群臭婊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你疯了?被听到怎么办。」 ……不,应该说是互相谩骂? 「能怎么办。大家都睡着了,怎么可能听到。」 「就算这样也小声点。被那群臭婊子听到我们俩都得死。」 ……我都听到了好吗? 真是两个神经病。 表面上唯唯诺诺,背地里却积攒了满满的怨恨,说话的口气简直不堪入耳。 「说实话你也觉得很操蛋吧。不是吗?」 「那当然。哈,真的,要不是有那个魔法师,我早就冲进去捅死她们了。」 「用什么捅?」 「这还用问?」 哇,哇。看看这俩货说的话。 虽然说不在场的时候骂皇帝很正常,但也要有个度吧。 结果上来说,她们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居然对她们破口大骂,还说些下流话?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人品。 居然带着这种家伙当队友,阿米娜真是瞎了眼。 不过,她的确是只看脸选队友的性格。所以才会招来像他们这样人品和实力都不合格的家伙。 「……啧。」 我厌恶地咂了咂舌,皱起了眉头。一大早就听到这种恶心的话,真是倒霉。 「为什么要听?别在意。不过是虫鸣而已。」 不知何时醒来的基凯尔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平静地低声说道。 他说,那些不值得一听,和虫子叫没什么区别,不必在意。 「要不要干脆把他们处理掉?」 我转头看着基凯尔,问道。语气低沉,充满了近乎愤怒的烦躁。 看他们说话的样子,似乎很想搬去阴曹地府居住,如果他们有这个意愿,我很乐意帮忙。 「何必亲自动手?」 基凯尔轻笑一声。 「无礼之人,命不久矣。放任不管,自取灭亡。」 他说,像他们这样无礼的人活不长,放着不管他们也会自己送死。所以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 虽然说他们「自取灭亡」有点不太准确。 「山贼!大家拿起武器!」 那天下午,山贼袭击了我们。 基凯尔并没有出手替勒纳姆挡下射向他后脑勺的箭,芙蕾德的大剑在将敌人劈成两半的过程中,划过了海米尔的盾牌,将其彻底摧毁。 艾米的防御魔法也比平时缩小了许多,刚好只够保护我们小队。 ……看来她们都听到了啊。 ◆◆ 袭击我们的山贼很快就被全歼了。只留下了二十七具尸体。 二十五个山贼,两个铁牌冒险家。 交换比还算不错。无论是客观上,还是心理上。 EP12. 归途 (3) 勒纳姆和海米尔在山贼的袭击中不幸丧命后,独自留下的本变得异常胆小,就像被阉割的公鸡一样。 他不停地察言观色,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我们不高兴。 他变得如此恭顺,看着他的样子,我几乎确信,让冒险者学会礼貌的方法不是关怀,而是恐惧。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我们一边击退偶尔来袭的山贼、野生动物和无家可归的怪物,一边继续前进。 这真是一段疲惫的旅程。 「…这辆马车,这样下去会不会散架啊?」 「谁知道呢……只能祈祷它坚持住了。」 出发时还完好无损的马车,现在变得像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破烂不堪。 这是因为和出发时相比,我们的人数大幅减少了吗? 虽然干掉袭击者本身并不难,但同时还要保护马车周全,却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不是力量不足,而是保护马车的人手不足吧? 基凯尔、本和艾米竭尽全力保护着马匹,但仅凭他们三人,要挡住所有射向马车的箭矢和投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如果让巴尔杜退到后方保护马车,我和芙蕾德漏掉的几个敌人就会直接冲到马车近前肆意妄为。 他们可不是射箭,而是直接用斧头砍马车侧面。与其那样,还不如让马车挨几箭几枪呢。 就这样,我们一边承受着射向马车的攻击,一边继续前进,结果没几天,我们的马车就变得像乞丐的破衣烂衫一样破破烂烂。 从远处看,根本分不清这是木头做的马车还是海绵做的。 车轮也曾经坏过一次,被草草修补后,现在每滚动一下都会剧烈晃动。而原本覆盖在车顶的防水布,现在连抹布都当不了了。 所以,我们不得不放弃继续乘坐马车,乖乖地下来,像出发时那样步行前进。 「怎么就没法轻松点呢……」 「kakakak!人生就是这样!」 基凯尔用艾米的魔法和点火石暖着身子,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胛骨,说人生就是这样。 ◆◆ 几天后。 我们一回到贝斯皮安,就立刻前往冒险者公会,报告了这次委托的始末。 「你说是伪装委托……?利维拉商团?」 「没错。真是无语。」 作为代表站出来的巴尔杜夸张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确认委托人的身份是公会的基本工作吧?是最最基本的。不是吗?说说看,我的话有什么错?」 「那…对不起。情况特殊……」 「就算最近内外局势动荡,也不能连这种基本工作都疏忽啊。如果连这都做不好,公会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接待处的职员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低下了头。 如果是铁牌冒险者这样抗议,他们肯定理都不理。但现在提出抗议的是一位信誉和资历都很高的中坚铜牌冒险者,公会方面自然不能忽视。 何况上次的惨剧已经导致铜牌冒险者数量锐减,如果仅剩的这些铜牌冒险者也离心离德,那该怎么办? 最坏的情况,公会甚至可能因为战力不足而关门大吉。 所以,公会方面必须尽心尽力地优待剩下的铜牌冒险者,以防止进一步的战力流失。 而且,这次事件无论怎么看都是公会的失误。 「你知道因为这个伪装委托我们遇到了谁吗?贝莉塔·拉德罗斯!『拔头者』贝莉塔!」 「等等,贝莉塔,难道是那个通缉犯?」 「没错!杀害多名骑士的重犯!我们差点就全军覆没了!就因为你们对委托的确认工作敷衍了事!」 看到接待员低声下气的态度,巴尔杜更加咄咄逼人。 这是理所当然的。 正如俗话所说,要偷东西就去找着火的房子。对每个冒险者来说,公会目前混乱的局面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铜牌冒险者的价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的现在,正是要把所有能捞到的好处都捞到手的时候。 ◆◆ 巴尔杜的抗议为我们所有人带来了最大的收获。 不仅预存的成功报酬当场支付,公会还书面承诺会向利维拉商团提出抗议,要求他们就此事道歉并给予适当的赔偿。 这种既把握分寸,又把该拿的都拿到手的做法,完美展现了姜还是老的辣。 「那么,我们先告辞了。如果有什么人手不足的情况,随时联系我们。如果时间允许,我们很乐意帮忙。」 「多亏了你,我们才活了下来。谢谢。下次一起喝一杯吧,我们请客。」 就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谈妥后,巴尔杜和珍与我们握手告别,并感谢了我们。 他们说,如果需要铜牌级别的额外战力,随时可以找他们帮忙。 「好的。那就下次再见。」 目送着两人肩并肩离开后,我们也拉着马车前往旅馆。 啊,本怎么样了? 那家伙也向我们鞠了一躬,然后迅速转身离开了。 他说要放弃冒险者的工作,回老家帮他弟弟的忙?他侄子前不久刚出生,现在应该很忙,会非常欢迎他吧。 不知道事情会不会真像他想的那样顺利……不过只要不死,应该就能过得不错吧。根本没必要为他操心。 就这样走了大概三十分钟。 「Kakak!我也走了!记住,别自己选任务!」 住在另一家旅馆的基凯尔和我们道别,然后拐进了另一条路。 他还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建议我以后不要自己选择委托,要把选择权交给其他队员。 他一脸确信,我选的任务100%会出大问题。 嘛……事实确实如此,我无法反驳。 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 「话说回来,艾米,你不回法师塔吗?」 与回到自己旅馆的基凯尔不同,艾米没有回法师塔,而是跟着我和芙蕾德来到了我们的旅馆。 她又想聚餐吗?我可没那个心情。 半个月来,我们一直在行军、战斗、露营,说实话,我现在又累又脏。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泡个澡,洗干净全身,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我好累。今天想在这里休息一下,明天再回去。」 幸好,艾米似乎也没想聚餐。 她只是懒得回法师塔,想在旅馆好好休息一天而已。 「啊,这样啊?那好吧。不过还有空房间吗……?」 「如果没有空房间,我就去希尔德你房间里借宿一晚。可以吧?」 这语气,就像把朋友的出租屋当成免费旅馆的大学生一样。 嘛,我倒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毕竟就在昨天晚上,我们还睡在同一个地方呢。 对于经常露营的冒险者来说,和队友同床共枕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不介意就行。」 所以我欣然点头答应了。 以前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我一直坚持单独睡……不过艾米和芙蕾德是例外。 她们俩似乎对布伦希尔德一无所知,即使看到了我的真面目,也没认出我的身份。 「啊,不行!」 反对的不是我,而是芙蕾德。 「芙蕾德?怎么突然……」 「不,那个,那里,呃,就是说,希尔德小姐个子很高的所以……?床太小了,你会不舒服的!」 「是吗……?」 的确,房间是单人间,床对两个人来说确实有点小。 虽然紧紧贴着睡也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并排躺着睡,一只胳膊就会伸到床沿外面。 想要睡得舒服,恐怕有点困难。 「那,如果没有空房间,我把我的房间借给你!这样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这样一来,你们俩不会吵一晚上吗……? 你们俩关系不太好吧。虽然战斗的时候配合默契,但闲聊的时候却总是互相抬杠。 「嗯……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她们俩住在一起,艾米就先一步点头同意了芙蕾德的提议。 这让我很意外。我以为她肯定会拒绝的。 「…啊?」 就连提出这个建议的芙蕾德也没想到她会同意,她倒吸一口气,略带惊讶地看着艾米。 「你那么惊讶干嘛?就像你说的,休息的时候就应该好好休息,不是吗?」 艾米笑了笑,仿佛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看来,她也因为连日来的露营而疲惫不堪了。 只要能睡得更舒服,即使和讨厌的人同床共枕也在所不惜。 ◆◆ 「比预定时间提前回来了?看来事情很顺利啊?」 我推开旅馆的门走进去,正在用抹布擦拭酒杯的老板抬头看了看我,跟我打招呼。 「正相反,事情搞砸了,所以中途回来了。」 「哎呀,是这样啊。」 旅馆老板听了我的回答,苦笑了一声。 我告诉他我带了两辆马车,请他帮忙保管一下,然后问他还有没有空房间。 「还有没有空房间?要是能说没有就好了。」 旅馆老板苦笑一声,说空房间多得是,之前的讨论都白费了。 不过他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开心。 嘛,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旅馆房间空置太多,说白了就是生意快做不下去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家旅馆的优点只有没有讨厌的小混混、安全有保障、方便洗澡这几条……但与此相对,住宿费和餐费都贵得离谱。 大多数冒险者都会选择住宿费和酒钱便宜的旅馆,不会特意花冤枉钱住在这里。 虽然这些优点对女性冒险者来说有一定的吸引力,所以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客人…… EP12. 归途 (4) 第二天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在贝斯皮安遇到海德曼之前,我得先处理一些积压的事情。 首先,我得去找和魔塔有合作的商人,把利维拉商团的货物都卖掉。 那些普通冒险家经常光顾的商店肯定会百般挑剔,拼命压价。 像怪物的副产品或者粗制滥造的武器之类的玩意儿,在哪儿卖都差不多,但这次的战利品很容易被挑刺儿,所以必须得找个靠谱的销赃……啊不,销售渠道。 「嗯……几位客人,这些东西,该不会是从哪个商团抢来的吧……?」 就连和魔塔有合作的商人都一脸为难地问我这些是不是赃物,更别说那些把坑蒙拐骗冒险家当成人生乐趣的公会附近的奸商了。 「这有点难办啊。如果你们是想处理赃物的话,我建议你们还是去别家看看……」 像眼前这位,如果你是想销赃,他会建议你去别家看看——这已经是业界良心,妥妥的道德模范了。 公会街上的那些奸商,大部分都会开出离谱的低价,甚至还会威胁你,要是不同意就举报给警备队。 虽然这些东西是我们正当获得的战利品,就算被警备队调查也不怕,但我们实在不想惹麻烦。 所以,我们才来找艾米介绍的这位商人。 「放心,我给你担保。」 当然,艾米也跟着一起来了。 「我以魔塔的名义担保,这些东西来源正当,绝对没有问题。」 和我一起来的艾米向商人展示了她的魔塔身份证明,然后轻松地耸了耸肩。 这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 「嗯……这是雷菲尔德大人的标志。那应该没问题。」 商人仔细检查了艾米的证明,然后点点头,表示这下可以放心了。 「雷菲尔德?」 「我的师父,也是推荐我加入魔塔的监护人。」 艾米凑到我耳边小声解释。 魔塔的高级魔法师,米莱娜·雷菲尔德。 她是艾米的师父兼监护人。据说她每次发现像艾米这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都会推荐他们加入魔塔,并成为他们的师父和监护人。 当然,说是师父和监护人,其实就只是扔给徒弟一本冒险之书就完事了。 「……那她收徒弟干嘛?」 「谁知道呢?可能是为了学费?为了壮大自己的派系?也可能只是心血来潮?」 总之,作为师父她很不合格,但名声和信誉都不错,在这种情况下拿出来用很方便。 「好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全都要了。至于这些武器……看起来没什么收购价值。」 我和艾米闲聊的时候,商人已经挑好了要收购的物品。 我还想着他能全包了呢……看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像山贼们留下的那些粗制滥造的武器,这种价值比较尴尬的东西都被他无情地剔除了。看来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能拿到公会街去卖了。 「这些马也要卖吗?如果要卖的话……」 「只卖两匹。剩下的两匹我们自己留着用。」 商人整理好要收购的物品后,最后问我们要不要把拉车的马也卖掉。 马能卖个好价钱,本来是想全卖了的,但芙蕾德和艾米建议留两匹。 她们说,如果我们有自己的马和马车,以后接任务就不用租车了。 想想也对,所以我们决定留两匹马自己用。 马车就不行了,到城里的时候已经破破烂烂了,得修或者干脆买辆新的。 「这样啊……?嗯,那两枚金币应该足够了。」 两枚金币。 也就是两百枚银币。 四个人分,每人五十枚银币。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物价,说实话有点低了,但对于眼前的商人来说,也算是有诚意了。 因为他如果想的话,完全可以以更低的价格搞到同样的货物。 商人嘛,不都是这样的吗? 贿赂高层垄断销售渠道,低价买入高价卖出,赚取中间差价。 所以,我们自己买的话至少要五枚金币的东西,卖出去却只有两枚金币。 其实两枚金币已经算不错了,换成别的商人,一枚金币就想打发我们。 要不是有魔塔撑腰,这个商人估计也差不多。 如果觉得这种暴利实在让人无法忍受,那就别当冒险家了,去加入商人公会当商人吧……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这只是句玩笑话,实际上根本不可能。 加入商人公会只有两个条件: 要么给公会一大笔赞助费,要么继承父母的衣钵。 没钱没背景的外来户,人家根本不收。 很正常,谁会把到嘴的肥肉分给外人呢? 所以,没办法,能拿到两枚金币就不错了。 「对了,一半换成银币吧,我要分给队友。」 「这没问题。给,收好。」 中年商人从沙发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枚金币和一百枚银币,装进皮袋里递给我们,笑着说交易愉快。 当然愉快了,他转手一卖就能净赚三枚金币以上。 ◆◆ 「来,每人五十枚银币。」 走出商铺后,我把钱分给了在外面等着的芙蕾德、基凯尔,以及站在我旁边的艾米。 「五十?我分到的钱,是不是太多了?」 基凯尔歪着头问道。 芙蕾德和艾米都是铜牌冒险家,五十枚银币还算合理,但他只是个铁牌,五十枚银币是不是太多了? 居然还有嫌钱多的冒险家,真是少见。 「都是队友,总不能区别对待吧?如果你觉得铁牌不配拿这么多钱……那就把它当成我对你的期望吧。」 我笑着让他收下。 「我觉得,你只要解决体温问题,完全可以冲击铜牌。如果你觉得有压力,那就赶紧用这笔钱升到铜牌吧。」 我的意思是,让他用这笔钱多买些燃烧石,早日成为更可靠的战力。 「……kakakak!」 基凯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起头大笑起来。 「谢谢你!你的认可就像家人一样!我要和你结拜成兄妹!以后可以随便说话了!」 基凯尔说,他很感激我像家人一样认可他,所以要和我结拜成兄妹,以后可以不用敬语了。 应该不只是因为我给了他五十枚银币吧?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我对他很照顾,让他感觉到了家人的温暖。 对我来说倒是件好事。对其他队友都能随便说话,唯独对他得用敬语,说实话有点麻烦。 「好啊。不,行。那以后我也叫你基凯尔吧。」 我点点头,立刻改用了非敬语,语气更加亲切,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那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基凯尔哥哥了?」 「哥哥」什么的,我自己说着都觉得好笑。平常我绝对不会说这种肉麻的话。 「希,希尔德小姐?这有点……」 芙蕾德一脸嫌弃地表示反对。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觉得我不适合这种称呼吧? 算了,反正只是个玩笑。 叫「哥哥」只是开玩笑,就算他让我真这么叫,我也不打算叫。 不然我的手脚会像蓝色的机器狸猫一样蜷缩起来。 「不对!不行!直接叫基凯尔的名字!」 然而,基凯尔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能叫他哥哥,要叫他的名字。 「呃……好吧。是不是我突然变得太没礼貌了?」 我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 就算像兄妹一样,在队友之间叫「哥哥」也还是有点过了吧? 虽然有点尴尬,但我也能理解。 「不是!不是哥哥!我要叫你姐姐!」 ……但我完全无法理解他接下来说的话。 「什么姐姐?」 我目瞪口呆地问道。姐姐?这什么情况?我们年龄差这么多…… ……等等。 我问过基凯尔的年龄吗? 好像没有。我一直以为他比我大,只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和那张凶巴巴的脸。 但他说要叫我姐姐。 难道这只蜥蜴人比我小? 「那个……基凯尔,你今年多大了?」 「……该不会和我同岁吧?」 艾米似乎也很惊讶基凯尔比我小,她转头看着基凯尔问道。那表情好像在说,就这长相,居然和我同岁? 然后。 「Kakak!十四岁!」 基凯尔大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年龄。 「……」 「……」 「……」 我们三个笑不出来。因为他给出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和艾米同岁?根本不是。他比我们小得多。 小得让人难以置信。 「……十四岁?」 「Kakak!没错!所以希尔德是姐姐!」 十四岁? 这哪是比我小,这根本就是个孩子。 我的天,我一直在使唤童工? 我居然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给我当肉盾? 我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EP13. 平凡的日常 (1) 万幸,真是万幸,蜥蜴人的年龄标准和人类略有不同。 基凯尔向我们解释说,蜥蜴人的寿命最多七十年,通常只有六十年左右。 所以十四岁就已经被视为成年人了? 「啊,原来如此?」 多亏如此,我才勉强避免了沦为把十四岁少年推上战场的人渣败类。 虽然实际年龄确实是14岁,但按照蜥蜴人的标准,我只是建议一个成年人去做成年人该做的事情而已。 按照蜥蜴人的文化,他已经是成年人了,用人类的标准强加于他,说他是未成年人而不让他工作,这才是真正的种族歧视吧? 所以我是无罪的。 「呼……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因此,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同时把「说到底不就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吗」的良心之声塞进棺材里,钉死了。 「如果按照蜥蜴人的标准已经是成年人……嗯,那就没问题了。」 真是太好了。差点就成了虐待童工的超级恶棍。看来我得感谢蜥蜴人的寿命短啊。 「……嗯?」 等等,这说法有点奇怪。 感谢别人活不长,这让我看起来像个人渣……? ……都是误会,误会。 你们都知道这是误会吧?都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吧。我怎么可能那么人渣呢。 虽然我脸皮厚、没良心是事实,但至少我还没坏到那种程度。 我像个濒临破产的律师一样,在心里拼命地为自己辩护,尽管没人能听到。 差点就出大事了。果然,一不小心说话就会变成人渣。 幸好我没有把刚才突然冒出来的感谢说出口,不然队伍的气氛就彻底完蛋了。 ◆◆ 「叫姐姐有点不太合适。感觉会太引人注目。所以直接叫名字吧。」 在内心法庭上为自己赢得了无罪判决后,我告诉基凯尔,不要叫我姐姐,直接叫名字就好。 不寻常的景象总是会吸引过多的目光。 如果一个高大魁梧、面目狰狞的蜥蜴人叫我姐姐,还寸步不离地跟着我,那肯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喜欢被关注吗?」 「不太喜欢。」 我现在隐姓埋名地生活,怎么可能喜欢被人关注呢。 「那为什么要当冒险者?」 「……」 如果不了解我的情况,肯定会问这个问题。 冒险者这个职业是靠武力和名声吃饭的。越受关注就越容易成功。 看看那些银牌冒险者,他们就用尽各种方法宣传自己。 比如贿赂吟游诗人,让他们偷偷传播自己的功绩和自封的称号;穿着引人注目的奇装异服; 或者,每次在众人面前战斗时都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 说实话,我觉得有点丢人……但这也说明了名声在这个行业的重要性。 如果能成为众人的焦点,那不管是什么样的关注都应该高兴才对。如果觉得这很麻烦,那就别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冒险者了。 所以,像我这种不希望被人关注的人,其实不太适合当冒险者…… 「……没办法,除了这个,我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做这个。 如果我有正常的身份证明,我才不会从事这种越受关注越有利的极限体力劳动呢。 但是,一个没有身份担保的漂泊女子,除了出卖体力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要么在地牢里捅别人,要么在酒馆里被别人捅。 在妓女和冒险者之间二选一……除非我疯了,否则怎么可能选前者? 「咔咔—咔咔!难以理解!但明白了!像现在这样称呼!」 我的解释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所以才选择了不喜欢的冒险者职业。 基凯尔觉得难以理解,大笑起来,但没有继续追问,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 「好的,谢谢你,基凯尔。」 基凯尔的年龄问题,这个一度让我无比震惊的问题,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 总之,从那天以后,我们每天都去委托所接各种各样的委托,然后完成它们。 如果海德曼已经离开这座城市,我本来想悠闲地工作的,但接待员小姐说海德曼还没来。 按理说现在他应该已经到达贝斯皮安了,但听说他在邻近的城市遇到了什么事件,暂时停留在那里。 当我听到那座城市的名字叫佩尔米亚时,后背一阵发凉。 我感觉自己主动跳进了虎穴。 幸好芙蕾德反对了我的意见,如果我坚持己见,穿过佩尔米亚的城门,现在恐怕已经重生为海德曼的忠实奴隶了吧? 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总之,听到这件事后,我决定按照队员们说的,把选择委托的权利全部交给他们。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我好像对自己的选择失去了信心。为了避开海德曼做的决定,结果却让我直奔海德曼而去,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而且,自从我这么做之后,我们接的委托都顺利完成了,没有出任何问题。 真的,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所以,我能怎么办呢。 我只能谦虚地承认自己有选择最糟糕选项的天赋,然后无条件地接受同伴们的选择。 ◆◆ 「哞哦哦哦哦哦!」 这是芙蕾德选择的讨伐七层地牢的委托。 我们突破了哥布林和狼群,以及骑着狼的哥布林群,到达最底层后,迎接我们的是一只类似野牛的巨大怪物。 一只灰色皮毛的野牛,长着两根向内卷曲的角。 它的体型像大象一样巨大,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在想,如果把它宰了,能得到多少牛肉。 「是博纳肯。」 艾米似乎很了解这只怪物,她说出了它的名字,并打开了手中的魔导书。我和芙蕾德、基凯尔像保护她一样走到前面,各自拔出了武器。 「博纳肯?」 「比尸妖稍微强一点的怪物。据说它会用头撞击对手,或者喷射强酸性的排泄物进行攻击……据说被排泄物击中很危险,所以要小心。」 真是个恶心的家伙。也就是说,它会像喷水枪一样喷射酸性粪便?简直就是海军陆战队野牛。 「排、排泄物……呜,太可怕了……能、能帮我好好挡一下吗……?」 芙蕾德一脸嫌弃地盯着博纳肯,宁愿被火烧也不想被酸性粪便击中。 「看你表现。」 艾米笑着耸了耸肩。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如果真的躲不开,她肯定会立刻使用防御魔法。 「那东西,能吃吗?」 站在最前面的基凯尔舔了舔嘴唇,像看着猎物一样盯着博纳肯。 那眼神就像在期待牛排。如果是普通的怪物,他肯定不会想到吃,但眼前的怪物怎么看都是一头巨大的野牛。 在基凯尔眼里,眼前的怪物大概就是一块超大的里脊肉和菲力牛排。我也想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没资格说他。 「很遗憾,恐怕不行。虽然它长得像家畜,但怪物就是怪物。如果不经过特殊的烹饪过程,吃了就会肚子疼,甚至有生命危险。」 也就是说,生吃或者随便烤一下就会直接去见阎王? 想想也是,它只是长得像野牛,实际上是会喷射酸性粪便的怪物,它的肉怎么可能没事。 「特殊烹饪?那是什么?想要答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怪物厨师。」 「ki shaaaaa……」 基凯尔似乎很失望,叹了口气,用长矛的尖端轻轻敲了敲地面。 贝莉塔之枪。我暂时借给基凯尔的魔法枪。 这把武器太珍贵了,不舍得卖,但自己用又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借给他用是最好的选择。 「哞哦哦哦哦哦哦!」 总之,博纳肯似乎把这个动作当成了挑衅,它长啸一声,蹬地向我们冲了过来。之前它只是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们。 「基凯尔!能挡住吗?」 「勉强可以!可能会被推开!」 基凯尔敲了敲风筝盾的表面,肯定地说。他能挡住,但可能会被向后推开一段距离。 那就足够了。 「好,芙蕾德!左边交给你!艾米,你以防万一做好防御准备!」 「是!」 「知道了。」 我给另外两个人下达了简单的指示,然后朝着与芙蕾德相反的方向冲了出去。我打算同时攻击它的两侧。 轰隆轰隆轰隆! 地牢底部剧烈震动,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很正常。一头像大象一样大的怪物正以愤怒的公牛般的速度冲过来。 「哞哦哦哦哦哦哦!」 「kyaaaaaa!」 博纳肯和基凯尔互相怒视着,发出凶猛的咆哮。 两张狰狞的面孔扭曲着,发出怪叫,让人分不清谁才是怪物。 「来吧!」 大概是「来吧!」的意思吧……?基凯尔在咆哮结束后又喊了一声,然后把水滴形的盾牌牢牢地插在地上,降低了重心。 他用尾巴夹着爆裂长枪,两只手臂都紧紧地抵在盾牌的背面。 然后。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基凯尔用盾牌挡住了博纳肯的冲撞,他和盾牌一起在地面上摩擦,被向后推了出去。 「哞哦哦哦!」 「kyahaaa…!你,为什么!不能吃!」 基凯尔虽然因为冲击而脸部扭曲,但仍然牢牢地挡住了博纳肯的冲撞,并逐渐让它停了下来。 「就是现在!」 「是!」 就在这时,我和芙蕾德分别从博纳肯的两侧冲了进去,像闪电一样挥下了大剑和长剑。 「哈啊!」 「嘿—!」 我把长剑刺向它心脏的位置,芙蕾德则轻轻一跃,像断头台一样砍向它的脊椎。 「哞哦哦哦!」 博纳肯感觉到了威胁,猛地向旁边一蹬后腿,把屁股对着芙蕾德撞了过去。 芙蕾德的脸因为直视怪物的排泄口而扭曲了。真可怜。 ……啊,现在不是同情她的时候吧?她要被酸性粪便正面击中了? 如果没有艾米的话,她可能真的会被击中。 「Magicae Obice!」 就在博纳肯的屁股即将喷出什么东西的前一刻,伴随着清脆的嗓音,一道耀眼的光芒射向了芙蕾德。 魔力障壁。艾米制造的半透明护盾保护芙蕾德免受了接下来可怕的攻击。 「呜呃……!」 不过,她的精神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什么味道……!」 说实话,我觉得我的精神也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因为我站在芙蕾德的对面,所以没有被博纳肯的攻击击中,但我清楚地看到了那震撼的画面,也闻到了那股强烈的气味。 呕,今天的饭算是白吃了。 我强忍着想吐的感觉,将充满厌恶和愤怒的力量灌注到黑铁长剑中,像锥子一样刺入了博纳肯的心脏。 「哞哦哦哦哦!」 「闭上你的屁股!」 在博纳肯因剧痛而扭动身体之前,我用强腕的力量将剑向上挑,劈开了它的心脏和颈骨。 「哞哦哦哦……」 博纳肯的脑袋被砍掉了一半,它吐着血沫,身体抽搐着,然后像要躺下一样,重重地倒在了自己喷出的排泄物上。 「就算倒下也……!」 「hia!」 我和芙蕾德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所以一脸厌恶地迅速后退,拉开了与它的距离。 「闪开!」 基凯尔也翻滚着躲开了。 轰隆! 紧接着,它的尸体撞到地面,激起了一阵小波浪。 因为躲得快,我们没有被波浪卷进去,但光是看着就让人反胃想吐。 EP13. 平凡的日常 (2) 与喜欢讨伐委托的芙蕾德不同,艾米作为魔法师,她更偏爱新地下城侦察委托。 侦察委托的平均报酬只有讨伐委托的40%到50%,但艾米认为,侦察新出现的地下城偶尔会发现魔导书或魔法物品之类的额外收入。 只要发现这些东西,就能获得几倍于报酬的收益。一句话,她梦想着一夜暴富。 「……这次又落空了吗?」 当然,我们的队伍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好运。 其实也很正常。只进行了三次侦察委托就想中大奖,怎么可能呢?不切实际的期待也要有个限度。 「差不多也该出点什么了吧?每次都空手而归。」 当然,冒险家本来就是把良心丢在家乡的职业。而魔法师也是把良心卖给魔法的职业。 作为冒险家兼魔法师的艾米来说,「良心」这个词就像彩虹桥那头的青鸟一样。 就是说,概念上存在,但实际上并不存在。 「不过这次的额外收入还算不错吧?我们可是弄到了十个石像鬼的魔核。光卖这些就足够当辛苦费了。」 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一夜暴富,所以只是用拳头砸碎石像鬼的碎片,取出魔核,对这微薄的额外收入感到满意。 「三,三次就想着找到宝贝……那,那是强盗思维吧……」 芙蕾德像是赞同般点点头,一边掸去新买的巨剑上沾满的石屑。 她一拿到上次委托的50银币报酬,就跑到铁匠铺,订做了一把黑铁大剑。 那把铁疙瘩比以前的武器厚实得多,看起来也坚固了两倍。 看来她之前那把巨剑被贝莉塔的攻击几下就打碎了,让她耿耿于怀。 「什么,强盗思维?这也太过分了吧?又不是只为了我自己。」 艾米苦笑一声,小声抱怨道。 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熟人之间常见的玩笑拌嘴而已。 日久生情吗? 芙蕾德和艾米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但多亏这段时间一起完成了许多委托,现在她们的关系变得相当亲近了。 如果只留下她们两个,她们可能一句话都不会说,但如果我在场,她们就能互相闲聊了。 比陌生人亲近,但又算不上朋友。现在的两人就是这种关系。 「咔咔…!简单委托,收益低!世间规律如此!」 基凯尔流畅地转动着爆裂长枪,笑着说。 他说,如果真的想一夜暴富,就应该挑战高难度的委托。 话虽如此,但问题在于说话的人。基凯尔和我一样,目前都被剥夺了选择委托的权利。 让他挑选委托的时候,他专挑公会发布的难度最高的委托。 比如讨伐盘踞在中层地下城的洞穴巨魔之类的委托。 我和芙蕾德全力以赴的话,应该可以完成,但只要情况稍微有点偏差,就肯定会吃大苦头。 他推荐的委托都是这种类型,所以经过简短的讨论,我们三个剥夺了他的选择权。 理由是,大家都是为了生活,没必要非得这么拼命。 基凯尔试图用「不畏惧危险才能变强」的普遍道理来反驳,但艾米反问他「难道死了变成不死族再变强吗?」,他最终只能乖乖闭嘴。 谁都看得出来艾米的观点更有说服力。如果找一百个冒险家来投票,所有人都会赞同艾米。 总之,由于这个原因,我们的队伍就靠着芙蕾德和艾米挑选的委托,每天忙忙碌碌地过日子。 如此专注于工作,我们也逐渐积累了一些正面名声。 与我每次接的委托都状况百出不同,她们两人挑选的委托都非常顺利地完成了。 普通的冒险家日常。 田园牧歌般的讨伐日子一天天持续着。 就这样,大约过了四十天。 ◆◆ 「希,希尔德小姐,那…那个传闻,你听说了吗?」 在雪原熊的休憩处,芙蕾德枕着我的大腿躺在沙发上,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传闻?」 我一边抿了一口去年买的雷司令葡萄酒,一边反问道。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喝酒,但这款葡萄酒略带甜味的苹果香气意外地合我的口味。是因为布伦希尔德喜欢喝吗? 「就是…那个矿山?好像发生了一些事,那里的主人利用怪物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继承了财产。」 啊,嗯……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那个怪物,该不会是巨型蜘蛛吧?」 「啊…这个嘛?那个,我不太清楚。」 芙蕾德摇摇头表示不清楚,然后继续说道。 「总之,后来被教会发现了,矿主被斩首,矿山也被教会收归所有了……」 看来就是我以前接过的那个矿山的讨伐委托了。 就是和基凯尔、劳特,那个废柴格斗家一起清理的蜘蛛洞穴。最后因为出现了怨灵蜘蛛,差点丢了性命。 「……嘛,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下面好像新发现了一个中层地下城。」 「哦,是吗?」 中层地下城啊。矿井下面居然有那种东西。难怪会出现怨灵蜘蛛之类的怪物。 如果只是一般的矿山,前代村长可能就无法复活,直接死去了,但偏偏附近有个地下城,受到了它的影响,才复活成了怨灵蜘蛛。 对矿主来说,真是飞来横祸。 如果没有地下城,他就能完美犯罪了,但因为地下城产生的怨灵蜘蛛留下了间接证据,最终还是暴露了。 这么说来,与其说是飞来横祸,不如说是天谴?这就是所谓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吧。 「所以,想去那里看看?」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那里就算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既然是教会的矿山,圣骑士们应该已经清理干净了吧。」 「也是。」 既然教会的资产下面出现了地下城,里面的东西肯定已经被教会搜刮一空了。 「话说回来……你打算一直躺在这里吗?马上就半夜了。该回去睡觉了吧?」 我放下空酒杯,转移了话题。 因为艾米和基凯尔有事,所以只有我们两个小酌了几杯,但既然不打算通宵,也该睡觉了。 再说,芙蕾德喝了几杯就说又累又晕,直接躺我旁边了。 「那,那个,啊,嗯,是啊……」 然而,芙蕾德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双手合十,不停地搓着手指,吞吞吐吐地说。 那表情就像是有话要说,但又难以启齿。 「怎么了?」 「呜…那,那个…我,我把钱都花光了…所以…付不起旅馆的住宿费了……」 我的天,芙蕾德,你在说什么啊。 这番话让我震惊得差点被酒呛到。 就像父母看到刚上高中的孩子的手机账单上赫然写着200到300万一样震惊。 「你把那么多钱都花光了?你不是吧,到底怎么花的?」 难道是赌博输光了?不,芙蕾德应该不会做那种事,那到底是…… 「唔…那,那个,嗯…我想着以后再赚就好了,所以…就换了一身新装备……」 也就是说,她把所有财产都花在了购买高级装备上。 「啊,这样啊……」 这回答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为了置办装备而倾家荡产对冒险家来说是家常便饭。 不过一般都会留点吃饭和住宿的钱,看来她是沉迷于花钱的快感,把这些都忘了。 「唉……就算这样,也应该稍微注意点啊。」 我轻轻拍了拍摆出一副做错事的小狗表情的芙蕾德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那就这次我帮你付,可以吧?」 虽然很惊讶,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几天的住宿费而已,从我的积蓄里拿出来借给她就行了。 「啊,不用!不用麻烦您!那个,反正明天还要去工作嘛?那,住宿费就用那份报酬付就好了,我今天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看到我叹了口气,掏钱袋的动作,芙蕾德猛地坐起来,慌忙摇头。 「可是,你没钱的话要在哪里睡?艾米的房间虽然空着,但也不能随便进去过夜吧。」 那太失礼了。再说,房门也锁着呢。 「那,那那那,那个,希尔德小姐?」 「嗯?」 「那,能不能让我在希尔德小姐的房间借宿一晚……」 支支吾吾的芙蕾德双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抬头看着我说道。让我在她房间里借宿一晚。 那张脸就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可怜。 「在这里?」 「是的!啊,那个。那,不行吗……」 啊哈,原来如此。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我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终于想明白了。我终于理解了芙蕾德的目的。 因为没钱住宿而向熟人借钱,显得无能、没面子又丢人,但在朋友家借宿一晚却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小事。 所以芙蕾德选择了后者。因为这样稍微没那么丢脸。 这想法真是孩子气。不过还挺可爱的。 「好吧。住一晚也没什么。」 「啊…!好的!谢谢您,希尔德小姐!」 「谢什么。这点小事。」 所以我欣然点头答应了。既然是熟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说,在外面的时候也一直一起睡。 「那么……我睡这里,芙蕾德你睡床吧。」 说完,我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指着靠墙的小床。 我说我把这瓶喝完就躺在沙发上睡,芙蕾德你今天就借用一下床吧。 对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提议。不,就算不是我,任何韩国人都会这么做。 虽然北欧某个国家不给朋友饭吃,但在韩国,如果邀请朋友来家里,把床让给朋友,自己睡地板或沙发是很正常的。 当然,这通常仅限于同性朋友……仔细想想,现在的我和芙蕾德确实是同性啊? 所以我睡沙发是理所当然的。 「啊,不,那…太不好意思了……」 「别在意。是我自己不习惯。让你睡这里,我睡床的话,我心里会有点过意不去,睡不好。」 芙蕾德拒绝了我的提议,说她睡沙发,但我反而觉得那样更不自在。 其实冷静想想,我完全没有必要感到内疚或不自在……但人心就是这么复杂,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理清的。 作为一个出生在有把床让给朋友的习俗的国家的人,让我把一个看起来比我小四岁的女孩子放在沙发上,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觉,总觉得有点别扭。 「那,那个,不如,一起!一起睡吧……」 当然,这只是芙蕾德的一厢情愿,我并没有答应,而是提出了新的建议…… 「床太小了。」 「……啊。」 我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了。 喝醉的时候,就算姿势再怎么别扭,也能一起睡,但清醒的时候可不行。 要想不紧紧贴着对方,又能舒服地睡着,这房间的床确实有点小。 所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穿着舒适的睡衣,紧紧贴着对方睡觉,总觉得有点奇怪。 真正的女孩子或许能那样睡,但至少我做不到,我会觉得很尴尬。 EP13. 平凡的日常 (3) 要我在床上睡觉,我的韩国人良心有点过不去。但要一起睡的话,床又有点小。 房东都这么说了,借宿一晚的我还能反驳什么? 「…那,那就…打扰了…」 最后,芙蕾德只能把从自己房间带来的行李搬到我房间的角落,乖乖脱下外套,独自一人坐在床上。 所谓的行李,也无非是冒险家标配的盔甲、武器、一个背包和一瓶开了封的酒而已。 「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我斜靠在沙发扶手上躺下,再次抿了一口葡萄酒,跟她说晚安。 「嗯…我把这瓶喝完就睡。」 芙蕾德说着,微微举起从自己房间带来的酒瓶。 「随你。」 看她没拿酒杯,这是打算对瓶吹啊。 顶着那张脸直接对瓶吹,要是在我原来的世界,这景象怕是会被警察直接抓走吧… 令人惊讶的是,芙蕾德顶着那张脸居然已经二十岁成年了,就算按我原来的世界标准来看也没什么问题。 「咕咚,咕咚,咕咚。噗哈…!」 视觉上无论看几次都难以适应的场景。 总之,我和芙蕾德就这样一边享受着轻松的休息时间,一边小酌,直到睡意来袭。 ◆◆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吧。 「喝完了啊…早知道再拿一瓶上来了。」 我把空酒瓶放到桌子角落,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虽然喝得很尽兴,但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这就是所谓的燃烧不完全的感觉吗? 但现在这个时间下去再要一瓶酒也有点不太合适。虽然有点遗憾,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还是好好睡一觉。 我这么想着,习惯性地解开扎着的头发,脱下上衣搭在沙发靠背上。 「那个…希尔德小姐。那个,嗯,我能问你点事吗…?」 同样对瓶吹完酒,把酒瓶放在地上的芙蕾德开口问我。 她规规矩矩地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脱了鞋的举动证明了这个世界至少还存在着最基本的常识和道德。 对啊,上床的时候一定要脱鞋。 要是有人上别人的床还不脱鞋,那把他的腿连着靴子一起砍掉也不为过。 就像希腊神话里的普洛克路斯忒斯,他会邀请旅行者到他床上躺下,然后根据床的尺寸来调整客人的身体。 「你也真是的,问这种事还要征求我的同意?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我们可是同一个队伍的伙伴啊?」 我把皮裤也脱下来搭在上衣旁边,用晾干的斗篷当被子盖在身上,彻底躺在了沙发上。 「…是啊,『同一个队伍的』…」 芙蕾德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轻声低语。 她的表情很微妙。虽然在微笑,但看起来并不像是真心高兴。似乎还隐隐约约透着一丝类似于遗憾的情绪。 「…那个,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再次开口。 「那个,你还记得巴尔杜先生和珍小姐吗?」 「巴尔杜?当然记得了,才过了几天而已,怎么可能忘。」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怎么了?」 我完全猜不透她提问的意图,这要是考试题,怎么也得给个20分吧。 「啊,那个,他们两个,就是…恋人?那个,恋人关系,对吧?那个…在冒险家之间,这种事很常见吗…?」 啊,嗯。原来是好奇这个啊。 想想也是,芙蕾德也到了对这种事感兴趣的年纪了。 因为她平时动不动就用大剑把怪物啊山贼啊什么的砍成肉块,我都没往这方面想。 「应该不算少见吧?我就见过好几对。」 队伍成员之间谈恋爱。这种情况虽然不是特别频繁,但也不算少见。 「是吗…?」 「是啊。大家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吃一起住,产生感情是很正常的。一来二去就看对眼了也很正常。」 当然,这种感情发展成爱情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职业平均寿命不长,冒险家们就算看对眼了,也大多倾向于露水情缘,而不是长期的恋爱关系。 虽然不至于说是动物世界,但冒险家圈子里流传着一个笑话:如果遇到独角兽,第一反应应该是逃跑。 「…那个,希尔德小姐你是怎么想的呢?关于这种事。」 我?我没什么特别的看法。 说白了,只要不给我添麻烦就行。 不过… 「我倒是见过不少队伍因为这种事散伙的。感情问题嘛,本来就很容易出事。」 什么奇葩事都有。 比如关系很好的同伴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或者男女比例3:1的队伍里三个人搞在一起,把剩下的那个排挤出去,结果被那人灭团了。 甚至还有个男的把队伍里三个女的都给睡了,最后事情败露,引发了一场大惨剧。 他们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女的拿着那男人的头颅不知所踪了。 有人说她坐船渡河去了别的国家,也有人说她直接走进了地下城深处。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啊…是这样啊…」 芙蕾德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希尔德小姐你很讨厌这种事吧…?」 「也不能说是讨厌…只是这种事见得多了而已。」 和芙蕾德想的不同,我其实并没有对这种事抱有什么反感。 你情我愿的,我还能说什么?只要别给队伍添麻烦就行。 就像之前遇到的巴尔杜和珍,他们虽然公开秀恩爱,但也没给我添什么麻烦,所以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个人觉得,这种事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只要不惹麻烦,怎么样都无所谓。」 虽然冒险家们的恋爱关系确实经常会造成麻烦,让我有点反感,但只要不给我添麻烦,我才懒得管。 「怎么样都无所谓…嗯,是这样啊。不愧是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交替晃着两条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愧是你」是什么意思啊?不过,这话倒也没错。我的确对这种事没兴趣。 是因为我看起来就和恋爱绝缘吗?这么说也没错。我的确没兴趣。 我现在可是全国通缉犯,用假身份和别人成家,怎么可能?我不能这么坑别人。 不,首先找个对象就很难。 虽然我这副身体是无可争议的完美女性,但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原本的身体和生活。 所以,就算天崩地裂,女神下凡来威胁我,我也绝对不可能对男人动心。 所以如果真要找个对象,应该从女人里找…但喜欢女人的女人,应该不是什么常见的性取向吧。 在我原来的世界,这都不是什么主流性取向,更别说这个世界了,这里本来就是出自某本男性向虐恋小说的世界。 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特意设定一个没什么必要的同性恋性取向,还让它变成普遍现象? 在这种世界观下,与其把两个女性角色凑成一对,不如把她们都塞进主角的后宫更符合一般的套路。 再说,就算有女人喜欢我,我也很难接受。 对方喜欢的是身为女性的我,但我灵魂里的可不是女人,所以如果和她交往,就等于是在欺骗她。 基于这个原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就决定把恋爱这种事彻底排除在我的生活之外。 …其实,在我原来的世界,我也和恋爱绝缘。 「那…那希尔德小姐呢?就是,那个,有没有喜欢的男人,或者曾经喜欢过…?」 所以,芙蕾德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 「男人?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吧?」 「…啊,嗯。是吗…?那,有点意外呢。」 「意外?」 我反问了一句,芙蕾德吓了一跳,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啊,啊!那个,我是不是失礼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像希尔德小姐这么漂亮…不对,这么帅气的人,应该很早就收到过很多告白吧…。」 芙蕾德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一副生怕自己说错话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 话说回来,告白啊… 嘛,不好说。 想强奸我的家伙倒是多如牛毛,但告白什么的,我一次都没收到过。 「乖乖张开腿」应该不算告白吧。 再说,就算有人告白,我也只会觉得恶心,所以我一直都很明确地拒绝别人。 「没有过。就算有,我也不会接受。臭男人的告白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啊,果然。是这样啊?」 「果然」是什么意思啊,芙蕾德? 我说完,芙蕾德突然像心情大好似的,嘿嘿地笑了起来。 她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吧,感觉她刚才喝的酒度数有点高啊。 「芙蕾德。“果然」是什么意思…” 「那女人呢?那个,女人怎么样?」 芙蕾德打断我的话,像说唱一样飞快地抛出了一个新问题。那气势简直像是在审问我。 …女人怎么样? 「女人稍微好一点…」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芙蕾德的语气太突然了,我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说实话,我刚说完就后悔了。 和喜欢女人的女人同处一室,这要是换个性别想想,简直就是恐怖片现场。 当然,就算喜欢同性,也不代表什么人都喜欢,所以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偏见… …但芙蕾德是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 最坏的情况是,就因为这句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会迅速变得尴尬,最后导致队伍解散。 所以我赶紧打住,想找个借口圆一下刚才说的话。 「是吗…?」 然而,芙蕾德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表情,我心里有点发毛。 不会吧,不会吧… 她,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不会的,应该不会。 一滴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和之前的担忧完全相反,这次队伍好像真的要解散了。 EP14. 更进一步 (1) ======[ 芙蕾德与希尔德 ]====== 男人的告白令人不快。 如果是女人的话,感觉会好一些。 希尔德脱口而出的两句话,让芙蕾德心中充满了喜悦和确信——她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什么机会?这还用问吗?自从恢复原状以来,芙蕾德就只有一个愿望。 「成了……!」 芙蕾德忍不住扬起嘴角,笑容满面。她无法掩饰心中涌起的喜悦。 她最害怕的事情——希尔德可能不会把同性视为恋爱对象……不,更确切地说,是担心希尔德会厌恶同性恋——现在这种担忧完全消除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如释重负。 芙蕾德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深处却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为了防备布伦希尔德厌恶同性恋的情况,她一直牢记在心的「最终手段」现在看来可以放弃了。 虽然一开始是作为保险才想出来的,但芙蕾德本人也并不喜欢那种做法。那真是万不得已才会选择的最后手段。 芙蕾德希望的是和布伦希尔德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互相爱慕的关系,而不是先造成既定事实后再强迫对方负责,或者把希尔德囚禁起来,用自己的颜色把她染上自己的色彩。 正因如此,即便她觉得那可能是最快捷、最简单的方法,却还是特意将其命名为「最终手段」,尽量不去想它。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在脑子里保留这种过激而极端的方法了。 因为布伦希尔德无意中坦白了。她说自己更喜欢女性,而不是男性。这意味着两情相悦的大门已经敞开了。 而且,希尔德并没有说对男人和女人都没兴趣,而是说女人稍微好一些。这让芙蕾德更加欣喜若狂。 即使一个女人对女同性恋不反感,也不能就此断定她喜欢女人。 如果希尔德的心态并非厌恶,而是接近于漠不关心,那么芙蕾德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将这种漠不关心转变为兴趣和偏爱。 没想到打开盖子一看,她已经对这方面感兴趣了。 换句话说,芙蕾德原本的计划——「不动声色地频繁接触,让亲密的肢体接触变得理所当然」——也变得没有必要了。 「其实,称之为计划都有点勉强。」 说是亲密的肢体接触,重逢都过去好几天了,进展却还停留在膝枕的程度。 而且那也几乎是被当作小孩子一样对待,被放倒在膝盖上。这计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是,现在。 芙蕾德意识到,她不再需要那样迂回地接近希尔德了。 希尔德只是说比起男人更喜欢女人而已,但芙蕾德的脑子里已经把这句话解读成了布伦希尔德喜欢女人的意思。 因此。 「……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为了将藏在心底的那句话告诉她。 「希尔德小姐……您觉得我怎么样?」 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不是因为兴奋的心情和酒精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她绝对不会吐露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呃……那个,嗯,你说什么……?」 就连在这方面迟钝得不可思议的布伦希尔德也终于开始察觉到什么了吗? 看到希尔德慌乱地语无伦次的样子,芙蕾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因为酒精吗?脑袋晕乎乎的,像飘在云端。万一被拒绝的不安,被万一成功的期待冲淡了。 芙蕾德咽了口唾沫,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我。」 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是她尽力做出的自我推销。 与其这样拐弯抹角,不如直接告白说喜欢她不是更好吗? 芙蕾德以前也这么想过。 在她活跃于其他城市的时候,在她以第三者的身份亲眼目睹了草率的告白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之前,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在大街上,一个男人手捧鲜花向一位陌生的女子表白。 芙蕾德当时觉得这一幕非常浪漫,还想着以后有机会也要试试……但接下来发生的惨剧改变了她的想法。 「那男的被狠狠地拒绝了。那女的质问他,第一次见面就告白,这是什么意思,想干嘛。」 她至今仍记忆犹新。 收到鲜花的女人并没有感动,而是明显地表现出慌张和厌烦,并逐条驳斥了那个初次见面就无礼告白的男人的行为。 「她说,爱情告白不是恋爱的开始,而是最后的确认……?」 男人无力反驳,可怜地跪在地上,被对方用言语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低下头。 对恋爱一窍不通的芙蕾德,看到所有路人都嘲笑那个男人的样子,从中获得了一些启发。 啊,不能那样告白。 爱情告白应该在确定会被接受之后再说,作为最后的确认。 这就是芙蕾德那天得到的人生教训。 正因为牢记着这个教训,她才没有直接告白,而是拐弯抹角地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的人生中几乎没有恋爱经验,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表达方式和告白其实没什么区别。 ◆◆ 「……」 而希尔德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明白了芙蕾德对自己的感情。 「问我对她是什么感觉?这,是那个意思吧……?」 她不可能不明白。 虽然她也完全没有恋爱经验,但她至少拥有穿越前学到的各种间接知识。 通过小说、漫画、电影和游戏积累的间接知识。 因此,在听到芙蕾德的话的那一刻,希尔德被「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竟然成真了」的冲击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张着嘴。 「芙蕾德,这孩子竟然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不知所措。 「呃……」 希尔德微微张开的嘴唇间,泄露出一丝类似呻吟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像被格尔达敲了后脑勺一样……不,甚至比那更让她不知所措,脑袋一片空白。 虽然是拐弯抹角的问话,但却包含着无比明确的意图。 芙蕾德对她的感情,已经明确到不容置疑的地步。 希尔德明白了。 一直以来,她都把芙蕾德当作可靠的战力、值得信赖的同伴,以及内心深处觉得很可爱的孩子……而芙蕾德却希望和她发展成超越友谊的关系。 对她来说,这一刻的到来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怎么办……?我,该怎么,怎么回答她?」 到底该怎么回答? 对于很少哑口无言,也从未被告白过的希尔德来说,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那个……问我对你是什么感觉……?」 因此,希尔德没有回答芙蕾德的问题,而是像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 「……是的。」 芙蕾德对着这句反问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缓缓地从床上下来,走向希尔德躺着的沙发。 「等,等等,别过来……!」 希尔德下意识地挺直上半身,整个人缩到沙发的靠背上。 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弱小动物,仿佛只要这样就能逃离这尴尬的处境。 嘎吱,嘎吱。 芙蕾德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赤裸的小脚轻轻地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希尔德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她被一种与面对强敌时截然不同,但程度却不相上下的紧张感所包围。 最后,芙蕾德停下了脚步。 就在希尔德躺着的沙发前。 「……请回答我。」 略微涣散的金色大眼睛直视着希尔德的蓝色眼睛。 希尔德觉得,在那双金色瞳孔中映照出的自己的脸,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您觉得我怎么样?」 芙蕾德近在咫尺,直视着希尔德,再次问道。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她。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双颊泛起红晕,而刚洗完澡的缘故,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肥皂香,而不是汗味。 「……呃……」 希尔德呆呆地张着嘴,最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芙蕾德你,就是……同伴……吧?那个,我最信赖的同伴?或者说,可爱又可靠的朋友……」 这是她的真心话。 「……只是同伴吗?」 但这个答案并不能让她摆脱目前的困境。 EP14. 更进一步 (2) 「那...那个...」 希尔德正想解释些什么,芙蕾德却突然在沙发空位上——也就是希尔德的腿边——重重地坐了下来,打断了希尔德的话。 然后,芙蕾德又问: 「就这些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芙蕾德再次逼近,抛出了一个近乎质问的问题。 「我,想要有点不一样。」 不,这不是疑问句。 芙蕾德并没有询问希尔德的内心,而是旁敲侧击地……却又比之前更加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哪里,哪里不一样……?」 希尔德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因为无论芙蕾德给出什么答案,她都无法承受。 「队员,同伴,朋友……嗯,朋友也很好,确实很好……但是,我,我想比这更好。」 当然,就算希尔德把话咽了回去,已经打开话匣子的芙蕾德也不会就此停住。 「……希尔德小姐,您讨厌吗?您不喜欢吗……?那样的关系。」 如此直白的表达。 芙蕾德还认为自己并没有告白,这恰恰证明了她已经醉了。 至于她是醉于酒精,还是醉于内心的炽热,就无人知晓了。 「呃……那个,芙蕾德。我是说……」 希尔德慌乱地躲避着芙蕾德的目光,拼命地想找个借口。这简直是紧急情况。 万一说错话,要么队伍会瞬间爆炸,要么就不得不回应芙蕾德的心意。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希尔德想要的。 她不想因为这种问题失去一个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而且完全值得信赖、相处起来还很轻松的……不,曾经很轻松的同伴。 也不想成为一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四岁左右的,二十岁少女的恋人——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尤其是后者,希尔德的良心完全不允许她这么做。 一个披着女性外皮的男人,去玩弄一个看起来像未成年少女的感情,把她变成自己的恋人? 按照原本世界的伦理道德,这应该会被铐上手铐脚镣才对。 不过,考虑到她已经杀了二百多人,遵守原本世界的伦理道德似乎也为时已晚…… 「但,那和,这,不一样……!」 至少对希尔德来说,回应芙蕾德的心意,其严重程度与杀人完全不同。 所以。 「所以……那个,芙蕾德。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接受。」 希尔德决定拒绝芙蕾德近乎告白的发言,同时还要找个让她心服口服、知难而退的借口。 也就是所谓的「谢谢你,但我只想和你做朋友」策略。 如果拒绝得太干脆,芙蕾德可能会伤心离开队伍,所以希尔德想说服她,虽然不能成为恋人,但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做朋友。 「……为什么?」 芙蕾德脸色有些黯淡地问道,同时微微把头靠近希尔德。 紧张感加剧,希尔德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迅速翻遍过去的记忆,编造借口。 她从看过的各种作品中,搜寻着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为了委婉拒绝而常用的台词。 「那个……那个,对不起。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希尔德强忍着紧张和一丝丝的愧疚感,说出了她认为最好的开场白。 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能接受你的告白,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在她看过的文章和漫画里,这是最经典也最有效的拒绝台词。所以希尔德认为这是最好的借口。 ……客观来说,这可以说是最糟糕的发言了。 不愧是从书里学习恋爱的人。 ◆◆ 「……诶?」 芙蕾德的瞳孔瞬间缩小成针尖大小。 希尔德紧闭双眼,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芙蕾德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该说是幸运呢? 还是不幸呢? 如果她看到了芙蕾德的表情,就会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地雷,而且还是特大号的地雷。但因为没看到,她才能继续说下去。 「……难道是艾米?总不可能是基凯尔先生吧。」 「不是,不是艾米……是以前的事了。那个,其实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是其他国家来的。那时候的事……」 其他国家。以前。 因为希尔德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而受到巨大冲击的芙蕾德,听到这两个词的瞬间,恢复了一丝理智。 如果说的是希尔德故乡的事,那就指的是勇者队伍时期。 「是谁?」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 是队伍里的祭司伊梅莉亚? 还是精灵弓箭手伊琳娜? 「不会是,不会是冈瑟吧?不会的,希尔德说过不喜欢男人。」 伊梅莉亚还是伊琳娜,会是哪一个呢?应该不会是冈瑟吧。芙蕾德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安地指尖微微颤抖。 「难道,是男人……?」 「……是男人。虽然我更喜欢女人……但如果真的喜欢的话,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是男人?!」 芙蕾德冷汗直流,正苦苦思索希尔德所说的人是谁时,希尔德抢先一步给了她答案。 「那个,以前在同一个队伍里的同伴……不只是同伴,怎么说呢。是,徒弟?类似徒弟的关系。他完全不懂剑术,却总是鲁莽地战斗,所以我就教了他一些剑术基础。」 「……啊?」 芙蕾德目瞪口呆,发出一声傻乎乎的惊叹。 同队伍的同伴,而且是师徒关系。 从她那里学习剑术基础的剑士。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指的是谁。 「……是我?」 没错。 此刻在她身边躺着的布伦希尔德所说的喜欢的人,正是勇者队伍时期的芙蕾德本人。 那时她还不是女人,而是男人的身体,名字也不是西格芙蕾德或芙蕾德,而是弗里特。 「等等,呃,那个,等等,我?是我?喜欢我?真的……?不对,她没有表现出来啊……?没有吧?」 这番话太让人困惑了,不,应该说是太令人震惊了,以至于芙蕾德根本没想过这会不会是两情相悦。 当然,做梦也没想到芙蕾德真实身份的希尔德,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话在对方听来是什么感觉,于是继续编造着借口。 「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我以为总有一天我们的心意会相通……但没能如愿。现实问题太多了。也有很多人从中阻挠。所以……最后我们不得不分开了。」 希尔德装出一副讲述悲伤往事的样子,用充满哀伤的声音继续说着弥天大谎。 「嗯。悲伤的回忆,悲伤的回忆……」 她在脑中努力回想悲伤的事情来酝酿情绪,同时稍微歪曲了小说中关于布伦希尔德的设定,把它改编成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既然分开了,不就没事了吗?」 芙蕾德低声问道。这是她想要了解希尔德内心想法的冲动驱使下问出的问题。 「那个……我们分开得并不愉快。我离开后一直很担心他,所以故意说了些狠话,想让他对我死心……总之,就是,有点,难过。各种各样的,都。」 对芙蕾德来说,这简直是满分答案。 「所以……对不起。我现在没有余力去喜欢别人。那时候太痛苦了……」 ……为了摆脱困境,希尔德应该说些零分答案才对。 「啊……」 芙蕾德似乎被这番话感动到了,脸颊通红,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沉浸在表演中的希尔德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所以……我们还是忘了今天的事,继续做同伴吧。像以前一样。」 「…拜托了。」 于是,希尔德仍然紧闭双眼,低垂着头,楚楚可怜地向芙蕾德表达了自己因为这个原因无法接受她的告白。 「…太好了,这样应该就能说服芙蕾德了吧?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番话完美无缺。」 她在心里暗自窃喜。 ……其实根本不该高兴。 为了拒绝芙蕾德的告白,她竟然说自己喜欢弗里特。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但是希尔德仍然一无所知。 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不知道这番话在眼前的少女听来意味着什么。 话说回来,如果她有这份察觉力,一开始就不会陷入这种境地了。 「……嗯。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 因此,看到芙蕾德微微侧过头表示同意,希尔德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觉得临时想出的借口似乎奏效了,感到很庆幸。 「嗯,真的很抱歉,芙蕾德。」 「……没关系。」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侧过头的芙蕾德脸上,正洋溢着巨大的喜悦。 EP14. 更进一步 (3) 正如万事皆有因果,所有因果也必有报应。这就是世界的规律。 玩弄他人感情的人,终将自食其果。 希尔德也是如此。 「我喜欢弗里特」,以此为借口拒绝芙蕾德的心意。 这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只是为了逃避眼下的情况而编造的谎言。 用虚假的演技扭曲和欺骗他人的感情,理所当然地会遭到报应,不是吗? 希尔德本人还没有意识到,但这谎言的报应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命运。 不,应该说是拖拽着。 无法逃避,不如说是自投罗网的未来。朝着在乌鸦腹下呻吟的巢穴般的人生走去。 为了拒绝芙蕾德的告白而搬出喜欢弗里特,是致命的错误。 为了拒绝芙蕾德的告白,她搬出了喜欢弗里特这个理由。 当然,这终究是未来的希尔德需要承担的后果。 等到那时,她或许会后悔今天的事情,但至少在摆脱当前的困境方面,这还算是个有效的借口。 为什么呢? 「那个,希尔德小姐。就,就是说。其实,我……啊,啊啊。」 这很自然,因为现在的芙蕾德还不能公开自己就是弗里特的事实。 希尔德告白说喜欢弗里特,芙蕾德欣喜若狂,正想表明自己的身份就是弗里特。 「怎么了?为什么话说到一半……」 「啊,呜啊。那,我……没什么。」 但是,就在芙蕾德要表明身份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等等,这,我说不出口啊……!」 芙蕾德突然意识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坦白自己就是弗里特没有任何意义。 「这段时间我一直装作第一次见面,各种撒娇卖萌,现在却说其实我就是弗里特?芙蕾德,你疯了吗?说了之后会听到什么话?按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有好结果……!」 现在坦白真相,无异于自杀。 前面不是说了吗?用谎言欺骗别人的人,终将自食恶果。芙蕾德也无法逃脱这个真理。 她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呢? 费尽心思地追上并找到说出狠话后离开的布伦希尔德……姑且算了吧。 虽然这本身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态执着,但如果彼此喜欢,那就可以包装成稍微沉重一点的爱的表现。 但是,利用意外恢复原身和名字的机会,假装初次见面,悄悄地再次组队,这无疑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甚至,她还怀着想要更加接近布伦希尔德的阴暗动机,彻底隐藏本性,扮演一个内向又可爱的同龄少女。 至今为止表现出的宅女阴暗面并非全是伪装,应该说是本性和伪装大概以6:4的比例混合在一起。 纠结到底是本性还是伪装,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重要的不是本性和伪装的混合比例,而是她扮演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冒险少女,赢得了布伦希尔德的好感。 多亏了这样,两人亲密到枕大腿、摸头之类的举动都成了家常便饭……那是因为布伦希尔德把她当成是谎称同龄的年下少女,不是吗? 可是现在,如果布伦希尔德知道,这个可爱的芙蕾德就是几个月前被称为弗里特的人,她会怎么想? 「她会高兴……才怪吧?……不,她会生气的。」 持续了数十天的欺骗和伪装。失望和愤怒会比重逢的喜悦更强烈。人之常情嘛。 正因如此,芙蕾德不敢向「布伦希尔德」坦白自己的身份。 丢脸丢到史无前例的地步暂且不提,搞不好还会让布伦希尔德的好感变成对欺骗者的愤怒和鄙视。 如果暴怒的布伦希尔德厉声质问她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芙蕾德又能怎么辩解呢? 这种行为,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出话来,更何况她只有一张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跪下来苦苦哀求原谅。 即使这样,事情也不一定能圆满解决,反而更有可能和布伦希尔德彻底决裂。 「……晚安。」 最终,芙蕾德只能一脸沮丧地选择撤退。 她一边安慰自己,总有一天要坦白身份,但现在是最糟糕的时机,就算想说也不能说。 「万一现在坦白了身份,她又离开我怎么办?」 让她闭嘴的原因还不止这一个。 不仅是芙蕾德自身的报应,她们两人所处的境况也是芙蕾德不敢轻易坦白身份的原因之一。 「她说她不得不离开弗里特……离开我身边。」 布伦希尔德亲口告白了,不是吗? 她说自己其实对弗里特怀有近乎爱慕的好感,但由于各种现实问题,不得不压抑这份感情,选择离开。 在芙蕾德看来,布伦希尔德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说她没办法。那……大概是因为我太弱了,弱到没有资格被称为勇者吧。」 当时的弗里特弱到被公然嘲笑为「无能勇者」,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其他理由呢? 当时的弗里特,可能是因为身体和感官不协调,虽然顶着勇者这个响亮的名号,实力却只相当于铜牌冒险者中的吊车尾。 芙蕾德知道。 布伦希尔德加入勇者队伍,是因为她有别的目标要实现。 布伦希尔德不是亲口说过吗? 她之所以要跳槽到冈瑟的队伍,是因为她确信留在弗里特身边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 现在看来,她甚至离开了冈瑟的队伍,藏身北方当起了冒险者,感觉她已经放弃了那个目标…… ……也说不定。布伦希尔德从来没有完全吐露过自己的心声。 她无法确定。 她连布伦希尔德的愿望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她是放弃了还是只是暂时搁置了呢? 芙蕾德只知道一件事。 如果布伦希尔德还没有放弃她的愿望,一旦有机会实现,她可能会再次不辞而别。 「……所以,现在还不行。」 现在还不能坦白。 芙蕾德如此判断,如此直觉地感受到。 要坦白自己就是曾经被称为弗里特的「勇者」,首先必须让布伦希尔德相信自己。 相信现在的芙蕾德拥有足以实现她愿望的力量和潜力,而不是像过去那个无能勇者一样不堪一击。 要做到这一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虽然芙蕾德在恢复原身后,实力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但如果没有圣剑的力量,她的实力也只不过是银牌冒险者的顶尖水平。 大概相当于刚被册封为王国骑士的新手水平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变强,就必须不断地与强敌战斗,积累经验和实力,而她至今为止几乎没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现在还不能坦白身份。 为了不让布伦希尔德再次离开,为了用期待和希望留住她,至少也要拥有不输给别国勇者的实力才行。 正因为如此,芙蕾德没有扑倒希尔德,只是说了句晚安。 她强忍着涌上心头的遗憾和冲动,用对未来的期待来安慰自己。 ◆◆ 被赋予英雄刻印的人,运气也会非同寻常吗? 对希尔德来说,从未降临的幸运女神,却对芙蕾德露出了两次微笑,给予她温暖的拥抱。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的运气特别好。 芙蕾德没有坦白身份,只是沮丧地说了句晚安。 芙蕾德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这个决定堪称神来之笔。 如果她坦白自己就是勇者弗里特,希尔德会立刻想起原作的主角金承佑,陷入恐慌之中。 她会大喊大叫,说那个她避之不及的金承佑,现在竟然变成女人来勾引她。 对芙蕾德来说,这真是天大的冤枉……虽然她的目的确实是那样,所以好像也没什么好冤枉的,但希尔德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希尔德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直到几个月后的现在,仍然坚信自己掉进了以金承佑为主角的小说世界里。 所以,如果芙蕾德坦白身份,她当然会吓得魂飞魄散,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在希尔德看来,她的贞操、心脏,她的一切都将被眼前的韩国精神变态玩弄和夺走。 但芙蕾德没有坦白身份,而是苦着脸闭上了嘴,这反而让希尔德产生了一丝同情。 「呃……嗯……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失落……」 芙蕾德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她的表情到底有多么可怜。就连希尔德都瞬间心生怜悯。 「她该不会要离开队伍吧……?那可不行……感觉她也有点可怜。那,要不要稍微安慰一下她?」 这就是芙蕾德的第二个好运。 「好,就这么办。安慰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看着走向卧室的芙蕾德的背影,希尔德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芙蕾德。 「……等一下,芙蕾德。」 然后。 - 猛地一下。 她轻轻抓住芙蕾德正要回头的胳膊,一把将她抱起来,朝着床扑了过去。 「hia……?!」 床垫和被子在两人的重量下轻轻晃动。芙蕾德惊讶的低呼声,挠得抱着她的希尔德的锁骨痒痒的。 「希, 希, 希尔德小姐?突然怎么了……?!」 芙蕾德大吃一惊。一瞬间,她的脸埋进了柔软的东西里,被扔到了床上。 浓郁的柠檬香气穿过鼻尖,直达大脑深处,相互接触的肌肤像被火烫到一样滚烫。她完全无法思考。 看到芙蕾德瞬间变红的脸色,希尔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挪动身体,调整到一个方便两人紧紧相拥的姿势。 「那……今天,就今天特别允许你这样抱着我睡,怎么样?」 她对着芙蕾德通红的耳朵,轻声解释了她突然抱住芙蕾德并把她扔到床上的理由。 「呜哇,呼,hiuuu,n,neee……?!」 特别允许,今天晚上可以紧紧地抱着一起睡。 对希尔德来说,这完全是冲动的决定。 如果没喝酒的话。不,就算喝了酒,如果像平时一样保持冷静的话,她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但是,是因为芙蕾德那出乎意料的告白吗? 平时应该会慢慢消退的酒劲,顺着因震惊而加速的血流,涌上心头,将她的大脑浸泡在醉意之中。 「这样应该没关系吧……?我又没想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为了安慰她,一起睡一晚而已。嗯。应该没事。」 她已经醉到将理性抛诸脑后,任由冲动的同情心支配自己的行为。 所以。 「就当是今晚的安慰吧……虽然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但这样一起睡一晚还是可以的。」 希尔德醉醺醺地,红着脸看着芙蕾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把滑落的被子拉过来,轻轻盖在两人身上。 她一边轻声说着,这只是今晚的安慰,不是「那种意思」的安慰,只是单纯地一起睡而已,不要想歪了。 「所以别摆出那副表情。我会被你传染,也变得心情低落的。」 「huee uuuu……」 芙蕾德说不出话来。应该说,她根本没心思说话。 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肤触感包裹着她的全身,轻轻地压着她。 交缠的气息。紧贴的触感。因酒意而升高的体温。对于一个从未恋爱过的乡下姑娘来说,这刺激实在是太强烈了。 她哪还睡得着,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爆炸了。 芙蕾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奖励弄得浑身颤抖,为了平复狂跳的心脏,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努力地深呼吸。 但每次深呼吸,浓郁的柠檬香气都会扑面而来,非但没有起到镇定的作用,反而起了反效果。 「嗯……」 希尔德似乎是抵挡不住疲惫和酒意,刚抱着芙蕾德像抱着枕头一样躺下,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只留下芙蕾德一个人,瞪着眼睛,看来要熬到天亮了。 EP14. 更进一步 (4) 想象一下。 你喜欢的人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衣服,紧紧抱着你睡着了。 甜蜜的呼吸拂过你的头发,柔软的触感包裹着你的脸颊,如同烙印般炽热的体温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控制住冲动,保持理智,真的可能吗? 「忍住…!必须忍住,芙蕾德…!」 芙蕾德做到了。 「忍住…!在这里做了就全完了…!」 与熟睡的希尔德不同,芙蕾德毫无睡意,咬紧嘴唇,在脑海中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她内心深处,想要立刻将手指伸进希尔德的双腿之间,在她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将她允许的一夜变成她从未允许过的放纵,这种冲动与理智在激烈交战。 但是,芙蕾德的理智咬紧牙关,抵挡住了冲动的诱惑。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更长远的未来而暂时退让一步。 为了她所期盼的与希尔德的未来,现在无论多么渴望,都必须忍耐。 一旦越界,之后就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她会一直前进,直到睡梦中的希尔德发出呻吟,挣扎反抗为止。 不,或许即使希尔德醒来,她也不会停下。直到黎明破晓,太阳升起。也许在那之后还会继续。 就这样,尽情享受希尔德的身体,填满自己的欲望之后,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只有毁灭。 因为那是无视希尔德的身心、爱意和好意,只顾满足自己私欲的行为。 她不能对喜欢的人做出这种事。 「…就像冈瑟那家伙会做的事。」 芙蕾德这样想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冈瑟那家伙居然帮了她的忙。 因为一想到那张脸,她兴奋的身体就瞬间冷却下来,恢复了理智。 虽然已经湿透的内裤不会因此变干,但至少可以防止它变得更湿。 「呼……」 多亏了冈瑟那张脸,终于恢复理智的芙蕾德,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放松了紧张僵硬的四肢。 「好,今天就到这里。不要着急,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不是吗?」 没有必要急于求成而把事情搞砸。 虽然方向有点偏差,但她们已经确认了彼此的心意,而且相拥而眠,这与以前相比已经是极其亲密的接触了。 虽然希尔德说是今天特别允许的,但既然已经允许了一次,那么将「只限今天」的约定变成「今天也一样」的日常,应该不会太难。 芙蕾德是这样相信的。 不,是如此下定决心。 她会继续努力,直到希尔德将与芙蕾德同眠视为理所当然的日常,而不是补偿或安慰。 直到希尔德每次到了睡觉时间,都会自然而然地向芙蕾德张开双臂,催促她快点过来。 芙蕾德期待着愿望成真的那一刻,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今晚被允许的枕头里。 那是如同母亲的怀抱般温暖柔软,又像注满牛奶的水袋般柔嫩Q弹,散发着淡淡柠檬香气的巨大胸部。 「…嘿嘿。」 虽然波涛汹涌的肉体完全覆盖了她的脸,让她呼吸有点困难,但芙蕾德仍然感到无比幸福。 她的脸上写满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嗯……」 希尔德在睡梦中发出低低的呻吟,似乎觉得很温暖很舒服,便把她抱得更紧,将下腹部紧紧贴了上来。直到那一刻为止。 希尔德的双腿缠绕着她的下半身,将她拉近,充满湿润和热气的肌肤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嘶…!」 芙蕾德立刻明白了。 幸福之上,还有更上一层楼的幸福。 「唔…!」 紧接着,芙蕾德证明了她拥有勇者资格。 她用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控制住了下意识想要摩擦的腰部动作。 这种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是普通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勇者即使在床上也是勇者。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至少她自己清楚。 ======[ 希尔德 ]====== …我是不是该戒酒了。 第二天早上,我刚醒来,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 不,应该说,我看到自己像抱洋娃娃一样紧紧抱着芙蕾德时,脑子里才冒出这个想法,才对吧? 「呜…我到底说了什么啊…」 与上次断片的酒局不同,这次我没有喝那么多,所以昨晚的记忆非常清晰。 气氛烘托下芙蕾德的告白,以及我那活像苦情剧女主角的回应,还有之后发生的事情。 只限今天特别允许你抱着我睡。就算喝醉了,也不能说出这种话吧。真是的。 「唉……」 啊,真是太丢人了。 我用手捂着脸,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叹息。 虽然那是我做的事,我说的话,但…现在清醒过来再回想,实在是太羞耻了,感觉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就算被酒精和气氛冲昏了头脑,一个一把年纪的大老爷们儿,装什么魅惑魔女啊。 据说沉迷于VR游戏的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戴着项圈,自称母狗,在地上爬。昨天的我,可不就是那副德行吗。 我变成女人的身体也快半年了。 不知不觉间,就连我自身的自我意识也变得扭曲,与以前不同,变得更像女人了。 …我得小心点。照这样下去,以后说不定真的会自称母狗。真的。 这真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象。 因为这是我以前在网上经常看到的桥段和画面,所以一想到这个,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相应的画面。 「希尔德是母狗哦哦哦…♡。」 「疯了真的。母狗是什么鬼。再说,到底是谁的母狗啊?」 我赤身裸体,戴着项圈,瞳孔里闪烁着爱心,像狗一样蹲着,两手握拳微微向前伸。 然后,有人抓着项圈的另一端,带着满足和优越的眼神俯视着我。 光是想想就让我背脊发凉。 「别想了…!」 我拼命摇头,试图抹去脑海中清晰浮现的画面。 主动放弃人权的宣言什么的,太可怕了。与其变成那样,我宁愿刺穿自己的心脏放弃生命。 回想原著小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适合把布伦希尔德变成母狗的世界… 那个生出鸡而不是孩子的龅牙大叔不也这么说过吗?我们不会成为奴隶。 我也一样。 我宁愿死也不愿变成母狗? 我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拼死拼活地生活,就是为了躲避虐恋小说女主角的命运,而母狗的人权比虐恋小说女主角还要低五百个等级。 让我自愿变成那样? 想都别想。我宁愿去死。 「没错,想都别想…」 「…什么想都别想?」 我无意识地说出了这句充满决心的话。不知何时醒来的芙蕾德,用双臂搂着我的腰,抬头看着我问道。 她疲惫的金色眼眸中,还残留着未消散的睡意。 她看起来好像没睡好。不过,在那之前… 「那,那个,睡得好吗,芙蕾德?你醒了的话,先把你的手…」 我尴尬地笑了笑,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轻轻拍了拍搂着我腰的芙蕾德的手臂,让她把手拿开。 她可是喜欢我,甚至都跟我告白了的女孩,如果我一直让她这样搂着我的腰,她会觉得我在给她机会的。 鉴于我无法接受她的心意,我应该尽量避免给她任何希望。 …好吧,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主动抱着人家上床的人,现在又说什么给不给机会,真是虚伪。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那是因为我喝醉了才做的事。那并非我的本意,只是一场意外。 …这世道啊。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用「因为喝酒了」这种烂借口。 但事情真的发生了,这种借口就脱口而出了。 算了,自我反省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她把手拿开。 最理想的情况是芙蕾德自己把手拿开。 如果我强行掰开她的手,那就变成一夜过后就立刻划清界限的渣男行为了,那感觉就像睡完就玩消失的混蛋一样。 所以,我没有直接掰开她的手,而是让她把手拿开… 「……嗯,那个,就是说…」 芙蕾德没有乖乖地点头,也没有松开搂着我腰的双手,而是半眯着眼看着我,傻笑着说道: 「…不要。我还要睡。希尔德你也继续睡吧。」 「什么,等等…!」 像是小孩子撒娇般的语气。少女般的娇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妩媚。 然而,她搂着我腰的手臂所蕴含的力量,却与小孩或少女截然不同。 - 扑通。 那股强大的力量,让我根本无法反抗,硬生生把我从床上拉倒,几乎是半强迫地让我躺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丫头,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不,看她挥舞那把巨大的剑,就知道她力气很大…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 简直难以置信。这比我矮一个头的女孩,纯力量居然比我还大。 而且还不是比我力气大一点点的程度,简直就是大人和小孩之间的差距。 「呃,呃,芙蕾德…?等,等一下。先把这个…」 「……哈啊欠。」 我像掉进陷阱的小鹿一样慌乱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但芙蕾德只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闭上了眼睛。 「怎么回事…?」 除非使用强腕,否则我根本无法挣脱。但是,我不能使用强腕。那样会折断芙蕾德的手臂。 因此,我只能尴尬地颤抖着身体,继续躺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嗯……」 然后,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艾米为了今天的工作来到我的旅馆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她带着尴尬和恼火说道。 EP14. 更进一步 (5) 「哼嗯。看起来关系不错嘛。非~常不错。」 听到开门声,我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艾米抱着胳膊,用略带嘲讽的眼神紧紧盯着我和芙蕾德,一边还连连点头。 她虽然面带微笑,但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微妙的压迫感。 「呃,那,那个,艾米?好像,有点误会……。」 艾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对同伴来说过于尖锐的锋芒,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急忙想要解释清楚眼下的状况。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得解释这件事,但直觉告诉我,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误会?什么误会?」 「就是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等,这听起来怎么像个出轨丈夫的标准借口? 我心急如焚地想要解释,但话一出口,我转念一想,这么说非但不能消除误会,反而会让误会更深吧? 「我想的那样?我在想什么?」 看吧,果然。 艾米反问时的眼神比刚才还要冷上两倍。 那表情仿佛下一秒就会掏出菜刀或锯子。就像撞见男友和闺蜜在门口抱在一起的偏执女高中生。 「呃,就是,就是说……。」 我赶紧转头看向芙蕾德,用眼神示意她帮忙解释一下。 那眼神仿佛在说:现在这情况都是你把我弄回床上害的,所以你得负责解释清楚吧? 芙蕾德和我对视了一眼,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她一下子就理解了我无声的请求。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 我看到她点头后,稍微安心了一些,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就在这时。 「……哼。」 芙蕾德把双手搭在我的右肩上,然后把脸也贴了上来,一边还翘起嘴角,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教科书般的挑衅。就算艾米现在抄起法杖敲碎芙蕾德的脑壳,估计法官都会判她无罪。 「芙,芙蕾德……?!」 我发出一声夹杂着困惑的呻吟。 这算什么?我让你帮忙收拾残局,你怎么反倒火上浇油啊? 「是的,我是芙蕾德。希尔德希尔德大人。」 芙蕾德看着我,坏笑着说道。那笑容里充满了恶作剧的意味。 ……好吧,她根本就没打算帮忙收拾残局。 什么心有灵犀,我无声的请求她根本就没听见,更别说理解了。 想想也是,虽然最近艾米和我关系有所缓和,但以前她们俩可是水火不容的冤家。 这么好的捉弄艾米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就算这样,「希尔德希尔德」这称呼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 我让她帮忙解释,结果她却去挑衅艾米。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她的挑衅却意外地奏效了。 至少,我的目的——让艾米冷静下来——算是达到了。 「唉……我真是服了。」 我不知道芙蕾德是不是故意的,但她这一挑衅,艾米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感觉她就像是在说:跟你们计较真是太掉价了,我懒得理你们这些傻瓜。 「行了,我接了个新委托,我们下去说吧。」 总之,多亏了芙蕾德,我们终于可以像往常一样谈论工作了。虽然比平时稍微晚了一点。 「要是不介意的话,在这里说也行。」 「不……还是先下去等我吧。我稍微洗漱一下就下去。」 我轻轻地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表示工作的事还是去一楼说比较好。 我刚起床,现在的样子实在太邋遢了,不适合谈论工作。 我得先洗把脸,换身衣服才行。 把这身汗津津的、薄得能透光的睡衣换成正式的外出服和盔甲。 要谈工作的话,当然得穿得正式一点才行。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嘛。 「知道了。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先去点餐,你快点下来。」 艾米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那,那我也先下去了……!不用着急!」 芙蕾德慌忙起身,拿起盔甲和背包,追着艾米跑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的祸有多大。 比如把我强行按回床上继续睡觉,比如我让她帮忙解释,结果她却去挑衅艾米。 这两件事,如果对方不是我的同伴,而是我的亲妹妹之类的,我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总之,我把她们俩都打发走之后,掀开被子,起身走向浴室。 艾米和芙蕾德都在楼下等着,泡澡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洗个头应该没问题吧。 ……等等。 艾米和芙蕾德,该不会在楼下打起来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可能性,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们俩又不是住店的客人,如果在一楼闹事的话……我这个队长肯定要负全责啊。 旅店老板已经知道我是她们的队长了。 最坏的情况,我们可能会被赶出去。我只能祈祷她们俩都能安分一点了。 「……唉,应该不会吧。她们又不是小孩子,应该不会在那种地方胡闹吧。」 为了压抑心中的不安,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的同伴们应该没那么幼稚。 ======[ 旅店一楼 ]====== 希尔德的信任被辜负了。大概辜负了一半吧。 芙蕾德和艾米并没有像希尔德担心的那样,把旅店一楼的家具砸个稀巴烂,但她们也没有像希尔德希望的那样乖乖等着。 下楼后,她们俩先向旅店老板点了三人份的早餐,然后走到旅店外面,开始争吵起来。 说一些当着希尔德的面不好意思说的话。 「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是想试探我的忍耐力吗?」 艾米瞪着芙蕾德,质问道。 刚才碍于希尔德在场,她只是叹了口气就忍了下来,但现在只剩下她们俩了,她必须弄清楚芙蕾德那副嚣张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继续用那种令人不爽的态度对我,我也不会….」 「……随便你怎么想。我不会再在意你的想法了。」 芙蕾德嗤笑一声,打断了艾米的话。那态度就像是在说:胜者根本不在乎败犬的吠叫。 「哦,是吗?你的口才变好了不少嘛。平时你不是连话都说不清楚,支支吾吾的吗?现在怎么这么自信满满的?」 艾米听出了芙蕾德的言外之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讽刺道:平时像个家里蹲一样连话都说不清楚,现在倒是翅膀硬了。 然而,芙蕾德并没有因为艾米的讽刺而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我已经得到了确信。你赢不了我的确信。」 这是布伦希尔德亲口告诉她的事实。布伦希尔德喜欢弗里特——也就是她——的告白,给了芙蕾德无限的自信。 她确信,既然她和布伦希尔德互相喜欢,那么第三者是不可能插足进来的。 即便这实际上完全是她的错觉。 「……真的吗?那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总之,芙蕾德的话彻底激怒了艾米。 艾米恶狠狠地瞪着芙蕾德,把手放在了腰间的书包上。 「吃我一记冰锥,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艾米的声音低沉下来,一副随时准备掏出魔导书的样子。 然而,芙蕾德似乎完全不把艾米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那种输赢。那种事根本不需要确信。」 芙蕾德的意思是:你赢不了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根本不需要特意确认。 这无可辩驳的事实让艾米更加恼火。因为芙蕾德比她强,这是不争的事实。 「芙蕾德……!」 「……叫我西格芙蕾德。只有希尔德才能叫我芙蕾德。」 芙蕾德瞪着艾米,警告她不要再用那个名字称呼自己,然后嗤笑一声,伸手把艾米按在了墙上。 她盯着靠在墙上的艾米,语气尖锐地说道。 「说到底,我非希尔德不可,但你又不是。」 这就是她不喜欢艾米的原因。 「只要是合你口味的女人,谁都可以,对吧?」 艾米喜欢的不是「希尔德」,而是「像希尔德一样的」女人。这就是芙蕾德讨厌艾米的根本原因。 比如艾米之前灌希尔德酒,想趁她喝醉对她动手动脚,还邀请芙蕾德一起加入; 比如她只想得到希尔德的身体,不在乎她的感受,动不动就使用强迫手段,而且除了希尔德之外,其他女人她也不介意。 这些行为,让芙蕾德根本无法对她产生好感。 「上次看你经验挺丰富的,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找别的女人吧?别再打有主的人的主意了。」 坦白说,在芙蕾德眼里,艾米作为同伴还算不错,但作为情敌,她跟冈瑟没什么两样。 所以,既然希尔德的心意已经很明确了,芙蕾德就决定彻底阻止艾米和希尔德在「那方面」更进一步。 「……哼。」 被按在墙上的艾米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芙蕾德的钳制,但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好一脸不甘地咬紧了嘴唇。 「……说什么有主。」 她开口反击道。既然力气拼不过,那就只能在嘴上赢回来。 「如果你们真的做了什么,现在应该都一丝不挂地躺着才对。别装了,你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地睡了一觉,对吧?就算希尔德睡在你旁边,你也没胆子碰她。」 「什么没胆子。你说的胆子,是指趁女人喝醉对她为所欲为的胆子吗?」 芙蕾德厉声反驳道。 把侵犯熟睡女性的罪行说成是有胆量,那地牢里的死囚岂不是世界上最有胆量的人了? 「别笑死人了。不像你这种只顾自己欲望的女人,我尊重希尔德的意愿,珍惜她,保护她。」 艾米的话让芙蕾德觉得既荒唐又恶心。 「这种话通常都是被别人抢走喜欢的人之后,哭着喊着说出来的。你以后估计也会这样。」 艾米嘲讽地勾起嘴角,讥讽道。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让她怒火中烧,再加上芙蕾德的挑衅,她平时也不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现在的她,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才会把心中的怒火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她并不知道,这句话正好戳中了芙蕾德的痛处。 「……你说什么?」 芙蕾德的气势骤变,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啊……?」 艾米被芙蕾德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被别人抢走喜欢的人之后,哭着喊着。这句话对芙蕾德来说,无异于戳中了她的逆鳞。因为她曾经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勇者,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希尔德亲自挑选的同伴,她现在大概已经掐断对方的脖子了。 「你们俩在外面干什么呢?早餐做好了,不进来吃吗?」 就在这时,戴着头盔的希尔德从旅店门口探出头来,招呼她们进去。 「啊,那个,我,我们出来透透气。这就进去……!」 听到希尔德的声音,芙蕾德立刻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松开艾米,向旅店走去。 艾米脸色有些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深吸了几口气后,低着头跟了上去。 「那个……对,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她用低沉的声音向芙蕾德道歉,说自己刚才话说重了。 她还是有一点良心的。就算吵架,也不能戳对方的痛处。 「……算了。我也有点过分。」 芙蕾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受了艾米的道歉。 毕竟她们以后还要继续相处,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或者说,不是一方非得把另一方埋了的那种关系。既然对方都道歉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可以说是勇者应有的宽宏大量吧。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宽宏大量,但至少芙蕾德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她觉得自己放了艾米一马。 像个勇者一样。 EP15. 简单的事 (1) ======[ 希尔德 ]====== 「这次的委托相对简单。是雷兹本的一个小村庄发布的,他们想让我们去后山消灭盘踞在那里的野兽。」 艾米回到桌边,一边解释着这次接到的委托内容,一边把早餐的裸麦面包掰成两半,夹上香肠吃了起来。 没有酱汁的热狗?我这么吃了几次后,她觉得方便,也开始跟着学了。 「消灭野兽?这也太简单了吧?不像是铜牌冒险者小队该接的活儿啊?」 又不是怪物,只是些野生动物而已,铁牌就能搞定。 我们接这种委托简直是浪费人力。报酬肯定也不多,纯属浪费时间。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铁牌能解决的事情就应该交给铁牌冒险者,这才是正确且高效的判断。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接待员的描述听起来,这像是雪原熊干的,而且好像还不止一只。」 艾米耸了耸肩反驳道。 普通的野兽讨伐,铁牌冒险者确实足够胜任,但如果是一群盘踞在巢穴里的雪原熊,四个铁牌冒险者去处理就有点危险了。 「嗯……那倒也是,没办法了。」 我也只能表示赞同。人与人之间存在差距,野生动物之间自然也有强弱之分。 体型足有5米,被归类为怪物的巨型黑熊,以及体型虽然在3米以内,但凶猛程度不相上下的雪原熊,都是极其危险的野兽,和其他的野生动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铁牌菜鸟要是没头没脑地冲上去,搞不好会被活生生掏空内脏。 ◆◆ 据说去雷兹本要坐一天的马车,所以我们只准备了应急野营装备和四天的口粮,就乘马车出发了。 「……坐这马车,感觉比走路还难受啊?」 当初缴获利维拉商团丢弃的马车时,我还以为以后就不用租马车了,既省钱又能行动自如, 「是啊,我们想得太简单了。」 ……结果没想到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接踵而至。 首先,省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省下来的马车费都用来养马了。 马又不能像物品一样放进背包里,回到城里后还得把它们寄放在旅店的马厩里……这都是钱啊。 虽然马匹的日常照料由旅店老板负责,但草料费和马厩租金可不是免费的。 而且,问题还不只是钱。 马车和车夫就像套装一样,缺一不可。我们只有马车,没有车夫。就好比有车没司机。 所以,为了能用自己的马车出行,我们不得不额外雇佣会驾车的向导或脚夫,或者我们之中必须有人充当车夫。 我们都没驾过马车。虽然赶着赶着也就熟练了,但要说驾驶体验有多舒适,那还真谈不上。 特别是基凯尔,由于种族特性怕冷,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不过,虽然抱怨归抱怨,我们也没打算把这辆马车处理掉。 虽然比预想的要麻烦一些,但比起走路,还是坐马车舒服百倍千倍。 租来的马车经常因为车夫的安排只能单程,去的时候还好,回来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了。 而且,这是我们自己的马车,必要时还能当盾牌或战利品仓库用,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优点。 ◆◆ 「城里的小姐们到这穷乡僻壤来有什么事……啊,莫非你们就是那些冒险家?」 雷兹本村的村长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编成了一条长辫子。 「是的,我们是贝斯皮安公会所属的铜牌冒险者,我是希尔德。」 老奶奶村长,这还真是新鲜的体验。 提到村长,一般都会想到中年男子或老爷爷。 实际上,除了一次例外,大部分村长也确实如此,所以看到一位老妇人担任村长,我感到非常新奇。 当然,我还没傻到去问为什么一位老奶奶会当村长。 估计是老伴先走一步了吧。 这个世界的人类如果注重保养,活到一百岁左右不成问题,但实际上大多数人也就活到六七十岁就入土为安了。 接近百岁的寿命,是那些能够获得充足营养,并有专属牧师照顾的富人才能享有的特权。 对于乡下的平民来说,能活过六十岁就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哎哟,谢谢你们,太谢谢了。那些可怕的白熊,现在都敢跑到村里来撒野了。上次叼走了莉莉家的猪,前几天竟然……还伤了人。」 「是这样啊,您一定很担心吧。放心吧,我们会把它们全部解决掉的。」 我安慰着这位用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抓住我的手的村长奶奶,然后询问了一些关于委托的细节。 是不是雪原熊?大概有多少只?是否清楚委托条款中「在熊窝里发现的物品都归我们所有」这一条? 诸如此类的问题。 「确实是雪原熊。数量估计至少有四只……具体要去了才知道。怎么样,现在就上山解决掉它们?」 和村长谈完之后,我把从她那里得到的信息告诉了同伴们,并询问她们对这次任务的处理意见。 其实也就是问问,是现在就去解决,还是休息一晚,收集更多信息后再行动。 「还等什么?独角兽的角要一口气拔掉才行,反正只是几只雪原熊,速战速决,早点完事早点休息不好吗?」 艾米说了一句我猜是这个世界特有的谚语,然后指向后山。 「嗯……雪原熊的话应该没问题。那个,希尔德小姐,要不要打个赌?比如,我杀的熊多的话,你就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愿望什么的……」 芙蕾德也赞同艾米的提议。不,她不仅赞同,还偷偷摸摸地向我提出了打赌。 「……小小的愿望?」 总感觉这个赌注的条件不太对劲。 答应喜欢我的人的愿望?她到底想让我答应她什么? 「芙蕾德,就算任务简单,也要认真对待……」 「……啊,不,当我没说。」 我正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芙蕾德就摇了摇头,立刻收回了刚才的话。 「是啊……还是别打赌了。猎杀熊这种事对我来说太有利了。抱歉,结果已定的赌局不算赌局。」 她竟然说她赢定了,所以才提出这个建议,感觉很抱歉。这语气让我想起了在网游里嘲讽我菜的朋友。 「不……这次就破例一次吧。」 我条件反射地答应了这场赌局。 她这句「你游戏玩得很菜」换哪个韩国人能忍? 虽然这不是游戏,而是实战讨伐,但意思差不多,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诶?那个,破例一次是指……」 「没错,来赌一把吧。」 我再次对眨着眼睛反问的芙蕾德确认了一遍。我这次破例接受她的赌注。语气无比坚定。 「好,好的……!」 芙蕾德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艾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你真是自找麻烦」的表情。 「哈哈哈!希尔德你完蛋了!又要一个人被吊打了!」 基凯尔说得没错,我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不过,赢了不就没事了吗?赢了就行。 嗯,没错,没问题。 赢了就行。 ◆◆ 基凯尔也表示战斗后休息比较好,于是我们立刻动身前往雪原熊盘踞的村后山。 这山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如果在韩国,附近的学校肯定都会把它写进校歌里,沾沾灵气。 「嗅, 嗅. 有股腥臭味。看,还有脚印。轻松发现。」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基凯尔一边嗅着鼻子,一边追踪着雪原熊留下的痕迹。 一小堆粪便,树干上留下的爪印,野兽特有的腥臭味,以及被巨大脚印踩得乱七八糟的杂草。 不愧是猛兽,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痕迹的意思,所以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熊窝。 「……找到了。就在那儿。」 进入山里不到三十分钟,我们就发现了一个洞口大开的山洞。 洞口附近散落着白色的毛发,一看就知道是雪原熊的巢穴。 EP15. 简单的事 (2) 「库嗷——昂!」 和雪原熊战斗并不难。 只要记住两点就行。 「看招!」 第一,绝对不能被击中。 以前我不是说过吗,熊比人类强多了。宁可挨一刀,也绝对不能被熊的拳头击中。 因为它们随便一拳就能把人送去西天。 熊的掌击威力巨大,即使是身穿铁甲的骑士被直接击中也难免重伤。如果击中头部,不管有没有盔甲,都是当场毙命。 也就是说,和熊进行肉搏战,和把自己包装好送给它当口粮没什么区别。 在原来的世界是这样,在这个到处都是比熊更可怕的怪物的世界里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只要不断战斗就能变得强大到徒手撕碎钢铁,和地球相比,是不是感觉还不错? 这叫一知半解。 能够通过锻炼不断变强的,难道只有人类吗?熊也是一样,战斗得越多,就会变得越强。 和能够用药水或治愈魔法治疗伤势的人类不同,熊受伤后只能依靠自然恢复,所以在变强之前通常都会一命呜呼…… 「库啊啊啊!」 雪原熊是能够一击击碎大部分敌人头部或身体的猛兽。 除非是全副武装的人类,否则其他野兽根本不可能伤到它。 ……反过来说,这意味着如果人类做好万全准备,雪原熊就很容易受伤甚至丧命。 ◆◆ 「库嗷啊啊!」 「太慢了!」 我上半身向下弯曲,左臂几乎触地,躲开了雪原熊抓向我头部的熊掌。 呼——,带着破空声的利爪划过。如果被击中,我的脑袋肯定就没了……但没击中就等于什么都没发生。 「哈啊!」 我用左手撑地,像弹簧一样跃起,手中的长剑如闪电般刺出。 目标是张着血盆大口咆哮的雪原熊的下颚。 -噗嗤! 「咕啊……?!」 黑铁剑身毫不费力地刺穿了熊的下颚,深入颅骨。 我双手握住剑柄,扭动剑尖,在里面搅动。雪原熊的脑子像肉酱一样被搅碎,它翻着白眼,口吐血沫,浑身抽搐。 需要牢记的第二点: 瞄准要害,一击必杀。 自古以来,受伤的野兽才是最可怕、最危险的猎物。 如果瞄准腿或身体之类的部位,没能一击毙命反而只是让它受伤,那么你就要面对更加凶猛的狂暴野兽。 在这种气势的压迫下,一旦出现失误,就会被一击送去西天。所以,猎杀雪原熊时,要尽可能一击致命,不给它任何反击的机会。 不懂这一点的菜鸟冒险家,大多都会成为狂暴野兽的陪葬品。 刺中了雪原熊的心脏或内脏就掉以轻心,结果被它抱住,内脏被咬出来吐了一地而死的情况,我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 真正的熊抱,名副其实的死亡拥抱。一旦被抱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你拼尽全力避免被压死,最后也难逃被熊咬碎脑袋的悲惨结局。 就像耶稣受难前夜把自己当作最后的晚餐一样。 虽然献上的不是面包和葡萄酒,而是真正的血肉,但对雪原熊来说,后者才是真正的盛宴,所以也没什么区别。 「咕啊……」 雪原熊无力地摇晃着,向前倒下。 不管是反击还是挣扎,至少脑袋得完好无损才能尝试。脑子被搅成肉酱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迅速拔出剑,蹬地跳开,避开熊的尸体,得意地喊道: 「这已经是第二只了!」 我已经干掉两只了,芙蕾德你呢? 「啊,嗯……是吗……?」 芙蕾德转头瞥了我一眼,回答道。 她用大剑剑尖轻轻指着三具被劈成两半的雪原熊尸体。 ……等等,三具? 三只雪原熊?这么快? 『该不会……我要输了吧……?』 冷汗顺着我的背脊流了下来。 ◆◆ 经过三十分钟的追踪,我们找到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比预想的要大得多,里面竟然住着十只雪原熊。 难道是全家都搬到这里来了?它们的体型也各不相同,从身高足有3米的成年熊到和我差不多大的幼崽都有。 如果它们一起冲上来,我可能会有点麻烦,但幸运的是,它们分散在山洞各处,我可以在支援到来之前速战速决。 「三只……!」 「哈啊!」 我敏捷地躲避着熊的利爪和牙齿,抓住时机就将长剑刺入它们的头部。而芙蕾德则是毫不留情地将所有触碰到她大剑的东西都砍成碎片。 「你的战斗方式真危险。」 「强者的特权嘛。不过死了就成傻子了。」 我和芙蕾德比赛似的猎杀雪原熊,而艾米和基凯尔则互相配合,稳扎稳打。 「Mordax Lapis(噬咬之石)!」 艾米吟唱着她新学的束缚魔法——噬咬之石。 她用魔杖指着雪原熊,念出咒语。山洞的地面裂开,在熊的脚下出现了一个脑袋大小的洞。 雪原熊的脚踝陷进了洞里,身体微微一晃。 -咔哒! 「库嘎啊啊!」 像捕猎用的锯齿陷阱一样紧紧闭合,牢牢地抓住了它的脚踝。 不是魔法束缚,而是物理束缚。 陷阱本身只是石头,而不是金属,所以只要用力就能挣脱。但现在,这就足够了。 「帮大忙了!」 只要制造出哪怕一瞬间的空隙,基凯尔的爆裂长枪就会贯穿雪原熊的头部或身体,引发火焰爆炸。 -轰……! 即使是最强壮的野兽也无法承受颅骨或腹部内部被炸裂和烧焦的冲击。腹部被炸开的雪原熊发出凄厉的惨叫,倒了下去。 果然,把那把枪借给他真是太对了。 一击就干掉雪原熊。这水平,就算等级只是铁牌,战斗力也完全达到了铜牌战士的水平。 你会说这只是爆裂长枪的功劳? 话虽如此……那又怎样? 在原来的世界,游戏中确实存在嘲笑依靠装备取胜的人是「装备党」的风气,但那毕竟是游戏。 在这个每天都性命攸关的世界里,「装备党」之类的说法还有什么意义? 在这个世界,依靠强力装备不是什么值得嘲笑的事情,反而是理所当然的美德。 即使是靠装备赢的,赢了就是赢了。在这个失败就意味着变成肉块的世界里,只要能赢,手段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 如果因为装备而输了,与其抱怨装备,不如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搞到更好的装备。在那之前,你已经变成了一块被啃食了一半的肉了。 ◆◆ 将山洞里的雪原熊一家全部消灭后,我们在山洞里待了一段时间。 虽然山洞里的雪原熊都已经被解决了,但说不定还有出去狩猎的雪原熊存在。 所以我们打算在这里等上两个小时左右。 顺便在山洞里翻找一些值钱的东西,或者剥下雪原熊的皮,整齐地堆放起来。 「没什么值钱的。戒指和项链都是些粗制滥造的便宜货。」 很遗憾,除了雪原熊的尸体之外,没有其他额外的收获。 虽然在疑似它们餐厅的地方发现了五六具人类和动物的尸体,但他们并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遗物。 只有生锈断裂的农具,或者最多只能卖几个铜币的廉价戒指和项链。 真正的宝石、盔甲、钱袋之类的,根本找不到。 想想也是,在这里被熊吃掉的人,估计是山下村庄的居民或者四处流浪的乞丐之类的。 这种人怎么可能带着值钱的东西呢。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看尸体的惨状,带回村里估计也讨不了好。」 蛆虫在腐烂的肉块上蠕动,骨头上缠绕着令人作呕的残肢断臂。 尸体上依稀残留着生前的样貌,反而显得更加凄惨。 如果告诉他们的家人「这就是你的家人」,估计他们会当场昏倒,办丧事也不奇怪。 「……嗯,就这么办吧。就这样放着不管……有点不太好。」 芙蕾德也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我说: 「啊,对了,你知道我多猎杀了一只吧……?」 「……是啊,我知道。」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回答道。 我最终猎杀了三只雪原熊。芙蕾德比我多一只,猎杀了四只。 剩下的三只由基凯尔和艾米合作解决。 ……也就是说,我以一只之差输了。 该死。我以为十只就是全部了。 如果艾米和基凯尔把最后一只让给我,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我可是提醒过你了?所以别想怪我。」 「……我知道。」 想都别想。 艾米确实想把最后一只让给我,但她刚收起魔杖,兴奋的基凯尔就毫不犹豫地用长枪贯穿了那只熊,把它炸了个粉碎。 「咔咔!自作孽,不可活!」 什么自作孽,明明是你干的好事。 我真想这么说,但基凯尔作为队员已经尽力了,我不能因此责怪他。 「唉…….」 我不禁叹了口气。 EP16. 被发现了 (1) 「想实现什么愿望?嗯……这个嘛,以后再告诉你!」 芙蕾德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和我打的赌。 当我问她到底想要什么愿望时,芙蕾德只是嫣然一笑,说这是个秘密。 这回答让我背脊发凉。她到底想要求什么,才要这样卖关子? 她自己说是「小小的愿望」,所以应该不会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对她来说是小愿望,对我来说也许是根本无法实现的愿望。 就像对不喝酒的人来说,一瓶烧酒就已经很多了,但对重度酒精中毒者来说,那只不过是漱漱口而已。 ……总之,因为怎么等也没有新的雪原熊出现,我们便认为委托已经完成,离开了洞穴,返回村庄。 「讨伐完成了。算上幼崽一共十只。」 我们找到翘首以盼的村长,告知他雪原熊一家老小已被全数歼灭。 「天哪,那些该死的白熊竟然有十只?这地方有什么可吃的,居然聚集了十只……」 村长听到雪原熊竟然有十只之多,大吃一惊,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 说什么有什么可吃的。这里不是有一个村子的人当粮食吗?对熊来说,简直就是自助餐,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还好在幼崽长大之前就解决了它们,要是讨伐再晚一点,这个村子恐怕就要变成雪原熊的专属餐厅了。 不过,看村长的反应,他们应该不是故意隐瞒熊的数量来节省委托费。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熊会有那么多吧。毕竟幼崽很少会出洞穴。 「总之,谢谢你们。托你们的福,我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我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 村长确认了我递出的雪原熊皮后,握着我的手,低头表示感谢。 他说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难以入眠,现在看到熊的尸体总算能安心了。 「洞穴内部比预想的要深,很有可能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把洞口封住。」 我趁机又提了一条建议。 那个洞穴可不是一般的深,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会变成其他野兽或流浪魔物的巢穴,所以为了预防起见,最好把洞口堵死。 「啊,还有,那些被熊袭击的村民的尸体,我们已经埋在洞口附近了。 尸体损毁严重, 如果想迁葬的话,最好找些胆子大的人来。」 我还补充说,被熊吃掉的村民已经被我们随意埋葬了,如果想迁到其他墓地,可以去那里看看。 村长为了报答我们,杀了五只鸡,款待了我们一顿丰盛的晚餐。 当然,这顿丰盛的晚餐只是对我们三个女人而言,对基凯尔来说这点量根本不够,他还得把自带的熊肉啃完才能填饱肚子。 ◆◆ 吃完晚饭,天色渐暗,我们便问村长能不能在这里借宿一晚。 「哎呀,当然可以!让我看看,现在空着的房子……」 村长笑呵呵地说这种小事当然没问题,正好有一间空房,便带我们去了那里。 我们原本以为能有个旅馆或棚屋就不错了,这真是意料之外的盛情。 在农村,房子空着通常意味着房主出了什么事…… 嗯。大概,就是我们埋葬的那具尸体生前住的房子吧。 那房子正如农村的民居一样,又小又破又简陋,但至少足够我们四个人躲避一夜的寒冷。 从只有两人的家具来看,原本应该是一对夫妇或情侣住的房子,但挂着的衣服全是女装,这点有点奇怪。 等等,我好像在这个村子里就没见过男人? 虽然我没有到处转悠,所以不能确定,但我记得路上遇到的好像都是女人…… 算了,管它呢。明天就要离开这个村子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呜,看看这灰尘。简直跟地下城一个级别。」 「不,不舒服的话,那,那你去马车里睡吧?一个人。」 「……比起在外面吹冷风,还是吸点灰尘好。」 艾米抱怨空气浑浊,芙蕾德则让她不爽就出去睡。 看她们没有吵起来,关系似乎有所改善,但感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睡觉的话……就在这里睡吧?得铺一下睡袋。」 房子是单间结构,没有所谓的卧室,我们便在房间角落铺在地上的草席上铺好睡袋,钻了进去。 基凯尔则在房间中央的小火炉里生了火,然后蜷缩在旁边呼噜噜地睡着了。 还算是个安稳的夜晚。 我还担心房主会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大喊着让我滚出她的房子,还好没有做这种噩梦。 不过我倒是梦见一只大乌鸦紧紧贴着我,用翅膀蹭来蹭去。 这也算噩梦吗? ◆◆ 第二天早上。我们向村长道谢,说多亏了他我们才好好休息了一晚,然后驾着马车返回贝斯皮安。 货箱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多达十张雪原熊皮。 收获还不错。 除了我之外,其他同伴都把雪原熊打得稀巴烂,所以那些熊皮已经没法卖个好价钱了。 ……算了,卖不出去的话,就加工一下我们自己用吧。 把那些碎皮子送到皮革店好好处理一下,就能做成披风、靴子、手套什么的。 ◆◆ 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 我们在途中「和平」地解决了几个山贼,赚了点外快,终于在下午五点左右回到了贝斯皮安。 「芙蕾德,我去公会汇报一下,你这段时间和基凯尔一起去处理一下这些东西。还有艾米你……」 进城门后,我指着雪原熊皮和山贼的遗物,让她们替我去处理掉。 如果等确认完委托再处理战利品,估计到吃晚饭还得等上两个小时。 我饿了。 「我去一趟魔塔,然后去旅馆找你们。这颗心脏,得趁着还没完全腐烂,赶紧做一下保存处理。」 艾米指着放在马车角落里精心包装好的雪原熊心脏说道。 我还纳闷她留着这玩意儿干嘛,据艾米说,这东西可以用来做魔法药剂的材料? 她说这东西越腐烂,药剂的品质就越差,所以得尽快保存处理。 「这样啊?知道了。旅馆见。」 我点点头,目送艾米下了马车。 我没有其他事要拜托她,只要她晚饭前能回来就行,她想干什么都无所谓。 送走艾米后,我们驾着马车前往冒险家公会的委托受理处。 「从这里开始,得步行了。刚才说的别忘了啊,我要一件披风、一双鞋子、两副手套。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 我在公会建筑和商店街之间的岔路口停下马车,下车前再次叮嘱芙蕾德别忘了帮我订做衣服。 基凯尔说话不太利索,所以完全不擅长这种订做的事情。 「嗯,嗯!包在我身上……!」 芙蕾德连连点头,挥手向我告别。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想许什么愿呢。要不要在聚餐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问她? ◆◆ 「好的,已经确认委托完成了。辛苦了!」 确认手续比想象中快得多。今天委托受理处的人很少。 我好奇地问了问原因,接待员小姐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大家只是都出去工作了而已。 嘛,这种日子也是有的。 「那么,下次再见。」 我收好接待员小姐给的报酬,跟她道别后离开了委托受理处。 这次的报酬说实话不多,但应该足够芙蕾德支付旅馆的费用了。 等把完好的熊皮卖掉,生活费也足够了。 「那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把钱袋的绳子系在腰带上,朝旅馆走去。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感觉还挺新鲜的。最近芙蕾德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我当时根本没多想,只以为是同伴或朋友之间一起走走,没想到芙蕾德却把这当成某种约会。 「唉……」 我不禁叹了口气。 既然知道了芙蕾德的心意,我以后是应该跟她保持距离,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待她呢?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居然为了喜欢我的女人该如何相处而烦恼。我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这也多亏了布伦希尔德的身体吧? 「……嗯?」 就在这时, 「这气息,这味道……这不是,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一个与我擦肩而过的路人突然转过身,跟我搭话。 「真是搞不懂。好不容易逃走了,却在这里做什么?你这副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但看着我时,声音里却充满了嘲讽和讥笑。 「居然当起了冒险家,真是无所不为啊。」 「请问你是……?」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跟我说话的人。我的右手藏在斗篷下,轻轻地放在了剑柄上。 这个高个女人,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她背着一把弓,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正来回打量着我和她,疑惑地歪着头。 她们都戴着兜帽,看不清长什么样,但从露出的下半张脸来看,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对,比起这个,这女人刚才说什么? 好不容易逃走了? 难道,她是认出我了吗?真的吗? 「请问你是……?哈,真可笑。装不认识?真是无语。」 高个女人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TM是谁啊。我弯曲手指,握紧了剑柄。紧张的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 「你认错人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你这说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真打算装傻到底?伊梅莉亚,你怎么看?」 高个女人轻轻拍了拍另一个女人的肩膀,问道。 伊梅莉亚。 我震惊地瞪大了藏在头盔下的双眼。我终于明白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伊梅莉亚这个名字。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名字。 「我们的布伦希尔德骑士大人居然装作不认识以前的同伴。是不是太过分了?明明都是背叛者。」 「啊,真的是布伦希尔德小姐……?可是,为什么要当冒险家……?」 伊梅莉亚·埃尔西内·劳伦斯。 还有,伊琳娜·温特。 曾经的同伴。她们和布伦希尔德一样,曾经是勇者弗里特的队员,后来背叛了弗里特,加入了冈瑟的队伍。 我刚穿越到这里时,在冈瑟的床上赤身裸体躺着的女人们,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EP16. 被发现了 (2) 伊梅莉亚·埃尔西内·劳伦斯和伊琳娜·温特。 突然,太突然了。在布伦希尔德曾经的同伴面前,我只能咬紧牙关,拼命抑制住颤抖的指尖,冷汗直流。 她们,为什么会在這裡? 这是我从未设想过的状况。飙升的紧张感让我的心脏怦怦直跳。 我可能会碰上海德曼,但从未想过会再次见到她们。 伊梅莉亚和伊琳娜应该正在勃艮第活跃着。 谁能预料到我会在赫尔沃尔偏僻的城市贝斯皮安的街头与她们重逢呢? 她们还戴着深深压低的兜帽遮住脸,不知道是不是偷渡过来的。 到底为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难道,她们是……追着我,追着布伦希尔德来的? ……不,应该不会吧。 伊琳娜的反应也表明,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 虽然我不知道她们潜入贝斯皮安的目的……但至少可以认为她们不是发现我的位置后追蹤而来的。 「哎呀,真是太好了。冈瑟会很高兴的。」 「是啊,是啊。」 ……虽然身份已经被识破,但也没什么区别了。 ◆◆ 她们确信我就是布伦希尔德,还说着冈瑟会很高兴之类的屁话。 我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但果然,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开开心心叙旧然后挥手告别的场面。 冈瑟会很高兴?这是要把我当贡品送给冈瑟吗? 是觉得只有她们被困住太不公平了吗?还是说,她们觉得这活儿太爽了,所以想让老朋友也体验一下? 无论是哪一种,对我来说都是极其可怕的事情,就像圣诞节前夕收到无码外遇视频和单方面分手的通知一样。 当然,我并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分手,我只是说这很可怕。 「啊,认错人了。别抓着我瞎扯淡了。你们这是在找茬吗?」 因此,我竭尽全力地调整表情和语气,开始了孤注一掷的表演。 布伦希尔德是谁?我根本不认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是谁。 这是我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从她们的语气来看,一旦我承认自己是「布伦希尔德」,她们就会立刻抓住我,把我火箭快递给冈瑟。 到那时,我们就不得不打了……说实话,我的胜算并不高。 伊梅莉亚是祭司,我或许还能对付,但伊琳娜就没办法了。 与那个名不副实的废物勇者弗里特不同,伊琳娜·温特在队伍里的时候就已经拥有和布伦希尔德不相上下的实力。 几个月过去了,她现在肯定比那时更强了,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布伦希尔德的灵魂换成了我的,实力大幅下降,最近才逐渐恢复到当时的水平,根本不可能赢她。 而且就算我能打赢,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虽然我一直隐藏得很好,但我一旦暴露身份,就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她只要喊一声「国际通缉犯布伦希尔德在这里」,那些觊觎我赏金的人就会像乌云一样蜂拥而至。 就像那个忘恩负义的格尔达一样,狠狠地摆了我一道。 总之,我现在的情况不是靠一点武力就能解决的。 「布伦希尔德是谁?去别处找吧。别冤枉好人。」 所以我只有一个选择。 竭尽全力装作若无其事,坚称她们认错人了。 「哟,现在还装模作样地压低嗓音,真可爱。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可爱呢?」 ……说实话,我觉得这招也不太管用。 难道是精灵的直觉?与半信半疑的伊梅莉亚不同,伊琳娜的言行中充满了笃定的自信。 她确信,站在她面前,用头盔遮住脸的冒险家,就是布伦希尔德。 想起来了,她刚才好像还说什么味道一样? 该死的尖耳朵,嗅觉还真灵敏。 「我说不是就不是,你个疯婆娘。」 当然,我也不会乖乖认输。 「真是的,忙得要死,还碰到这种怪人,真TM烦人。」 我装作一脸不耐烦,猛地转过身。 就像一个被无端挑衅而愤怒离开的女性冒险家一样,我的怒吼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脏话。 「疯,疯婆娘……?」 伊梅莉亚似乎吓了一跳,微微捂着嘴,肩膀颤抖了一下。好像她从未想过布伦希尔德会说出这种脏话。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我或许就能彻底打消她的疑虑。 甚至可能她从一开始就没认出我来,直接就走过去了。 问题是伊琳娜…… 「让你装可爱,可不是让你骂人……没想到,你居然还挺适合当冒险家的。要不要我恭喜你一下?」 果然,伊琳娜似乎仍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 看来,要让她打消疑虑,我得在大街上跳裸舞才行。 那样的话,伊琳娜大概会觉得是自己搞错了,然后转身离开吧。 只留下为了避免可怕的未来而选择社会性死亡的我。 总之,虽然伊琳娜这么说,但她并没有阻止我离开,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慢慢地拉开与她们的距离。 「看来嘴上说不通,就想逃跑了?……随你便。我本来也没想在大街上闹事。不过,你逃不掉的。」 伊琳娜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今晚,到西门外面来。我们好好谈谈。」 我假装没听见,继续走着。尽量保持着不快不慢的自然步伐。 「如果你不来……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将知道你在这里。」 ……现在开始赤裸裸地威胁我了。 「嗯,那也挺有意思的。我以前就说过,精灵很喜欢狩猎。」 她说如果我不去,就会再次让我变成逃犯。真是恶毒的威胁。 ◆◆ 我该怎么办?我一边走向借宿的旅馆「雪原熊的休憩处」,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为了避免被跟踪,我故意绕远路,不停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所以,当我终于到达旅馆时,我已经想好了,并且做出了决定。 「哦,姑娘回来了?这次挺快的嘛。看来事情很简单啊?」 我轻轻推开旅馆的门,坐在柜台后的老板举起正在擦拭的酒杯,跟我打招呼。 「是啊,挺简单的。」 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事情确实很简单。确实。 「我的同伴呢?」 「那个小鬼、蜥蜴人和法师姑娘?他们还没回来。」 他们还没回来吗?也好。考虑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这反而是件好事。 我一口气跑到房间,拿出纸和笔,快速地写了一封信。 *很突然,但我因为一些事情必须离开队伍了。对不起大家。* 一封留给同伴的告别信。 是的。经过漫长的思考,我得出的结论出奇地简单。 跑路。 什么成为银牌冒险家、安定下来之类的梦想,什么曾经的同伴,都去TM的,先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国家,逃得远远的。 尽快,越远越好。 这就是我的结论。 和以前从冈瑟那里逃跑时做的决定差不多。不过,有一点不同。 那时我以为只要成为银牌冒险家,获得市民权,就能安稳地生活下去,而现在,我已经彻底放弃了这种天真的幻想。 「是啊,就凭那点本事,根本不够。区区银牌水平,根本不够。」 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就因为伊琳娜那家伙,我不得不放弃在这里得到的一切,再次逃亡。 因为我打不过她。 因为我太弱了。仅仅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我终于明白了。 我必须变强。 不能满足于银牌冒险家,不能满足于还算不错的骑士水平,我必须变得比那更强。 当有人认出我的身份时,我不能像现在这样逃跑,而是要反过来杀了对方。 强到足以克服布伦希尔德的业报,我自身的业报,以及那奇异的霉运。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获得自由与安宁的唯一方法。 ◆◆ 我没在告别信里写太多东西。我也没时间写。 我为突然离开队伍道歉,坦白我其实是「布伦希尔德」,并解释说追兵来了,所以我不得不逃跑。 我还建议他们最近不要出城,以免受到牵连,并煽情地告白说这段时间很开心。 我一口气写完这一切,然后收拾好所有行李,回到旅馆一楼。 「老板,能帮我个忙吗?如果我的同伴来找我,请把这个交给他们。我突然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然后,我把信和钱袋交给了旅馆老板。钱袋里装着这次委托的报酬中,扣除我的那份后剩下的钱。 「信……?嗯,好吧。看来事情很紧急啊。」 旅馆老板微微歪着头,但还是什么也没问,接过了我递给他的信和钱袋。 他还算有点良心,应该不会偷偷把钱袋薅了吧。 为了以防万一,我在信的末尾写明了同伴们应得的金额,就算他薅了,也会立刻被发现。 我在这里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谢谢。那我先走了。」 「嗯。不管是什么事,小心点。」 我向旅馆老板道谢后,拉低斗篷的兜帽,冲出旅馆,快步走向城门。 不是伊琳娜那个女人说的西门,而是南门。 我疯了才会去西门。要是去了西门被抓住,我就会立刻被送到冈瑟那里。 但我又不敢去正相反的东门,万一伊琳娜是故意说西门来误导我呢? 所以,如果要逃跑,就只能从不东不西的南门逃走。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三十分钟后。 「——耍小聪明的本事还是老样子啊。」 我亲身体会到,我的选择总是会出错。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没有耍小聪明的本事。」 挡住我逃亡之路的精灵女人。 伊琳娜讥讽地勾起嘴角,嘲弄着我。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逃掉?」,语气也像是在说「无论你逃到哪里,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操。」 我咬紧牙关,狠狠地瞪着她。 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无处可逃。 EP16. 被发现了 (3) 常言道,逃亡之地并非天堂。 该死。我可不想以这种方式体会这句话的真谛。 「你真以为自己能逃掉吗?」 精灵女人面对着我,脸上挂着冰冷的嘲讽。我咬紧牙关,把手放在剑柄上。 为了躲避敌人而逃窜,结果却一头扎进了敌人的老巢。这也太倒霉了吧!真是老天爷都在跟我作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接二连三地遭受这种折磨? 我的罪过,不过是在评论区骚扰作者导致他断更,以及稍微滥用了点正当防卫的权利而已。想想就觉得委屈。 「才几个月不见,你就把我的拿手好戏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伊琳娜举起右手过头顶,张开手掌。 呼呜…! 周围的空气像漩涡一样涌向她的掌心,翻腾着,迅速地变换着形状。 从一个像是小型压缩风暴的球体,变成一只半透明的、像是模仿老鹰却失败了的鸟的形状。 「精灵…!」 精灵的种族特性,用精灵术召唤出来的风之精灵。 老实说,我一眼就后悔了。明明知道对方是精灵,却没想到精灵术,我真是蠢到家了。 她有足够的自信,相信我逃不掉。 她应该是在和我分开后就一直用风之精灵监视着我的行动吧。这样无论我逃到哪里,她都能先一步到达那里等着我。 这真是个无法逃避、无法反驳的死局。 「怎么不继续装傻?就说认错人了,不认识我之类的。」 伊琳娜轻轻一弹指,风之精灵又化作一阵风消散了。她摘下戴着的兜帽,露出了自己的脸。 「啊,都成瓮中之鳖了,还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扎在脑后的白金色头发,宝石般无机质的绿色眼瞳。 她脸上挂满了戏谑的笑容,就像一只逮到猎物的猫,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我本来还不太确定…果然,是布伦希尔德小姐吗?」 站在伊琳娜身后的伊梅莉亚也摘下了兜帽。 「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我还以为您会在佩尔米亚呢。」 天蓝色的长发,像小狗一样温顺的棕色眼瞳。 乍一看,她有着清纯无辜的外表,但黑色修女服也遮不住她那夸张的丰满臀部,暴露了她的本性。 一种与神职人员应有的美德——纯洁,相去甚远的粗俗本性。 ◆◆ 伊梅莉亚·埃尔西内·劳伦斯。 在原作中,弗里特被叫做「无能勇者」的那段时期,伊琳娜总是毫不掩饰地表达她的失望,而伊梅莉亚却始终维护着弗里特。 她总是说,弗里特总有一天会变强的。 她说她相信勇者大人。 弗里特以为这是因为伊梅莉亚身为神职人员,心地善良。但这不过是他基于职业偏见而产生的乐观错觉罢了。 神职人员里难道就没有坏人吗? 伊梅莉亚对弗里特的关心和安慰,并不是出于真心,而只是沉迷于扮演一个温柔体贴的勇者伙伴的角色,从中获得满足感而已。 说白了就是一种自我满足。 就像辅佐初代勇者的第一位圣女一样,她也想扮演一个包容和照顾勇者的角色,以此获得情感上的愉悦和满足。 她并非真心想要安慰和鼓励弗里特,只是想把自己代入圣女的故事中,感受那种情感上的快感和满足。 至于她自己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伊梅莉亚就是这样一个沉迷于初代勇者传说的女人。 尤其是初代勇者和第一位圣女之间的爱情故事。 一个好好的贵族小姐竟然会投身教会,选择成为神职人员,可见她对这个故事的痴迷程度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她自愿加入勇者队伍的原因,该不会也是因为想像初代圣女一样,和勇者谈一场甜蜜的恋爱吧? 小说里好像就是这么写的。我记得小说里的金承佑还吐槽过她,说她是个满脑子恋爱幻想的蠢女人。 然而,原作初期弗里特是个超级木头,而且弱得惊人,甚至被冠上了「无能勇者」的蔑称,简直是个傻瓜。 甚至,无论别人怎么展现魅力,他都完全感觉不到,迟钝得令人难以置信。怎么看都不是能满足她幻想的人。 所以她背叛了。 在她因为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而感到失望的时候,冈瑟出现了,用甜言蜜语把她哄得团团转。 好吧,背叛这件事本身我还能理解。 精灵和人类的混血,既有精灵的精致,又有人类的阳刚之气。不像弗里特那样一事无成,冈瑟的实力足以让他拥有稳固的地位。 而且他虽然来自不同的国家,但和弗里特一样也是勇者。怎么看都比弗里特有魅力得多。 更何况,那家伙作为NTR小说的反派,还有「种马巨根」之类的特性。 所以,伊梅莉亚在认识冈瑟后不久,就身心沦陷了。 她还说什么「我一直在寻找的勇者大人就在这里」,然后认识不到一周就把第一次给了他? 如果初代圣女看到这一幕,估计会把伊梅莉亚的脑袋敲碎吧?她肯定会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不过,伊梅莉亚这种人,会把自己的所有行为都当成女神的旨意和指引,所以她对出卖身体给冈瑟,背叛弗里特的事,估计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这也是女神的指引。这是要我把布伦希尔德小姐献给冈瑟大人的启示。」 瞧瞧,又来了。 想绑架我也说是女神的指引。这简直是亵渎神明。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把我献给冈瑟是女神的指引?她这是把自己的女神当成老鸨了。虽然她自己根本没意识到。 「…少跟我扯什么启示。」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左手按在头盔上。 对于现行犯,根本不需要逮捕令。就像伊琳娜说的,我逃跑被抓,已经没有狡辩的余地了。 就算狡辩也没用。 「看来你是不打算再找借口了?真可惜。你之前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还挺好笑的。」 伊琳娜勾起嘴角,嘲讽道。 「好笑的是你吧。把自己卖给半精灵的精灵妓女。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嘴巴还挺厉害的。看来冒险家的工作很适合你?」 看来我戳到她的痛处了,伊琳娜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怒视着我,咬牙切齿地回答。 事实胜于雄辩。对她来说,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所以比普通的辱骂更让她火冒三丈。 与被欲望和快感冲昏头脑的伊梅莉亚不同,伊琳娜背叛弗里特是出于政治原因。 我记得是精灵的故乡艾尔芬兰特指示她与冈瑟合作。 冈瑟虽然只有一半血统,但也算是高等精灵,是艾尔芬兰特的高层。 伊琳娜明知道「合作」的内容包括肉体关系,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她提出的条件是授予她高等精灵的地位。 即使要出卖身体也无所谓,只要能让她进入艾尔芬兰特的首都,妖精之乡阿尔费姆就行。 她渴望进入首都的心情,我能够理解。 妖精王国的财富和文明都集中在阿尔费姆,非高等精灵只能在艾尔芬兰特的草原上过着游牧生活。 或者离开艾尔芬兰特,去人类的国家,成为人类文明中的异乡人。 无论哪一种,对伊琳娜来说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所以,她在接到与冈瑟合作的提议后,立刻就答应了,把它视为一次晋升的机会。 …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倒是挺适合当妓女的。我还记得上次看到你的样子,那场面真是辣眼睛。」 她跟冈瑟并排躺在床上,身上流淌着不明液体的画面,真是不堪入目。 「啊,是吗?就当是预习好了。你很快也会变成那副样子的。而且说不定比我们更惨?冈瑟可是对你垂涎已久呢。」 「让他一辈子垂涎去吧。我死也不会去那家伙身边。」 我一边解开头盔的扣子,一边咬牙切齿地回答。 我宁愿自杀,也不要像眼前这两个女人一样,成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战利品。 那半精灵小子身边女人那么多,干嘛非要缠着我?真恶心。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粗暴地把解开扣子的头盔甩到脑后,拔出腰间的长剑,握在手中,宣告道: 「放马过来吧。伊琳娜·温特,伊梅莉亚·埃尔西内·劳伦斯。」 「就算你们赢了,也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黑铁长剑在月光下闪耀着寒光。 EP16. 被发现了 (4) 「表情变了嘛。以前像个冰雕似的,现在好歹像个活物了。」 伊琳娜嗤笑一声。 她嘲讽着拔出长剑、浑身散发着敌意的我。 「不过也只是只蜉蝣罢了。」 说完,她将左手伸向背后,取下了背着的弓。 弓身由一根弯曲的树枝制成,上面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如同蛛网般闪耀的铂金色头发。这把短弓和小说中描述的伊琳娜的爱弓一模一样。 名字好像是拉梅尔德短弓? 按照原著的设定,这只是把前期武器,到了中期因为性能问题就会被淘汰掉…… 「能带走的只有尸体?口气不小嘛。」 那也是在实力提升到能闭着眼睛轻松砍翻魔族之后的事情了。以现在的水平来看,这把弓比贝莉塔的爆炸长枪还要危险。 「你真觉得你会死?我旁边还有这位呢。」 伊琳娜一边将箭搭上弓弦,一边嘲讽道。意思是,伊梅莉亚就在她旁边,我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她说的没错,我竟然无言以对。 「废话真多。是不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脏话回敬她了。 伏尔泰先生不也说过嘛,当无话可说的时候,就骂人吧。 「什么?」 「你今年八十有一了吧?还是八十有二?……总之,这年纪关节都伸不直了吧?」 伴随着尖锐的嘲讽,我将水平放置的剑身拉到脸颊附近,猛地蹬地,朝敌人冲了过去。 「是不是啊,伊琳娜老太婆!」 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回想着无数次练习后,特性发动的感觉。 <强腕>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心脏涌出,顺着血管蔓延开来,赋予双臂强大的力量。 「哈,你才是吧,短命蜉蝣!」 伊琳娜猛地拉开弓弦,向后高高跃起。不愧是精灵,身手轻盈敏捷,像兔子一样。 紧接着射来的箭矢,快如闪电。 嗖! 放箭的瞬间爆发出一声炸裂般的响声。伊琳娜的爱弓,拉梅尔德短弓,魔力涌动,弓身上铭刻的功能随之展开。 散弹矢。 擦过弓弦的箭矢分裂成数十道,如同泼洒的雨点般,铺天盖地地袭来。那景象就像针雨倾盆而下。 「啧…!」 我将前伸的脚尖猛地插入地面,强行刹住脚步,并以此为轴心,旋转身体改变方向。 以我现在的实力,完全挡下散弹矢是不可能的。考虑到箭矢来势汹汹,就算相信盔甲的防御力硬抗,也感觉不太妙。 咵啦啦啦! 不出所料,我刚才所在位置的地面如同被搅拌机搅碎一般,碎石飞溅。 就连钢板也无法抵挡,会被直接贯穿的威力。如果我硬抗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变成深海里的海绵宝宝了。 不过,躲开了就好。现在首先—— 「先解决你!」 我改变方向,飞身扑向那个抓着挂在脖子上徽章的银发女祭司。 伊梅莉亚。我必须先解决她。和有祭司的敌人战斗时,优先击杀祭司是铁律。 玩游戏也是这样,不是吗?想要抓住远程输出,就得先干掉辅助。现实也一样。 只不过,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哈!」 「艾莉安内尔大人!」 就在我的长剑如同闪电般刺向她头部的一瞬间,她抓住了自己的项链,猛地爆发出一阵纯白的圣光。 咔嚓嚓! 如同强行将大钉子钉入岩石般,刺耳而尖锐的碎裂声响彻四周。 「…啧。」 剧烈的反震力顺着手臂传来。我因无力感和懊恼而皱起眉头,轻轻咂舌。 「…这威力,您是真的想杀了我吗?布伦希尔德小姐。」 伊梅莉亚冷着脸质问道。她盯着停在她鼻尖前的黑铁长剑剑尖。 女神教团的代表性防御神迹,神圣壁垒。 布满裂纹的纯白壁垒堪堪挡住了我的剑尖。 「哈….」 我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恢复四肢的活力,并将钉在神圣壁垒上的剑拔了出来。 「真硬。比预想的还要硬。」 同样的技能,由不同的人使用,威力也会千差万别。 博尔顿祭司施展的壁垒最多只能勉强挡住尸妖的一击,而伊梅莉亚的神圣壁垒却能挡下强腕加持的一击。 「当然了。我可不是一直在玩耍。」 伊梅莉亚左手抓住项链,右手向我伸出,回答道。她的声音更加冷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不像你。」 「先盯上她?看来我很让你瞧不起啊!」 快到让我来不及回应的反击。 五颗光球在伊梅莉亚的右臂上浮现并射出,与此同时,我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震动,伴随着强烈的存在感,有什么东西朝我冲了过来。 「吼啊啊啊…!」 这咆哮,这震动。就算不回头,我也知道那是什么。 土元素。全身由岩石构成,可以作为临时前卫使用的盾牌型元素。 「呃…!」 我像要摔倒似的压低身体,在地上翻滚躲避伊梅莉亚射出的「惩戒之箭」,然后像弹簧一样跳起来,与土元素拉开距离。 土元素的拳头挥空了。岩石怪兽的左臂砸向我刚才所在的位置,震得大地颤抖。 - 轰隆! 虽然比起之前那只身高六七米的尸妖巨人来说,气势稍逊一筹,但就算这样,也能轻松把人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砸个稀巴烂。 「你以为你躲掉了吗?」 我刚起身确认土元素的情况,「惩戒之箭」就划破长空,如同追踪导弹般改变方向,朝我飞来。 「这种程度…!」 我一边拉开距离奔跑,一边用剑劈碎了两颗光球,剩下的两颗则用森林里的树木作为盾牌挡了下来。 最后一颗,我直接用肩甲硬抗了。 砰! 「呃…!」 铁板凹陷,如同被锤子砸中一般,剧烈的冲击力撞击着我的肩膀,不过还在承受范围内。 攻击神迹只有在对付被女神归类为「恶」的存在时,才能发挥出压倒性的威力。 除非是高级神迹,否则一般的攻击神迹,我多少还是能扛住的。 刚才的神圣壁垒也是一样,一下打不破,那就再补一刀就行了。 「跟我打竟然敢分心!布伦希尔德!」 问题果然还是这边吗。 退到森林里,爬到树上的伊琳娜像机关枪一样朝我射箭。 分裂成散弹的箭镞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树木和大地砸得尘土飞扬,木屑四溅。 我一边躲避箭雨,一边还要提防着随时可能再次飞来的纯白光球,以及守护在伊梅莉亚身旁的土元素,它也不断地朝我投掷石块。 她是不是趁机给它加了buff?岩石般的躯体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原来元素也能加buff啊。真是无语,游戏里可没这设定。 「怎么,比以前迟钝了啊!技术生疏了?」 「冒险家的游戏玩得开心吗?希望你玩得开心。」 两个女人一边不停地猛攻,一边还不忘嘲讽我。我忙着跑跳挥剑,根本没空搭理她们。 「哈,哈…!」 该死,根本停不下来。 呼吸急促。我连一次有效的攻击都没打中,只能不停地奔跑躲避,疲于奔命。 只要我稍有停顿,就会立刻被倾泻而下的光雨和金属风暴淹没。 我虽然预料到会陷入苦战……但没想到竟然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 这两个女人在冈瑟手下似乎都下了不少功夫,实力明显比以前强了很多。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理直气壮地自称是勇者队伍成员的水平。 「呃,哈啊啊啊!」 「吼啊啊啊…!」 我像炮弹一样飞身而出,挥剑猛砍,试图强行拉近距离进行近身战,但砍向伊梅莉亚的剑却总是被土元素挡住。 虽然我能劈开土元素的身体,但这只是白白浪费体力而已。 「这样就想赢?」 「该死…!」 我一边躲避和格挡两个女人的反击,一边还要面对重新凝聚成形的土元素的攻击。 那先攻击伊琳娜呢…… 「慢,太慢了!就凭现在的你,根本不可能碰到我!别做梦了!」 在树木之间跳来跳去射箭的精灵,她的身手我根本跟不上。 滥用<强腕>的话,体力消耗和技能结束后产生的破绽让我很担心,徒手追击的话,每次躲避散弹矢都会被拉开距离。 「卑鄙的远程狗…!有种就正面上啊,正面上!」 一个躲在再生岩石后面放追踪型「惩戒之箭」,另一个则不断拉开距离,玩命射散弹箭,好像在说「有本事就来追我啊」。 真是温水煮青蛙啊。 疲劳逐渐累积,盔甲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猎杀的野兽。 「说什么呢。有意见你也用弓啊。」 「我可是在正面战斗。是你自己突破不了而已。」 伊琳娜和伊梅莉亚嘲笑着我,继续猛攻。 真他妈操蛋! 要是我的速度和力量再强一点,就能打中她们的脸了。 ……真的,只要再强一点就好。 我咬紧牙关。 虽然这段时间我也没有闲着,但满足于普通骑士水平的我的懈怠,让我无比后悔。 从一开始目标就定错了。 我不应该以恢复布伦希尔德的实力为目标,而应该以超越被附身时的布伦希尔德为目标。 「哈,该死。」 现在后悔也晚了。 如果要后悔和反省的话,应该在遇到这两个女人之前就做好觉悟。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呢? 我现在要做的不是后悔,而是—— 「是啊,这样下去赢不了。」 觉悟。 「我太畏首畏尾了。明明都说了要豁出性命了。」 就算身负重伤,也要拼尽全力放手一搏的觉悟。 对方有奶妈,所以要尽量避免消耗战?就算互相造成同样的伤害,敌人也能治好? 这种想法从根本上就错了。 对付比我弱的敌人或许还行,但面对明显比我强的对手,这种战术根本不可能取胜。 这种消极的战术只会让我不断消耗体力和精力,最终慢慢走向失败。 所以—— 「好,从现在开始…就真的豁出性命来战斗吧,冈瑟的婊子们!」 我发出一声怒吼,改变奔跑方向,径直朝敌人冲了过去。 完全不顾防御的直线冲锋。 数十支箭矢和光束迎面袭来,目标直指我的全身。每一击都足以击碎并贯穿我的盔甲。 「哈啊啊啊!」 能不能挡住,能不能躲开。这种顾虑我全部抛诸脑后, 只是,向前冲。 挥出的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盈。 EP16. 被发现了 (5) <强腕> 布伦希尔德刻印特性带来的强大力量,以体力为代价,将挥剑的速度无限加快。 「哈啊啊啊啊!」 剑光如同遮天蔽日的幕布,挥舞的黑色长剑划破空气,火星四溅。 咔嘎嘎嘎嘎! 破碎的光芒和崩裂的铁屑伴随着爆裂声,如同水花般飞溅。 前所未有的快速而猛烈的斩击。 无数剑光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剑幕,将圣光球体和散弹矢弹开、斩断、粉碎。 然后—— 「咕喔喔喔喔喔!」 在如同烟火般闪烁散落的点点光芒之后。 一只如同孩童涂鸦般粗糙的岩石巨猿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攻城锤一样挥舞着和我脑袋一样大的拳头砸了过来。 「滚开——!」 不断前进。 我直视着来势汹汹的岩石巨拳,正面迎击。 仿佛要断裂的双臂,仿佛要炸裂的肺部。 以剧痛为代价展开的剑幕,将岩石巨猿的拳头如同搅拌机般碾碎,深深地切入它的前臂,将它膝盖以上的部分全部解体。 哗,如同雾霭般的沙尘如波涛般席卷四周。 将触及的一切都粉碎成尘埃的斩击之幕。这拼尽全力的绝技,将我引领至布伦希尔德曾经踏足的领域。 以我身上开始浮现的伤痕和飞溅的鲜血为代价。 噗! 没能挡下的箭矢。并非散弹矢,而是以抛物线射来的箭矢,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大腿。 「啊呜……!」 被撕裂的皮肉如同被火灼烧般疼痛。 咔哒! 三箭齐发的散弹矢的一部分贯穿了我的肩胛骨,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肩膀。 「克唔……!」 十几根大针扎进肌肉,撕扯着我的神经,感觉就像一道道细小的闪电劈在我的肩膀上。 嘭! 改变轨迹,从侧面袭来的惩戒之箭如同铁锤般狠狠地砸在我的胸甲侧面。 「咳!」 我一时呼吸困难,肺里残存的空气化作夹杂着唾液的咳嗽喷涌而出。这冲击力足以让我肋骨断裂。 流淌的鲜血。疼痛让我失去平衡,身体摇摇欲坠。 「不,还不行。还不能。」 还不能倒下。 我咬紧牙关,瞪大双眼,强行稳住快要弯曲的膝盖。 这种程度的疼痛,我还能忍受。 不,我必须忍受。 因为这就是变强的意义。 「克,啊啊啊啊啊!」 我将快要爆发的惨叫声吞咽回被剧痛紧咬的牙关之间,用怒吼声驱散眼角的泪水,猛地蹬地。 朝着只剩下膝盖以下部分散落一地的岩石巨猿的后方,朝着面带凝重之色注视着我的伊梅莉亚冲去。 是错觉吗?当我怒视着敌人,燃烧起斗志时,如同烙铁灼烧四肢般的剧痛也逐渐消退。 不,不是错觉。疼痛真的在消退。 如同将烫伤的手指浸入冰水之中,一股如同霜雪般的寒意顺着血管流淌,麻痹着伤口处的感官,强行抹去了疼痛。 啊,这就是那个吗? 布伦希尔德拥有的另一个特性,也是她力量之源的特性——<冰霜之心>的功能之一。 为了能够无论受到何种伤势都能继续战斗,将痛觉本身麻痹,抹去痛苦的不屈功能。 它驱使着我的身体向前迈进。 「哈啊啊啊啊!」 我面前展开的黑色剑幕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如同雷霆般炸裂开来。 在<强腕>的力量到达极限即将消失之前,将最后残存的力量凝聚在一起的突刺。 突刺的剑尖蕴含着足以穿透之前无法突破的神圣屏障的贯穿力。 被冈瑟前后贯穿的感觉很爽吗,伊梅莉亚? 我再给你添个洞,让你更爽一点。 「……现在有点像以前的样子了。」 伊梅莉亚面带凝重之色,注视着我低声说道。 「虽然有点粗暴。」 伴随着冰冷话语爆发出的圣光。 下一刻,纯白的圣光并非凝聚成球体射出,而是化作一条如同蛇般细长而柔软的锁链,缠绕住我的全身。 束缚和压制系的神圣奇迹,「天之锁链」。 束缚力会根据罪孽的深重程度而增强,不死生物被这锁链缠绕住的话,不仅会被束缚,还会被灼烧殆尽的强力神圣奇迹,但是—— 「这种东西,留给冈瑟用吧!」 我猛地一甩肩膀,向前迈出一步的瞬间,所有的锁链都像爆炸般碎裂开来,四散飞溅。 ——咯吱。 ……我的胸口传来某种不该出现的声音。 无所谓。 我的身体还能动。 嘎吱作响的身体回应着熊熊燃烧的斗志。如同被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般挥出一剑。 然后。 ——嗖! 我反射性地伸出左手,抓住了从背后袭来的箭矢,将其捏碎。 连看都不看就能抓住并捏碎飞来的箭矢的技艺。极限的感官让我能够做到这种事。 或许布伦希尔德一直都保持着这种感觉进行战斗吧。 大概是没能完全承受住箭矢的威力,手掌连带着手套都被撕裂了,但这程度的伤根本不值一提。 咔哒! 因为不需要转头去看箭矢,我毫不犹豫地挥出黑色长剑,如同锥子般刺穿了伊梅莉亚的神圣屏障。 「库,单手的话根本不可能——」 因为我松开了左手,贯穿力有所下降,没能一击贯穿神圣屏障,不过嘛…… 「这样就够了!」 再加一只手不就得了。 我将握着断箭的左手拉过来,对着被神圣屏障挡住的长剑的剑柄,全力挥出一拳。 哐! 残存着强腕之力的拳击。包裹在金属手套中的钢铁拳头如同攻城锤般撞击在剑柄末端,将其向前推去。 「这……!」 是确信神圣屏障会被贯穿吗?脸色大变的伊梅莉亚慌忙后退躲避。 但是太慢了。 就算实力有所提升,说到底也只是个祭司。如果她拥有躲开近在咫尺的剑尖的敏捷身手,那她应该去做圣骑士而不是祭司。 噗嗤! 伴随着耀眼的鲜血,黑色的剑刃深深地刺入了女祭司柔软的皮肉。 将慌忙抬起遮挡脸部的胳膊切成两半,剑尖继续向前,贯穿了后面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 伊梅莉亚发出一声惨叫。 真是悦耳的惨叫。让人不禁怀疑冈瑟是不是为了听到这声音才把她据为己有。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仅仅满足于这声惨叫。 「偏了吗……!」 就在我的剑尖刺入伊梅莉亚胳膊的瞬间,她虽然因为疼痛张大了嘴,却还是拼命扭动身体,稍微改变了剑的轨迹。 因此,我的剑并没有刺中她预想的目标——脸部,而是撕裂了她的胳膊,贯穿了她的肩膀后停了下来。 一般情况下,这已经是足以决定胜负的致命伤了……但前提是对方没有一个技术高超的祭司。 「艾……艾莉安内尔大人……!」 伊梅莉亚痛苦地皱着眉头,一边将身体从长剑上拔下来,一边祈祷着。她的项链再次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哗! 纯白的圣光覆盖并渗透进从手腕到手肘被切成两半的前臂和被贯穿的肩膀。 断裂的骨头和血管重新连接,肌肉和皮肉粘合在一起,伤口迅速愈合。 「女神之手」 结合了高回复量的「下级治疗」和快速回复的「快速治疗」优点的上级奇迹,正以惊人的速度治疗着她的伤势。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她果然能用……! 根据她之前展现的神圣奇迹的威力来判断,现在的伊梅莉亚能使用的上级奇迹最多只有一个。 偏偏这唯一一个还是恢复系的奇迹,这对我来说真是太糟糕了。 当然,如果我能在她恢复伤口之前砍下她的脑袋,那她那引以为傲的女神之手也就毫无意义了…… 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呜,咳咳,呼,哈啊……!」 从贯穿伊梅莉亚肩膀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为止,我都无法挥剑,甚至连调整呼吸都做不到。 强腕的反噬。 充满整个前臂的超凡力量如同雾气般消散,一阵足以让眼前一黑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哈啊,哈啊啊……!」 我勉强抓住快要脱手的剑柄,将剑像拐杖一样插在地上,支撑着快要倒下的身体,大口喘着粗气。 如同冻僵的尸体般沉重的四肢。仿佛被压扁的肺部。如同连续熬了十个通宵般昏沉的头脑。 我动不了了。 这并非斗志或意志力的问题,而是我的肉体本身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该死,所以我才应该想办法先杀了伊梅莉亚。 我咬紧牙关。 只要稍微,稍微喘口气,我应该就能再次战斗…… 「这副样子也好久没见了啊。」 但我的敌人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以前还有伊梅莉亚帮你治疗,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当我勉强转动眼珠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时,新召唤出的冰元素的拳头像铁锤一样砸在了我的身上。 「咔哈啊……!」 我发出一声夹杂着鲜血的呻吟,像被棒球棍击中一样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手中的长剑也脱手而出。 「呜,啊呜,克唔……。」 这冲击力跟被卡车撞上没什么区别。我没死全靠这身盔甲。 当然,我只是没死而已。 虽然<冰霜之心>的功能让我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体力,被这一击彻底击溃了。 即使我咬紧牙关,呻吟着想要起身,也只能勉强撑起上半身,然后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败北。 无可争议的惨败。 这就是所谓的仅凭意志力无法弥补实力的差距吗? 我耗尽体力,陷入短暂的昏迷状态,换来的成果仅仅是伊梅莉亚的一条胳膊。 而且那条胳膊还被一个上级奇迹完全治好了,所以实际上我只不过是让她消耗了一个上级奇迹而已。 「该…死…!」 不过,强腕的反噬正在逐渐消退,我咬紧牙关,勉强撑起上半身的瞬间。 「哎呀,躺着别动。」 不知何时走到我面前的伊琳娜,用沾满泥土的靴子踩在我的后脑勺上,把我按倒在地。 「虐…待狂…!」 「啊哈哈哈哈!活该!」 她带着充满喜悦的表情放声大笑。 「真的,我一直都想看看你变成这副样子,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嗯?是什么感觉?说来听听。」 ……你这该死的婊子。 我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泥土的触感,咬紧牙关。 即将涌上心头的绝望感被一股不属于我的强烈屈辱感和愤怒冲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什么感觉? 感谢我的嘴巴和喉咙还能动,我现在想杀了你,你这个该死的精灵婊子。 「来,来。说啊?你至少还能说话吧?」 是啊,我还能说话。 比你想象的还能说。 「还是说,要我给你开个洞你才肯——」 就在伊琳娜准备继续嘲讽我的时候, 「咔啊啊啊啊!」 我猛地转头看向她的靴子,张开嘴,像野兽一样咆哮着,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用尽了全力。 用足以咬断皮革、肌肉和骨头的咬合力。 ——咔哒! 一股又苦又腥又恶心的味道充满了我的口腔。 原来精灵穿靴子也会有脚臭。 EP16. 被发现了 (6) 身经百战,杀敌无数,手上沾满鲜血的战士,其身体能力往往会轻松超越普通人的极限。 在铁牌冒险家这个级别,这种超越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到了铜牌级别,才能稍微看出一些端倪…… 咔嚓! 然而布伦希尔德的身体素质早已远远超越了这个级别。被我咬住的伊琳娜的脚趾,连片刻都支撑不住,连同靴子一起被硬生生咬断了。 「hiaaaaa!」 三个脚趾被我咬了下来,伊琳娜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向后摔倒。 从大脚趾到中趾,粗糙的断面处鲜血汩汩流出。 「我的脚啊啊啊!你这个疯女人!!!」 活该,臭婊子。 不过还没完呢? 「呸!」 我吐出嘴里的靴子碎片和三个脚趾,恶狠狠地扑向伊琳娜,骑在了她身上。 「啊!你个疯子——!」 在体重差距下,伊琳娜像被压倒一样摔在地上。我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猛地向后仰起头。 虽然我的胳膊和腿都动弹不得,但俗话说得好,没了牙还有牙龈。至少我的脖子还能动。 所以—— 「去死吧,你这精灵婊子啊啊啊!」 ——啪! 「呃啊!」 额头和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伊琳娜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地上。被我结结实实撞到的鼻子上鲜血直流。 「还没完呢!」 「你这个贱人!」 我张开嘴,想要咬断伊琳娜的鼻梁,她却痛苦地扭曲着脸,挥拳打在我的脸上。 ——砰! 「呃!」 我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 我没有呻吟着把头转回来,而是用侧脑勺再次撞向她的脸。 「hiaaaaa!」 伊琳娜再次发出怪兽般的尖叫,用拳头猛击我的下巴,趁我意识模糊的瞬间,她抽出一支箭,狠狠地扎进了我的侧腹。 「一点都不疼!」 「你能把我怎么样,臭婊子!」 我用头和牙齿作为武器,执拗地攻击着伊琳娜的脸;而她则像发狂的孩子一样,用四肢胡乱地捶打着我的全身。 这场丑陋至极的混战,最后的赢家是…… 「……你怎么能堕落到这种地步。看来你早就把尊严和面子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很遗憾,不是我。 治好手臂的伊梅莉亚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脚带着圣光踢在我的头上,我发出一声呻吟,侧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本还在颤抖的四肢现在彻底不听使唤了。 ……到此为止了吗? 拼死一搏的混战也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只有承受这一切的后果。 「这个贱人……!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伊琳娜在伊梅莉亚施展的「治愈神迹」下,瘪掉的鼻子和断掉的牙齿都恢复了原状,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骂骂咧咧。 由于「女神之手」已经用掉了,伊梅莉亚这次使用的是「初级治疗」,所以恢复速度稍微慢了一些。 「啊……哈哈……」 她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抓着脚踝,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挺滑稽的。 「笑?哈,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我看就算把你四肢都剁了,你也能笑得出来吧,你这该死的蝼蚁……!」 虽然我也没资格嘲笑别人。 「不,杀了她不太好吧……」 给伊琳娜施加了「初级治疗」的伊梅莉亚,用冰冷的眼神俯视着我,从腰间抽出了钉头锤。 根据原作设定,那玩意儿她根本挥不动,因此与其说是防身武器,不如说只是一件装饰品…… 「不过,还是有必要把你打残,让你无法反抗。」 不过,对付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我,眼看就要被这件「装饰品」砸个稀巴烂,这对我来说可是个十足的威胁。 听她那「让你无法反抗」的口气,估计是想用这玩意儿把我的四肢都砸碎。 也算是报复我之前砍断她手臂的一箭之仇吧。 「……哈,人生真他妈的操蛋。」 真想把眼睛紧紧闭上。 我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想把我带去冈瑟那里,就先杀了我,然后把我的尸体带走。结果现在…… 别说尸体了,我眼看就要四肢尽断,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了。 或许我应该庆幸伊梅莉亚手里拿的是钉头锤。如果是刀剑之类的武器,她估计就不是砸碎我的四肢,而是直接砍下来了。 就像某部漫画里说的那样,女孩子在没有四肢的时候看起来最幸福。一想到我可能也会变成那样,只剩下躯干,瞳孔里闪着爱心,喘着粗气…… 「……真恶心。」 恐怕没有比这更可怕的未来了。当然,和这「一样」可怕的未来还是有很多的。 「只是打断四肢就满意了?这可不够。」 比如说…… 「干脆用那玩意儿捅穿她的下体怎么样?反正冈瑟也不在乎是不是处女。」 ……比如这种未来。 还站不稳的伊琳娜,像个撕扯蜻蜓翅膀的孩子一样笑着,说出了这番令人毛骨悚然的鬼话。 她说,只是打断四肢还远远不够,为了泄愤,要用钉头锤的把手捅穿我的下体。 「这疯女人说什么?捅穿什么?」 这简直就是疯子才会想出来的主意。 「嗯……这东西我可是特意加持过的,这样用会不会亵渎神明啊……?」 伊梅莉亚一边查看钉头锤的把手末端,一边回答道。 虽然她表现出了一些犹豫,但如果不是加持过的东西,她估计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伊琳娜的提议。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对。说到底,那也是用来捅人放血的,对吧?所以也算是物尽其用。」 「啊,是这样吗?嗯……这么说也对。嗯嗯。那就这么办吧。」 伊梅莉亚一边抚摸着下巴,一边上下打量着我。她的视线停留在我的小腹和大腿之间。 「就这么办吧。」 她像是同意了伊琳娜的提议,点点头,然后反握钉头锤的中间部分,露出了长长的把手。 那把手看起来足有20厘米长。它正慢慢地向我靠近,即将被用于与其设计初衷截然不同的用途。 「你这个疯……女人……!」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虚弱的肺里挤出咒骂,拼命挣扎。 我的嘴角因为恐惧而颤抖,脑袋里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冰冷。可怕的「贯穿仪式」正一步步逼近。 这,这算什么? 光是想着要不要一头撞上钉头锤自杀,以及想要活下去的求生本能之间的冲突,就已经让我痛苦不堪了。 但这还不够,更让我意想不到……也根本无法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发生了。 「你们……要干什么……!」 我的小腹因为恐惧而紧紧收缩。 我无法不感到恐惧。照这样下去,我就要用孩子出生的地方接住钉头锤了。 咚。 伊梅莉亚跪在我的身旁,用左手抓住我的腿,强行将它们掰开。包裹着皮革的金属把手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呃……!」 我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抵抗,但无力的大腿却背叛了我的意志,毫无抵抗地被掰开了。 「放开我……!滚开,滚开,你这个疯女人……!」 我的瞳孔颤抖着,呼吸急促。我像被困住的虫子一样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她的手。 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那些被俘虏的女骑士喊着「呃,杀了我吧!」的心情了。 因为我现在就想这么说。 「哎呀,你很害怕吗?这反应还真是……挺新鲜的。没想到布伦希尔德小姐竟然会露出这种表情,连我都感到热血沸腾了呢。」 然而,我因筋疲力尽和伤势而到达极限的抵抗,非但没有阻止伊梅莉亚,反而似乎激起了她的施虐欲。 因为我看到这个疯女人舔了舔嘴唇,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看来得把裤子撕开才行……匕首,匕首在哪儿……」 伊梅莉亚一边盯着我的下体,一边在腰间翻找着利器。 「用这个。」 伊琳娜一边看着这一幕,一边抚摸着新长出来的脚趾,然后抽出一支箭,扔到伊梅莉亚的脚边。 「啊,谢谢你,伊琳娜小姐。」 伊梅莉亚道谢后捡起箭,用锋利的箭头抵住我的裤子,用力划了下去。 嘶啦。 黑色的皮裤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股热气像水蒸气一样弥漫开来,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柠檬香。 我咬紧牙关,看着伊梅莉亚那双大眼睛里映出的我的身影。 汗水浸透的内裤和大腿内侧的肌肤暴露无遗。这副模样真是又可怕又凄惨。 「好了,还剩最后一件了。」 伊梅莉亚的嘴角因为施虐的快感而上扬,她将箭头对准我的内裤,这举动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真好看。真想把这副模样也给冈瑟大人看看。」 「你,我一定要,一定要杀了你……!」 我所能做的抵抗,也只有咬紧牙关,瞪大眼睛,吐出咒骂和杀意。 「求饶不是更好吗?说不定我会对你温柔一点呢。」 「去你妈的……!」 「被捅穿的会是你的下体。」 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好了,现在就撕开它吧?」 完全占据上风的伊梅莉亚,现在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用手抓住我的内裤带子,将箭头的锋利部分抵了上去。 就在那绷紧的布料即将被割断的瞬间。 ——咻! 一把大剑像炮弹一样划破长空,直奔伊梅莉亚的头部飞来。 「你们——这——群——混——蛋——!把手拿开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响彻夜空的愤怒咆哮。 这声音很熟悉。 EP16. 被发现了 (7) 「突然…什么情况?!」 划破空气的尖啸声。 是觉得展开神圣屏障已经太迟了?还是确信就算展开了也会被瞬间击穿? 脸色大变的伊梅莉亚慌忙翻滚身体,拉开距离。 - 轰隆! 她刚躲开,一把巨剑就呼啸着擦肩而过,刺穿地面,炸起如同喷泉般的泥土。 轻而易举地将地面击得粉碎的破坏力,简直就像炮弹落地一样。 「是谁…?!」 「那家伙…是什么玩意儿!?」 这威力看来连她们都觉得不同寻常,伊梅莉亚和伊琳娜迅速摆出战斗姿态,目光锁定巨剑飞来的方向。 我也转过头,看向她们注视的方向。 「…芙蕾德?」 这声音我绝不会听错。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一起有说有笑呢。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希尔德小姐——!」 一个黑发少女,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焦急,朝我飞奔而来。 她身上的披风像鸟的翅膀一样拍打着,在树木之间飞速穿梭,那身手快得惊人,我不过眨了两下眼,她就已经到了我面前。 - 咚! 芙蕾德用力蹬踏最后一棵树,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我面前。 「希尔德小姐,你没事吧!?」 她立刻转头看着我,焦急地询问我的情况。 「你真的没事吧?!」 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 …我该怎么回答她呢? 我现在这样看起来像没事吗? 说我差点就完蛋了,谢谢你救了我? 哪种回答都不对。前者太不要脸了,而后者根本就不是事实。 「你…为什么要来…!傻瓜…你没看到我的信…?」 所以我只能脱口而出这句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然还追过来。 你没看到我的信吗? - 咯咯咯…!(咬牙切齿) 芙蕾德迅速打量了我一番,没有回答,而是咬紧牙关,眉头紧锁, 「…正因为看到了才来找你的!那算什么!」 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像是爆发似的吼道。 不是没看到信,而是因为读了信的内容才急忙追过来的。 「只留下一封信就擅自离开,甚至还没走成就变成这副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所有的一切逃跑了,结果没走多远就被抓住,差点被狼牙棒凌辱。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副模样窝囊又丢人。 「…详细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芙蕾德再次咬紧牙关,伸手去拔插在地上的巨剑。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先…先把那些把你…把你弄成这副样子的家伙,把她们全都杀了再说!」 …追究责任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救我再说吗。 作为被拯救的对象,我应该低头致谢…但很遗憾,我做不到。 「不…你快走。你…不是她们的对手….」 我用疲惫颤抖的声音恳求芙蕾德赶紧逃走。 对付普通的盗贼还行,但对方可是比以前更强的伊梅莉亚和伊琳娜。 连我拼尽全力都打不过的两个人,芙蕾德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她想救我的心意我很感激,但结果也不过是送给冈瑟的祭品从一个变成两个罢了。 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 所以我才劝她离开。 就这样被抓住…真的…真的比死还难受,但我也不想把芙蕾德也拖下水。 那已经不是难受的程度了,而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那…不是你该决定的事。」 然而芙蕾德并没有听从我的劝告,而是用我从未听过的坚决语气拒绝了我,站起身来。 …也是。虽然我让她走,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种话对芙蕾德根本没用。 芙蕾德不是那种会抛下身处险境的同伴独自逃命的人。 更何况对方还不是普通的同伴,而是她心仪的对象。 喜欢的女人都快要被凌辱了,怎么可能乖乖撤退?我一开始就不该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真是傻…那个名字本来就是假的…你看了信就应该知道。我,我….」 所以我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坦白你所认识的铜牌冒险者希尔德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 我不是赫尔沃尔出身的冒险家,而是一个伪装成冒险家欺骗所有人的通缉犯布伦希尔德—— 「那又怎么样。希尔德小姐的真实身份,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了?」 这句比我的坦白更令人震惊的话让我瞬间失去了力气,瘫软在地。 「知道了?知道我是布伦希尔德?什么时候…?」 她竟然知道我是布伦希尔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震惊,整个人都懵了。 「不只是我,大家都知道。我和艾米是为了照顾你的感受才假装不知道,而基凯尔则根本就不在乎。」 「…….」 天哪。我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吗? 我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什么演技高超、能言善辩的戏精,而只是楚门秀…不对,是楚门-女人秀的主角罢了。 「所以…我之前那些解释其实根本就没起作用….」 大家其实都知道那是谎言,只是觉得我演得很卖力,所以笑着配合我而已? 为了隐藏身份,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像走马灯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 「…….」 如果有床被子的话,我真想把它一脚踢到大气层外。 这羞耻感…这尴尬…比光着屁股还要强烈百倍,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感觉脸都要被烧熟了。 「所以说….」 芙蕾德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皱起眉头,挥舞着拔出的巨剑。 咔啦啦啦!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挡下散弹的剑身上布满了深深的划痕。 芙蕾德的巨剑比我的盔甲还要厚重坚硬,所以没有被一击击穿或折断…但是…. 「不行。果然撑不住。」 再承受几次这样的攻击,这把剑迟早会断裂。 一旦失去了武器,芙蕾德也会像我一样,倒在地上品尝失败的苦果。 「快走,芙蕾德…!」 芙蕾德没有回答。 「散弹…?」 她只是出乎意料地愣了一下,然后转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不,不可能….」 就这样背对着我的芙蕾德,终于看清了她要面对的敌人的脸。 之前因为太着急,她根本没来得及确认她们的长相。 不过,就算看清了脸,也不一定能认出她们是谁吧…. 「伊梅莉亚,还有伊琳娜?不是…莱茵王国的追兵?」 …她竟然认出来了。 真没想到。我以为她不会认出来的。难道她以前就认识她们? 「啧,偏偏是…!」 芙蕾德调整了一下握剑的姿势,皱起了眉头。她提高的嗓音中透露出明显的慌乱。 「你谁啊,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在这里装熟?」 伊琳娜不悦地咂了咂舌,又搭上一支箭。 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一眼看穿而不爽?还是因为一个陌生人上来就直呼其名而不爽?或许两者皆有吧。 「不管你是谁,请你让开。这是我们以前的同伴之间的私事,与无关的第三方无关。」 伊梅莉亚还算冷静地劝芙蕾德离开。 她说这是以前的勇者同伴…也就是,王国叛徒三人组的内部矛盾。 虽然语气听起来很冷静很有礼貌,但实际上就是让芙蕾德别多管闲事赶紧滚蛋的意思,只不过是用比较委婉的说法表达了出来。 「……唔咯.」 芙蕾德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咬紧牙关。我能感觉到她一瞬间的犹豫,甚至连敌意都淡化了不少。 是啊,我能理解。她会犹豫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既然认出了伊梅莉亚和伊琳娜,就说明她也知道对方是勇者同伴。 如果是普通的追兵还好,但对手可是勇者同伴,就算芙蕾德再怎么厉害,也会预感到败局而感到胆怯吧。 所以她才会犹豫要不要冲上去挥剑。 「…快走,芙蕾德。你现在也知道了,你赢不了她们的。」 所以我再次尝试劝说,即使知道这可能依旧没用。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赶紧改变主意逃走吧。 其实,我还想让她走的时候顺便帮我个忙,让我少受点苦…但这句话就像卡在喉咙里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关系,就算你逃走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不是因为这个。」 芙蕾德咬着牙,勉强回答道。她的声音更加低沉,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唉……真是,太糟糕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斜握着的巨剑反手插在地上,低声说道。 「这样一来,就只能…可是…唉…….」 这喃喃自语中似乎充满了巨大的内心挣扎。 如果不是在纠结要不要逃跑,那她到底在犹豫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反应。 「啊…真的,这样的话…不行。我本来不想以这种方式公开的….」 芙蕾德用左手捂住低垂的脸,叹息道。 她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着我,脸上强挤出一丝苦笑。 「希尔德小姐。你说过会答应我一个愿望,对吧?」 然后她问我。 「呃…是啊,说过。」 「我现在要用它了。」 芙蕾德带着那强颜欢笑,将握着剑柄的右手伸向空中。 这问题,这举动,我都无法理解。 「在这种情况下,你到底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所以我反问道,语气中充满了「现在赶紧逃命都来不及了,你还在说些什么胡话」的意味。 「……原谅我。」 芙蕾德回答道。 依旧是令人费解的回答。 「原谅…原谅什么?」 芙蕾德紧紧地握着拳头,像是在抓挠着空无一物的空气,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说道。 「这个。」 下一刻。 - 咔嚓。 伴随着如同冰封的河面裂开的声音,她面前的虚空像被球击中的玻璃窗一样碎裂开来。 「……啊?」 这景象太不真实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碎裂的虚空中的空洞。 …不,更准确地说,是看着从空洞中迸发出的赤金色光芒。 哗啊啊啊啊! 强烈的闪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在虚空的空洞中,某种淡红色与金色交织的东西正缓缓浮现。 就像划破夜幕,从地平线升起的太阳一样。 「等等,那是…!」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正准备攻击芙蕾德的伊琳娜和伊梅莉亚目瞪口呆,满脸惊恐。说实话,我的心情也和她们差不多。 我们三个都很清楚,那是什么现象。 她们是因为亲眼目睹过,而我是因为在小说中读到过相关的描述和插图。 琥珀钢。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昂贵的稀有金属。 散发着光芒的赤金色金属,化作一把巨剑的剑身,正从虚空的空洞中缓缓抽出,仿佛那空洞就是它的剑鞘。 不,是芙蕾德在拔剑。她右手紧紧地握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剑柄。 修长的剑柄,雕刻着华丽纹饰的金色护手,以及比护手更加华丽的赤金色剑身。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把巨剑的身份。包括我在内。 「尼伯龙根…?」 我呆呆地念出了这把巨剑的名字。芙蕾德手中的剑,这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剑的名字。 尼伯龙根。 莱茵王国的圣剑,正散发着赤金色的光芒。 按照原著的剧情,这把剑现在应该还在积蓄力量,而它的主人也应该是附身的金承佑,而不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小女孩。 「不,这,这,这不可能。尼伯龙根,怎么会…?」 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把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芙蕾德的手中? 我所知道的知识——也就是原著小说的知识,正在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彻底颠覆。 「芙蕾德,你,你到底…?」 我张大了嘴巴,颤抖着目光,来回看着尼伯龙根和芙蕾德。 「…对不起,骗了你。希尔德小姐,不…布伦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转头看着我,道歉之后,将尼伯龙根的赤金色剑身指向伊梅莉亚和伊琳娜。 「你们说过让第三方离开,伊梅莉亚。现在,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 然后她开口宣告道。 「回去。回去告诉冈瑟,如果他再敢来找麻烦,我一定会杀了他。背叛的你们,还有怂恿你们背叛的冈瑟。我一定会,一定会杀了你们。」 她终于公开了自己一直隐藏的真实身份。 「以尼伯龙根的主人,莱茵勇者弗里特的的名义。」 用她们所熟知的,过去的那个名字。 「不,以勇者西格芙蕾德的名义。」 以及她们不可能知道的,现在的这个名字。 沉默降临了。 如同死亡般寂静的沉默,笼罩了整片森林。 三个被难以言喻的震惊所吞噬的女人,呆呆地看着手持赤金色巨剑的少女。 EP16. 被发现了 (8) 芙蕾德就是弗里特。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身份。 手握圣剑的芙蕾德,说出了惊人的真相,让在场的昔日队友们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混乱之中。 这个少女与勇者弗里特唯一的共同点,只有发色、瞳色以及手中持有的武器。 眼前这位少女的外貌,与记忆中弗里特的模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更重要的是,该有的东西消失了,不该有的东西却多了两个。 拿着尼伯龙根以外的另一把圣剑的家伙,现在居然从圣剑的主人变成了圣剑的剑鞘。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无法接受。 即使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我也是如此。 ◆◆ 「你说你是…弗里特??」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伊梅莉亚终于开口,用难以置信的声音问道。 「不是,等等,这他妈什么鬼话?她就是那家伙?哪儿像了?」 伊琳娜一脸荒唐地爆着粗口,觉得这根本说不通。 「那家伙好歹长得还算看得过去的爷们儿,可这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啊?」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是那把剑…那把剑是真的啊。」 的确如此。 好端端的男子汉突然变成了小女孩,这在常理上根本无法理解,但是… 「莱茵的圣剑,尼伯龙根。她拿着它,就说明…」 芙蕾德手中紧握的圣剑,正散发着璀璨的赤金色光芒,成为了无法反驳的确凿证据。 尼伯龙根。 只有勇者才有资格持有的莱茵王国国宝。 「…真的是弗里特?」 伊琳娜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语道。 与其说是对勇者变成敌人感到紧张,不如说是对这无法理解的怪事感到困惑。 「我已经舍弃了那个名字。」 芙蕾德回答道。她说自己已经舍弃了那个名字,改用了新的名字。 …换句话说,她承认自己就是曾经被称为弗里特的家伙。 「哈,真是的。这算什么,真的,太离谱了。」 伊琳娜像金鱼一样张着嘴,一边粗暴地挠着头,一边抱怨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吧,这确实很扯,但就算你是弗里特好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她指着芙蕾德问道。 「觉得作为男人打不过冈瑟,所以干脆变成女人了?」 她想知道芙蕾德究竟是怎么变成十几岁少女模样的。 「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伊梅莉亚似乎也对她的疑问表示赞同,一边点头一边问道。 事实上,如果要论受到的冲击,伊梅莉亚应该比伊琳娜更大。 虽然现在她已经完全倾心于冈瑟,但过去的伊梅莉亚可是爱着弗里特的…不,应该说是误以为自己爱着弗里特的。 虽然在尝过冈瑟的滋味后,她对弗里特的爱意已经荡然无存,但放下感情并不代表忘记,所以受到的冲击肯定很大。 我?我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 我张着嘴,根本没心思问什么。我受到的冲击比伊琳娜和伊梅莉亚加起来还要大得多,也深得多。 这很正常,不是吗? 现在我眼前站着的,可能是性转后的金承佑。我能不震惊吗?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惊愕,我的心脏就像南极的海洋一样,冰冷刺骨。 真的,疯了,这都是什么啊。 弗里特是芙蕾德?芙蕾德是弗里特?弗里特是金承佑?金承佑是芙蕾德?这他妈都是什么疯话。 操,所以说,她之前一直粘着我,蹭我的脸和身体…那他妈的是金承佑在打我的主意? 他装成清纯少女的样子,一边觊觎我的身体,一边等着玩腻了就夺走我的心脏? 之前的所有举动。 还有,现在保护我的样子也是? 我的天哪。 我明白了,当恐惧超过极限时,全身的血液都会涌向脚尖。 真的,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觊觎我的身体和才能的冈瑟,以及觊觎我的身体和心脏的金承佑。 这可不是「你喜欢妈妈还是喜欢爸爸」的程度,这简直就是地狱般的二选一,让我在火刑和绞刑之间做出选择。 不,比那更糟。至少那样还有选择权。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选择权。 我就是战利品。金承佑赢了,我就是他的;金承佑输了,我就是冈瑟的。 这种感觉糟透了。 之前他站出来说要保护我的时候,我老实说还有点心动,现在那种感觉却瞬间像尸体一样冰冷。 所以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努力恢复体力和精力,就算爬也要从这里逃出去,或者实在不行就刺穿心脏自杀。 …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 ======[ 芙蕾德 ]====== 芙蕾德做梦也想不到希尔德此刻在想些什么。 「我本来就是女人。『弗里特』时期反倒不是我真正的身体。至于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也不太清楚。」 她面无表情地反驳伊琳娜的嘲讽,将尼伯龙根的剑尖指向昔日的同伴们。 以前,她觉得她们离开情有可原,所以并没有怀恨在心,而是试图理解她们的处境…但现在不一样了。 就在刚才,她看到布伦希尔德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而她们却拿着箭和钉头锤抵在她两腿之间,还笑着。从那一刻起… 「我不会原谅你们。」 芙蕾德的金色眼眸中,闪现着明显的杀意。 残留的同伴之情,以及夹杂着自责的体谅,都像灰尘一样,在愤怒中挥发殆尽。 现在的芙蕾德眼中,眼前的两个女人不再是昔日的同伴,而是必须杀死的敌人。 然而,她没有立刻冲上去挥舞尼伯龙根的原因只有一个。 「…不能离开这里。一旦我远离布伦希尔德,伊琳娜就会死死地盯着她不放。」 为了保护无力反抗的希尔德。 如果希尔德还能行动自如,她会毫不犹豫地冲向敌人,将她们碎尸万段,但现在的希尔德一看就知道动弹不得。 如果芙蕾德离开希尔德去对付那两个人,伊琳娜就会立刻集中攻击希尔德,从而制造芙蕾德的破绽。 她会不断地制造这种即使有圣剑之力也无法在不受伤的情况下保护希尔德的局面。 所以芙蕾德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杀意,警告她们退下。 可惜的是,由于受到了冲击,那两个女人根本没把警告听进去。 「本来就是?等等。这么说,那笨手笨脚的样子,难道是因为那不是你原本的身体?」 伊琳娜的双眉像蛇一样扭动着,问道。 这与其说是向芙蕾德提问,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几十年的经验并非毫无用处,伊琳娜一听到芙蕾德说自己原本就是少女之身,立刻就明白了弗里特弱小的原因。 「那些操蛋的日子,那些白费的力气,就因为这种理由?你明明知道却一直闭口不言?真的,这该死的蜉蝣,耍我们玩呢?」 所以伊琳娜愤怒了。她认为勇者队伍时期的弗里特欺骗了她。 顶着勇者的名号,为什么却如此弱小? 她误以为当事人明明知道原因,却对包括自己在内的队员们装傻充愣,一直闭口不谈。 「我没有耍你们。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当然,有资格为此生气的人,只有自称是弗里特师父的布伦希尔德,而不是没有尽到帮助义务的伊琳娜。 「…真让人震惊。我那么热情地表达爱意,她却毫无反应,难道是因为我们是同性?」 伊梅莉亚抓着项链,苦笑不已。现在回想起来,她之前做的都是些什么蠢事啊。 对着同性像勾引男人一样献殷勤,怎么可能会有效果呢? 「……表达爱意?」 当然,这也是个误会。 芙蕾德不是因为同性才拒绝伊梅莉亚的,而是她根本没意识到那是爱的表达。 虽然身体是男性的,但精神上完完全全是个少女。 在当时的芙蕾德看来,伊梅莉亚的爱慕之举,不过是同龄女孩之间常见的玩闹罢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理解伊梅莉亚的真心呢? 当然,就算理解了,她也不会接受。 当时的芙蕾德背负着必须变强成为合格勇者的责任感,根本没有闲暇顾及爱情之类的感情。 而且,即使在当时,芙蕾德喜欢的也是布伦希尔德,而不是伊梅莉亚。所以说,伊梅莉亚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 「总之,她竟然这样欺骗我们,还和布伦希尔德那婊子悠闲地玩冒险家游戏?」 「虽然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但怎么说呢,还是有点不爽啊。」 总之,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伊琳娜和伊梅莉亚并没有乖乖退下,而是握紧弓箭和项链,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弱爆了的废物。就算恢复了原本的身体又能强到哪里去?」 「连布伦希尔德都打不过我们,『那个』弗里特就更不用说了…」 她们认为,就算芙蕾德拔出圣剑,也不足为惧。这是刻板印象带来的自信。 她们的脑海中还残留着弗里特被称为无能勇者的记忆,所以她们认为真的打起来,自己会赢。 「唉…」 看到两人来势汹汹,芙蕾德抬起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猛地挥动尼伯龙根,劈向虚空。 那一刻,赤金色的光芒爆发开来。 尼伯龙根剑身上凝聚的光芒化作新月形的斩击,朝着两个女人飞射而去。 - 砰隆隆隆隆! 被光芒擦过的大地发出巨响,裂开了一道缝隙,伊梅莉亚和伊琳娜反射性射出的光弹和箭矢也被劈成两半,消失殆尽。 「什么鬼,这又是什么!」 「啊…!」 伊琳娜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伊梅莉亚,纵身一跃,跳到树上,堪堪躲过了光芒的斩击。 擦身而过的斩击毫不留情地将伊琳娜身后的树木劈成两半。那景象就像一把带着刀刃的巨浪席卷了沙堡。 光芒的斩击将十几棵树像豆腐一样切开后才消失。 伊琳娜和伊梅莉亚惊魂未定地看着芙蕾德一剑造成的破坏现场,然后又转头看向芙蕾德。 她们脸上原本充满自信和敌意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困惑的苍白脸色。 「我不会警告第三次。退下。」 第二个警告发出。 伊琳娜面目狰狞地咬紧牙关,一把抓住伊梅莉亚的腰,跳到了树上。 然后,她像蹬着树木一样飞奔而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是确信在与布伦希尔德战斗后有所消耗的状态下没有胜算吗?这逃跑的速度堪称教科书级别,值得鼓掌。 芙蕾德盯着她们逃跑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松了口气,转过头。 她没打算追上去。她不能把失去行动能力的布伦希尔德独自留在这里。 「你…你还好吗?不,你还好吧?布伦…希尔德小姐。」 于是,芙蕾德放过了她们,转头关切地问候着依然无法动弹的布伦希尔德。 「哈…」 布伦希尔德…不,希尔德一脸疲惫地看着芙蕾德,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回答道。 「你妈的。金承佑。」 …万幸的是,芙蕾德听不懂这句话。因为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发音,从未听过的语言。 「什么…? 今扯尤…?」 芙蕾德眨了眨眼睛,反问道。她纯真地表达着疑惑,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希尔德目不转睛地盯着芙蕾德的脸,然后全身放松下来,松了口气。 对于现在的希尔德来说,芙蕾德对那句脏话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在芙蕾德和那两个女人争吵的时候,她拼命思考,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眼前的芙蕾德,或许不是金承佑,而是原作中的勇者本人。为了验证这个可能性,希尔德苦思冥想后,说出了只有金承佑才会做出反应的脏话。 「…谢谢你救了我,芙蕾德。」 所以,希尔德终于可以温柔地笑着向芙蕾德表达谢意了。 毕竟,对方在听到突如其来的韩语脏话和「金承佑」的称呼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这足以证明眼前的少女不是金承佑。 EP17. 无法逃脱 (1) 赫尔沃尔王国位于大陆北部,即使在夏季,其国土也遍布着终年积雪、从未露出真容,遍地雪山。 在人类的四个王国中,这里的生存环境最为恶劣。 自然而然地,大多数国民只能聚集在相对温暖的低地,在那里建造城市,勉强维持生计。 ……换句话说,除了城市及其周边地区,其余大部分区域都是人迹罕至的未开发之地。 因此,赫尔沃尔境内有许多长期无人管理、荒废破败的遗迹。 如果是存在地下城的话,至少还能吸引一些冒险者前来探索…… 但如果不是地下城,除了沉迷于研究论文的考古学家,恐怕没人会踏足这些被遗弃的遗迹。 在这些遗迹中,有一处已经沉睡了数百年的废墟,其黑暗的走廊里…… 「哈哈!终于找到你了!特级通缉犯,背叛的骑士布伦希尔德!」 充满贪婪和敌意的叫喊声打破了寂静。 「活捉她能拿到二十枚金币吧?这趟辛苦总算没白费。」 「喔喔喔喔!」 身披厚厚的毛皮斗篷、身着黑铁铠甲的剑士,以及在他身后拉开弓弦的巡林客。 发出战斗呐喊、挥舞着斧头的中年男子,以及手持巨盾、将长矛向前刺出的青年。 「据说她的实力相当于中级骑士……但大家还是要小心为妙。」 他们脖子上挂着的银色名牌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微红的光芒。 这是一支由四人组成的冒险者小队,他们全都是冒险者公会的中坚力量——银牌冒险者。 「……二十枚金币啊。」 一名身穿破烂斗篷、戴着黑色兜帽的女子转过身,朝着他们低声说道。 这名女子正是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处荒无人烟的遗迹的原因和目标。 「我的身价还挺高的嘛。」 柠檬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如同冰封的湖水般冰冷的表情。 破烂不堪的板甲上,未擦拭干净的鲜血像污渍一样凝结成黑色。 「没错,这个价钱值得我们赌上性命。」 「哼,对你们来说。」 背叛莱茵王国的国际通缉犯,背叛的骑士布伦希尔德。 与在勃艮第的活跃表现洗刷了「叛徒」污名的另外两名队员不同,她从那里逃到了赫尔沃尔,是个不折不扣的背叛老手…… 「少在那里装腔作势!你这个卑鄙的罪犯,居然试图偷袭以前的同伴!」 她曾试图暗杀莱茵王国时期的同伴,也就是转投冈瑟小队的勇者小队成员,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那是诬陷……就算解释也没人会相信。大家都一样。」 正是因为这桩罪名,她一下子就被列为特级通缉犯,「背叛的骑士」拔出剑,向追捕她的冒险者们露出了凌厉的杀意。 「事先声明,如果你们现在逃跑,我不会追赶。但如果你们不逃……」 「喔喔喔喔!」 金胡子中年战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布伦希尔德的话,挥舞着双手斧斜劈而下。 蕴含着足以劈开钢铁力量的黑铁斧头眼看就要像闪电般击碎布伦希尔德的肩甲,就在这时…… 「……那就只能杀了。」 布伦希尔德的黑铁长剑以两倍的速度挥出,砍断了斧柄。与此同时,她伸出左手,一拳击碎了中年战士的圆形头盔。 「呃……!」 中年战士惨叫一声,撞在走廊的墙壁上。严重变形的头盔里,滚烫的鲜血不断涌出。 颅骨碎裂,右眼因冲击而脱落。中年男子身受重伤,几乎失去了战斗能力,他浑身抽搐着,痛苦地呻吟着。 「奥尔巴!该死,一击就成这样了……!」 「都说了要小心点,该死的!」 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战士瞬间被击溃,冒险者们都慌了神。 然而,他们不愧是被誉为拥有堪比王国骑士实力的银牌冒险者,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虽然对布伦希尔德堪比巨魔的力量感到有些震惊,但只要把她当成一个人形巨魔就行了。 这么一想,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冒险者在讨伐巨魔时,因为运气不好或失误而被巨魔击中,在冒险者圈子里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只要不死,就能用药水或神圣奇迹恢复。但如果被击中要害,即使是银牌冒险者也可能一击毙命,这就是巨魔讨伐的残酷现实。 「汉密尔顿!把她当成巨魔来对付,坚持住!里昂,你去看看奥尔巴!」 银牌巡林客松开紧绷的弓弦,大声喊道。 汉密尔顿脸色更加凝重,更加用力地握紧了盾牌。身着黑铁铠甲的剑士则急忙跑向撞在墙上的奥尔巴。 他要去确认奥尔巴是否还活着,如果还活着,就给他灌药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都叫你们逃了,怎么就不听呢。」 布伦希尔德冷冷地盯着冒险者们,用长剑劈开旋转飞来的三支箭,轻轻叹了口气。 「哈啊啊啊!」 汉密尔顿趁机冲到布伦希尔德面前,举着黑铁盾牌护住身体,右手握着的长矛刺了出去。 虽然长矛本身只是普通的黑铁长矛,但他用来护身的盾牌似乎被施加了魔法,表面流动着淡淡的魔力。 「……也是。如果能轻易放弃二十枚金币,那也当不了冒险者。」 布伦希尔德咂了咂舌,像挥舞鞭子一样挥动长剑。长矛、剑和盾牌相互碰撞,激烈的火花四溅。 每次黑铁与黑铁的碰撞都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冰冷的空气随之震动。汉密尔顿在力量的对抗中节节败退,痛苦地呻吟着。 「呃……!这是什么怪力……!」 「无论如何都要撑住!」 连续射出的三支箭都被弹开了,巡林客改变了战术,开始更加谨慎地射出一箭又一箭。 他不再追求直接贯穿对手的威力,而是以柔和的弧线射出,瞄准敌人的侧面。 布伦希尔德在压制汉密尔顿的同时,也不时地挥剑格挡巡林客的箭矢。但她不可能挡住所有的箭。 有两支箭穿过剑与剑之间的缝隙,划过她的盔甲,在她破烂的板甲上留下了新的伤痕。 「里昂!奥尔巴怎么样了?」 巡林客一边不停地射箭,一边关注着整个队伍的动向,不断地发出指令。 「他还活着!但已经不能再战斗了!」 剑士确认了奥尔巴的呼吸和心跳,一边往失去意识的奥尔巴脸上泼药水,一边喊道。 「那就好!快来帮忙!」 「来了!」 里昂放下经过紧急处理的奥尔巴,转身冲向布伦希尔德。 汉密尔顿和巡林客布朗牵制住布伦希尔德,里昂趁机绕到她的后方,挥舞着手中的大剑,如同闪电般劈下。 呼—— 沉重的破空声响起,黑铁大剑划破空气。这足以斩断巨魔手臂的一击,瞄准了布伦希尔德的双腿。 『抓到你了!』 挥出大剑的剑士里昂确信自己已经赢了。 除非跳起来,否则根本无法躲避这一击。但在近身战斗中跳起来,无异于自杀。 他仿佛已经看到布伦希尔德失去一条腿倒在地上的样子。 等到打倒她之后,再打断她剩下的四肢,用绳子捆起来拖走就行了。 然后,把她交给悬赏她的勇者冈瑟或勇者海德曼,就能拿到至少二十枚金币的赏金。 闪闪发光的金币让他兴奋不已。 「你竟敢——!」 走廊另一头传来一声怒吼,一道赤金色的光芒如同闪电般射来,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 「里昂——!」 「那是什么!魔法?!这里居然还有魔法师?!」 里昂从头顶到脚踝被竖着劈成两半,内脏散落一地。 突如其来的惨状再次让汉密尔顿和布朗惊恐万分,他们张大嘴巴,看向光之斩击飞来的方向。 「……早叫你们逃了,现在已经晚了。」 布伦希尔德咂了咂舌,低声说道。她瞥了一眼像愤怒的乌鸦一样飞奔而来的黑发少女。 圣剑尼伯龙根的主人,勇者西格芙蕾德。 对于只听说勇者小队暗杀事件是布伦希尔德一人所为,便前来追捕的冒险者小队来说,这突如其来的强敌完全出乎意料。 这也是他们的末日。 ======[ 希尔德 ]====== 「呼啊……」 结束了。这次又是全灭。 追捕我的银牌冒险者小队很快就全军覆没了。 芙蕾德一剑将黑铁铠甲的剑士劈成两半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巡林客,转瞬间就把他砍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我也刺穿了那个依靠盾牌苦苦支撑的青年的头部,将他杀死。 对付一个目标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能轻松猎杀巨魔。但变成对付二个目标的局面后,他们的死亡就已经注定了。 「呼……」 我轻轻地擦拭了一下沾满鲜血的黑铁长剑,然后把它收回剑鞘,坐在走廊的废墟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好累。 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战斗,还是因为我目前的处境。 「你还好吗,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砍下昏迷的中年战士的头颅进行确认击杀后,将圣剑收回体内,然后一路小跑着向我跑来。 「……嗯,我没事。」 我强颜欢笑,点了点头。 除了破烂的盔甲又坏了一些,身心都有些疲惫之外,我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那就好。」 芙蕾德一下子跑到我面前,伸手擦去我脸上沾着的血迹,如释重负地笑了。 「别受伤了,好吗?」 说完,她吻上了我因逃亡生活而有些粗糙的嘴唇。 「唔……!」 一股奇妙的甜香扑鼻而来。 芙蕾德的呼吸透过相贴的嘴唇传了过来。 随着呼吸,她柔软的舌头也探了进来,轻轻地敲打着我的牙齿。 这是让我张开嘴的信号。我闭上双眼,缓缓张开紧闭的嘴唇,接纳了芙蕾德的舌头。 我无法拒绝。现在已经无法拒绝了。 自从击败伊梅莉亚和伊琳娜之后,自从因为无法回到城市而和她一起逃亡之后,我就再也无法拒绝她了。 「嗯,嗯……啊,哈……」 舌头与舌头交缠在一起,散发出令人酥麻的花香。唾液浸湿了干燥的嘴唇,缓缓流淌下来。 EP17. 无法逃脱 (2) 滴答。 唾液顺着下巴黏糊糊地流了下来。 芙蕾德的舌头撬开我的嘴唇,探入其中温柔地舔舐、品尝,然后缠住我下意识想躲闪的舌头。 湿热又酥麻的触感,我浑身一颤。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被这小小的一块软肉所俘获。 「嗯...」 芙蕾德肆意玩弄着我的舌头,一会儿按压,一会儿缠绕,一会儿推挤,一会儿轻抚,似乎很享受我因这种感觉而产生的颤抖和躲避。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唾液的味道,充满了我的口腔。如同浓郁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花香。 「哈,嗯嗯...」 就这样,芙蕾德用自己的气息将我的口腔完全涂抹了一遍,然后卷住我的舌头,轻轻一拉,自然而然地将我邀请进了她的小小唇齿之间。 仿佛在恳求我,也让她感受我所感受到的同样的感觉。 与我口腔中截然不同的热度,让我下意识地蠕动着舌头,轻柔地舔舐着芙蕾德的口腔。 「hia...!」 搂着我头的芙蕾德手臂猛地一颤,交缠的嘴唇间泄出一丝灼热的喘息。 芙蕾德用舌尖轻轻触碰着我原本静止的舌头,我彻底闭上半睁的眼睛,开始主动地用舌头描绘着芙蕾德的口腔,将它染上柠檬的香气。 「嗯,嗯嗯,哈啊...」 我不自觉地伸出左手,轻轻颤抖着,自然而然地环抱住芙蕾德向后弯曲的纤细腰肢。 这是本能的举动。是我的本能,还是布伦希尔德的本能,我不得而知。或许两者皆有。 「ha...」 像是孩童的小手按在湿润的泥土上一般,潮湿的回响混杂在急促的呼吸和呻吟声中。 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烈。 溢出的唾液浸湿了彼此的下巴,不知为何,即使没有被触碰,胸口和腿间也越来越热。 最初只是轻微的痒,想要轻轻挠一下的程度,转瞬间却变成了像舌头触碰到电极般的酥麻感。 受惊的肌肉在酥麻的刺激下,一缩一张,如此反复。刺激也随之越来越强烈,最终,我甚至开始感觉到热度。 好热。 不,是渴望。 类似于焦躁,类似于渴求的冲动。 胸口和腿间又热又麻,让我感觉如果不揉搓按压来缓解一下,就快要无法忍受了。 就这样,我和芙蕾德互相缠绕着舌头,在唇齿间不断地交换着唾液。 直到彼此的味道和气息完全融合,再也无法分辨彼此。 缠绵许久之后,芙蕾德终于离开了我的嘴唇。 「哈啊...」 长长的唾液拉丝垂落下来,在彼此的下巴上汇聚成珠,滚烫的呼吸化作蒸汽弥漫开来。 「啊...」 我茫然地张着嘴,没有合上的意思,半睁着眼,抬头看着坐在我膝上的少女的脸庞。 泛红的脸色,迷离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奇妙的妩媚,长长的睫毛,汗湿的黑色发丝贴在脸颊上。 微张的嘴唇间不断呼出甜腻的热气,下唇湿润得泛着淡淡的光泽。 我的脸大概也和她一样红吧。真让人害羞。 「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用带着一丝情欲的声音低喃着我的名字。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嘴唇,这反应看起来和满足完全沾不上边。 ...嘛,也是理所当然的。 接吻可是最典型的前戏之一。 是在正式的快乐,正式的嬉戏之前进行的预热行为。 就像套餐里的开胃菜或汤,是在享用主菜之前提供的。 换句话说,接吻之后,并不代表结束... 「...可以吗?」 而是意味着,还有下一步等着我们。 「......」 我转动眼珠,微微移开视线,以点头代替了回答。 无声的肯定。 现在再拒绝也太可笑了。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乖乖接受就好了。 ...说实话,也不是什么让人不快的事情。 不,怎么说呢,不是不快的程度,不如说,那...感觉本身,就是,那个,怎么说... 如果要问是好是坏,老实说... ...是很舒服的。 这是无法否认的。我当时露出的丑态,足以让我无法否认这一点。 总之。 「嘿...」 得到允许的芙蕾德再次搂住我的头,伸出舌头舔舐我的下巴和脸颊。 就像迎接主人的小狗一样。像宣示主权的猫咪一样,留下自己的印记。 嘶... 芙蕾德湿润的舌头在我的脸颊上留下灼热的痕迹,缓缓向下,落在了我的脖颈上。 我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头,仿佛将雪白的脖颈完全交托给她一般。 「嗯嗯...!」 整个脖颈都像被火烫到一样滚烫。 『这家伙,真的,怎么这么会啊...!』 清晰到无法否认的快感。 芙蕾德用舌头温柔地舔舐着我的脖子,用牙齿轻轻啃咬,留下酥麻的触感,又用温热的呼吸轻抚,安抚着我。 「我要脱掉你的衣服了。请抬起手臂。」 然后,她微微抬头看着我,说道。 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开始轻轻抚摸着我的腰侧,现在正搭在我的胸甲的固定带上。 「哈啊...手臂...? 嗯,好。我知道了...」 我按照她的要求乖乖地抬起双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方便她解开我的胸甲。 咔哒。 压迫着我胸部和背部的金属片脱落,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被汗水浸湿的内衣比平时略微鼓起了一些。因为包裹在里面的肌肤因兴奋而微微肿胀。 「可以,躺下吗?」 将解下的胸甲放在一旁,芙蕾德一手托着我的背,一手轻轻按着我的肩膀,问道。 我放松腰部,顺从她的动作向后躺下。厚实的斗篷让我没有感到背部的不适。 买这件斗篷的时候,我可从没想过会把它用在这种地方。 挞. 挞. (解开绳结的声音) 芙蕾德将我放倒后,跨坐在我的身上,一颗一颗地解开我内衣的绳结。 从锁骨之间,逐渐向下。直到最下方的那颗绳结。为了再次拥抱隐藏在里面的我的胴体。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关系呢? 一段绝对称不上正确,却又已经无法挽回的关系。 我任由芙蕾德摆弄着,茫然地望着遗迹的天花板,回忆着十几天前的往事。 回忆着作为「冒险家希尔德」的人生走到尽头的那个瞬间。 ◆◆ 十几天前。 赶走伊梅莉亚和伊琳娜后,芙蕾德托着我的后背和大腿跑了起来。 不是回到我离开的城市,贝斯皮安,而是朝着远离城市的方向。 就像绑架了新娘的绑匪在拼命逃跑一样。 亡命奔逃。我没有反抗。刚刚开始恢复的身体里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不,应该说,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当时的我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精神混乱中,头晕目眩。就像发现自己是领养的孩子一样,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 因此,我没有挣扎着几乎无法动弹的四肢,大喊着让她放我下来,而是乖乖地任由她摆布,将脑海中浮现的疑问一股脑地抛了出来。 芙蕾德一边卖力地奔跑,一边认真地回答着我的问题。 ◆◆ 听了芙蕾德的解释我才知道,就算打败了伊梅莉亚和伊琳娜,再回到贝斯皮安也无异于自杀。 据说我离开城市后不久,神殿的圣骑士们就四处寻找「冒险家希尔德」,把公会闹了个底朝天。 估计是伊梅莉亚干的。 在我和她相遇后,去旅馆留下信的短短时间里,她去了神殿,向他们揭露了我的身份。 告诉他们,莱茵王国的通缉犯布伦希尔德就藏在这个城市的冒险家之中。 「...那后来怎么样了?姑且不论,艾米和基凯尔呢?」 「情况,很严重,所以让她们先避难了。去魔塔了。」 既然我的布伦希尔德的身份已经被教会知晓,作为同一个小队成员的艾米和基凯尔自然也很难全身而退。 为了避免被以知情不报的罪名带到教会,艾米和基凯尔立刻逃到了魔塔避难。 她们判断,就算要否认,也必须在魔塔内否认。 这是明智的判断。在魔塔的领域内,即使是圣骑士也不能随意抓人或进行强制审问。 魔塔竟然连基凯尔也收留了,这有点出乎意料...嘛,这部分艾米应该已经处理好了。芙蕾德说她也不知道艾米用了什么方法。 总之,我们就这样逃了一整天。 中途我也从公主抱的姿势中解脱出来,开始自己跑,所以我们逃得比预想的要远得多。 不过,追捕我们的人里肯定也有不少像我们一样行动迅速的人,所以也不能就此安心。 「...那个,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当月亮落下,太阳升起,月亮再次高悬于空中时,我们躲进了一个废弃村庄的废屋里,让疲惫的身体得到片刻喘息。 当然,我们不可能像完成委托回到旅馆那样,安心舒适地休息。我们既没有那样的条件,也没有那样的环境。 「哈...」 最重要的是,我的思绪纷乱如麻。 因为那些在奔跑途中简短的对话根本无法解决的疑问和苦恼,充满了我的脑海。 「...芙蕾德。我们谈谈。」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有很多事情要商量。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就算彻夜长谈也未必足够。 「谈谈...? 啊,那,嗯,好的,是要谈谈。我知道了。」 芙蕾德正在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像往常一样忸怩地点了点头,走到我身边坐下。 就这样,漫长的提问和解释开始了。 ...虽然结果并不如我所愿。 EP17. 无法逃脱 (3) 勇者弗里特。 我读过的小说《我成了NTR游戏的主角》的主人公金承佑,所穿越的肉体的主人……也就是那本小说背景游戏里的主角。 拥有着符合勇者身份的正义感和责任感,但却缺乏与之匹配的能力,因此饱受各种蔑视和精神折磨的不幸青年。 正如NTR游戏的设定,即使是倾注了真心的同伴,也以最恶劣的形式接连背叛了他,无论胜败,最终都孤身一人的悲剧英雄。 那就是我所知道的勇者弗里特的形象。 你会不会觉得我了解的太少了? 那也没办法啊。毕竟那个「原作游戏」本身也只是小说里出现的架空设定而已。 我能够接触到原作游戏信息的机会,只有小说里的金承佑偶尔像抱怨一样,以内心独白的形式提及的时候。 全部加起来,估计也就只有三页纸的内容吧。 信息本身就是零零碎碎的片段,加起来也没多少内容,而且还是以独白的形式呈现的,所以还混杂了小说里金承佑的偏见和主观臆断。 虽然不至于完全是胡说八道,所以还能作为参考,但如果只相信这些信息,那信息量也太过匮乏了。 当然,我本来就没打算和原作里的人物扯上关系,所以也从没对原作信息不足感到遗憾或不满过…… 「所以……芙蕾德你就是那个弗里特?」 情况有点变化了。变化很大。已经到了无法忽视,也无法逃避的地步,而且还非常突然。 本以为不会再见面伊琳娜和伊梅莉亚竟然追到了赫尔沃尔,想把我带去冈瑟那里,我赖以生存的伪装身份也被她们彻底揭穿了。 我逃亡已经半年多了,但她们一见到我就想抓我回去,看来冈瑟是不打算放弃得到「布伦希尔德」了。 所以,她们以后很有可能会继续追捕我。说不定冈瑟本人会亲自出马。 这次多亏了芙蕾德击退了她们,我才得以安全脱身,但下次是否还能有这样的好运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现在,我不能再逃避原作的故事,也不能再躲起来过小市民的生活。 就算我为了不和勇者队伍扯上关系而安分守己,但如果他们找上门来,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更要命的是,我原本以为金承佑穿越附身之后,弗里特会像小说里那样变得越来越强,结果他根本没有,反而想方设法找到我,还黏在我身边不走了。 虽然令人震惊的是,他没有像小说里那样灵魂互换,而是性别变了,但总之…… 不可能是金承佑在演戏。 因为芙蕾德已经通过了严格、逻辑严密、科学的验证程序,完全没有一丝怀疑的余地。 突然听到家乡脏话还能面不改色,这就算是赌神也做不到。 所以,坐在我旁边,一脸不安地看着我的这个黑发少女,应该就是原作游戏里的弗里特本人,而不是小说里的金承佑。 虽然她的样子和我所知的弗里特的性格和印象截然不同,这依然让人难以置信。 「所以……你是说,你原本是芙蕾德,只是在莱茵王国当勇者的时候……只有那时候是男儿身……是这样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苦笑起来。 不是,芙蕾德啊。这算什么啊,真的。 不合理的事情也得有个限度吧,人又不是小丑鱼,性别怎么可能像翻手掌一样说变就变啊。 ……虽然这话由我说出来好像不太合适,但我也是只变了一次,又不是变了兩次。 说起来,与其说是性别变了,不如说是像鬼上身一样,被塞进了别人的身体里。 穿越和变性。在原来的世界里,这两件事都非常不合理,但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后者要更加不合理得多。 因为这里是一个幽灵真的会到处游荡的世界。虽然它们被当作不死系怪物。 ◆◆ 芙蕾德听完我的问题,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样,然后开始详细解释情况。 具体来说,是关于她的圣剑尼伯龙根的故事。 一生只能实现三次主人愿望的功能。 芙蕾德解释说,她变成男人可能是因为这个功能。变回女人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 确实,这无愧于圣剑之名。 这意味着,如果许下有助于与魔族或魔王战斗的愿望,它就能实现。虽然如果滥用的话,可能会造成大灾难。 海德曼的圣剑提尔锋不就是这样吗。 提尔锋的真正能力是控制和支配对手。 只是因为海德曼那家伙用它来抢别人的女人,所以才显得邪恶,但这个功能的本来目的是控制魔王的核心力量,让魔族自相残杀。 如果魔族互相残杀,人类就能不流一滴血,不付出任何牺牲地取得胜利,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这样看来,它确实无愧于圣剑之名。不过,如果像海德曼那样使用的话,老实说应该叫魔剑才对。 总之,只要好好利用,尼伯龙根也能成为一把名副其实的圣剑,提供巨大的帮助。 不过,小说里的金承佑一看到尼伯龙根就说,这把剑已经不适合用来对付魔王了,只能当作过渡武器…… 这可能是因为在金承佑穿越到弗里特身上之前,弗里特本人就已经把三次许愿的机会都用完了。 「……都用完了?」 就像现在这样。 「啊,那个……是的。除非出现新的主人,否则就……」 我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责备她吗?或者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芙蕾德低着头,不安地摆弄着手指,肯定地回答道。 她说,自己还没遇到魔族,更别说魔王了,就已经把尼伯龙根的功能全部浪费掉了。 如果被别人听到,肯定会说她果然是无能勇者,然后捂着后颈生气。 「嗯。没办法。先不说这个了。」 当然,我不会生气。毕竟在小说里,她也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功能,所以才换了把更好的剑。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这样做……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但总之,我们没必要非得用尼伯龙根,所以没必要生气。 虽然能实现愿望的剑好像很有用,但不能用了,还是有点可惜……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谁管尼伯龙根的力量啊,在这种情况下。」 比起我现在脑子里想的那些烦心事,这种事根本不值一提。 「啊……?这样可以吗?」 当然,对第五把圣剑一无所知的芙蕾德来说,我的回答肯定让她很困惑。 「都过去了,现在计较还有什么用。」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一丝遗憾也一并抛诸脑后,然后把话题转回到弗里特的身份上。 「总之……你是弗里特,对吧。这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你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但我也是一样。」 没错。说真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在来的路上仔细想过,弗里特变成了芙蕾德,还在这里,这意味着我完蛋了。 彻底完蛋了。 想想看。弗里特变成了芙蕾德,并且在这里,这意味着原本应该存在的金承佑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虽然他性格恶劣,让人不想和他打交道,但多亏了他对原作游戏的了解,在战斗方面,他是最可靠的主角。 这意味着什么? 穿越到弗里特身上的金承佑应该做的事情,实际做过的事情,以及将来要做的事情…… 所有这些在小说里的行为都不会发生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存在。 我一直很安心。 因为我觉得就算我像个普通冒险家一样生活,金承佑也会像小说里那样拯救世界。 虽然小说太监了,我看不到结局,但坦白地说,除非作者疯了,否则不可能写出主角和所有角色都毁灭的悲惨结局。 原作游戏本身是成人游戏,所以可能会有这样的坏结局,但我读的是穿越到那个世界里活跃的小说。 在只有一个结局的小说里,怎么可能出现「主角死了,女主角都成了怪物的玩物~」这种结局? 那简直是疯了。 都说挨骂能长寿,如果作者敢这么写,估计能活一千年。 就算在青梅竹马的纯爱作品里突然插入和其他朋友的NTR情节,被骂的程度也比这轻。 ……扯远了,总之,因为这个原因,我根本不担心这个世界的未来。 或者应该说,我在逃避现实。 我觉得就算我不出面,不和原作人物扯上关系,这个世界也会自动变得和平。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并且对现实视而不见。 但是金承佑不在啊? 他不在。 那个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能创造美好结局的,性格扭曲的勇者大人。 这里不是金承佑作为主角的小说世界。我只是搞错了而已。 那么,这里,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 是以勇者弗里特为主角的原作游戏世界?还是以芙蕾德代替弗里特作为主角的第三世界? 我不知道答案。 我能知道的……能推测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无论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如果存在主角,那一定是尼伯龙根的主人,也就是勇者。 换句话说,不知为何脸红着抬头看着我的这个少女,竟然就是应该拯救这个世界的主角。真是难以置信。 然后,更重要的第二个推测是…… 「……这下真的糟了。」 如果这里不是小说世界,那么这个世界最终的结局也不一定是像小说那样的大团圆结局。 成人RPG游戏大多只有一个或两个好结局,而坏结局却有很多,通常会有几十种失败结局。 而且原作游戏的主角好歹是个男的。现在的芙蕾德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女。 主角是勇者少女的成人RPG游戏?不用多说了吧。 估计会有几百种坏结局,比如被史莱姆或哥布林之类的杂兵打败的结局。 玩这类游戏,本来就是为了欣赏和收集主角失败的场景。 ……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而且这位勇者大人并没有像勇者那样努力变强,反而隐瞒身份,在我身边玩冒险家游戏,结果和我一起变成了逃犯。 「唉……」 我捂着额头,担忧地叹了口气。在我看来,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瞬间走向毁灭。 不,或许我们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坏结局。现在不就是在被通缉,四处逃亡吗? 坏结局是什么?像这样被抓住就是坏结局啊。 真是的,这都什么事啊。 情况太复杂了。我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该怎么收拾残局。 「……希尔德小姐。不,布伦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似乎并不知道我的叹息和烦恼,她脸红红的,抬头看着我,用低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这么说,布伦希尔德小姐相信我其实是弗里特……?」 我都快烦死了,她怎么还在说这些废话。 「虽然很难相信……但我不得不相信。因为尼伯龙根在你手里。」 我点了点头。既然有确凿的证据,那么她就是勇者弗里特这件事毋庸置疑。 「那,那么!」 芙蕾德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因为她的动作太突然,声音也太突然,我吓了一跳,眨着眼睛看着她。 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是担心我不相信她吗? 「……吓死我了。你突然怎么了?」 「那,呃,就是说,那那那,布伦希尔德小姐以前,以前说过……?就是,关于我。就是说……」 「我说什么了?」 她说话结结巴巴的,比平时还要严重两倍,我完全听不懂她想说什么,于是歪着头问道。 「那,呜,那呃……喜,喜欢我,就是说……以前的我!虽然是以前的我!但,但是,喜,喜欢我……」 啊。 我张着嘴,愣住了。脑子里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空。 「还,还有,还有,说性别无所谓……您,您肯定说过……?」 没错。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在还不知道芙蕾德其实是弗里特的时候,为了委婉地拒绝向我表白的芙蕾德。 当时,我用来搪塞的理由就是这个。 我说,我其实喜欢以前队伍里像徒弟一样照顾的队员。所以很难接受你的心意。 我真是个混蛋。竟然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 现在想想,没有比这更蠢的事了。这跟在她本人面前告白「其实我喜欢你」有什么区别。 「所,所以,呃……现,现在的我也,可以吗?可以,可以吗……?」 芙蕾德红着脸,靠近我问道。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冒冷汗。直到芙蕾德小心翼翼地伸出的手触碰到我的肩膀。 EP17. 无法逃脱 (4) 砰。 轻微的冲击感顺着后背传来,芙蕾德的脸庞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我的视线也随之转向了破旧废屋的天花板。 「啊……」 我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目光向下看去。 芙蕾德再次映入眼帘。她跪坐在我身上,双腿分开,像钳子一样夹住我的腰,俯下身,凝视着我的脸。 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黑发轻抚着我的脸颊,痒痒的。 曾几何时,那张娇小可爱的少女面庞如今染上了期待和兴奋的红晕,散发出一股奇妙的性感。 「芙,芙蕾德……?」 我尴尬地喊着她的名字,扭动着躺在地上的身体。或者说,我想扭动身体。 「布伦希尔德小姐……」 「等等,芙蕾德,先让我……」 我动不了了。 是因为一整天的逃亡让我筋疲力尽了吗?不,不是的。 长时间的奔波让芙蕾德也同样疲惫不堪。问题不在于体力,而是纯粹的力量差距,就像枷锁一样牢牢地禁锢着我。 想想也是,芙蕾德这丫头,虽然个子矮小,但毕竟是大剑战士,力量应该比我大吧……? 虽然发动「强腕」后我的力量会更胜一筹,但平时的话,她的力量确实略占上风。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我动不了……!」 ……实际体验后才发现,那哪是略占上风啊,简直是如果不使用「强腕」就完全无法挣脱的程度。 「布伦希尔德小姐……您知道我的心意吧?」 芙蕾德俯视着我,嫣然一笑。 那并非少女般天真烂漫的笑容,而是……怎么说呢,像是成熟女性对着心仪之人撒娇时的妩媚笑容,与可爱完全不沾边。 仔细想想,这也很正常。虽然她看起来很年轻,但如果她真的是弗里特,那她二十岁的说法也应该是真的。 「我喜欢你。我喜欢布伦希尔德小姐。每次看到布伦希尔德小姐,我的这里,这里就怦怦直跳,难以自持。」 芙蕾德抓住我的手腕,拉到她的胸口紧紧贴着,用迷离的语气呢喃道。 「嗯……您看,我的心跳得这么快。从以前开始,一直都是,现在也是。」 轻甲下微微的柔软触感包裹着我颤抖的指尖。 「您感觉到了吗……?」 剧烈跳动的心脏清晰可闻,那激烈的搏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是爱。是的,这就是爱。」 芙蕾德用我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胸部,用梦呓般的语气再次向我倾诉她的爱意。 「我爱你。」 这句话中蕴含的沉重情感让我无法呼吸,更别提拒绝了。 「就像您曾经爱我,爱着弗里特那样。我也爱着您,布伦希尔德小姐。」 「……」 就算我想拒绝,也无能为力。 ◆◆ 被自己招致的灾祸所压垮。我的故乡有这样一句歌词。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会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现在……可以了吧?没关系了吧……?」 芙蕾德俯视着我,脸上写满了「既然两情相悦,还有什么问题」的表情。谎言套着谎言,我已经找不到任何辩解的余地了。 事到如今,我该如何解释? 我之前说过的话,关于我喜欢以前的同伴——弗里特——的那些话,全都是谎言。 说实话,我完全无法预料芙蕾德听到我坦白后的反应。 这个女孩费尽心思找到了躲在赫尔沃尔的我,并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以我同伴的身份和我相处了几个月。 现在回想起来,她对布伦希尔德的感情已经近乎执着了。 对这样的芙蕾德坦白,告诉她之前那些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都是为了逃避现实而编造的谎言? 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别说是好结果了,甚至可能会引发最糟糕的后果。对她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欺骗。 就算她因为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真相而像暴力游戏主角一样暴走,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怎么办?这,这该怎么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不,我根本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噩梦中的场景:我一丝不挂地宣称自己是母狗。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个噩梦可能会变成预知梦。 『我,我无话可说……!』 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弗里特,所以才随口编了个借口……结果事情却变得一团糟。 当时我还自鸣得意,觉得自己编了个天衣无缝的借口,没想到到头来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说的话只是暂时化解了当时的危机,结果却等于送给了芙蕾德一张「布伦希尔德免费使用券」。 真是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些话都是我自愿说出口的,怨不得别人……但说实话,我还是觉得很委屈。 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编造借口的对象,芙蕾德,就是弗里特本人? 如果我知道,我还会这么说吗? 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说那种话。因为我完全可以预料到现在的结果。 但没有人可以改变过去。后悔总是姗姗来迟,就像治安混乱的乡村小镇的警察一样。 我什么都无法挽回,而我脱口而出的话带来的报应已经降临,沉重地压在我的身上。 ——紧紧地压着。 以一种非常物理的方式。 「芙蕾德……等等,等等,听我说。那个,就是,我之前说的话……就是,我不是讨厌你,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 我满头大汗,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摆脱困境。 「以前,因为我太弱小,所以失去了你。所以你离开了。但是,现在,不会再这样了。不需要再这样了。现在。」 芙蕾德用双手捧着我的脸,轻声说道。 我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几乎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她那双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却又带着一丝疯狂的光芒。那眼神是如此强烈,让我一时之间感到无比的压迫感。 「我不会再放开你。不会再失去你。不会再被任何人抢走你。所以请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布伦希尔德小姐。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你可以对我坦诚相待了对我,还有对你自己。」 坦诚相待个屁啊!我想坦白的是,我想让你保护我啊……! 我不停地转动着眼珠,浑身颤抖。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手脚也跟着发抖。我有一种预感,某种无法挽回的事情已经开始了。 就像被无法躲避,也无法阻止的巨浪席卷,沉入深海之中……一种恐惧而又绝望的预感。 「不,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现在的情况……!总之,请你冷静一下……!」 就像掉进沼泽的人拼命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一样,我拼尽全力做出的最后抵抗—— 「……不行。现在,已经……我再也忍不住了。」 瞬间化为乌有。 被芙蕾德俯身下来的嘴唇堵住了。 「唔……?!」 我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腰部猛地一颤。 相贴的嘴唇如同烙印般滚烫。 ◆◆ 即使在寒冷的大地上奔波了一整天,她的嘴唇依然柔软无比。 芙蕾德半闭着双眼,嘴唇紧紧地贴着我的嘴唇,轻轻摩擦着,将我的嘴唇撬开。 然后。 一条光滑的肉体猛地探入我因为惊慌而微微张开的唇缝之间。 「唔,唔唔……」 我下意识地想要咬紧牙关,却又强忍着,任由那股热浪席卷我的全身。好烫,烫得我快要融化了。 芙蕾德的舌头在我的口腔中肆意搅动,缠绕着我的舌头。初吻的感觉就像嘴里含着一块燃烧的果冻。 芙蕾德的舌头在我的口中探索着,她用膝盖紧紧地夹住我的腰,并用双手按住我的胳膊和头部。 就像蜘蛛捕获猎物一般,彻底地,让我无法逃脱,也无法反抗。 她执着地缠绕着我的舌头,并将我们交缠在一起的唾液推入我的口中。 令人头晕目眩的浓烈气息,甜蜜得让人颤抖。滚烫的液体顺着我的喉咙流入我的体内,用她的气息填满我的每一个角落。 「唔,嗯……」 我的背部一阵痉挛,双腿不停地挣扎着。 平时的力气都到哪里去了?我的挣扎是如此无力,甚至连木地板都无法撼动。 「舌头,嗯,等等。啊,住手……!麻了,又麻又烫,我,我使不上劲……!」 我浑身无力。每当我试图移动身体时,芙蕾德的舌头就会舔过我的舌头,向我传递着如同闪电和火焰交织般的刺激。 布伦希尔德的身体比我想象的还要敏感。 不,或许这不是布伦希尔德的敏感,而是……我比想象中更容易被这种感觉所支配。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我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一种情况。 我只能做一件事。 沉溺于芙蕾德的呼吸和触感之中,无力地,像触电的软体动物一样,任由身体无助地颤抖。 ◆◆ 啾啾。啾啾。 粘稠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我们相互亲吻,舌头交缠,交换着唾液,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不知不觉地搂住了芙蕾德的头部。 我发誓,这不是我的本意。 应该说是我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我搂着芙蕾德的头部,与她舌吻,那是因为…… 对,在快要窒息的朦胧意识中,我的双臂因为过度刺激而反射性地搂住了她。 但芙蕾德似乎将这视为我默认的许可。 「哈啊……」 芙蕾德的舌头依然与我的交缠在一起,只是稍微离开了我的嘴唇,她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并将手悄悄地伸进了我的上衣里。 应该保护我的胸甲,不知何时已经被脱掉了。 「布伦希尔德小姐……是这种味道啊。像是裹着糖衣的柠檬。」 「哈啊…. 哈啊….」 我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也没有力气阻止她的手。我只能无力地瘫软着,急促地喘息着,胸部剧烈地起伏。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身体却异常燥热。就像在发高烧的状态下,又喝了很多烈酒一样。 「芙…蕾…德…」 我只能勉强吐出她的名字,除此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嗯,啊啊…!」 ……我也没有机会再说些什么了。 芙蕾德的手指解开了我上衣的扣子,探了进来。 纤细、滚烫、柔软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腰部和小腹,最终停留在突出的柔软之上。 噗嗤。 我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在芙蕾德的手指覆盖住我的胸部,并用力按压的那一刻。 「布伦希尔德小姐,布伦希尔德小姐……」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却又细腻,就像在轻抚刚出生的婴儿。 为了不影响挥剑,我一直用上衣和胸甲压着的胸部,如今被芙蕾德的手指抓住,轻轻揉捏着,颤抖不已。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不像接吻那样刺激,但却痒痒的,而且逐渐变得越来越热。 就像在炎热的夏天里感到口渴,渴望得到更多水分一样。因为刺激不足,反而更加渴望得到更强烈的刺激。 直到芙蕾德的手指捏住我胸前突起的粉红色蓓蕾,并轻轻揉搓。 「啊……?!」 我猛地向后仰起头,全身剧烈地颤抖着。感觉就像一道细小的闪电化作尖刺,刺入了我的胸膛。 不仅如此,那道闪电似乎还停留在了我的胸口,不停地跳动着,并蔓延到我的全身。 「嗯,啊,啊啊……?不行,这,这是什么……!」 不,等等。求你等等。停下来。这,这到底是什么……! 我,我无法忍受这种刺激。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捏着我硬挺的乳头,轻轻地揉搓玩弄着。 我发出了一声从未想过的呻吟,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搅得心烦意乱。 芙蕾德似乎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脸上却充满了满足感,她解开了我上衣剩下的扣子。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啪。 芙蕾德一边玩弄着我的乳头,一边用另一只手脱掉了我的上衣。 我难堪地扭动着身体,直到她脱掉了我的内衣,将我的胸部完全暴露出来,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当然,就算我反应过来了,也于事无补。 「等,等等,芙蕾——」 「哈啊.」 芙蕾德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的胸部,然后用嘴唇含住了我硬挺的乳头。 「嗯……!」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用原本想要推开她的手搂住了她的头部,腰部也随之向上弓起。 炽热的呼吸从我紧咬的牙缝中泄露出来。 「哈,嗯,嗯……」 芙蕾德轻轻地咬着我的乳头,用舌尖舔舐,像婴儿吸吮母乳一样吮吸玩弄着。有时她还会咬住我的乳房,留下齿痕。 「嗯,嗯,啊啊…!」 她用左手揉捏着另一侧的乳房,轻轻地弹弄着颤抖的乳头,或者用指尖滚动着;右手则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腰部和脸颊。 「啊,不行,这,真的不行……!」 我再也忍不住要呻吟出声了。 这怎么忍得住?不可能。我根本忍不住。这,这……! 「啊,啊啊…!」 芙蕾德拉扯着我的乳头,同时咬住了另一侧的乳头。终于,我压抑已久的呻吟声从我张开的嘴唇中泄露出来。 我浑身颤抖着,难堪地达到了高潮。腿间流出的淫水浸湿了我的衣物。 「这么快就到了……?啊哈,你真敏感啊,布伦希尔德小姐。」 我的反应让她无比满足吗? 芙蕾德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再次吻上了我的嘴唇。 她抚摸着我腰部的手向下移动,解开了我裤子的皮带。 我无力反抗。 或者说,我没有反抗? 我已经分不清了。 我的大脑已经被快感融化成了一团浆糊。 所以我只能呢喃着芙蕾德的名字,紧紧地搂住她的头部和后背。 我用急促的呼吸声盖过了理智的警告,并将舌头伸进她的口中,与她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咔哒。 腰带的扣子被解开,皮裤顺着我的臀部滑落下来。 我不由自主地微微抬起臀部,方便芙蕾德脱下我的裤子。 然后。 EP17. 无法逃脱 (5) 芙蕾德轻柔地与我舌吻,让我口腔再次充满她的气息和味道,然后缓缓舔舐我的身体,慢慢褪下我的皮裤。 紧身皮裤挂在芙蕾德的指尖,缓缓下滑,如同滑过雪白大腿般顺滑。 呼——一股浓郁的柠檬香气,如同呼吸般从我的双腿间弥漫开来,笼罩着芙蕾德的脸庞。 「哈啊……」 浓烈无比的体香。芙蕾德像吸食毒品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纤细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微张的嘴唇间,甜蜜的唾液滴滴滑落。 她的唾液滴落在我的小腹上,我感到一阵阵如同滚烫的蜡油滴落般的灼热,不禁轻轻呻吟出声。 「……我来脱掉它。」 明明已经在脱了,还说什么呢。 我的裤子已经滑过胯部,褪到大腿中部,将原本遮掩的大腿内侧和内裤完全暴露出来。 滋噜。 内裤和裤子之间,黏稠湿滑的液体,如同蛛网上的露珠般拉出一条细丝。 原本朴素的白色内裤,还有半褪的皮裤裆部,都被某种液体浸湿,染成了深色。 奔跑时流下的汗水,以及并非汗水的其他液体……也就是,那,个…… 「竟然湿成这样……真淫荡啊。」 ……我的淫水。 芙蕾德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我无言以对,我羞红了脸,像是要躲避她的目光般扭过头去。 这样不行,真的不行……但我却无力拒绝。现在已经。 ◆◆ 在我滚烫的脑海中,那早已残破不堪、几乎只剩下残渣的理智低语着。 如果现在揭穿当时的告白是谎言,导致芙蕾德离开,你能独自承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吗?你能独自面对这一切吗? ……不可能吧。如果可能的话,勇者和圣剑根本就不会存在。 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人变强的程度也是有限的。 正因如此,我需要芙蕾德。我需要一个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当我到达极限,即将倒下的时候,在我身边扶持我的勇者。 我需要芙蕾德。正因为需要,所以我必须束缚她。正因为需要,所以我必须接受。她的爱意,她的愿望。 即便这种方式,是欺骗她、欺骗我的内心、欺骗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布伦希尔德,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的理智如此劝说着我,让我毫无抵抗地将身体交给芙蕾德。 这想法有点——不,是非常自私。自私的行为,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我就无法活下去。在这个世界,以这副身体。 「嗯……」 如此低语的并非只有理智。日益膨胀的本能也在向我诉说着。 明明并非真心讨厌,只是被揉捏和轻咬乳头就高潮了,为什么还要拒绝呢? 只是这样简单的挑逗就如此……如此舒服的事情,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接受它,享受它吧。 它不断地诱惑着我。用我从未体验过,也从未想过会体验到的女性的快感。 ……我无法拒绝。 理智的低语,本能的诱惑,还有芙蕾德舔舐我小腹,轻柔抚摸我积满唾液的肚脐时的呼吸。 这一切都在瓦解我,消磨我,将我抵抗的力量和抵抗的意志彻底化为乌有。 「哈啊……!」 就像我从微张的嘴唇间吐出的灼热呼吸一样。 噗通。 完全褪下的裤子像湿毛巾一样落在地板上。 我没有感到寒冷,反而觉得很热。全身都热了起来。 「哈啊……哈啊……」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布满红印的胸脯被唾液浸湿,闪闪发光,微微起伏。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让我感觉脑袋都要沸腾了。 这是期待?是欲望? 还是其他的什么? 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明明是我的情感,我却一无所知。 「布伦希尔德小姐……可以吗……可以做吗……?」 「叫我,希尔德……」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原因, 「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抓住我的双腿,轻轻分开。 我顺从地张开双腿。 滋啦一声, 紧贴的大腿内侧分开时发出黏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 无力张开的双腿。雪白的大腿之间,正中央那块白色的布料,像泡了水一样湿透了,几乎变得半透明。 虽然躺着我看不到,但从芙蕾德的眼中,我能看到我的内裤已经完全湿透,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淡柠檬色的阴毛。被爱液浸湿而闪闪发光的肌肤。 从未被触碰过,紧紧闭合的缝隙,以及缝隙间微微颤动,滴落着水珠的红色嫩肉。一切的一切。 「希尔德小姐的这里……好漂亮。」 芙蕾德低声赞叹着,露出了微笑。 「嗯……」 我躲避着她的目光,轻轻咬着嘴唇。 ……有点,害羞。 因为我如此赤裸的模样。因为沉溺于快感中的呻吟。因为兴奋地流淌着淫水,渴求更多刺激的阴部。 据说人的情感终究无法摆脱肉体的影响。 布伦希尔德的身体正在侵蚀我,逐渐改变我的精神。如同烙印在罪人身上的印记,无法抹去,也无法忽视。 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在芙蕾德注视着我阴部的目光下,我感到无比羞耻,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我已经改变了。变成了一个被吸吮乳头就会高潮,露出双腿就会羞红脸的「女人」。 「害羞了吗……?希尔德小姐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来到我双腿间的芙蕾德,似乎觉得我这副模样很有趣,笑着拉扯着我内裤两侧的小蝴蝶结。 丝的一声,蝴蝶结的绳子无力地松开了。 固定着内裤的蝴蝶结一松开,被爱液浸湿的白色布料便滑落下来。 温暖的空气直接拂过我的阴部。 涌出的大量爱液。 我的阴部已经兴奋到了极点,仅仅是想到最终将私密之处暴露在芙蕾德面前,就忍不住流出了黏稠的爱液。 女人的身体都是这样的吗? 「好淫荡……」 不,似乎并非如此。就连芙蕾德都有些惊讶,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太淫荡了」。 涌上心头的羞耻感让我脸颊发烫。而这羞耻感又刺激着我的阴部,再次流出了爱液。 「啊啊,这么多……我,我来帮你擦干净。」 芙蕾德抓住我的大腿,低下头轻声说道。说要帮我擦干净流出的爱液。 当然,她指的并非是用手帕擦干净。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我知道,并且已经决定接受,所以我更加张开了双腿。 为了让她更方便…… 缓缓地…… 「hia——!」 抚摸我的阴部。 「hi——!haaaaa!」 芙蕾德的手指划过我的阴唇,触碰到阴蒂尖端的那一刻,我扭动着腰肢,发出难耐的呻吟。 这感觉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仿佛整个骨盆都被电流击中一般。 当然,这仅仅是个开始。 ◆◆ 芙蕾德抓住我向上抽搐的大腿,轻舔着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另一只手则抚摸着我的阴部。 「嗯,啊……!嗯,hi……」 她用整个手掌紧紧按压着,画圈般揉搓,又像弹钢琴般轻轻敲打。如同要将我体内的汁液全部挤出来一般。 食指和无名指分开我的阴唇,中指则快速地摩擦着暴露出来的阴蒂。 「hi——!haaaaa!」 这,我受不了了。 这根本不是可以忍受的感觉。 「haaaaa!」 眼前一片空白,我的腰猛地向上挺起,喷涌而出的爱液浸湿了芙蕾德的脸庞。 「haaaa……」 芙蕾德像接受圣油洗礼的教徒般,半闭着双眼,身体颤抖着,沉浸在极乐之中。她将我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更加贴近我。 近到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粗重而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阴部。 「嘶噜。」 芙蕾德用舌尖舔舐着自己的嘴唇,品尝着我的爱液。她的手指抓住我双腿间的穴口,左右分开。 滋啦。 紧紧闭合的缝隙张开了,露出充血红肿、微微颤动的内壁。 肿胀的阴蒂,紧闭的上穴,以及被粉红色薄膜半遮盖的下穴。一切的一切。 就这样,我将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她面前,在刚才高潮的余韵中,急促地喘息着,身体微微颤抖。 做好了迎接任何东西进入的准备。 「啊……?」 就在这时。 「有,有膜……?」 将脸埋在我双腿间,分开我阴唇的芙蕾德,突然惊讶地叫出声来,说了一句近乎蠢话的胡话。 「哈,哈……你说什么,废话……当然有了。怎么可能没有……?」 竟然因为有处女膜而惊讶,芙蕾德啊,这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合适吗?就连我兴奋的心情都冷却下来了,真是蠢到极点。 要不是我已经决定接受这一切,换做普通情侣,说出这种话,关系立马就玩完了。 「不,啊,那个,呃。啊,就是说……那……」 芙蕾德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在我听来意味着什么,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就是,就是说,我以为,冈瑟那家伙已经,已经……」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所以这家伙一直以为我,布伦希尔德,被冈瑟那家伙给……了?我的天。 「哈……跟那家伙做什么。我疯了才会那样……。」 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无语。 「你一直都这么想?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呜,啊呜,那个……对不起……!」 芙蕾德连忙道歉。 「对不起,但是……那,那么,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虽然道歉了,但她还是执着地追问,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似乎无法完全消除心中的不安。 「哈……」 这家伙怎么像个处男似的这么执着,真是让人无语。不过,仔细想想,换做是我,大概也会这样,所以我也没资格说什么。 曾经在评论区用几十条评论慷慨激昂地论述女主角是否处女的重要性的人,哪有资格指责芙蕾德现在的样子。 「……没有。差点就被……不过我马上就逃走了。」 所以,我没有责备她,而是乖乖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担心的那种事根本没有发生。 当然,如果当时我没有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你担心的那些事就真的会发生了…… 我疯了才会说出来。这种真相既不能说,也不应该说。 如果我说出我不是布伦希尔德,只是穿越到她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芙蕾德会是什么反应? 最坏的情况,她可能会掐死我,让我把身体还给布伦希尔德,或者四处寻找消灭我灵魂的方法。 「呜……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芙蕾德以为自己说的话伤害了「布伦希尔德」,一脸沮丧地道歉。 「……没事。不用道歉。」 我轻轻摇了摇头。应该道歉的人大概是我才对。 我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感到内疚,这种感觉像针一样刺痛着我的胸口。 所以,我。 「没事的,所以……」 我强颜欢笑,用双腿缠住芙蕾德的身体,轻声说道。 「……继续吧。」 说出了她现在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 舔。 芙蕾德的舌尖舔舐着我的阴蒂。 「嗯!啊啊,啊……!好,好舒服……hi,嗯,啊……」 一开始很温柔。然后,逐渐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 然后。 滋啦。 「haaaaa!」 柔软的嘴唇轻轻咬住阴蒂尖端的那一刻,一个光滑修长的东西滑进了我的体内。 芙蕾德的手指。被爱液和唾液浸湿的手指强行挤进狭窄的穴口,肆意搅动。 「哈,哈……hi……」 滋啦,滋啦。黏腻的水声不断响起。 每当芙蕾德的中指进入我的体内,里面的褶皱就欢快地颤抖着,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指,仿佛在乞求更多。 更深,更里面。 仿佛在请求她用自己的颜色将我的一切都涂抹一遍。 「嗯,啊,嗯,哈……!啊啊,啊!啊,hi……」 温柔的动作逐渐变得难以捉摸地快速起来。 一根手指变成了两根,在里面疯狂地扭动,将处女膜破裂流出的鲜血和大量的爱液混合在一起,冲刷得干干净净。 「haaaaa!」 中指和无名指。舌头。牙齿。呼吸。这一切都在肆意地玩弄着我的阴部,舔舐、摩擦、啃咬,将它染成鲜红色。 「嗯,哈,等等,hi!哈,啊!ha……」 一波又一波的快感不断堆积。伸直的双腿微微颤抖,靴子里的脚趾也不断地蜷缩、伸展。 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眼泪,唾液,爱液,我体内所有的液体都流了出来,浸湿了地上的斗篷。 我不禁伸出手抓住芙蕾德的头发,将我的下体在她脸上摩擦,扭动着身体。 就这样,我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许久之后。 「haaaaaaa!!」 积攒已久的快感在一瞬间爆发,如同海啸般席卷我的全身。猛烈到将理智和罪恶感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我仰起头,翻着白眼,咬着舌头,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喷泉般涌出的爱液将芙蕾德的全身都浸湿了。 ……我的意识就在那一刻消失了。 EP17. 无法逃脱 (6) 昨晚,我怀着欺骗芙蕾德的罪恶感,以及对这种行为本身的抗拒,还是把自己交给了她。 在我读过的小说里,故事走向完全不同。但为了能活到最后,我似乎只能这么做。 芙蕾德很高兴,觉得自己的爱终于有了结果。但她只是被我的谎言和演技骗了,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我不爱她。 看着她的脸,我会觉得她很可爱,忍不住微笑;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金丝雀的歌声;在她身边,我感到安心,又想保护她…… 但那只是,怎么说呢,就像是对亲近的妹妹或学妹的喜爱?大概是那种感觉吧?对吧? 爱是比这强烈得多的情感。就算我这种恋爱都没谈过的人也知道。 爱是,眼里只有对方,再也看不到其他;分开的时候,思念和渴望会填满整个大脑。 在一起时,心脏会疯狂跳动,甚至难以呼吸,就是那种激烈而极端的情感。 所以,我对芙蕾德的感情和爱相去甚远。和爱相去甚远……应该说是……好感。对,应该说是好感。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没有爱,纯粹是出于算计的第一次。 正因如此,即便我决定把身体交给芙蕾德,也没想过这会是件愉快的事。 我曾经在哪儿听说过,没有爱情的关系只会空虚而乏味。 ……但是,就算是因为算计而上床,也不代表没有快感。非但没有,反而非常……那个……怎么说呢…… ……爽爆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完全忘记了算计,只是一味地渴求更多,最后甚至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 ◆◆ 「呜啊啊……」 在晨曦中醒来,我发现自己正抱着芙蕾德,躺在她的斗篷里。我坐起身,捂着脸呻吟。 昨晚我的样子,一醒来就如走马灯般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在接连不断的刺激下,我流着眼泪,伸出舌头,满脸口水地喘息,丑态百出。 昨晚真是激情四射,以至于我的上半身满是红色的吻痕和细小的牙印,斗篷滑落后,这些痕迹一览无余。 这对我来说,真是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啊啊……」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 哈,该死。 我疯了。真的疯了。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怎么能以那种,下流又粗俗的样子…… 羞耻感让我闭上了眼睛,但那些记忆反而更加清晰。 越想越痛苦,我只好左右摇晃着脑袋,努力把那些记忆甩出去,然后起身。 嗖。 清晨的冷风轻轻拂过我裸露的身体。下半身也和上半身没什么两样。 双腿上满是各种痕迹,红一块紫一块的。骨盆内侧隐隐作痛,腰和大腿也有些酸痛。 还好没有汗渍或水渍,看来我昏过去之后,芙蕾德用什么布料帮我擦了身子,然后才睡的。 「嘶……」 一不小心,昨晚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我咬着嘴唇,拿起挂在简陋木架上的内衣裤和外套。 虽然上衣还能穿,但内衣裤已经破烂不堪,根本没法再穿了。多亏在夜里晾干了,现在勉强还能穿上。 虽然上面沾满了淡淡的腥味和浓烈的柠檬味,而且与其说是晾干了,不如说是冻干了…… 「……没办法。」 我现在是逃犯,哪有资格挑三拣四的。 除了这身衣服,我没有其他衣服可换,所以我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重新穿上沾满我体液的衣服,要么就只穿一件上衣、盔甲和斗篷,下半身一丝不挂,变成一个暴露狂女骑士。 如果只有这两个选择,我想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前者吧。 「铁面」布伦希尔德或「通缉犯」布伦希尔德听起来还算好。 要是被冠上「暴露狂」布伦希尔德或「一览无余」布伦希尔德之类的外号,我肯定会羞愧得想死,然后直接倒地不起。 估计死了都闭不上眼。要是真有那种外号的话。 ◆◆ 我穿上内衣,套上棉袄,再穿上胸甲和肩甲,紧紧地系好。 「……芙蕾德。该起床了。天亮了。」 我轻轻地摇晃着还在熟睡的芙蕾德,把她叫醒。 和我只穿了靴子不同,芙蕾德似乎还穿着内衣,只是脱掉了盔甲和外衣。 也是,我还没来得及帮她脱衣服就昏过去了。 沾了我的体液的上衣需要晾干,但内衣应该没必要脱下来吧。大概。 「嗯……」 芙蕾德翻了个身,发出梦呓般的呻吟。 盖在她身上的斗篷滑落到一旁,露出了她雪白的腹部和大腿之间的一块布料。 「……黑色。」 芙蕾德的内衣上下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布料上绣着华丽的图案。 而且布料本身并不致密,反而有些稀疏,看起来有点半透明,和我的纯白内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想到,她还挺大胆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长着一张适合穿小熊图案或小兔子图案内裤的脸,却穿着这种内衣,虽然说不上不合适,但总感觉有点违和。 算了,不管了。 「好了好了。起床吧,芙蕾德。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得赶紧离开。」 我又催促了一遍,轻轻地摇晃着说梦话的芙蕾德。她这才像是终于醒了,发出一声轻吟,睁开了眼睛。 「嗯……希尔德小姐……?」 她一醒来就扑进我怀里,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傻笑着。怎么说呢,虽然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但……也有点可爱。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嘴里好像有股甜味,我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然后猛地一惊,坐直了身子。 我刚才做了什么?舔着自己的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我在干什么啊?感觉像是在勾引她一样。 我一定是疯了。 尴尬让我脸颊发烫。 真的,希尔德,你给我清醒点。体验过女人的快感,不代表你也要变成女人啊。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呼。」 我用手扇着风,让脸颊的热度降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决定把昨晚的丑态深深地埋藏在记忆深处。 ◆◆ 也许是因为恢复了理智,她也开始觉得昨晚的事情不好意思了。 用融化的雪水洗了把脸后,芙蕾德每次和我说话都比平时更扭捏,脸也红得像苹果。 「嘿嘿……」 她时不时地转过头去,躲避我的视线,发出低低的傻笑。 如果不是因为她就是昨晚让我昏过去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是那个我一直想要避开的原著重要人物,我或许会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嘻嘻。」 呃,嗯……怎么说呢……其实现在也……挺可爱的,总之就是这样。 当然,现在不是沉迷于芙蕾德的可爱,摸摸她的头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 「哈啊啊……」 所以我乖乖地放下了下意识抬起来的左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用冰冷的雪水漱了漱口,让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我的理智终于恢复了,同时也开始担忧起未来。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我并非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如说正相反。要做的事情太多,反而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就像一个孩子,直到开学前一天才想起还没做的暑假作业。 我该做什么? 我该从哪里开始? 我绞尽脑汁,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我读过的小说里的事件,以及小说背景所设定的游戏设定。 距离我读完原著小说已经快十个月了,记忆有些模糊,但一些重要的信息我还记得大概。 原著中,附身到弗里特身上的人为了变强而采取的手段。 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宝物和奇遇。 他经历的事件以及解决这些事件的方法。 还有,为了补充战力而招募的新同伴的详细信息。 「新同伴……现在还不行。」 首先,招募新同伴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原著中,弗里特可以招募的同伴一共有三个。附身者招募了其中两个,对剩下的那个看都不看一眼。 他说那个女人虽然一开始有点用,但到后期就会变成一颗定时炸弹,招募她只会后悔。 所以我得在剩下的两个人里选一个,或者想办法把她们两个都拉拢过来……但遗憾的是,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招募她们。 一个属于教会,以我们现在的通缉犯身份,根本无法接近;另一个则需要拥有足够的武力之后才能招募。 虽然招募本身并非不可能,但如果等级太低就让她加入队伍,会被追杀她的敌人团灭,然后被活活吃掉。 至少要能轻松干掉巨魔,才有机会招募她。 所以现在还不行。还不行。 「果然,首先要提升实力。」 想来想去,除了这个别无他法。无论做什么,首先都要有实力才行。 当然,也得先逃得更远一点才能开始提升实力。 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会追上来,我可没闲工夫悠哉地攻略地下城。 不,应该说根本进不去。 深层地下城由各国直接管理,我们根本无法靠近;中层地下城也挤满了冒险者,去了就会被发现。 下层地下城就算攻略了也没什么用。 「真是让人绝望啊……」 通缉犯的身份。这就是问题所在。 如果不把这个标签撕掉,无论做什么都会被阻碍。 但是……唉,真的。这要怎么撕掉啊? 拿着圣剑,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解释一切都是误会和诬陷?没错,这样就能摆脱通缉犯的身份了。 然后,冈瑟,或者海德曼就会随时掌握我的位置,暗中对我下手。 也就是说,为了洗清我的冤屈——虽然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并非冤屈的事情,但总之,为了摆脱这个类似于冤屈的东西,我首先要提升实力。 强大到即使我的敌人设下陷阱,我也能正面击溃。 这是我摆脱通缉犯身份的前提条件。 ……没有比这更矛盾的事了。 为了摆脱通缉犯的身份,我必须变强。而为了变强,我必须进入中层以上的地下城,与强大的敌人战斗,积累经验。 但是,要进入地下城,首先得摆脱通缉犯的身份啊? 真的,无解。 当然,除了地下城之外,小说里也提到了一些奇遇…… 但现在也行不通。那些奇遇大多是「勇者」专属的,或者至少需要达到一定的武力值才能获得。 啊。有一个例外,一个值得一试的…… 但要得到它,我必须离开赫尔沃尔,回到莱茵王国。 ……真的没问题吗? 说实话,我觉得我一回去就会被抓起来,关进地牢里。 如果好好解释的话,芙蕾德毕竟是圣剑勇者,他们或许会放她一马,但我觉得他们不会放过我。 为什么? 在这个类似于中世纪的世界,损害高层人士的面子本身就是死罪。 布伦希尔德抛弃了勇者队伍和国家,让国王和贵族们在国际上丢尽了脸。他们不太可能轻易赦免这样的罪人。 即使她的行为有充分的理由。 虽然很不合理,很荒谬……但又能怎么办呢?等级制度就是这样。 不满的话,就只能去死了。 EP18. 逃亡 (1) 人们总是会产生错觉。 以为自己要走的路,自己前进的方向,仅仅取决于自己的意志和决心。 但是,真的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又有几个呢?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像遭遇海难的乘客一样,被周围的环境和其他人的意图裹挟着,跌跌撞撞地活着。 说什么一切行动都按自己的意愿进行,不过是些自以为是之徒的胡言乱语,他们把世事看得太简单了。 ……你突然问我为什么说这些? 那,怎么说呢…… 「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背叛的骑士布伦希尔德!」 因为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 离开废弃房屋南下仅仅半天,我们就遇到了追击我们的一群人。 「叛徒布伦希尔德,还有……旁边的女人是谁?协助你逃跑的同伙吗?」 和装备参差不齐的冒险者不同,这几十个男人穿着同样的衣服,戴着同样的盔甲。 从他们训练有素的严明军纪来看,应该是附近某个贵族的私兵吧。 六十名身穿胸甲的精锐士兵……还有六名全身甲胄的骑士吗? 虽然看得出来是仓促召集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就算不是王国骑士那样的正规军,只是一介贵族私兵,只要被册封为骑士,至少也拥有银牌冒险者的实力。 一对一打六场的话,倒是不难取胜,但如果六个人一起上的话,即使是贝莉塔也得放弃战斗选择逃跑。 「……不,是谁都无所谓。你们两个都放下武器,乖乖投降!」 一个骑着马的骑士用绘有狼纹章的长枪指着我,大声喊道。 一个蓄着像KFC老爷爷一样胡子的中年人。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指挥官。 「汪!汪汪!」 「呜呜……」 「嗷呜——」 是被中年人的喊声刺激到了吗?被其他骑士用皮带牵着的猎犬们一齐狂吠,用前爪刨着地面。 猎犬啊。真是老套。 在这个充满魔法的奇幻世界里,书会喷火,剑能发射光束,但追捕犯人时,似乎还是没有比狗更有效的工具。 「投降?」 我拔出长剑指向他们,回答道。芙蕾德在我身旁握紧拳头,发出低吼。 说实话,我以为她一看到敌人就会拔出圣剑开砍,但没想到她只是摆出了拔剑的架势,并没有主动攻击。 或许,她只是觉得对这些仅仅在执行公务的人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有点于心不忍吧。毕竟,那不是赐予她圣剑的初衷。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该像罪犯一样被抓走的事情。」 这番话一半是真心的。砍掉那些想绑架我的流氓的胳膊和腿,这罪不至死吧?严格来说算是正当防卫。 至于背叛莱茵王国的事,莱茵的军队要追究我倒也罢了,赫尔沃尔的正规军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我是清白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真是厚颜无耻……!你涉嫌屠杀七个小型拓荒村,暗杀47名冒险者公会成员,与深渊祭司勾结杀害女神教团的祭司,以及暗杀勃艮第勇者小队成员!」 然而,在追捕我的人看来,我已经是一个板上钉钉的罪大恶极之徒,就等着被套上项圈拖出去游街示众了。 「……还真不少啊。」 如果这些罪名都成立,就算投降了也会被直接烧死吧? 看来,他们把我的过往经历都翻了个底朝天,只要有一点可疑的迹象就全都扣到我头上了。 简直就是典型的猎巫行动。 「但全都是诬陷。」 我将剑尖指向他们,微微弯曲膝盖,摆出随时准备冲上去挥剑的架势。 「你是说你要否认指控并反抗吗?真是愚蠢!」 「那我要乖乖等死吗?明知道是诬陷还要束手就擒?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吗?」 「真是个不知悔改的罪犯!」 蓄着胡子的中年人勃然大怒,挥舞了一下长枪。这大概就是无声的进攻命令吧。 随着他挥舞长枪,周围列队的士兵们纷纷拔出刀剑,开始向我逼近。 手持盾牌和剑的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过来,长矛兵紧随其后,将矛尖指向我。 最后面的弓箭手们没有靠近我,而是搭弓上箭,左右散开。 这分明就是战斗姿态。我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但现在看来,想通过对话化解误会是不可能的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罪犯了。 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他们全部干掉,要么放下武器投降,任人摆布。 「狂妄的不是我,是你们!」 我猛地蹬了一下积雪覆盖的地面,向「敌人」冲了过去。手中紧握的长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说我和深渊祭司勾结完全是无稽之谈,其他的指控在我看来也完全是正当防卫。 即使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而不是我自己的标准来判断,我的行为也不构成犯罪。 但是,如果我乖乖投降,恐怕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关进监狱,遭受名为审讯实为酷刑的折磨。 别无他法。 对我来说。 「唔……没办法了……!」 对咬着嘴唇拔出圣剑的芙蕾德来说也是如此。 「来了!压制射击!瞄准头部和腿部!」 「那把剑,是魔法武器……!对付那女人就交给我威廉吧!」 「哈,哪有那么容易!那样的名剑,对你来说有点暴殄天物了吧!」 弓箭手们的箭矢像雨点般倾泻而下,两名全身甲胄的骑士争先恐后地朝芙蕾德冲了过去。 「喝啊!」 我在地上翻滚躲过箭雨,然后猛地站起身来,一剑刺穿了盾牌兵的面部。 「呃……」 盾牌兵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翻着白眼,浑身抽搐。飞溅的鲜血落在我的脸颊上,顺着往下流。 这仅仅是个开始。 「不想死就滚开!」 我用盾牌兵的尸体挡住另一个士兵挥来的剑,同时挥动长剑,砍断了从侧面刺来的一剑的第三个士兵的胳膊。 「啊啊啊……」 「滚开!」 盾牌兵捂着断臂倒在地上。 我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把他和后面的长矛兵一起撞倒,然后趁着这个空隙冲了进去,手中长剑如同暴风骤雨般左右挥舞。 「啊啊啊!」 「咔……」 惨叫声和鲜血喷涌而出。因为其他士兵和盾牌的阻挡,来不及躲闪的士兵们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我砍断了脖子和腰部。 被砍下的头颅掉在地上被踩烂,流出的内脏缠绕在我的剑身和手臂上,在飞溅的鲜血中漂浮。 对付这些士兵,用「强腕」纯属浪费体力。 我乖乖地封印了堪比巨魔的怪力,只凭借基础的力量和速度,加上这段时间练就的技术和经验,将他们一个个砍倒。 「拉开距离!用盾墙围住他,用长矛刺杀!」 等我一口气砍倒七个人之后,旁观的骑士中有两人向我走来,并向士兵们下达了新的命令。 嗒嗒嗒嗒。士兵们迅速拉开距离,将我包围成一个圆圈。 不愧是一辈子都在训练杀人技巧的人,即使亲眼目睹七个同伴瞬间毙命,他们也丝毫没有动摇。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乖乖退下了。」 我挥舞着长剑,将剑身和手臂上缠绕的内脏甩掉,叹了口气。 这种感觉真不舒服。夺走这些并非强盗的性命的感觉。 流出的内脏,飞溅的鲜血。浓烈的恶臭让我一阵反胃。 ——咔嚓! 从侧面射来的一支箭射中我的肩甲,擦过我的脸颊,那一刻,这种多愁善感的想法立刻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 「……好吧,那就奉陪到底吧。既然你们想这样!」 我轻轻擦拭着脸颊上的伤口,咬紧牙关。残存的一点良心和罪恶感被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制了下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简单明了的道理指引着我的剑。 灌注了明确杀意的剑,比之前快了一倍,也凶猛了一倍。 ——咔嚓! 足以将士兵连人带甲一起刺穿撕裂。 「你这魔女,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两名骑士突破包围圈冲了进来,向我挥剑砍来。 「少废话!」 我怒吼一声,迎着他们的剑锋,将他们的攻击挡开。 「这是你们自找的!听明白了吗?是你们自找的——!」 一切都让我心烦意乱。 只要我露出破绽,就会迎接像雨点般落下来的箭矢。每当我背对着他们,就会刺来挥来的长矛和刀剑。 还有,如果不使用「强腕」就无法轻易压制,只要我稍一分神就会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骑士们。 疼痛和失血转化为愤怒,将我的思绪染成一片血红。 这操蛋的世界。这群垃圾勇者。扎进我胳膊的箭矢的触感。野蛮贪婪的人类。变异的身体。咬着我腿的猎犬。 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没有马桶的厕所。疼痛。出了城就乱成一团的治安。难以下咽的食物。疲惫。无休止的厄运。暗淡绝望的未来。 所有积压已久的怨恨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都——去死吧!」 我发出充满怨恨和杀意的怒吼,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疯狂地攻击着。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砍碎撕裂,剁成肉泥。 「啊啊啊啊啊啊啊——」 积雪飞溅。飞溅的血花像樱花一样飘落,用热量浸染着雪原。 融化的雪汇成红色的河流。 ◆◆ 「哈……!哈啊……!」 当我终于恢复理智,把剑插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时。 我周围只剩下一个人还活着。 「我们走吧,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将染红的圣剑逆召唤回去,递给我一瓶药水说道。 「……去哪?」 我用筋疲力尽的声音问道。避开我和她制造的,由残肢断臂组成的血泊。 「去任何地方。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 芙蕾德转过头,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群山,回答道。 就这样,我们的逃亡开始了。 漫无目的地流浪,不断地砍杀追捕者。 讽刺的是,每当我砍杀一个追捕者,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在不断提升。 速度之快,与我过去几个月作为冒险者生活的经历完全无法相比。 ……真是讽刺啊。 EP18. 逃亡 (2) 自那次在废弃房屋里的初体验后,芙蕾德开始频繁地索求我的身体,大概每三四天一次。 她倒不会直白地要求我「张开腿」或「躺下」。 只是紧紧抱着我,用湿润的眼眸注视着我,轻柔地抚摸我的脸颊。这就是我们之间独特的暗号。 我将手覆在她手上并亲吻她,就代表同意;反之,如果我移开她的手,就表示今天拒绝。 当然,我从未移开过她的手。 我从未拒绝过芙蕾德的索求,一次也没有。 我没有脸拒绝。 我也没有拒绝的念头。 从我干掉第一批追兵开始,逃亡之路正式开启。 熟能生巧,即使是杀死追杀我们的无辜者,我也渐渐习以为常了。 没错,我的确习惯了…… ……唉。 习惯归习惯,内心却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虽然不像最初那样感到极度恶心,但每次杀人,我仍然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一种做着不该做的事的模糊不安感,一种胸口像被不断堆积的灰暗物质堵塞的郁闷感。 为了逃避这种阴暗的情绪,为了不去想它,为了把它彻底从脑海中抹去…… 我像沉入无底的沼泽般,将自己投入到欲望和快感的漩涡之中。 理智、情感,我的一切都被快感浸染、变得模糊……对我来说,这比任何东西都更强烈、更令人上瘾。 芙蕾德也是如此。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通常会在我们消灭追兵后,或是在当天晚上向我索求。 那个说着「与其你受伤,不如他们去死」而毫不留情地将追兵碎尸万段的芙蕾德。 但她内心深处,一定也像我一样,承受着类似罪恶感的压力吧。 我又有什么资格拒绝她的爱,拒绝她的渴望呢? 这个为了保护我,甘愿承受苦难与我并肩作战的小女孩,这个因为我的罪孽而成为杀人犯、亡命天涯的小女孩。 守护我的勇者。 只属于我的勇者。 ◆◆ 因此,每当芙蕾德投入我怀抱时,我都会毫无抵抗地笑着和她交缠在一起。 ……不,说「交缠」有点不准确。 严格来说,与其说是交缠,不如说是「奉献」。因为我和芙蕾德的行为,实际上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服务,或者说,玩弄。 只有我一个人会在快感中丑态百出地颤抖。 芙蕾德会从我的指尖到脚趾,在我的每一寸肌肤上留下她的痕迹,尽情地享用我的身体…… 「嗯……啊……」 「又……了吗?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希尔德小姐。」 而我,却从未碰过芙蕾德的身体,至少现在还没有。 ……那个,怎么说呢,接吻和拥抱之类的还是有的,但更进一步的事情,我还没做过。 所以,我们的结合与一般情侣的关系相去甚远,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半吊子行为。 芙蕾德甚至连内衣都不脱。 然而,芙蕾德对此似乎没有丝毫的不满。 只有我一个人在肉体欢愉中感到满足。而她的内心,一定堆积着无法满足的欲望和无法消解的苦闷。 原因……说实话,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未问过。 或许,她喜欢主动,而不是被动,所以仅仅是玩弄我就足够让她满足了。 或许,她希望由我先主动,而不是她自己提出要求。 又或者,还有什么我根本无法想象的其他原因。 总之,我们就以这种半吊子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 躲进废弃的村庄或遗迹过夜,杀死追兵,放弃暴露的藏身处,再次寻找新的藏身处…… 「咳,咳咳……!」 「……都说了让你逃了,为什么不听话呢。」 随着我每杀一个追兵,我的恶名就越传越广,到后来,我甚至成了比贝莉塔·拉德罗斯还要恶名昭彰的恶棍。 现在,人们甚至把我跟深渊祭司相提并论,还给我安上了「背叛骑士」、「莱茵的蛀虫」之类的夸张称号。 当然,称号虽夸张,但我的实力据说是只有三个骑士联手的水平。 据说我嫉妒其他队员实力的提升而试图偷袭,结果却连一个伤口都没留下,灰溜溜地逃跑了,是个卑鄙又可笑的女人。 这话倒也不算全错……但我也不是真的弱到三个骑士就能对付得了的程度。 我比那要强一点,真的。 我大概能猜到这种谣言散播的原因,可能是为了激励追兵吧。 如果「活捉我至少需要十名骑士」的消息传开,贵族或许还会继续追捕,但冒险者们肯定就不会再来了。 冒险者总是把报酬和性命放在天平上权衡,就算赏金再高,明知是送死的差事,他们也不会去做的。 所以,为了让他们觉得抓我不是送死,而是值得一试,才故意把我的实力压低了散播谣言吧。 总之,我的恶名日益增长,但芙蕾德却没有任何恶名。 不,应该说,关于她的传闻根本就不存在,就好像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无论是团体还是个人,追兵都只针对我一个人,他们甚至不知道我身边还有个叫芙蕾德的女人。 真奇怪。 「为什么会这样呢……?」 「嗯……我不确定,但可能是某个知道你身份的人在暗中操纵吧。」 我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我只是一个被评价为天赋异禀的普通骑士,而芙蕾德你,却是拥有勇者刻印和圣剑的勇者。」 我被打上了叛徒的烙印,但芙蕾德只是暂时离开了队伍,她仍然是拥有圣剑尼伯龙根的莱茵王国勇者。 一定有人不希望芙蕾德在我身边的消息传开,所以才刻意封锁了所有关于她的消息。 他们把我塑造成一个无可救药的恶棍,目的是为了在芙蕾德的现状曝光之前,秘密地将她处理掉或者抓回去。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没有关于芙蕾德的传闻。 「呃,嗯,是这样吗……?」 「嗯,大概吧。」 我怀疑的对象有很多。 莱茵王国、女神教团、冈瑟、海德曼……任何人都可能是幕后黑手。 如果莱茵王国或教团知道我们的事……他们肯定在等待机会除掉我这个勇者队伍的污点,然后带回芙蕾德,重新「教育」她。 为了把她培养成一个听话的工具,一个符合勇者身份的工具。 而对冈瑟或海德曼来说,这是在不引发外交冲突的情况下暗杀别国勇者的绝佳机会,所以他们也不希望芙蕾德在我身边的消息传出去。 我不知道是谁封锁了关于芙蕾德的消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不是为了芙蕾德好。 ……不过,这对我们也并非没有好处。 我的脸已经路人皆知,除了那种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我根本不敢踏足其他地方一步,但芙蕾德不一样。 除非是那种士兵把守、需要检查身份牌的大城市,否则像小城镇或村庄之类的地方,对芙蕾德根本没有戒心。 虽然为了保险起见,她会戴上兜帽,但总而言之,她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地方。 多亏了她,我们才能在逃亡的路上,随时补充旅行所需的物资和粮食。 我只需要躲在藏身处,让芙蕾德去村里买东西就行了。 顺便让她打听一下外面的传闻。 钱我们多的是。我积攒的钱,加上追杀我们的冒险者们「贡献」的钱袋,多的花不完。 那些为了我的赏金而来的冒险者。 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伸张正义,只是为了我的人头上的赏金。或者,是为了我的身体。 说什么「只要你当我们队伍的奴隶就饶你一命」? 真是可笑至极。 他们口中的「奴隶」可不是什么建筑奴隶或战斗奴隶,从他们眼中满溢的淫欲就能看出来。 杀死这种人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负罪感。虽然不应该这么想,但我内心深处觉得,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而且我事先也警告过他们很多次,让他们回去,还好好地把他们的尸体埋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至于钱,就当是他们的丧葬费吧。 托他们的福,我越来越富有了。损坏的装备也不用去铁匠铺修理,可以直接换新的。 这也真是讽刺。 EP18. 逃亡 (3) 「哈啊……呼呜……」 我丢开深深嵌入地面的长剑剑柄,捂着伤口,挣扎着站起身来,痛苦的呻吟声从齿缝间泄露出来。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是因为滥用强腕导致的脱力感吗?还是因为那支精准射入盔甲缝隙的箭矢? 「呜,呃啊……!」 我咬紧牙关,猛地将扎在左臂上的箭矢拔了出来。锋利的箭头刮过骨头、撕裂肌肉,伴随着喷涌的鲜血飞了出来。 ……哈,真他妈的疼啊。 我将拔出的箭矢扔在地上,咬牙切齿。 冒险生涯和逃亡生涯让我对疼痛多少有些适应了……但适应了不代表感觉迟钝了。 习惯疼痛,只不过意味着我能忍受痛苦继续战斗而已。被砍、被刺、被灼烧,这些感觉依然疼得要命。 布伦希尔德的第二个刻印特性,<冰霜之心>,虽然拥有减缓痛觉的功能……但我根本用不了,所以毫无意义。 启动冰霜之心的诀窍比强腕难上十倍不止,刻意去启动的话,十次有九次都会失败。 在逃亡生涯中,它真正发动过的次数只有区区两次。除了那两次之外,其他所有的伤痛都只能靠我的忍耐力硬扛下来。 真他妈操蛋。 ——咔嚓! 我怒气冲冲地抬起脚狠狠踩下,脚下的半死不活的家伙咳了几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咳咳……」 他叫什么来着?「入侵者」杰森? 芙蕾德进村的时候,这个巡逻员偷袭了我。 现在他腿断了,心脏被刺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不过作为一名有名有姓的冒险家,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我觉得即便在银牌冒险家中,他也算得上是顶尖高手了。 要不是之前缴获的那瓶解毒药水,我可能在第一次攻击时就中毒败北了吧? 这小子身为巡逻员,剑术居然比得上一般的骑士,我的盔甲都被他撕得破破烂烂,最后才勉强把他制服。 现在连这种家伙都来追杀我了……下次是不是该金牌冒险家或王国骑士团出动了? 真让人绝望。 他们大多数人都忙着堵截深渊地牢,哪有闲工夫追捕我这种小角色……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如果我的恶名继续这样增长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开始盯上我。 ◆◆ 几个小时后,芙蕾德回来了。她正拿入侵者杰森的尸体泄愤,把他剁得都快成肉泥了。 「……这样下去不行。」 我一边用绷带包扎着身上的剑伤,一边低声叹息道。 「嗯……?对,对不起。我没听清。」 芙蕾德转过身问我。她大概是太专注于肢解杰森了,连我的声音都没听见吧。 「嗯,我是说……」 我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向芙蕾德,再次开口。 「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逃亡。」 我用袖子擦去芙蕾德脸上溅到的血迹。 「那……」 「追杀我们的人越来越强,我们还能撑多久?总有一天会到极限的,你和我都会。」 这几乎是不言而喻的未来,毫无希望可言。 就算是勇者和他的同伴,在初期阶段,实力也和普通的王国骑士没什么两样。 现在我比那时更强了,对付三四个王国骑士应该不成问题…… 「换句话说,只要来十个人,就能把我拿下。」 我们现在还能活着,简直是侥幸。 多亏了全国各地遍布的未开发地区,我们才得以藏身。而且对王国来说,比我更紧急的问题多得是。 但这些理由都撑不了多久。 「……所以呢?」 芙蕾德看着我身上缠着的绷带问道。她是觉得这些伤都是因为她才造成的吗?她的声音低沉得令人心疼。 这该说是善良呢,还是愚蠢呢?说到底,这些伤都是我自作自受。 啊,除了脖子、肩膀和大腿上的咬痕。 那些确实是芙蕾德的「杰作」。 就算我让她再用力一点,也没必要咬到出血吧。 虽然当时感觉很刺激……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激情过后,就像被刀割一样火辣辣地疼。 总之。 「如果逃下去终究会被抓住,那还不如……在被抓住之前,正面突破。就凭你和我,拼尽全力。」 「正面突破?」 芙蕾德歪了歪头,似乎不太明白「正面突破」是什么意思。 也难怪,我还没开始好好解释呢。 「想想看,我们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逃亡的原因是什么?」 「呃……因为……冈瑟,他在追杀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一说出「冈瑟」这个名字,她的眼中就闪过一丝强烈的杀意,就像愤怒的龙眼一样。 ……她好像比我更恨他。 我只是想杀了他而已,不像芙蕾德那样,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不,那只是表面上的……原因,不是问题的本质。」 「本质……?」 没错。我们现在像这样被追杀、四处逃亡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冈瑟或海德曼要对付我。 更根本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 「真正的原因是我们——不,是我太弱了。这才是症结所在。」 弱小。 这才是我们沦为逃亡者的根本原因。 如果我强大到足以干掉伊梅莉亚、伊琳娜,甚至是冈瑟,那我现在根本就不会被追杀。 就算要提防海德曼,只要不在没人的地方和他单独见面就行了。 何止是他们?如果我有那么强,我甚至可以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一笔勾销。 如果一个比其他国家勇者更强的勇者同伴带着离家出走的勇者回到莱茵,那勇者退队的丑闻也会被悄悄地包装成某种美谈。 国王大概会亲自出面,把我塑造成什么为了揪出队伍里的叛徒而卧底的秘密特工之类的。 如果能在二十岁就展现出这样的实力,那么只要进入深渊地牢好好修炼几年,就能成为王国的核心战力。 这本来就是勇者队伍的意义所在。 勇者刻印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大幅提升勇者自身以及同伴的成长速度。 用小说或游戏的说法,就是组队打怪获得的经验值会增加5到10倍。 由于队员越多,效果就越分散,所以3到4个同伴一起战斗是最有效的,对吧? 因此,王国才会从最有潜力的年轻人中挑选出最有天赋的人,安排到勇者身边。 让他们在刻印的加持下快速成长,在年轻时就拥有堪比各国核心战力的实力。 与其培养年轻人,不如直接安排现有的强者,这样不是更有效率吗? 事实并非如此。 成长速度再快,对那些已经没有成长空间的人来说也毫无意义。 人的身高过了二十岁就很难再长高了,实力也一样。 勇者刻印的有效期最多也就到三十岁出头。 比这年纪更大的人,就算和勇者组队,实力也只会略有提升,仅此而已。 因为他们的成长潜力已经基本枯竭了。 与其把「勇者刻印」的机会浪费在他们身上,不如培养一开始比较弱,但成长潜力巨大的年轻人。 效率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如果培养得当,甚至可以打败龙或魔王。 所以,只要我展现出压倒性的、无可比拟的资质,莱茵国王一定会重新接纳我。 到那时,国王的威严和面子,国家的颜面,还有什么意义? 一个看起来能够屠龙的人才自己送上门来,国王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惩罚我? 当然,以我现在的实力,这还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我的实力别说打败冈瑟了,就连能不能和他抗衡都还是个问题。 「因为弱小,所以抬不起头……因为弱小,所以只能逃亡。」 「希,希尔德小姐弱是……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芙蕾德本来想反驳说弱小不是罪,但意识到这话等于是在说我弱爆了,于是赶紧改口。 「那,希尔德小姐一点都不弱……!您可是我的偶像!」 换成了更肉麻的恭维。 「呃……嗯。谢谢你。」 偶像什么的,这丫头又在说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芙蕾德所说的「不弱的希尔德」指的是原版的布伦希尔德,而不是我,但尴尬的还是我。 说实话,芙蕾德现在的实力已经超过我了。不愧是勇者啊。 虽然差距不是很大,但如果我们打十场,她至少能赢七场。 一个比我强的人说我不弱,还把我当成偶像,我当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我羞红了脸,只能微微低下头。 EP18. 逃亡 (4) 我读过的小说以<尼伯龙根的悲剧>这款RPG游戏为背景,其中包含了一些隐藏要素,小说主角称之为「隐藏要素」。 被历史抹去的古代遗迹。入口被封锁或隐藏起来而未被发现的地下城。 与过去的英雄们一同埋葬的遗产,或是已确认死亡的怪物的藏身之处等等。 据说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多细小的隐藏要素……但我就不清楚了。 我所知道的隐藏要素,只有小说主角亲手获得或在自言自语中提到的那些。 那家伙,除了能提升实力的隐藏要素之外,对其他东西根本不感兴趣。 小说主角是个高中生,拥有比任何人都快地买到面包的才能,穿越之后整个人都疯了,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不,仔细想想,或许穿越之前他就已经半疯了。 亲眼目睹暗恋的女孩和一个给她面包的家伙在空教室里搂抱翻滚,甚至还拍下视频想以此威胁他们。 但还没来得及威胁,没过多久就被车撞死了。 总之,他似乎不想在这个世界继续送面包,穿越之后就疯狂地执着于提升实力,拼命寻找强化自己的方法。 嗯……这判断倒也不坏。 虽然说只要进入地下城猎杀怪物就能稳步变强,但对一个普通高中生来说,这哪是件容易的事。 把一个一辈子没杀过鸡的现代人丢到哥布林面前,十有八九会吓得不知所措,什么都做不了就变成盘中餐了。 所以,穿越者想通过走捷径来变强的判断可以说是正确的。实际上效果也非常好。 他利用关于隐藏要素的知识,在没有经历任何像样的战斗的情况下,就从一开始就获得了最高级的刻印特性。 ◆◆ 根据穿越者的自述,游戏中的「弗里特」拥有三个基本特性。 <英雄资质> <战斗本能> <艾森瓦尔德剑术> 「英雄资质」与「不屈」特性一样,可以使强敌特有的威压效果无效化,并且随着等级的提升,会给身体能力附加额外的补正,是大器晚成的类型。 「战斗本能」是一种直觉型特性,可以在战斗中本能地察觉到致命的危机或敌人的弱点并做出应对。 现在的芙蕾德是否还保留着这两种特性……老实说,我不太清楚。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改变了。 后天习得的技能特性,「艾森瓦尔德剑术」有没有都无所谓。 正如布伦希尔德只教了她一些基础的设定,除了游戏初期之外,到了中后期根本就不会用到这种剑术。 本来就是以突刺为主的剑术,也不太适合大剑。 总之,在这三种特性中,穿越的主角能使用的只有英雄资质和战斗本能两种。 而且还被大幅削弱,「英雄资质」的补正值降低,不屈效果也消失了,「战斗本能」除非是极其危险的状况,否则根本不会发动。 占据了如此弱化的弗里特肉体的穿越者,之所以能够强大到压倒其他勇者,秘诀就在于隐藏要素。 新的特性,新的装备,新的武器。 小说里的穿越者将这些东西搜刮一空,凭借着纯粹的数值和装备碾压了比自己强得多的敌人。 那些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那些强大到连挑战的勇气都提不起来的敌人,直到「作者」用断更这个武器阻止了他。 啊,想想就来气。 断更的时机也真是绝了。 布伦希尔德死后,主角做好了讨伐魔王的准备,就在他准备进攻魔王的时候,作者断更了。 真的,与其那样断更,还不如突然冒出一个忍者魔王把主角一行人团灭了。 当然,如果真那样写了,作者一定会收到几千字的评论,解释他为什么是孤家寡人。 ……总之,这番长篇大论的重点很简单。 只要我们能得到那些隐藏要素,就能变得像小说里的穿越者一样强——不,甚至更强。 由于大部分隐藏要素都有与之匹配的强敌守护,贸然闯入很可能会被砍掉脑袋…… 「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仔细想想,就这样一直逃亡下去,和在脖子上画好切割线有什么区别。 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 如果这个世界按照原版游戏发展,我和芙蕾德同时死掉的话,世界最终也会毁灭。因为没有芙蕾德。 所以,豁出去了,就当是拉着全世界陪我赌一把。 ◆◆ 我所知道的隐藏要素中,沉睡在赫尔沃尔王国境内的共有三个。 冰雪城堡,冬日花园,冰海。 遗憾的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这三个地方都无法涉足。 「冰雪城堡」的进入条件我们无法满足,另外两个地方则潜伏着可以用一根手指头就捏死我们的Boss。 踏入那种地方不是赌命,而是自杀。 要赌命的话,至少也要选择有一线胜算的地方。那三个地方不在考虑范围内。 因此,我剩下的选择是—— 「芙蕾德,你能完全相信我吗?」 我双手抓住芙蕾德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无论我接下来做出什么选择,她都能相信我并跟随我吗? 「啊……?突然怎么了……啊,是的,当然相信您!」 芙蕾德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坚定地点了点头并大声回答道。 「谢谢。」 我轻轻拍了拍芙蕾德的肩膀表示感谢,然后趁热打铁,继续详细说明。 「好,听我说。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好主意?」 芙蕾德的眼角微微眯起。她虽然完全相信我这个人,但似乎并不相信我的想法和判断力。 ……之前有前科,我也没法反驳。 但这次是真的。 我的判断并非我自己的,而是来自原著,所以应该说是原著主角的判断。 所以应该很安全。大概。 「好吧,说实话是有点危险……但如果顺利的话,至少不用再担心追兵的问题了。」 我微微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嗯,那个……我姑且听听看吧。是什么主意?」 「是这样的……这是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密……」 家族的秘密。我用这样的谎言开了个头。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其他方法来解释我所掌握的信息来源。 ◆◆ 听完我的解释,芙蕾德觉得难以置信,但在我的劝说下,她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芙蕾德也觉得这样下去没有未来吧。 与其说是相信我的话,不如说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姑且一试……但这已经足够了。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 从那天起,我们离开了赫尔沃尔的未开发地区,径直向南前进。 从日落到日出,我们彻夜狂奔,到了早上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睡觉。 或许是因为我们放弃了之前四处寻找无人遗迹的做法,采取了完全不同的行动方式。 就连一直紧追不舍的追兵似乎也失去了我们的踪迹,有一段时间我们根本没有遇到他们。 虽然这短暂的和平只持续了一周左右,之后追兵又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但一周已经足够了。 按照我的计划,到我们的目的地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又过了一周。 「呼……呼……终于……到了……」 我们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像乞丐一样狼狈不堪,疲惫不堪,脸色苍白,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感觉好久没来了。」 芙蕾德低声喃喃自语。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昏暗的河岸,望着如同黑色巨蛇般缓缓流淌的河水。 莱茵河。 连接大陆北部和中部,可以说是莱茵王国根基的,又长又深又宽阔的大河。 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通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 这里沉睡的不是强化芙蕾德的隐藏要素,而是强化「布伦希尔德」的隐藏要素。 『水下废墟。』 站在近在咫尺的隐藏地牢入口前,我咽了咽口水,努力压抑着逐渐涌上心头的紧张感。 想象着在那河水之下等待着我们的存在。 EP19. 莱茵河的深处 (1) 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抵达了莱茵河的主流,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立刻拿到隐藏碎片。 「啊,是这样吗……?」 「嗯。虽然到了莱茵河,但这里还是赫尔沃尔的领土。我们得再往下走。」 要到达隐藏地牢「水下废墟」,我们还得继续南下,深入莱茵王国的腹地。 陆路大概需要两天?大概就是这么远吧。当然,这只是我的估计。 当然,我们不可能走陆路越过国境。 这可不是其他国家,而是被布伦希尔德狠狠摆了一道的莱茵王国。 只要一踏入他们的领土,就会立刻被发现,引起轩然大波。边境守备队的精锐部队会倾巢而出,逮捕或者杀了我。 所以,我和芙蕾德只能选择另一条路。 具体来说就是…… 「……你要我们把船给你?」 「是……是的,小姐。我们家小姐,那个,想乘船游览莱茵河。那……钱,我们要多少给多少。」 也就是说,我们要顺着水路漂流下去。 ◆◆ 在赫尔沃尔南部领土的尽头,莱茵河的河口处,坐落着一座小城。名字好像是克雷费尔特? 这座城市规模很小,城墙只是用木栅栏围起来的,但也不至于小到能被称为村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的小城。 总之,我们在河口附近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穿过木栅栏,走进了城里。 这并不难。除非我们想一直躲在这里,否则只是短暂停留的话,出入自由得很。 想想看,像这种连城墙都没有的小城,怎么可能严格检查出入人员?根本不可能。 木栅栏入口确实有守卫,但我给了他一枚银币,他就什么也没问,直接打开了门。和原著的描写一模一样。 基本工资加上这些额外收入,工作还这么清闲,简直就是神仙工作。 看到他得到这么爽的职位,我猜他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国家。而我上辈子大概是个卖国贼。 总之,我们就这样潜入了城里。 当然,如果那个守卫看到了我的真面目,别说放我进去了,他肯定会吹响号角,大喊大叫。毕竟我的通缉令就贴在木栅栏后面。 但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为什么?那是因为…… - 唰。 「……啊,这衣服真不舒服。」 因为我现在从头到脚的打扮都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我脱掉了破破烂烂的盔甲和棉衣,换上了像贵族小姐一样华丽的连衣裙,把长发盘起来,用帽子和面纱遮住了整张脸。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来莱茵河游玩的无忧无虑的贵族小姐。虽然没有护卫这一点有点奇怪。 「那,那个……很,很适合您,格里米尔德小姐。」 芙蕾德拉着我的手,腼腆地笑着小声说道。她也脱下了轻甲和斗篷,换上了一件类似女仆装的朴素连衣裙。 「……是啊,是挺合适的。」 我微微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腰部以下,叹了口气。 为了这次身份伪装,我事先拜托芙蕾德准备了这套贵族风的连衣裙。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穿起来真的超级不舒服。 也许是因为我身上没有一丝赘肉,所以束腰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设计有点让人不满意。 芙蕾德说她只是随便挑了一件,但这异世界的连衣裙,设计也太大胆了吧。 这是一件露肩连衣裙,锁骨、肩膀、上胸和肩胛骨都露在外面。 我感觉路上的行人都在偷偷瞄我的胸部和背部,每当冷风吹过我的胸口,我都会不自觉地打个哆嗦。 每次风吹过,我的胸部都会晃动,我真担心它们会从衣服里掉出来……真的,超级不舒服。 还有这裙子。 这该死的裙子怎么这么长这么蓬松?感觉就像在腰上缠了一块窗帘。 更要命的是,裙摆下面是空的,所以和上半身一样,每次风吹过,都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大腿内侧。 难道贵族小姐们平时都穿着这种衣服到处走吗? 她们的脸皮是有多厚啊,怎么能忍受这么别扭不舒服的衣服? 我简直要对那些素未谋面的贵族小姐们肃然起敬了。 ◆◆ 「海因里希,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有点无聊了。」 「啊,是!对不起,格里米尔德小姐!我会尽快找到船的!」 「那就快点吧。好不容易瞒着父亲偷偷出来散步,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和芙蕾德在城里四处走动,扮演着贵族小姐和贴身女仆的角色。 格里米尔德,一个厌倦了父亲过度保护,偷偷溜出来游览莱茵河的任性小姐;海因里希,一个对小姐的任性束手无策,不知所措的小女仆。 大概就是这种设定。 虽然顺利通过了木栅栏,我们或许不必再演戏了……但谁知道呢?做事就要做彻底。 在这种时候,一个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就和一个女仆在街上闲逛,确实很可疑…… 但如果她是偷偷溜出来的贵族小姐,那就另当别论了。任性小姐的短暂出逃在这里可是很常见的。 通常情况下,她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然后被送回家? 如果运气不好,她们可能会遭到强盗袭击,或者被小混混缠上,吃尽苦头。最坏的情况是,她们可能会彻底告别正常人的生活。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就连我这个身穿盔甲的骑士,独自一人在外面走动时,也经常遇到强盗或强奸犯,不是吗? 那些贵族小姐们穿着昂贵却毫无用处的连衣裙,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应付得了这些威胁? 别说强盗团伙了,就算只遇到一个小混混,她们也会立刻被玩坏。 当然,我反过来会终结那些袭击者的生命。 总之,我和芙蕾德就这样扮演着小姐和女仆,一路走过克雷费尔特的街道。 直到我们在流经城内的莱茵河支流上遇到一个划着小渔船,抽着烟斗的老头。 「海因里希,我腿有点酸了。我们就买下那艘船吧。」 我一看到那个老头,就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抱怨道。因为我们没必要再继续走下去了。 我只告诉芙蕾德我要在这个镇上找一艘船,但实际上,除了这个老头,我对其他船夫根本没兴趣。 这老头本身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 「退休渔夫美因茨。」 如果这是游戏的话,他的头上大概会显示这样的名字吧。 虽然他看起来像个身怀绝技,隐居避世的高人,但那只是表象而已。 他只是一个可怜的退休渔夫,孙女病了,没钱治病,正在为是否卖掉自己的船而苦恼。 小说里的穿越者在独白中提到,玩原版游戏的时候,他觉得这老头看起来挺厉害的,就试着砍了他一刀,结果老头直接「呃」的一声就死了,把他吓了一跳。 正因为如此,这个老头对我们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像他这样缺钱的人,只要给钱,他就会什么也不问,爽快地把船给我们。 事实上,除了这老头,没有人会把船给我们。 两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不是想搭船,而是想直接租船,这世上哪有船夫会轻易答应? 而且,我们不是租船,而是要买下他的船。 我们又不是只用船一天,而是要乘船一路前往莱茵王国境内。 在这种情况下,以归还为前提租船,就跟租了辆车然后带着车跑路没两样。说白了就是偷窃。 所以我才告诉芙蕾德,不要租船,直接买下来。虽然要花不少钱,但总比偷窃好。 你问我是不是因为良心不安? 嗯,这方面的原因也有……但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偷了船跑路,守卫队肯定会立刻收到报案。 一旦守卫队开始调查详细情况,我们拙劣的伪装就会被立刻识破。 布伦希尔德偷船逃往莱茵河的消息会迅速传遍赫尔沃尔,甚至传到莱茵王国。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服美因茨老头,以合理的价格买下他的船。 我们也是这么做的。 「卖船倒是没问题……小姐,你看起来像是这位贵族小姐的侍女,你们该不会是想两个人乘船到处走吧?」 「呃……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美因茨老头同意卖船,但当我们说出要两个人乘船游览时,他像烟囱一样喷出一口烟,深深地叹了口气。 「问题?这还用问吗?你们这是想变成鱼食啊。你们会开船吗?」 贵族小姐和她的侍女,两个人乘着小船去河上,这不是找死吗?他一脸「你们是不是想淹死」的表情。 因为我穿着贵族服装,所以他才说话比较客气,如果不是这样,他估计早就破口大骂了。 「我会啊?我以前开过几次。」 芙蕾德似乎完全不在意老头的反应。她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说自己会开船。 啊,芙蕾德确实会开小船。 我在计划乘船南下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自己不会开船,但她却说像以前一样交给她就行了。 估计她说的是在勇者队伍的时候吧。 勇者队伍也不是整天都待在地下城里。在旅途中,他们应该也开过几次船,渡过几次河。 「咳咳,既然如此……看来你吃了不少苦头啊。」 美因茨老头没有再追问,点了点头。 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说实话,我以为他不会相信。 常识来说,谁会相信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会开船?谁都会觉得她在吹牛。 看来他孙女的病情很严重。 虽然出于良心,他提醒了我们一句,但看他那样子,如果再追问下去,恐怕治病的钱就要飞了,所以他才干脆放弃了。 毕竟,对他来说,素不相识的贵族小姐的性命,哪有自己孙女的性命重要? 当然,如果真的有贵族小姐买了美因茨的船,然后在船上淹死了,美因茨也会因为卖船而被砍头,尸体被扔进河里。 这老头一辈子都没见过贵族,所以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总之,我们终于弄到了一艘船。虽然为此花掉了我们的大部分积蓄。 租船是一回事,买船又是另一回事,需要的钱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因为要扮演贵族,我都没敢和他讨价还价。 就这样,我们花了整整一枚金币,买下了一艘只能载三个人的小渔船。 ……我突然有点担心。 那老头,该不会是宰了我们一笔吧……? EP19. 莱茵河的深处 (2) 船到手了,老娘就没必要在这破城市待着了。 我们立刻离开了城市,把事先藏在河边的盔甲和行李搬上船,驶入莱茵河的主流,一路向南漂去。 根本不用划桨,只要舒舒服服地坐着,水流就会推着我们全速前进。 这感觉就像坐在游乐园的激流勇进上一样,刺激! 偶尔快要撞上其他船只或被冲到河岸边时,才需要稍微调整一下方向。 「在河上泛舟……感觉自己就像个贵族小姐似的。就是没有月光,有点可惜。」 坐在我旁边的芙蕾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压住被河风吹乱的头发。 她灿烂的笑容和兴奋的表情,让我想起了爱情电影里情侣幽会的场景。 「我觉得应该庆幸才对……要是月光皎洁,我们哪敢这么偷偷摸摸地潜入啊。」 虽然实际上这跟爱情电影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就是异世界版的武装分子渗透作战。 ◆◆ 平原上有国界,山地也有国界,奔流不息的河水之上,自然也有国家之间的分界线。 从赫尔沃尔进入莱茵王国领土的边界线上,有一座横跨莱茵河的巨大桥梁。 这座石桥就像是在警告:这里是莱茵王国的领水,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桥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栅栏和瞭望塔,拱形桥柱之间还挂着粗大的铁链,简直就是一座水上堡垒。 而这,就是我们乘船进入莱茵王国必须突破的最后一道关卡。 「呜……希尔德,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芙蕾德远远地望着那座桥,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小声问我。 虽然我们按计划顺利漂流到了这里,但她还是担心能不能顺利通过那座桥。 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 虽然事先制定了突破计划,但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理论上没问题,但世事难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嗯……会成功的,因为有芙蕾德你啊。」 事到如今,我可不能表现出不安。还没开始就担心,只会增加失败的概率。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轻轻地抚摸着芙蕾德的头,温柔地笑着,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啊,嗯!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芙蕾德脸颊绯红,紧紧地握着拳头。 这大概是布伦希尔德第一次如此信任她,她脸上写满了要证明自己价值的决心。 「说什么傻话,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啊。」 「嘿嘿……?!」 我像恋人一样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芙蕾德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身体微微颤抖。 这是我给她鼓劲加油的方式。这下她应该不会再紧张了吧。 扮演小说里的女主角,说实话有点羞耻……不过,为了提高成功率,这点羞耻算什么。 都跟她坦诚相见过多少次了,现在还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跟那些事比起来,亲一下脸颊根本不算什么。 「嘿嘿嘿……」 芙蕾德双手捧着脸颊,傻笑着,我心里最后一丝羞耻也烟消云散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可爱?以前好像没这么觉得啊。 难道是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次,我已经对她产生感情了? 我的口味已经变成喜欢黑发阴沉少女了吗? ……好可怕。 我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都说日久生情最可怕,看来是真的。 不行,希尔德,你得清醒一点!要是连心都沦陷了,你就真的变成女主角了! 到时候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变成女人,把身体交给芙蕾德,这些都是迫不得已。但我的心,绝不能变成女主角的心! 只有这样,我才能记住那个已经快要被遗忘的自己。 我不能忘记当初的决心。 「嘿嘿嘿……希尔德大人,我,我爱您……」 …… ……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叹了口气,搂住扑进我怀里的芙蕾德。 我的心情真是复杂。 ◆◆ 咔嚓! 这艘曾经承载着海因茨老头全部希望的小木船发出痛苦的呻吟,木头的碎片散落在河面上。 在离桥不远的水面上,我们躲在黑暗中,破坏着小木船的外壳。 直到它从外表完好的小船变成一艘被水流冲下来的破烂垃圾。 当然,我们没有破坏船底的防水部分,毕竟它要是真的变成垃圾就麻烦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当然是为了顺利通过那座桥!这是我们的伪装。 「……好了,破坏得差不多了。准备行动吧。」 我把一块撕下来的木片扔进河里,拿起用防水布包裹的行李袋,指向河水。 沉甸甸的行李袋里装着盔甲、礼服和食物,用结实的绳子紧紧地捆着。 「唉……我一直想和希尔德一起游泳……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芙蕾德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和我一样,只穿着薄薄的内衣。 没办法,接下来我们要长时间保持不舒服的姿势游泳,必须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体力消耗。 「下次吧。我们先下水。」 「那,那说定了!」 芙蕾德立刻喜笑颜开,像滑行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 好,我也该走了。 「呼……」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肺部,跟着芙蕾德跳进了莱茵河。 扑通一声轻响,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包围了我。我立刻单手抓住小木船的底部,稳住身体。 同时用另一只手把拿着的绳子像锚一样固定在船底。 ……呼,总算搞定了。差点就被冲走或者沉下去了。 水流比我想象中湍急,水温也比我想象中低。 还好我习惯了赫尔沃尔的严寒,要是基凯尔掉进来,估计立马就会睡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对了,芙蕾德怎么样了?不会被冲走吧……」 挞挞。 我正担心芙蕾德会不会被水流冲走,焦急地环顾四周,突然,熟悉的指尖轻轻地戳了戳我的后背。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已经对这指尖的触感、形状甚至味道都了如指掌。 我回头一看,芙蕾德正憋着气,鼓着腮帮子,看着我傻笑。 还好,她没被冲走。真是虚惊一场。 那么,接下来只要漂到铁链前面就行了。 我和芙蕾德紧紧抓住船底,小心翼翼地移动双腿,向桥的方向靠近。 漆黑的河水里,连月亮也没有。 桥上的士兵只能依靠火把的光芒向下张望,根本不可能发现我们。 就算他们用手电筒照射水面,小木船的阴影也会把我们遮挡得严严实实。 ◆◆ 就这样漂流了几分钟,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铁链的反光越来越清晰。 终于到了。 大概漂了八分钟左右吧。中途我偷偷浮出水面换了口气,所以并没有感到窒息。 很好,看来没问题。 我拍了拍芙蕾德的肩膀,示意她放慢速度。要是直接撞上铁链,小木船会当场散架的。 芙蕾德点点头,把背上的桨伸到前面,像拨水一样挥舞着,减缓了船速。 我移动到船头,伸出一只手臂,全神贯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铁链。 快了,快了,快了……就是现在! 就在船头即将撞上铁链的那一瞬间,我发动强腕的力量,用双臂紧紧抓住船和铁链,用力一推。 咔! 一股强烈的冲击力顺着我的手臂传遍全身,我的肩胛骨仿佛要嵌进锁骨里。 「呃啊……」 我在心里呻吟着,咬紧牙关,忍受着仿佛电流穿过手臂般的剧痛。 我用尽全力抵消了撞击的力量,让小木船没有被撞碎,而是稳稳地挂在了铁链上。 咔咔,嘎吱吱……! 木头和金属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这不是断裂的声音,而是摩擦的声音,是小木船突然停下,被铁链刮擦的声音。 「太好了,没坏!」 我欣喜若狂,甚至忘记了肩膀和手臂的疼痛。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我高兴地笑了,然后再次潜入水中,和芙蕾德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卧槽!吓死老子了!那是什么船?哪个王八蛋大半夜的把船开到这里来了?」 士兵们被铁链刮擦船头的声音吓了一跳,等他们弄清楚情况,把挂在铁链上的「垃圾」推到河对岸的时候…… EP19. 莱茵河的深处 (3) 本来,想越过莱茵国境线上桥梁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找蛇头。 因为他们用大笔的贿赂喂饱了边境守卫,所以可以随意进出那座横跨河流的大桥,根本不会被盘查。 只要把钱袋子塞给那些蛇头,就能藏在他们的商船货舱里,平安无事地穿越国境线。 当然,这是建立在委托人是普通偷渡者的前提下,所以对我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个选项。 为什么? 因为我可是个高额悬赏犯,脖子上挂着的赏金早就超过十个金币了。 把我卖给边境守卫的收益比收我的钱把我送过境高几十倍,那些蛇头除非脑子坏了才会选择后者。 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和芙蕾德一起想办法自己越境。 因此,我绞尽脑汁想出的「沉船伪装计划」……至少,到目前为止进行得相当顺利。 当然,计划的关键就在此刻,如果在这里出了岔子,之前再顺利也没用。 那么,结果会如何呢……? 我藏身于水面之下,悄悄地向上望去,将五感提升到极限,偷听着桥上的动静。 ◆◆ 「看看,只有船……人呢?不会是夜钓的时候掉河里淹死了吧?这都第几次了?」 「淹死活该。妈的,这些玩船的家伙都以为自己有九条命。跟他们说了危险别去,就是不听。」 守桥的卫兵举着火把照着水面,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看来无人驾驶的船只这样漂过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的语气里充满了厌烦和不耐烦。 这种散漫的态度真是太让人满意了。 如果他们是那种严格遵守军事条例、纪律严明的家伙,那情况可就麻烦了,但就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可以提前放心了。 「呃……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确认一下。喂,新兵蛋子。下去看看。没问题就把铁链解开,让它漂走。」 发现我们船的卫兵一共三个。 两个吊儿郎当的老兵斜靠在栅栏上,把火把递给一个站得笔直的新兵,指了指桥下。 如果船完全沉没或者碎成渣渣漂走也就罢了,但就这样挂在铁链上,说不定会损坏铁链。 所以,他们的意思是,随便瞄一眼,如果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把铁链解开,让船顺流而下。 按照规定,他们应该先向上级报告详细情况,得到允许后才能解开铁链,把船放走…… 「但那样太麻烦了。向上级报告的话,说不定会下令彻底搜查附近。」 如果事事都按规矩来,那还叫什么军队。 除非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事态严重的状况,否则哪个士兵会愿意为了这种「小事」进行计划外的夜间搜索? 只要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这才是军队这个组织由来已久的传统,也是老油条们的优良传统。 不出我所料,发现我们船的士兵们一看到空荡荡的船,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放走拉倒。 「……就我一个人下去吗?」 那个新兵蛋子大概还没被军队这潭浑水完全污染,觉得就算要糊弄过去,至少也应该按规定两个人一起下去。 话是没错……但你觉得他们会听吗? 「我操,这种时候还要我亲自下去?真他妈没脑子。」 「你小子最近风评不太好啊。掉河里就按自杀或意外处理,知道吗?注意点。不想体验一下河水温度就老实点。」 不出所料,新兵蛋子居然敢顶嘴,这简直是十恶不赦!两个老兵勃然大怒,用污言秽语和威胁封住了这个「没脑子」新兵的嘴。 「……是,对不起。我错了。」 说了句实话,却被反过来威胁要弄死他,新兵蛋子低着头认错。 他心里肯定在狂骂那两个老兵。明明说了实话,凭什么挨骂。不用看都知道。 ◆◆ 过了一会儿。 ——嗒、嗒。 被老兵的威胁吓破胆的新兵蛋子顺着桥后边的梯子爬了下来。 剩下的两个士兵已经对桥下失去了兴趣,又开始自顾自地聊天、抽魔法烟草。 ……唉,不管在哪里,底层士兵都一个德行。不过这对我来说倒是好事。 好了,现在只剩下这个新兵蛋子了……他会怎么做呢? 是不知变通地按照规定把船底都检查一遍,还是像个老油条一样敷衍了事? ——嗒。 我当然希望是后者。 万一这个新兵蛋子真的按照规定检查水下,我就只能伪装成意外事故把他干掉了。 比如把他拖进水里淹死,或者让他撞到桥墩的棱角,伪装成不小心滑倒撞死的样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后续可能会有点麻烦。 「唉……人渣。就这种货色也配当老兵……」 他来了。 我和芙蕾德藏在小船的阴影里,盯着举着火把下来的士兵,全身紧绷。 万一被发现,就立刻冲出去干掉他。 「看看……」 摇曳的火光透过水面,在水下荡漾开来。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光线。芙蕾德则绕了个大圈,游到士兵的背后。 「干脆开着这船逃走吧……」 士兵举着火把查看船舱内部,小声嘀咕着。 ……逃走?那我们可就麻烦了。 真的麻烦。他要是真逃走了,肯定会有追兵。那我们也会被发现。 「唉……」 幸好,逃走什么的只是抱怨而已。新兵蛋子把火把挂在桥墩上,走向了铁链。 呼,没被发现。 我暗自松了口气,向芙蕾德招手,让她回到我身边。只要铁链一解开,我们就能悄悄溜走了。 芙蕾德点点头,游回小船,紧紧地抱住我的腰。 干嘛抱我腰……抓船舷不好吗……算了,不管了。现在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 ——咔哒、咔哒。哗啦啦…! 伴随着沉闷的金属碰撞声,拦住船的铁链一端完全松开,垂了下来。 小船发出吱吱呀呀的摩擦声,缓缓向前移动。我和芙蕾德紧紧贴在船底,任由水流带着我们前进。 看着那个正在努力想把看起来很重的铁链重新接上的士兵,我不禁感叹。 看起来真费劲。而且很危险。难怪那两个老兵不愿意下来。看他一个人在那儿吭哧吭哧的,我都替他感到可怜。 不过,比起送命,辛苦一点总归是好的。 总之,我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莱茵王国境内。 这计划本来就是赌一把,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要不要感谢一下那些懒散的士兵呢? 「这不可能……希尔德小姐的计划居然会这么顺利……」 就连芙蕾德也一脸难以置信地小声嘀咕着,好像不敢相信我们真的成功了。 是啊,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就连制定计划的我都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你也知道,我最近的运气可不怎么好。 只要是我自己想做点什么,就一定会出岔子,倒霉透顶。但这次却异常顺利,一切按计划进行,反而让我觉得有点诡异。 感觉就像是有某种神力在庇佑我一样。 ◆◆ 神力,想想还挺好笑的。 为了避免重蹈小说和游戏里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的覆辙,我选择了当冒险者,结果却像中了邪一样,做什么都一团糟。 最后走投无路,我决定像原作里的勇者队伍一样变强,结果却突然转运了,做什么都顺风顺水。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逼我成为勇者芙蕾德的同伴一样。 「……唉,不可能吧。我想太多了。」 我嗤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我可能是对这单纯的巧合赋予了太多意义。 EP19. 莱茵河的深处 (4) 终于我们抵达了莱茵王国,这国家对于一个没有勇者坐镇的地方来说,看起来真是和平得不像话。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没对「无能勇者」抱有什么期待,所以有没有勇者都无所谓? 不,也可能民众根本就不知道勇者弗里特失踪了。 为了避免民众恐慌,高层散布了勇者正在休养的假消息也说不定。 「喂——!汉斯老爹!今天捕到鱼了吗?」 「当然!钓到一条大鱼!还是条货真价实的大鱼!」 ……嘛,不管怎样,看起来和平就挺好。连我的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希尔德小姐……?那个,你还好吗……?」 我像着了魔似的盯着河面,芙蕾德大概觉得我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关切地问我。 她以为我就是布伦希尔德本人,所以大概以为我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里吧。 布伦希尔德人生中最闪耀的时光。是在被选为勇者小队成员之前,作为王国骑士,她在同龄人中拥有着无人能及的天赋。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我转过头,透过面纱看着芙蕾德,温柔地勾起嘴角,示意她不用担心。 她那副完全理解我心情的表情,既让我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烦意乱。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认知。 她不可能理解我的心情。不,别说芙蕾德了,就算把这世上任何人带来都一样。 因为我不是布伦希尔德。 我只是个突然被赋予了布伦希尔德的能力和因果,扮演着她的局外人罢了。 这是个我永远无法对任何人,尤其是芙蕾德坦白的秘密。 也正因为这个秘密,每当芙蕾德把我当成布伦希尔德,对我展露出无限好感时,我都会感到一丝心烦意乱。 就好像因为「我得先活下去」这种想法而几乎磨损殆尽的良心,又重新复活,一下一下地戳着我的胸口。 最近因为一直处于危险之中,我才能勉强忘记这种负罪感……但即使如此,烦躁感也从未完全消失。 我答应芙蕾德的请求,和她发生关系,也多少受到了这种负罪感的影响。 因为我欺骗了她以求自保,这种心理上的负债感让我在她提出要求的时候,无法拒绝。 当然,因为之前我撒的谎,我也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但即便如此,如果我没有负罪感的话,我肯定会用接吻之类的敷衍过去。 然后随便找个借口,说什么「那种事」应该等到局势稳定下来,正式举办婚礼之后再做之类的。 「那,如果您累了的话,就是说……这里,请躺在这里吧!您睡觉的时候,我会好好保护您的!」 芙蕾德似乎把我的敷衍当真了,并拢着大腿,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腿。 「……嗯,好啊,谢谢你。」 虽然觉得她这副样子很可爱,但我内心的烦躁却更加强烈,只能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然,就算再怎么心烦意乱,我也无法拒绝。我乖乖地弯下腰,侧躺下来,把头枕在她柔软的大腿上。 这样一来,烦躁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 ……不对,这么说有点奇怪。 让我心情平静下来的,并不是飘入鼻尖的类似婴儿爽身粉的甜香,也不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大腿触感。 只是,我欣然接受了芙蕾德的请求,这种行为本身,怎么说呢…… 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偿还一部分心理上的债务,减轻了负罪感,所以心情才变好了。 真的。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喜欢把头枕在比我小四岁的女孩子大腿上的阴暗癖好呢?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绝对不是。真的不是。 我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就像一个站在法官面前的被告,拼命地为自己辩白一样。 软绵绵。 滑溜溜。 ……真舒服啊。 我内心的法官敲响了法槌,宣判我有罪。我内心的辩护律师放弃了辩护,扭过头去。 这是一场柔软而滑溜的悲剧。 ◆◆ 三天过去了。 多亏了我们偷偷越过边境,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虽然之前还在被追兵追杀,但自从我们越过关卡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拔过剑。 因此,我们得以毫不停歇地朝着目的地前进。 两个女孩子乘着一艘破船,这怎么看都太可疑了,所以白天我们只能乖乖上岸,躲到天黑。 总之,就这样连续航行了三个晚上之后…… 「嗯……大概就在这附近了。我们去河边看看,确认一下。」 我们终于到达了隐藏碎片的所在地——大概吧。 为什么用疑问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又没有像游戏里那样在空中飘着任务标记,我也不是看着照片或插图找过来的。 想想看,只凭几行简单的环境描写就想确定一个地方的具体位置,哪有那么容易? 我记得的描写只有「距离关卡桥数日路程,莱茵河的支流分成三条的地方,狼头形状的岩石附近」。 支流分成三条的地方不止一处,所以除了狼头岩石之外,实际上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所以,我们把船停在河边,在附近四处寻找狼头岩石。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左右。 「啊,那个!那个是不是?希尔德小姐,你看那块岩石!」 芙蕾德指着河边一处地方,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 「真的吗?我看看,就是说……」 我顺着芙蕾德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月光照射下泛着苍白光晕的水雾之中,一块近似「ㄷ」字形的岩石,隐隐约约地显露出它的轮廓。 呃,嗯……是这个吗?应该是吧? 作为狼来说,这嘴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嗯,原著小说里的穿越者是在很久以后才来到这里的…… 在这期间,岩石的边缘可能崩塌了,也可能被水流侵蚀变短了,之类的吧。 「怎么样?那块岩石,是我们要找的吗?」 「嗯,应该是。你做得很好。」 我一边夸奖芙蕾德,一边摸了摸她的头。 她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我,一看就知道她很期待我的表扬。 是因为我摸了摸她好几天没好好打理的头发吗?我感觉心里的负罪感又减轻了一点。 具体来说,大概减轻了沾在我手上头油的重量那么多。 ……嗅嗅。 「啊,呃,啊……!不,你,你为什么要闻……!」 我下意识地张开手掌闻了闻,芙蕾德吓得脸像苹果一样红,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下来。 她的脸红得像个苹果。 「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刚才在干什么。 「那,那是不能做的……!真的!」 「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味道还不错。有点像,磨坊里的面粉味?类似那种香味。」 「呜啊啊……」 我耸了耸肩,笑着安慰芙蕾德,她依然红着脸,抓着我的胳膊不放。 我说的可不是谎话。 说实话,我以为会闻到湿漉漉的狗味或者腥臭的海藻味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类似面粉的香味。 仔细想想,这还真是诡异。好几天没洗的头发,非但没有臭味,反而散发着面粉的香味,这怎么可能呢? 我以前和冒险家组队的时候,他们身上都是鱼腥味、霉味或者类似抹布的味道。 就连艾米在学会清洁魔法之前,在迷宫里待上几天也会开始散发出一些难闻的气味。 但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在芙蕾德身上闻到过那种味道。 芙蕾德就像个人形香水一样,就算好几天不洗澡,也依然散发着好闻的香味,一点臭味都没有。 其实不只是芙蕾德,我自己也从来没被人说过身上有异味。 别说异味了,我好像还经常被人夸身上有柠檬香……啊,那该不会是他们委婉地说我身上有汗臭味吧? 很有可能。不洗澡的人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柠檬香呢?太奇怪了。 我又没喷柠檬味的香水,也不是顿顿都吃柠檬。 就算是死刑犯也不会把那玩意儿当饭吃吧。早中晚都吃柠檬,那不是吃饭,那是酷刑啊。 这样过上一两个月,估计我连上辈子的罪行都能招供出来。要不就是一头撞死在牢房的墙上。 总之,芙蕾德的头发上有面粉味,这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EP19. 莱茵河的深处 (5) 「看来狼岩已经找到了……那么,接下来怎么做?」 「下去。去河底的废墟。」 我脱掉不舒服的连衣裙,在破烂的棉衣外胡乱套上满是裂痕的板甲,回答道。 芙蕾德伸出被她强行洗干净的手指,指向我们下一个要探索的地方。 河面上,在如醉酒后仰望的夜空般波光粼粼的黑色水波中,散发出淡淡的蓝色。 尚未完全升起的朦胧月光渗入其中,投下苍白的丝线。 我咽了口唾沫。这种心情和第一次进入地下城时很相似。期待和紧张同时涌上心头,砰砰直跳。 在那下面等待着我的,究竟是我渴望的希望,还是空无一物的虚无呢? 现在是时候亲自去确认了。 「呼……」 我深吸一口气,让胸腔充满夜晚的空气,然后猛地蹬了一下河岸,跃入水中。 ◆◆ 河水如同深渊般黑暗,连河底都看不见。 我抓住随后跳入的芙蕾德的手,以散射、反射后如丝线般纤细的月光为路标,向莱茵河的底部沉去。 是因为身上穿着的盔甲吗?我瞥了一眼水面,它正飞快地远离我。我像是在坠落一般下沉。 在越来越冰冷的河水中,朝着看不见底的深渊。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 咚。 向下倾斜的肩甲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同时扬起的沙尘轻轻拂过我的脸。 这里是河底吗?比想象中深啊。虽然不知道实际深度,但感觉大概有三百米左右。 我拍了拍不知何时已经抱住我的芙蕾德,告诉她我们已经到达河底,然后摸索着河床,稳住身体站了起来。 「好,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我们已经到达河底了,接下来……」 我扶正了因为身体轻盈而站不稳、踉踉跄跄的芙蕾德,然后脱下一只手套夹在腰间,拔出腰间的匕首。 为了通知沉睡在这里的他们。 我来了。 艾森斯坦家的末裔,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唰。 锋利的匕首划过我的前臂,留下一道鲜红的伤口。流出的鲜血与河水混合,像雾气般散开。 「……!」 芙蕾德瞪大了眼睛,抓住我的肩膀。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嘴里不断冒出气泡。 啊,对了,我好像没告诉她需要我的血。我给忘了。 我微笑着,在芙蕾德的手背上用手指写下几个字,示意她安心。 「没,事,的。」 告诉她没事,让她放心的句子。 本来就没必要那么惊讶。我又不是要自杀,怎么可能傻到去割动脉或静脉之类的主要血管? 匕首划过的只是皮肤和一些毛细血管而已。小孩子受这种伤也不会死。虽然会疼得哇哇大哭,喊着要死要活的。 说实话,确实很疼。 总之,在安抚好芙蕾德之后,我轻轻按压着前臂,将血挤出来与河水混合,等待着异变的发生。 就这样过了几十秒。 我努力睁大眼睛,仿佛要看穿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终于, ——哗! 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什么,芙蕾德迅速转身,伸出手召唤出尼伯龙根。 终于要出现了吗? 我拔出腰间的长剑,环顾四周。 河床上铺满的水草和砾石,慌忙逃窜的鱼群,躲藏在岩石缝隙中的小型甲壳类动物。 一切都清晰可见。 因为尼伯龙根散发出的赤金色光芒像面纱般驱散了黑暗,将四周照得一片光明。 啊,对了。 想想看,如果一开始就召唤出圣剑,我就不用费力睁大眼睛观察黑暗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真是个笨蛋吗……? ……嗯,好吧。就当是因为紧张,脑子没转过来吧。 对,就是这样。我不是笨蛋。只是有点,太紧张了而已。没错。 当然,现在的情况也确实让人不得不紧张。芙蕾德都拔出圣剑了,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这意味着需要用到圣剑的情况即将到来。 ——嗡! 果然,如同鼓声般沉闷的轰鸣声顺着河水传来,向我发出警告。 警告我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警告我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紧接着。 ——咕噜噜…! ——嗡…… ——叽叽叽…! 模糊的呜咽声逐渐逼近。或许是因为在水里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怪异地扭曲变形,令人毛骨悚然。 这呜咽声让我确信,我没有找错地方。它证明了,在我面前,我所寻找的「废墟」确实存在。 我拍了拍芙蕾德的肩膀,让她把头转向我,然后用长剑的剑尖指向呜咽声传来的方向,说道: 「走吧。去那边。」 芙蕾德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借着圣剑的光芒,像游泳一样在河床上前进。以越来越近的怪叫声为路标。 大概前进了百米左右。 ——吼! 随着更加清晰的吼叫声,爆裂的水泡像波浪般向我们涌来。 找到了。 我举起长剑,凝视着水泡的另一边。 在剧烈翻滚的泡沫中。被圣剑的光芒染成朱红色的,闪闪发光的肉块。 「艾森……斯坦……」 锈迹斑斑、破烂不堪的锁子甲。被水浸泡腐烂、滑腻的肉块。腐烂的皮肤上到处都寄生着甲壳类动物和鱼类。 在半边塌陷的头部两侧,像蜗牛触角般突出的眼球燃烧着蓝色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我。 【溺亡的亡者】 在小说里,它们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除了栖息在深水中以外,这种怪物的长相虽然恶心,但和一般的亡灵——不死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是被魔力复活的亡灵,所以即使在水里也能像在陆地上一样行动自如,对付起来有点棘手。 「女武……神……啊!」 果然,速度很快。 亡者们蹬着河床,扬起沙尘,向我们冲来。 粗略一看,至少有十几个泡得发胀的怪物像飞蛾扑火般涌向我们。 锈迹斑斑、残破不堪的刀枪划破河水,刺向我们。速度快得仿佛河水主动为它们分开一样。 我猛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将它们的武器一一格挡开。 虽然因为水压的关系,我的动作比平时迟缓了一些……但还不至于被这些家伙压制住。 ——嗡! 生锈的长矛和满是裂痕的长剑激烈碰撞,溅起无数水泡。 我猛地一扭手腕,将卡在剑刃下的亡者的长矛拨到一旁,然后顺势伸出手臂,用长剑刺穿了它的头部。 伴随着黏糊糊的触感,剑尖穿透了它腐烂的头部,从另一侧刺出。黑色的血液点点滴落。 紧接着,我一脚踢在它的腹部,将剑刃抽出。亡者的头部像石榴一样裂开,里面的东西漂浮出来。 好,干掉一个。 我立刻转身,用护手挡住另一只亡者的剑,抓住剑身猛地一拉,用剑柄狠狠砸在它的头骨上。 被这致命一击击中的亡者,只剩下脖子以下的部分,无力地瘫倒在地,然后像被吸入河床般沉了下去,消失了。 两个。 在我干掉两只亡者的同时,芙蕾德挥舞着圣剑,射出赤金色的剑气,将第六只亡者劈成了两半。不愧是圣剑,剑身只是轻轻擦过,亡者就被切成了碎片,说实话,我有点羡慕。 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那样的剑啊? 虽然原著中的布伦希尔德后来也得到了不逊于圣剑的武器,但要得到它们,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布伦希尔德从莱茵王室那里获得的武器,因为认识的人太多,我在附身初期就卖掉了。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卖掉。 虽然比不上尼伯龙根,但那好歹也是和伊琳娜的弓、伊梅莉亚的圣表一个级别的剑。 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得捶胸顿足。 没错,确实很后悔…… ……唉,自己卖掉的东西,现在又后悔,说实话,真是丢人。 这世界也有「要把武器当作恋人一样对待」的说法,我这样,就像自己先提出分手,几个月后又去找对方求复合的渣男一样。 说实话,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所以,我决定不再对已经失去的剑感到惋惜。 反正也找不回来了,以后还能得到更好的剑。 虽然需要一些时间。也要吃不少苦头。 「Grrrrrr……」 总之,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现在只能一边消灭越来越多的亡者,一边继续前进了。 我们朝着被我的血腥味唤醒的亡者们原本沉睡的废墟前进。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1) 夕阳染红了河水。 剑与矛激烈碰撞,发出沉闷的鼓声,弥漫如烟的亡者血雾被冲击波震散,爆裂开来。 被我力量震退的亡者像游泳一样向后飘去,与此同时,另一个亡者猛冲过来,矛尖被我的盔甲挡住,但随着而来的冲击力推得我向后踉跄。 「Grrrrrk…!」 一群亡者仿佛看到了机会,瞄准我的后背蜂拥而至。 我猛地挥动左臂,转身将剑斜劈而下,把最靠近我的亡者连人带剑一起钉入了河床。 紧接着,我用肩甲挡住另一个亡者挥来的斧头,趁着对方被震得摇晃之际,斩断了他的手腕,夺过斧头。 我挥舞着夺来的斧头横扫,将试图用长矛刺穿我大腿的第三个亡者劈成了两半。 就像喷墨的乌贼一样,被劈开的尸体断面喷涌出腐烂的黑色血液。 真恶心。 「Gaurrr…!」 「Kyaaaac!」 就这样干掉了三个亡者,紧接着,两倍于之前的亡者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一样扑了过来。 「呃,这,比我想象的要棘手啊…!」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生锈的刀刃如潮水般涌来,我不断挥剑抵挡,但它们的數量却越来越多,简直就像传说中的九头蛇一样。 ……这比我想象的要难得多。我本来以为进入「废墟」之前的战斗只是小菜一碟,没想到…… 不仅敌人的数量不断增加,水下环境本身也成了比我预想中更麻烦的限制。 每次挥剑,我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旋转,难以保持平衡,而且剑的速度也变慢了,体力消耗却加快了。 最重要的是呼吸。呼吸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和芙蕾德都不是鱼,在水下无法呼吸。 那些「溺亡的亡者」也没有鳃,但它们是亡灵,根本不需要呼吸。 所以,战斗拖得越久,我们就越处于劣势。 多亏了强腕的反作用力训练,布伦希尔德的肺活量比我附身前高出很多,但是…… 「糟糕。快要,喘不过气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极限的。 过国境大桥的时候我测试过,我的身体大概可以憋气二十分钟,但那是在安静不动的情况下。 与亡者战斗大大缩短了我能坚持的时间。每次挥剑都感觉肺部和血管里的氧气在快速消耗。 正因如此,此时面对这些在陆地上早就被我消灭殆尽的亡者,我感受到一丝危机感。 如果继续这样毫无进展地消耗氧气,最坏的情况是,即使我想放弃,想回到水面,也可能在到达水面之前就窒息而死。 芙蕾德的情况似乎也差不多,她只是挥舞着大剑,不断射出赤金色的斩击,完全没有使出她惯用的旋转剑术。 当然,不愧是圣剑勇者,即使只是简单的远程斩击,也能像收割麦子一样轻松地将亡者们切碎。 -chuaaaa! 每当赤金色的新月划破河水,亡者们就像看到蜈蚣从枕头里爬出来的小女孩一样,吓得连忙后退。 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迟钝亡者,一碰到那道光芒,就会像豆腐一样被切碎,散落一地,或者直接化为黑灰消散。 就像丰收时节,农神挥舞镰刀收割所有麦子一样。 对于我这个在水下苦苦挣扎,只为干掉一两个亡者的家伙来说,说实话,我真是羡慕得想哭。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感到安心。 干得好,芙蕾德。把亡者们都剁碎吧。 ◆◆ 一分钟后。 面对杀之不尽的亡者,我确信自己会因为氧气耗尽而不是体力不支而战败的时候。 -wuuuuuung! 我们终于在亡者群的后面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找到了…!」 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空间裂缝。 裂缝就像被剑劈开的玻璃一样,从里面散发出一股阴森的魔力。 当泄露出来的魔力接触到河床并渗入其中时,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声,一只只腐烂的青绿色手掌突然冒了出来。 没错,我们一直在对战的「溺亡的亡者」,就是裂缝后面的某种东西召唤出来的。 虽然它们和裂缝后面的东西不是同伙。 -tuk tuk. 芙蕾德轻轻地拍了拍我的侧腹,用大剑指着裂缝。她一脸疑惑,似乎在问我那里是不是我所说的藏有「家族秘密」的地方。 我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和她一起全力冲刺,一边劈砍、刺穿、击打、踩踏那些被裂缝魔力唤醒的亡者,一边朝着裂缝奔去。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终于,我和芙蕾德伸出的指尖触碰到了魔力涌出的裂缝中心。 -hwaaaaaaak! 伴随着全身被吸入某个地方的感觉,一阵闪光瞬间爆发,将我的视野染成一片蓝色—— 「哈…!哈啊…!」 下一刻,一阵仿佛欢迎访客的冷风吹来,将我空虚的胸腔填满冰冷的空气。 我向前扑倒,大口喘着粗气。芙蕾德也在我旁边喘息着。 顺着垂下的头发滴落的水珠在石板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不,不仅仅是头发,全身都在滴水,就像刚从水里上岸的潜水员一样。 当然,我们并不是浮出了水面。我们一开始就不是向上,而是向前冲刺。这里仍然是莱茵河的河底。 只不过,这里充满了凉爽的空气,而不是水。 「哈,哈,呼…我们,我们到了吗…?」 芙蕾德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只转过头看着我问道。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像海藻一样黏在她脸上。 「呼…嗯,算是吧。」 我一边起身,一边伸手撩开黏在芙蕾德脸上的头发。那样子看得我都觉得憋闷。 「重要的部分现在才开始……不过我们总算是到了。来,起来看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地方。」 「这就是……」 芙蕾德被我触碰后,脸颊微微泛红,随后站起身环顾四周。 「……哇。」 她微微张开嘴,发出一声轻叹。 「这,这究竟是…?」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感叹、惊奇和期待。金色的瞳孔像星星一样闪耀着。 就像第一次出门的孩子看到夜空中的极光一样。 可爱的小女孩脸上,那激动人心的惊讶和被震撼的敬畏之情,清晰得仿佛刻在上面一样。 「怎么样,很壮观吧?」 看着她的表情,我的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得意地笑着张开双臂。 「这就是我说的河底废墟,“巴纳迪萨」。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河底废墟,巴纳迪萨。 那是我踏入的第一个隐藏地牢的名字。 ◆◆ 芙蕾德好奇地四处张望。 我拧干湿漉漉的头发,和她一样慢慢地环顾四周。 -wuuuuuung…! 轻微的震动声响起。从脚下的大地到头顶的天花板,都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覆盖着村庄大小区域的半球形魔力屏障,将莱茵河的河水完全阻挡在外,发出嗡嗡的声响。 无法穿透屏障的河水绕着它流动,在空中形成了美丽的蓝色波浪,就像展开了一层蓝色面纱。 为了隐藏和保护这座遗迹,以及其他一些目的而展开的魔力屏障。 我们仍然站在河底却能正常呼吸,全都是托这层魔力屏障的福。 正是它挡住了河水,所以这里面虽然有点潮湿,但却充满了新鲜的空气,而不是水。 换句话说,如果这层屏障破碎,这座遗迹就会被汹涌而至的河水吞噬,连一块基石都不会留下。 滴 滴. 我抬头看着关系到我们性命的魔力屏障,简单地擦干了头发上的水,然后走向芙蕾德,将视线转向前方。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铺着平整石块的平坦山丘,前方有一座长长的石桥。 桥的另一边—— 「……这,该怎么说呢……要塞?感觉像要塞或者前哨基地。」 「没错。巴纳迪萨原本就是我祖先建造的防御堡垒之一。虽然现在已经到处都坍塌了。」 巴纳迪萨是一座石砌要塞,在高高的山丘上建有城主的主堡和城墙,山丘下的平地也被另一圈城墙环绕。 平地城墙内侧建有瞭望塔、铁匠铺、兵营等军事设施,城墙外侧则挖有深不见底的护城河。 我们面前的桥跨过护城河,通向平地一侧的城门。 当然,正如「河底废墟」这个名字一样,即使从桥的另一边看,也很难找到完好的建筑。 城墙就像被炮弹击中一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城门更是已经脱落。 城墙内侧隐约可见的建筑物也全都坍塌成了一堆堆碎石,一片废墟景象。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一座在战争中被攻陷后就被遗弃的堡垒。 虽然这个比喻与事实真相有些出入,但至少从外表上看,就是这副模样。 -wuung…!wuuuuuung! 当然,这是除去覆盖整个要塞的魔力屏障,以及半毁却依然屹立不倒的瞭望塔和主堡之外的情况。 「那个,希尔德小姐。那个,那是什么…?」 芙蕾德指着山丘上的主堡,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指着漂浮在主堡上方的巨大紫色水晶。 「靠近它就会死……怎么说呢,就像陷阱一样。只要不靠近就没事。」 我没有详细解释,只是简单地警告了她一下,然后双手抓住芙蕾德的头发,帮她拧干。 我以为她会像我闻她头发时那样害羞,但她却意外地很乖巧。 是因为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还是因为河水的浸泡让她觉得头发已经干净了?我不太清楚。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2) - 嗡嗡嗡! 巴纳迪萨要塞的山顶上,巨大的紫水晶漂浮在六角形堡垒上方,嗡嗡作响,散发着庞大的魔力。 紫水晶散发出的魔力如银河般化为苍白的光之河流,分成五股,流入平原上瞭望塔的顶端。 尽管多处损毁,五座瞭望塔依然屹立不倒,像灯塔般闪耀,照亮着下方的废墟。 坍塌的兵营,冷却的熔炉,枯萎的花园和冰封的水池。 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道路,上面散落着生锈的武器和盔甲碎片。 宛如大战之后被遗弃了千年之久的要塞。 「哇……怎么说呢,真漂亮……?不,应该说是很壮观……」 「是啊。」 这本该是凄凉的景象,但肉眼可见的高密度魔力光辉却赋予了它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有点……韵味?对,就是韵味。就像芙蕾德说的,确实很壮观。 不过,一旦踏入要塞内部,想法可能就会有所改变了。 「别太放松警惕,我听说里面和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非常危险。」 我帮芙蕾德整理了一下头发,在她身旁坐下,用冷风吹干衣服,稍作休息。 毕竟刚才在水里和亡灵大军激战了一场,我和芙蕾德都有些疲惫。 在这种状态下贸然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看似空无一人的废墟只是表象,这里可是货真价实的隐藏地牢之一。 「啊,对了,希尔德,你的胳膊!快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正休息着,芙蕾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我,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 「啊,啊?怎么突然抓我的胳膊……」 「还问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被匕首划伤了吗?」 啊,对了。 因为战斗太激烈,我几乎忘了这回事,现在突然想起来,胳膊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吭一声就突然划伤胳膊……你知道我有多吃惊吗?」 芙蕾德一边抱怨,一边帮我脱下手套,卷起袖子,查看我胳膊上的伤口。 雪白的肌肤上,一道鲜红的刀痕清晰可见。 伤口本身并不深,但可能是因为在河里游过,血还没止住,还在不停地往下滴。 「你看,这么漂亮的胳膊都弄成这样了……」 芙蕾德轻轻抚摸着我的胳膊,叹了口气,然后翻了翻腰间的小包,掏出一小瓶药水。 ……这玩意儿还挺疼的。 正规的药水里会添加麻醉剂,可以无痛治愈伤口,但市面上常见的廉价量产品就没有这种麻醉效果了。 作为逃亡者的我们,能弄到的药水也只有这种量产品。 虽然一直在凑合着用,但每次用的时候都感觉像是在伤口上泼硫酸,说实话,我真的很抗拒。 「那个,芙蕾德?这种小伤不用药水也能好,是不是有点浪费……」 我尴尬地笑了笑,委婉地表达了我的拒绝之意。 「不行,放着不管会留疤的!」 当然,我的话根本没用。芙蕾德像落水狗一样坚决地摇了摇头,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她说的完全正确,我无言以对。 虽然伤口放着不管也能自己愈合,但就像芙蕾德说的,愈合后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没办法。看她的态度和表情,对骑士来说,疤痕就和勋章一样,就算我这么解释估计也没用。 「……好吧,给你。」 我微微闭上眼睛,乖乖地伸出了胳膊。芙蕾德用牙咬开药水瓶塞,把药水倒在了我的胳膊上。 - 嘶嘶……。 覆盖在伤口上的红色液体冒着细小的气泡,升起一缕白烟。裂开的伤口像蠕动一样收缩,相互粘合,逐渐愈合。 啊,好疼……。 我微微侧过头,不让芙蕾德看到我痛苦的表情。 不出所料,真他妈疼。感觉就像把身体的敏感度提高十倍,然后在伤口上撒满盐、胡椒和醋。 虽然还能忍受,但要装作若无其事还是有点难。 果然,什么东西都得用正品才行。 该死的冒险者们。一个个都贪便宜用假货,结果我们这些捡他们漏的人也得跟着遭罪。 ◆◆ 在经历了拷问般的治疗之后,我们休息到体力完全恢复,并聊了些有的没的。 准确来说,是我一直在说,芙蕾德则像女高中生认真听喜爱的老师讲课一样,一边听着我的话,一边频频点头。 仔细想想,其实也差不多。 我说的可不是什么风景感想或闲聊,而是关于巴纳迪萨的情报和注意事项。 「也就是说……这座城堡是希尔德的祖先建造的,但在被敌人攻陷前,你的某位祖先把整座城堡都封印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虽然省略了一些重要信息,但要点都说了。 毕竟我把小说里的故事包装成家族世代相传的传说,有些信息不得不省略或用模糊的表达方式。 「说实话,我之前也半信半疑,但亲眼看到之后……有点——不,是非常惊讶。和父母讲的古老故事一模一样。」 「那……那个,希尔德,我冒昧问一下……你该不会是什么没落国家的王族之类的吧……?」 芙蕾德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里充满了「你该不会是什么公主殿下吧」的疑问。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光是城堡本身就比一般贵族领主的城堡大三四倍,而且这里怎么看都像是前哨基地,而不是家族的本家宅邸。 换句话说,全盛时期的艾森斯坦家族至少拥有两座以上这种规模的城堡。 而且,他们甚至拥有足以封印整座城堡,保护其免受洪水侵袭的强大力量。 在遥远的过去,拥有这种实力,自称国王也不为过。 事实上,在巴纳迪萨还完好的时期,艾森斯坦家族是当时最强势力之一。 虽然他们更像是军阀组织,而不是王朝国家,但如果他们自称王国,其他人也会承认,他们当时的实力就是如此强大。 为了维持巴纳迪萨的运转,将自己封印在紫水晶中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应该说是证人? 巴纳迪萨的城主,瓦尔弗蕾娅·艾森斯坦。 根据小说设定,她是昔日艾森斯坦家族的骑士团长兼魔法师团长,过去是一位几乎无人能敌的强者。 到底有多强才会有这样的描述?这么说吧……。 估计等级90。 沉睡在紫水晶中的巴纳迪萨守护者,除了魔王之外,没有任何魔族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战胜她。 我千叮咛万嘱咐芙蕾德不要靠近山顶上的堡垒,就是因为瓦尔弗蕾娅。 如果继承了艾森斯坦血脉的人靠近山顶的紫水晶,瓦尔弗蕾娅就会觉得时机已到,打破紫水晶冲出来。 那就全完了。 别说我和芙蕾德,就算集结各国的所有勇者队伍,在现阶段也只会被她一招秒杀。 她是我祖先——不,是布伦希尔德的祖先,对我来说,她难道不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吗? 想都别想。她可不是什么善类。 不,应该说艾森斯坦家族本身就和善良、正义沾不上边。 攻击巴纳迪萨,导致整座城堡被淹没,迫使瓦尔弗蕾娅选择自我封印的,正是过去的人类。 其中可能还包括当时的勇者。 由于全盛时期的艾森斯坦家族的记录被抹消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不多了。 就连冈瑟那家伙也只知道艾森斯坦家族是莱茵王国的叛徒家族,对更早的历史更是一无所知。 莱茵王国估计也不知道。 所以他们才会把姓艾森斯坦的人——也就是灭亡的艾森斯坦家族的后裔——收为己国贵族。 不过,由于这些后裔后来发动叛乱被镇压,现在已经被从贵族名册中除名了。 由于原著小说太监了,所以有点模糊,但布伦希尔德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家族的过去。 她执着于勇者队伍,是为了洗刷叛徒家族的污名,让艾森斯坦家族重新崛起。 她只知道家族叛乱过,但对一千多年前的全盛时期一无所知。 ……算了,这和我没关系。 我的目标不是让家族复兴,而是过上平静的生活,拥有美好的未来,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见瓦尔弗蕾娅。 我疯了才会去唤醒90级的BOSS。 我的目的是像原著小说里的穿越者那样,拿走需要的东西,然后溜之大吉,而不是打败地牢BOSS,完成地牢攻略。 「……我们出发吧。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我都记住了!」 我一边抚摸着芙蕾德的头,一边站起身来。我再次庆幸芙蕾德的真实身份是「弗里特」,并感到一阵安心。 为了达成此行的目的,她的作用至关重要。更准确地说,是她拥有的「战斗本能」这一特性至关重要。 对,我就相信你了,芙蕾德。 所以请好好保护我吧,我专属的勇者大人。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3) 嚼着被河水浸泡软烂的干粮补充体力后,我们跨过残破的桥梁和坍塌的城墙,踏入了巴纳迪萨的腹地。 沙沙。 被寒霜冻结的杂草在我们脚下发出脆响,细小的碎石和冰屑不时弹开。 飞溅的碎石敲打着锈迹斑斑、残破不堪的盔甲残骸,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寒风呼啸着穿过残骸的缝隙,发出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呜咽。 不愧是废墟啊。 近距离看到的巴纳迪萨,没有了远观的雄伟壮丽,反而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息。 说实话,这气氛简直就是鬼片现场。只要带上摄像机,就能直接当恐怖电影的拍摄场地了。 当然,如果真的带了摄像机和摄制组过来,这里就不是什么恐怖片的拍摄场地,而是惨绝人寰的凶案现场了。 「……」 芙蕾德听从我的建议,拔出了圣剑,神情高度紧张。我则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一瓶圣油,涂抹在剑身上。 这圣油和圣水一样,蕴含着女神的祝福,对邪恶之物有着强大的克制作用,属于消耗品。 虽然在抵抗诅咒或者当做投掷武器使用时,圣水的效果要好得多,但如果要涂抹在武器上,就必须用圣油而不是圣水。 嘛,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水和油的用途不同一样。 那些经验不足的菜鸟冒险家经常会把圣水直接倒在刀刃上,这种蠢货我还没见过几个能活得长久的。 想想也知道,在刀上浇水再挥舞,那些水还能留在刀刃上吗?当然会甩得到处都是。 应该涂在刀上的东西是油,而不是水。 当然,油也会让刀刃稍微变钝,但如果真的到了需要在剑上涂圣油的地步,那也根本不是在乎锋利度的时候了。 总之,我仔仔细细地在剑身上涂抹好圣油后,沿着荒芜的道路走了大概五分钟左右。 「啊…!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一抖肩膀,慌忙转身看向我,高高跃起,挥舞着大剑。 赤金色的剑光划过我身后的虚空,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锵! 下一刻,本应只斩中空气的巨剑,却与什么东西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回响。 「唔…?!好大的力气…!」 芙蕾德被对方的力量震得闷哼一声,向后弹了出去。我赶紧转身接住她,抬头望向虚空。 「lifandi…manneskju(活人)…。」 就在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半空中,一个黑蓝色的东西漂浮在那里,俯视着我们。 一个披散着半透明长发的女武士。不,应该说是曾经是女武士的亡灵? 虽然生前可能是个美女,但现在这副鬼样子,谁还会把她当人看呢? 光是看那被华丽的翼状头盔遮住的双眼下方露出的部分,还有那铁板一样的脸… 「Huhhhh…。」 它张开嘴,发出微弱的呼吸声。 灰色的气息像雾一样从它半透明的、由冰块构成的下颌中泄露出来,从那清晰可见的头骨内部。 没错,眼前的敌人,就像是在人类的骨骼上覆盖了一层冰做的血肉。 就算冰块部分塑造成了美女的模样,但那副尊容怎么看也不像个人。因为冰块太过透明,里面的「内容物」——或者说,骨头,看得一清二楚。 除非是骨骼爱好者,否则没人会对这种东西产生迷恋或兴奋。 啊,兴奋还是有可能的。不过不是性兴奋,而是战意或者危机感带来的那种。 「…果然,在这里啊。」 我没有移开视线,扶着芙蕾德站稳。 「啊,那个,谢谢你接住我,希尔德小姐。」 「不,是我该谢谢你。我完全没注意到它。」 我是真心的。 如果不是芙蕾德那在战斗中如同预知般敏锐的<战斗本能>,我的脑袋恐怕已经被那玩意儿手中的长枪贯穿了。 就是那个冰块女武士手中的那杆长枪。 「Endalaus…kuldi(无尽的寒冷)…。」 漂浮在半空中的亡灵冰块女武士用长枪指着我们,低声呢喃着。 多亏了布伦希尔德的脑子,即使那不是王国通用语,我也大概能理解它的意思。 一开始它明明说的是「活人」,现在又嘟囔着「无尽的寒冷」。 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而且一次只能说出一个或两个词,看来这亡灵的词汇量真是惨不忍睹。它那头盔里还有脑子吗? 不,与其说它是拥有肉体的存在,不如说更接近于幽灵之类的怪物,所以应该根本就没有脑子吧。 「希尔德小姐,那个就是……」 芙蕾德握紧圣剑,低声问道。 「没错,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守护这座要塞的守卫……或者说,守卫们。」 我点点头,举起涂抹了圣油的剑,眼睛始终盯着那个手持长枪、微微歪着头的亡灵女武士。 遮住鼻梁以上的翼状头盔,以及雕刻着华丽纹饰的板甲。 在板甲的连接处用锁链加固的全身甲,一看就是女性专用盔甲,华丽得有些过分,但也十分优雅。 刻意强调腰部和胸部曲线的胸甲,以及背后如同翅膀般飘扬的两片披风。 突出的胸部正中央,镶嵌着一块刻有奇异纹样的倒三角形金属板,嗡嗡作响。 那块散发着冰冷魔力波动的红色金属板。 那玩意儿,叫什么来着……对了,符文刻印集成电路板? 设定上来说,它应该和魔法师的魔导书一样,本身就能散发魔力,并作为这套盔甲的动力源。 没错,生前确实是那样的用途。但现在,它只不过是束缚着亡灵灵魂的枷锁。 「竟然操纵死者的灵魂变成亡灵……这,也太恶毒了吧。」 芙蕾德皱起眉头,一脸厌恶,仿佛在说这种事只有深渊祭司才会干。 「啊,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希尔德小姐,我不是想侮辱你的家族,我是说……!」 当然,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这么说等于把我的祖先也骂了进去,于是有些慌乱地想要解释。 「不用解释了。我也这么觉得。活该他们灭亡,不恶毒才怪呢。」 我微微摇头,告诉她不用道歉。在我看来,以前的艾森斯坦家族就是一群恶棍。 毕竟,他们会被当时的勇者灭族,就说明他们和深渊祭司或者魔族之流没什么两样。 现在除了芙蕾德以外的勇者都是些人渣败类或者疯子,但以前的勇者,无论是行为还是性格,都是真正的英雄。 「总之,只要打倒它就行了,对吧?」 「准确地说是打倒它们。这种亡灵,应该不止一个。」 我记不太清了,但应该总共有十个左右。或者,是二十个? 原著小说经常会省略一些细节,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 嘛,十个也好,二十个也罢,都无所谓。反正我们必须把这座要塞里里外外都翻个遍,把所有遇到的敌人全部干掉。 无视那个根本打不过碰都碰不得的瓦尔弗蕾娅,把这些小怪全部干掉,拿到战利品然后撤退。 这才是正确利用这个隐藏剧情的方法。 和位于城堡上方的瓦尔弗蕾娅不同,这些亡灵并不是被封印的,而是死后变成亡灵的存在,所以实力比生前大幅下降。 也就是说,除了瓦尔弗蕾娅以外,其他的敌人我和芙蕾德联手就能解决。 原著小说里的穿越者也说过,这个地牢本来就是这么设计的。 把一些实力一般的敌人和一个强得离谱的BOSS放在一起,让误判了地牢难度的玩家去挑战BOSS,最终团灭,这就是个陷阱地牢。 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真是恶毒。 「对了,那东西叫什么来着?瓦尔基?瓦什么什么的……」 「瓦尔基里(valkyrja)。或者说,应该叫瓦尔基里的亡灵?她们曾经是我家族的骑士。和我一样。」 瓦尔弗蕾娅麾下的战场死神,艾森斯坦的瓦尔基里。 拥有冰霜之心的骑士们。 「Hatursfull hetja, Kvenhetja(可恨的勇者)…!」 一直默默俯视着我们的瓦尔基里,在看到芙蕾德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充满了强烈的憎恨,将长枪举过头顶。 就像艾森斯坦家族的传统枪术一样,将强劲的臂力灌注到手中的长枪之中。 「和我一样」这句话并非比喻,而是事实。瓦尔基里们和布伦希尔德一样,都拥有冰霜之心和强腕。 不,应该说她们才是正统。布伦希尔德只是通过某种类似于隔代遗传的方式继承了她们的特性。 「小心!它要攻击了!」 下一刻,如同闪电般袭来的冰之长枪,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四散飞溅的冰块碎片席卷了周围的一切,将地面彻底犁了一遍。那威力简直就像炮弹——不,那就是炮弹。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4) 艾森斯坦家族曾经是枪术名门。 是因为被处以了消除记录的惩罚,还是他们自己进行了自我审查?总之,即使是那些已经忘记祖先曾是人渣败类的后代,也代代传承着这套枪术,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当然,即使是如此辉煌的枪术,如今也早已失传。莱茵王国的贵族后裔因叛国罪被灭族,艾森斯坦家族的枪术也随之消亡。 艾森斯坦家族的幸存者,布伦希尔德实际上是唯一的继承人……但那女人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不是吗?所以说,枪术的传承确实断绝了。 不,说她不在这个世界上的说法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 我穿越附身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布伦希尔德的灵魂,严格来说与其说是消失了,不如说是下落不明。 她是像原作小说里的弗里特那样彻底消失了吗?还是仅仅沉睡在这具身体的某个角落?我无从得知。 也许我和她的身体和灵魂互换了也说不定。 就像以前某部动画里的女主角那样,利用交换灵魂的能力,在陨石坠落的灾难现场夺取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体,从而活了下来。 说实话,我只希望不是第三种情况。 拥有这个世界文化常识和伦理观的布伦希尔德,如果进入了21世纪韩国青年的身体里……那以后的事情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真是那样,现在她大概已经成了传说中的凶残杀人犯,被关进监狱了吧? 只要有人敢骂她一句,她就会把戴着手套的手甩到对方脸上,然后照字面意思那样把对方往死里打,直到打死为止,这画面我都能想象得出来。 这种疯狂的行为足以让她登上所有新闻的头条,但布伦希尔德甚至不会意识到这是犯罪。 为什么?因为在这个世界,这样做是被允许的。 在这个世界,侮辱骑士的人会被处以合法决斗至死的惩罚,这已经超越了合法的范畴,简直就是公开鼓励。 或者说,不杀了对方反而会被骂成不懂荣誉的懦夫? 所以,在这种世界生活了这么久的布伦希尔德,如果穿越到我的身体里,她能适应现代韩国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嘛,既然穿越的真相无从得知,这些都只是我的妄想而已。 - 콰오오오오!(kuaooooo!) 总之,带着亡灵特有的强烈杀意,艾森斯坦的枪向我和芙蕾德飞了过来。 「别挡,躲开!」 我急忙向旁边一跃,大声喊道。 艾森斯坦投枪术,将冰霜之心散发出的寒气和强腕的力量集中于枪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掷而出。 虽然投掷出的枪因为失去了肉体而比生前弱了不少,但也不是能正面硬接的攻击。 异常强大的腕力加上高速旋转的投枪, 再加上冰霜之心的寒气,枪刃如同暴风雪般旋转,伴随着轰鸣声,将地上的界碑砸得粉碎。 石块和冰屑像霰弹一样飞溅开来,弹起的碎片像雨点般敲打着盔甲,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芙蕾德?!」 「我躲开了!」 芙蕾德用大剑挡住碎片,举起左手遮住脸,转头看向我回答道。 没有受伤吗?太好了。 我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女武神。 大概是投枪的反作用力吧,它的右臂连同肩膀一起脱臼了,小臂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 咔哒,咔哒咔哒……! 不过,那扭曲的胳膊正以相反的方向快速复原。 这是它穿着的魔法甲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肩甲上的魔法效果。 艾森斯坦家族女武神专用制式装备,处女甲。 这套魔法甲胄是用陨铁制成的,陨铁和精灵银、琥珀钢一样,都是著名的稀有金属。 据说从头盔到护胫,整套盔甲上刻有八个魔法符文。 虽然这并非真正的甲胄,而是亡灵用魔力重现了生前穿着的甲胄,但魔法效果似乎依然存在。 既然如此—— 「那件斗篷!先撕碎它的斗篷!没有斗篷它就飞不了!」 首先,必须先破坏赋予它飞行能力的斗篷。如果它一直飞在天上投掷长枪,那就太难对付了。 「是!」 芙蕾德点点头,斜向上挥舞尼伯龙根,一道新月形的赤金色斩击划破长空,飞射而出。 「Kuuuuh…!(kuuh!)」 女武神正伸出手在空中制造新的长枪,看到尼伯龙根的剑气后,立刻像野兽般咆哮着,迅速闪避到一旁。 圣剑的斩击对亡灵来说是天敌。它一定是确信如果被直接击中,自己就完蛋了。 「想往哪儿跑!」 我见状立刻蹬碎旁边建筑的残骸,跃向它。 漆黑的刀刃划出一道弧线,女武神转身面向我,挥舞着冰枪迎击。 - 咔啦啦啦! 黑铁和冰块激烈碰撞,残缺不全的刀刃和魔力强化过的枪刃互相撕咬,碎片四溅。 因为双方都发动了<强腕>,武器不堪重负,发出痛苦的呻吟。 「叫你别挡了!」 我扭动腰部,踢出右脚。 咚——的一声,瞄准它侧腹的脚尖猛地停了下来。我的攻击被它胸甲上的防御符文,魔力屏障挡住了。 其实,就算没有魔力屏障也一样。亡灵怎么可能被踢一脚就感到疼痛呢? 女武神展开魔力屏障只是出于生前的本能。实际上,就算不挡也没什么伤害。 当然,对我来说,挡不挡都无所谓。 我的目的并不是踢碎它的侧腹…… 「我本来就没指望那一脚!」 而是通过扭身踢腿,创造挥剑的时机。 「真正的攻击在这里!」 踢腿的反作用力使剑身和枪刃分开,获得自由的黑色剑身像蛇一样缠绕着枪刃和枪杆,直刺向它的颈椎。 「Haaak!(haak!)」 它竟然还敢哈气。女武神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猫一样,凶狠地哈了一声,向后仰身躲开了我的剑尖。 「还没完呢!」 我顺势向前一扑,像要摔倒一样,骑在了向后仰身的女武神身上。 然后,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紧紧地抱住了它的四肢。 「Gyaaak!?(gyaak!?)」 女武神似乎对我的举动感到困惑。 它挣扎着想要把我甩下去,但很遗憾,我的体重和力量都占优势。 这大概是因为肉体的有无吧。 战士的力量寓于肉身。既然变成了没有肉体的亡灵,生前的身体能力自然会下降。 虽然它用魔力驱动身体,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能完全发挥失去的肉体所拥有的力量。 如果它能完全发挥出来,我和芙蕾德早就死了。现在的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全盛时期的女武神?想都别想。 总之, 「就是现在,芙蕾德!」 我的话音刚落,赤金色的弧光就直奔女武神的后背。 「hia!」 大概是担心会波及到我吧,芙蕾德没有发射剑气,而是跳起来直接挥舞大剑。 「Haaaaaak!(haaaak!)」 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强烈杀气,女武神再次凶狠地哈了一声,猛地向前伸出头,用头盔撞向我的脸。 - 轰隆! 头和头的碰撞。多亏了头盔,我们两个都变成了金属脑袋,脑袋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猛地向后仰去。 「啊……!」 我发出一声呻吟,被弹飞了出去。 我感到头晕目眩,脑袋嗡嗡作响。不像没有大脑的亡灵,我脑袋里的脑子可承受不住这么猛烈的撞击。 以后还是别用头撞了。 我这样想着,摔进了倒塌房屋的废墟里,尘土飞扬,像雾一样弥漫开来。 「呃,浑身都……!」 虽然只是短短的坠落,没有受什么重伤,但坠落就是坠落。我从废墟中爬起来,轻轻地呻吟着。 浑身酸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我的四肢酸痛,腰部隐隐作痛,头也还有点晕。 「呜……」 啪嗒一声,头盔裂成两半掉了下来。 我捂着晕乎乎的额头,抬起头看向用头槌把我弹飞的女武神。 - 刷! 漂浮在空中的冰霜亡灵像刚才的我一样坠落下来,芙蕾德也挥舞着斗篷像羽毛一样飘落下来。 为了躲避攻击而把我撞飞,它虽然躲过了被拦腰斩断的命运,但飘逸的斗篷却被撕裂了,肩甲也有一边完全破碎。 「Dauði…!(死亡……!)」 去死吧。 无力坠落的女武神朝着芙蕾德骂了一句,然后在空中旋转半圈,用双腿和膝盖着陆。 - 轰隆! 尘土飞扬,如同爆炸一般。这着陆姿势,简直就像英雄电影里的场景一样华丽。 它竟然还摆姿势着陆。而我刚才却像条狗一样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这就是所谓的经验差距吗?不愧是飞在天上的家伙,就连从空中坠落的经验都如此丰富。看它那姿势,简直完美无缺。 不过,这并不重要。 「终于下来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怀念啊?」 重要的是它失去了飞行能力。 换句话说,它被我们拉到了更容易战斗的战场。 「既然下来了,干脆躺下怎么样?我们可以帮你一把。」 我的嘲讽似乎激怒了它,它透过头盔的缝隙狠狠地瞪着我。 它那凹陷的左肩和沾满灰尘的盔甲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 「Systur,okkar…! (姐妹们,我们的……!)」 『我们的姐妹啊。』它低声说道。 它一定是看到布伦希尔德的身体,确信我也是艾森斯坦家族的女武神了。看来她们生前都是以姐妹相称的。 「说什么呢。」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姐姐,也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而且我本来就不是女人……啊,不对,以前是。 所以,它说什么姐妹情深关我屁事。再说,先动手的是它。 我嗤笑一声,擦掉脸上的灰尘,将长剑扛在肩上,蹬地而起,像炮弹一样冲向它。 「hia!」 芙蕾德也将大剑插在地上,随着我的动作,冲向女武神。 「Kyaaaaak!(kiaaaaak!)」 女武神的亡灵爬起身,双手制造出冰枪,怨恨地咆哮着,瞪视着我们。 两把枪?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我的胜率飙升了两千倍。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5) 就像紫罗兰和紫色通常象征着死亡一样,双持武器也是死亡和失败的标志性象征。 手持双剑,就如同立下誓言,即使走在路上被冰雹砸死,也绝无怨言;而双持长枪,则代表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自然死亡。 这意味着,死亡比活着更像是他们的自然状态。 这在冒险者之间是一个公认的魔咒。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如果队伍里有人使用双枪,那就应该在进入地下城之前先砍掉他一只胳膊。 距离胜利最遥远的家伙,那就是双枪骑士。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他们,那简直可以提前庆祝胜利了。 -咔哒! ……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唔……这,比我想象的……!」 「好快……!」 与降临地面的女武神激战正酣。 我原以为凭借一比二的人数优势,再加上圣油加持的武器和圣剑,这场战斗会轻松拿下,但实际交手后才发现,这比我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Dauði kappanum…. endalaus kuldi…!」 *赐予战士死亡……无尽的寒冷……!* 女武神一边吐出近乎诅咒的低语,一边同时与我和芙蕾德交战。她双手紧握的冰霜长枪,挥洒着寒霜,如同灵蛇般狂舞。 速度、威力、技巧,她展现出的武艺几乎无可挑剔,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 不知是因为不死之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那强劲的臂力似乎永不枯竭,即使已经变成了失去理智的亡灵,她刺出的枪尖也精准得令人惊讶。 「啧……怎么这么敏捷?」 我勉强挡开她如子弹般射来的长枪,低声咂舌。 话音未落,女武神的长枪再次袭来,我扭身躲过,又格挡开第三次突刺,试图趁机靠近,却被她一脚踹飞,再次向后滑行。 「啊……!」 我低头看了看护腿和手甲,上面刻有力量强化和冲击吸收的符文,此刻却被她的脚印深深地踩出了凹陷。 「喝啊啊啊啊!」 芙蕾德和我一样被震退,但她迅速调整姿态,挥舞圣剑射出一道剑气。驱散邪恶的赤金色斩击,将荒芜的石板劈开一道裂缝,直奔女武神而去。 然而,女武神却将长枪猛地插入地面,像杂技演员般高高跃起,轻松躲过剑气,然后顺势将长枪掷出,将芙蕾德远远地击飞。 「啊!」 芙蕾德用剑身挡住了投枪,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像棒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倒塌的建筑墙壁上。 由于肩甲损坏,修复符文失效,投枪的威力不及第一次的一半,但这已经足以把芙蕾德像玩具一样扔飞出去。 「这……!」 不过看她立刻就爬了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Svikari(背叛者)…!」 「背叛者?我们什么时候成一伙的了?」 芙蕾德一边抖落身上的碎石,一边向我跑来。与此同时,女武神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向我发动了暴雨般的连击。 强大的力量加上冰冷的寒气,形成了超高速的连续攻击。她的枪法就像小型压缩的暴风雪,席卷而来。 「据说艾森斯坦枪术除了投枪之外没什么了不起的,屁!这他妈哪里『没什么了不起』了……!」 我一边冒着冷汗,一边不停地挥舞手中的长剑抵挡。 这就是女武神吗? 古代的遗物,曾经在地面上与魔族、翱翔天际的巨龙、各族英雄以及女神选中的勇者殊死搏斗的战场幽灵。 不愧是曾经被称为战场幽灵的强者,即使堕落成亡灵,实力大打折扣,但她的战斗技巧依然恐怖如斯。 冰屑飞溅,在火星的灼烧下融化。被我的剑和盔甲击碎的冰枪尖,下一刻又完好如初地再生,并锲而不舍地寻找着我盔甲的缝隙。 她的攻击太快太刁钻了,我根本不可能全部挡下。 -嚓! 枪尖划过我的脸颊、大腿和上臂,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枪尖。 「哈!」 我抓住机会发动反击,却没想到我的剑被女武神的手甲一把抓住。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呼吸都困难起来。 「呃……!」 我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我突然想起情报中提到过,女武神的手甲上刻有体力吸收的符文。 大概是为了补充她用强腕消耗的体力吧。 「放手……!」 我咬紧牙关,用力抽出长剑,挣脱了她的束缚。她的手甲内侧爆出一团火焰,一根手指连带着手甲一起被削了下来,掉落在地。 然而,女武神似乎根本不在乎少了一根手指,她挥舞枪柄,狠狠地砸向我的太阳穴。 我用左臂挡住了攻击,但不稳的姿势让我侧身摔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嘴里满是泥土的腥臭味。 「Dauði!」 「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不知何时已经冲到我身边,她挡开了女武神刺向我的长枪,然后旋转着跃入她的面门,举起大剑狠狠劈下。 -咔嚓! 这一击,她终究还是没能完全躲开。 女武神启动了胸甲上的防御符文,在全身覆盖了一层魔力屏障,但圣剑却像撕破纸片一样轻易地撕裂了魔力屏障,深深地刺入了女武神的盔甲。 「Kyaaak…!」 女武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飞溅的冰屑,她的左臂连同肩甲一起被斩断,掉落在地。 「Kvenhetja…!」 在新时代失去左臂的女武神,用充满怨毒的眼神瞪着芙蕾德,再次刺出长枪—— -咔嚓! 但在那之前,我掷出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的下颚。 ◆◆ 即使变成了亡灵,弱点也和生前一样吗? 我匆忙打碎了一个圣油瓶,粗略地加持了匕首。匕首刺穿了她的下颚,深深地扎进颅骨。女武神像坏掉的玩具一样抽搐了几下,然后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 -嘶嘶嘶…… 然后,她像夏日里的冰淇淋一样,慢慢融化,最终只剩下森森白骨。 「你,你还好吗,希尔德小姐?」 「我没事。比起这个……」 我抓住芙蕾德伸出的手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逐渐消失的女武神尸体上。 不,准确地说,是她的骸骨,以及…… 「咦?那是……」 ……她留下的遗物。 「至少拿到一件了。」 只剩下一具凄凉骸骨的女武神。 她身上的盔甲也像冰块一样融化消失了……但只有一处,没有消失,依然留存了下来。 那是可怜地挂在她骨瘦如柴的小腿上的护腿。 与昔日金银装饰的华丽模样不同,这副护腿上的装饰已经全部褪去,变成了粗糙的灰黑色,就像一件被遗弃已久的饰品。 这副盔甲正是我来到巴纳迪萨的目的,也是这个地下城的前期隐藏装备。 「破损的处女战甲」 正如其粗糙的外观一样,它内部的魔法符文也已经减弱甚至完全消失……但这已经足够了。 毕竟只有魔法符文损坏了,由陨铁制成的甲片本身完好无损,没有一丝划痕。 在游戏初期就能得到全身陨铁甲,这如果不是隐藏装备,还有什么能算隐藏装备呢? 即使砸锅卖铁也很难买到的稀有金属。 只要集齐这里可以获得的五件套,其装备价值就能与海德曼或冈瑟媲美。 我原本希望第一个战利品是头盔或肩甲,但偏偏是护腿,这多少有些遗憾。 「这个归我了,没问题吧?」 我掰断骸骨的腿,取下护腿,然后看向芙蕾德,斩钉截铁地问道。 「啊,当然!当然可以!这本来就应该是希尔德小姐的!毕竟是希尔德小姐的祖先嘛!」 嗯。这话从一个刚刚让祖先安息,又掰断人家腿骨的人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算了,管他呢。 「谢了。」 我咧嘴一笑,解开战斗中被踩瘪的护腿,换上了祖先送我的「礼物」。 不愧是昂贵的稀有金属,它比黑铁更坚硬,却又轻得惊人,就像穿着一副皮甲一样。 -咔哒。 护腿的锁扣完美地扣合在一起,灰黑色的甲片上泛起淡淡的魔力,双腿充满了野马般的力量。 由于需要胸甲才能持续供给魔力,这股力量很快就消失了。 女武神护腿上的魔法符文是用于消除落地冲击的缓冲符文和用于强化腿部力量的力量强化符文。 缓冲符文已经完全损坏,但力量强化符文仍然在微弱地发挥作用。和原著小说设定的一样。 「嗯,正合适。」 我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调息恢复体力。 很好。已经拿到一件了,剩下的就只有头盔、肩甲、胸甲和手甲了。 飞行斗篷是拿不到了。 与在潮湿环境中历经数百年依然完好无损的陨铁甲片不同,斗篷只是普通的布料,早就腐烂殆尽了。 所以,只要拿到剩下的四件,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至少拿到头盔和胸甲之后,我就不用再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 女武神的头盔上刻有隐身和气息遮断的符文,以及抵抗视觉魔法的效果。 我记得头盔上的符文也损坏了,魔法抵抗效果已经完全消失,但气息遮断的效果应该还在微弱地发挥作用。 虽然不能像偷袭我们的女武神那样完全隐身,但只要戴上它,就能触发认知干扰效果。 认知干扰效果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即使别人看到我,也不会觉得我和普通路人有什么区别。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无法对我产生额外的关注。 人总是很难记住那些擦肩而过,毫不关心的人。 被认知干扰符文影响的人,就像融入人群的背景板一样。 除非做出拔剑伤人或在大街上跳舞之类的引人注目的举动,否则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也就是说,只要拿到头盔,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城里闲逛了。 我的活动范围将大大扩展。 考虑到我目前的处境和未来的计划,这绝对是我最需要入手的装备。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6) 这些女武神被束缚在堡垒和她们的盔甲上,变成了幽灵,虚弱得可怜。 然而,即使是这些衰败不堪的女武神,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也是极其危险的强敌。 即使拥有对幽灵有着极强克制性的圣剑,我们也需要二对一夹击才能勉强将她们击败。 「确实……难度有点高啊。」 这么说吧,这难度得是金牌,甚至更高等级的冒险者组队才能挑战。 多亏了之前的追逐战,我的实力已经达到了精锐级的最底层……大概就是王国骑士或金牌冒险者的水平。 追杀我的家伙全都是骑士或银牌冒险者,和他们交手让我的实力突飞猛进。 历史上最著名的无神论者,中二病的守护圣人尼采曾经说过: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难道这就是说,想要成为天魔,首先得成为抖M母狗? 总之,就像他说的那样,我被砍被刺被捅,却顽强地坚持了下来,活了下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变得和王国骑士一样强了。 至少在单挑方面,我几乎已经赶上了我穿越之前布伦希尔德的水平。 就算不靠装备,一对一单挑的话,十次里大概能赢两三次。 仔细想想,我现在才算是勉强够格成为勇者队伍的一员,但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然而,即使如此,现实是,我仍然难以与女武神的亡灵一对一地对抗。 「希尔德小姐!后面!你后面!」 「两只?!」 ……就算难以应付,现实也不允许我逃避。 ◆◆ 「Hatursfull, Lifandi manneskju…(可恨的,生者……!)!」 用药水做了紧急处理后,我再次起身前往瞭望塔,没过多久,第二只女武神就偷袭了我们。 它站在一栋半塌的二层楼房顶上,向我们投掷了全力一击的长矛。 如果不是芙蕾德,我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次偷袭。 芙蕾德把我推倒在地,我们一起翻滚躲避。她迅速起身,朝着那家伙冲了过去。那家伙则制造出冰枪和圆盾,握在手中,迎着芙蕾德冲了过来。 它既没有选择飞到空中拉开距离,也没有投掷第二支长矛,而是直接正面冲锋。 看来这家伙要么是对自己的近战枪术有着极强的自信,要么就是智力大幅下降,变成见到敌人就只会无脑冲锋的疯子。 嘛,不管是哪一种,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它主动靠近,我们就不用费劲去撕它那飞来飞去的斗篷了。 「hia!」 「Deyja…!」 大剑和长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第二只女武神用冰盾挡下了圣剑的斩击,同时右手挥舞冰枪,如同光束般刺出,双方你来我往,招招致命。 - 咯啦啦啦! 落空的斩击在地面的石板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破碎的冰屑如同雪花般闪闪发光。 粗暴而危险的杀气碰撞。赤红色的漩涡和青白色的冰雨相互冲击,破碎,翻滚。 「芙蕾德!就这样缠住它!」 我朝着女武神的背后跑去。二对一的情况下,必须从背后偷袭。我打算前后夹击,干掉它。 「希尔德小姐!别过来!后面还有!」 如果不是芙蕾德瞥了我一眼,急忙发出警告,我早就冲上去了。 「什么?!该死……!」 芙蕾德踢起脚下的碎石,朝我头顶上方扔去,以此来提醒我第三只女武神的偷袭。我紧急刹车,同时转身,挥剑劈向空中。 - kaaaang! 斜劈而下的剑刃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挡住,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紧接着,芙蕾德扔出的石块飞了过来,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泛起一阵涟漪,一个浑身沾满石灰的骷髅女骑士现出了身形。 「Ógeðslegur, svikari…!」 女武神用充满怨毒的目光瞪着我,骂我是个卑鄙的叛徒。 它突刺而来的长枪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我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压弯了。 「说的什么鸟语,有话要说就用通用语!……」 我绷紧腹肌和大腿肌肉,挺直腰杆,双臂用力推开它的长枪。 长枪被猛地弹开。 它没有和我正面角力,而是像跳舞一样旋转身体,卸掉力道,然后用旋转的枪杆末端扫向我的头部。 「这招我见过了!」 我转动手腕,用剑柄接住了枪杆末端。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我的剑柄和它的枪杆末端同时碎裂。碎裂的碎片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Dauði svikaranum!(去死吧,叛徒!)」 紧接着是凌厉的踢击。我急忙歪头躲过,它又挥舞着枪刃劈了下来。 用肩甲挡住?不行,会被刺穿。 近乎确信的直觉。积累的战斗经验警告我不要多想,赶紧躲开。我猛地向前扑倒翻滚,堪堪躲过了它的长枪。 - kwaaaaaang! 落空的枪尖刺入地面,发生了爆炸。威力和投掷的长矛没什么两样。不,这就是在超近距离投掷的长矛。 「不是吧,这……」 我冒着冷汗站起身来。后背一阵发凉。竟然在零距离施展远程必杀技,要不要这么阴险? 要是刚才仗着肩甲硬抗,整条胳膊都要被炸飞了。 「Ertu…hræddur?(害怕了吗?)」 女武神抖了抖被爆炸碎片撕裂的斗篷,落在地上,看着我,上下颚开合着。那赤裸裸的嘲讽,我根本不可能听不出来。 害怕?怂了?真是笑话。 就算是什么古老的传说,现在也不过是连食人魔都不如的亡灵而已。要是连这种程度的亡灵都害怕,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你算老几,也敢挑衅我?不过是个死都死不透的疯子亡灵罢了。」 因此,我握紧长剑,恶狠狠地回敬道。你这种货色,我根本就不怕。 「Þá deyja!(那就去死吧)」 女武神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吼道,像炮弹一样朝我冲了过来。 ◆◆ 我并不想和女武神进行一对一的死斗。但这也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女武神们并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的炮台,而是会在堡垒内部游荡,一旦发现敌人就会发起攻击的巡逻兵。 堡垒很大,不太可能一次性冒出四五只,但冒出一两只还是很有可能的。 原著小说里的穿越者队伍在遇到她们的时候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所以每次都能轻松将她们屠杀殆尽,但……我们还没到那个程度。 每次战斗时间一长,巡逻中的女武神发现我们,或是被噪音吸引过来的援军出现,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最近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所以我还以为这次也能顺利过关……看来,我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该出现的家伙还是出现了。 - kaaaang! 杂念到此为止。碰撞的枪剑金属声让我集中精神,专注于眼前的敌人。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hia!」 「kiaaaa!」 怒吼和尖叫交织在一起,枪与剑的光芒飞溅,交错,分离。 - 喀拉拉! 被冰枪刺穿的肩甲整块被撕了下来,我忍痛挥拳,狠狠地砸在女武神的脸上。 「kahaak!」 下巴被整个打飞的女武神燃烧着蓝色的鬼火,用盾牌猛击我。我举起手臂格挡,破烂的护手被冻结,碎裂开来。 我的身体在地面上滑行,被推得连连后退。 「真好看!」 我嘲讽着只剩下上颚的女武神,猛地蹬地,再次朝它冲了过去。 - 飒! 我扭动身体躲过长枪,刺出的一剑被冰盾挡住,偏离了方向。半透明的冰枪尖刺入我的盔甲缝隙,划出一道伤口。 「呃……!」 鲜血喷涌而出。我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和疲惫,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了一步,挥舞着长剑。 还不行。我还能再战。 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我不断地鼓励自己,给自己打气。 「还差得远呢——!」 与更强大的敌人殊死搏斗。 为了胜利,我必须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亡灵身上,竭尽全力地战斗。 忘记芙蕾德和第二只女武神。也不去想第四只出现的可能性。 只是盯着眼前的敌人,调动所有的意识,寻找击败它的方法。 就在我的杀意、战意和渴望达到顶峰的那一刻。 - 咚。 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冻结,散发出冰冷的寒气。 如同雪原中的河流般刺骨的寒意。 完全觉醒的<冰霜之心>的力量精华,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视野边缘开始变黑。胸口的疼痛和伤口的痛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呼吸冰冷得惊人,而我的大脑却像燃烧起来一样滚烫。 周围的声音变得奇怪地拖长,冲过来的敌人的动作也变得异常缓慢。 感觉思维速度比平时快了五倍。 颅内的脑浆沸腾着,大脑的所有机能都在全力运转,寻找着胜利的答案。 瞬间爆发力,我占优势。 利用爆发力带来的攻击速度,我也占优势。 但之所以落于下风,是因为爆发力的持续时间和技巧的差距。 身经百战的女武神所拥有的战斗经验,以及系统化、完善化的艾森斯坦枪术。 由此产生的技巧差距,反过来压制了身体能力的差距。 那么。 我获胜的方法是。 关闭了所有战斗以外机能的大脑给出了答案。 战斗经验无法复制。那是纯粹的经验领域。 但是,并非经验,而是技巧的话。 可以。可以复制。 必须复制。 直觉肯定道。本能命令道。 看吧。感受吧。记住吧。回想吧。 预测吧。分析吧。解读吧。 然后—— 再现吧。 -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冰枪碎裂了。从枪尖到枪刃,再到整个枪杆,正面。 完全相同的姿势。完全相同的时间点发生的碰撞。 那么,获胜的自然是, 「喝!」 拥有更强大力量的一方。 粉碎了冰枪的长剑,撕裂了亡灵的右臂。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7) 「呼……」 我长叹一口气,无力地垂下断裂的长剑,目光落在脚下散落的冰屑上。 女武神瓦尔基里的尸体,双臂粉碎,脖颈被洞穿。 断裂的长剑深深地刺入她的喉咙,剑身直直地贯穿了她胸甲下的心脏。 ……赢了。 在这场与女武神瓦尔基里的殊死搏斗中,我竟然赢了,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我处于绝对的劣势。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女武神瓦尔基里只是在技巧……也就是武艺上胜过我而已。纯粹的身体能力,她明显不如我。 而当我能理解、掌握并复制她的武艺时,她技巧上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有这种本事。 在战斗中分析敌人的动作并原样复制?这种事情我以前只在小说里见过,只有那些天才才能做到吧。 结果我试了试,还真行。 原来如此,我是个天才啊。我就知道我是个天才。 千年一遇的剑术天才。那就是我刘河民……不,是希尔德。以后是不是可以自称「复制剑士希尔德」了?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实际上,这多亏了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的枪术,以及终于完全觉醒的「冰霜之心」。 在生死攸关的极限状态下,强烈的战意让我忘却了过往的经验和一切,最终迎来了觉醒。 这就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觉醒的<冰霜之心>将我带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 艾森斯坦的人形兵器,女武神瓦尔基里的核心特性——冰霜之心。 觉醒的「冰霜之心」可以完全阻断痛觉,使我发挥超越肉体极限的力量,冻结伤口止血,甚至冻结情感,让精神专注于战斗。 简单来说,就是变成一个不知疼痛、不知情感、即使身体粉碎也毫不在意的杀戮机器。 更厉害的是,随着特性熟练度的提高,我还能将心中蕴藏的寒气释放出来,为所有攻击附加冰霜伤害。 「冰霜之心」是所有神职人员梦寐以求的顶级特性,其等级堪比<圣痕>。 比这更高级的特性,也就只有<屠龙者的洗礼>了吧? 那好像是原作小说里,那个穿越者一穿越就白嫖到的第一个隐藏奖励。 就凭那一个特性,他就从「无能勇者」一跃成为堪比其他勇者的强者,奠定了飞速成长的基础。这么说来,<屠龙者的洗礼>确实比「冰霜之心」更胜一筹。 打个比方,那玩意儿就像游戏里的作弊码,能瞬间把地狱模式变成简单模式。 ◆◆ 总之,多亏了觉醒的「冰霜之心」带来的极致专注力,我才能像复制粘贴一样吸收并施展女武神瓦尔基里的枪术。 那一刻,胜负已分。 我的技巧瞬间赶上她,几乎与她持平。但由于肉体存在与否的差异,我们的实力差距依然悬殊。 当时,女武神瓦尔基里唯一的胜算就是拖延战局,消耗我的体力……但亡灵哪来的耐心? 由于力量差距,女武神瓦尔基里瞬间失去右臂,接着又失去左臂,但她依然顽强抵抗,最终被刺穿喉咙和心脏而死。 她临死前挣扎着弄断了我的剑……不过,剑这玩意儿,附近到处都是,随便捡一把就行。 这些武器是袭击巴纳迪萨要塞的人类军队留下的,连同他们的尸体一起。 由于无人维护,这些武器已经锈迹斑斑,状态不佳。不过,用来随便用用还是不错的。 毕竟它们几百年都没生锈,说明它们在当时也算是名剑了。 - 嘶嘶嘶…… 我脚下的女武神瓦尔基里的亡灵逐渐融化,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失了。 ……等等,这该死的娘们儿居然没掉落物品? 亡灵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了破碎的遗骸和金属碎片。 破碎的符文板甲。它原本是为女武神瓦尔基里的盔甲提供魔力的核心部件,但现在已经碎成渣了,成了一堆废铁。 这算什么破烂玩意儿? 虽然我获得了比一件装备更有价值的经验,但看到什么装备都没掉落,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痛。 「唉……」 我叹了口气,把视线从毫无用处的遗骸上移开,不去看那把刺穿符文板甲中心的断剑。 算了,女武神瓦尔基里的亡灵又不是只有这一个。芙蕾德正在和第二个亡灵战斗呢,那个应该会掉点什么吧。 护手、轻甲、头盔、胸甲,什么都行。我的盔甲除了被女武神撕裂的胸甲,其他部分都碎了。 我转头看向芙蕾德,却看到…… 「粉碎吧!」 芙蕾德将尼伯龙根刺入女武神瓦尔基里的腹部,然后释放出光芒四射的斩击,直接将她的身体炸得粉碎。 「Kiyaohaaaaak!」 女武神瓦尔基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全身燃烧般剧痛,最终爆裂而亡。那惨叫声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女神啊,也给我一把圣剑吧。 虽然因为没有实体,这盔甲比原版要软一些,但芙蕾德却能像用长矛一样,轻易地刺穿我只能勉强留下划痕的盔甲。 而且还能一击必杀,直接把敌人炸碎。 我的剑都断了,而她的圣剑却连个豁口都没有,这耐久度也太变态了。 说实话,我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圣剑?想杀我的敌人有圣剑,保护我的勇者也有圣剑。 仔细想想,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说实话,我的品行比冈瑟或海德曼更像勇者吧?我们之间的差距简直就像厨余垃圾和顶级香水一样。 虽然我知道勇者的资格不是靠品行来评定的,但我还是觉得很委屈。 「希尔德小姐,希尔德小姐!你没事吧?!」 我正一边感到委屈和羡慕,一边胡思乱想,这时,解决了女武神的芙蕾德捡起战利品,哒哒哒地朝我跑了过来。 「嗯,我没事。总算是赢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笑了笑。 刚才因为「冰霜之心」的效果,我的身体很冷,一点汗都没有。现在效果消失了,汗水就像瀑布一样往下流。 虽然我没表现出来,但全身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给你,肩甲!是肩甲!你刚才说这个上面有治疗魔法,对吧!」 芙蕾德突然递给我一个黑灰色的肩甲。精美的雕刻大部分已经磨损,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虽然它不完整,不像亡灵们那样能瞬间治好断臂…… 「嗯,谢谢你。我会好好用的。」 ……但它仍然保留着相当于见习祭司级别的治疗能力。也就是说,虽然需要一些时间,但治疗刀伤之类的还是没问题的。 骨折的话,大概需要几天才能痊愈。至于内脏损伤之类的重伤,治疗速度太慢,估计还没好就死翘翘了。 我正费劲地装备着肩甲,芙蕾德又翻了翻口袋,掏出那瓶该死的劣质药水递给我。 「也用用这个。」 她的语气几乎是命令式的。 她的眼神不容拒绝,那副坚决的表情,比她砍掉盗贼脑袋时还要坚定百倍。 「啊,嗯。我知道了。我会用的。」 我说话有点结巴,接过药水,洒在伤口上。 - 嘶嘶嘶! 呃啊啊啊……! 伤口处冒出缕缕青烟。我疼得咬紧牙关。 「真他妈的疼……!」 说实话,现在比被砍的时候还要疼五倍。这玩意儿到底是药还是毒啊? 冒险者经常因为用劣质药水治疗重伤而死,那其实不是因为药效不足,而是被疼死的吧? 要是把这种药水灌进内脏破裂的病人嘴里,估计连耶稣和佛祖都会跳起来,指着它大喊「这里有恶魔撒旦!」,然后狠狠地扇它几耳光。 「……那个,很疼吗?」 芙蕾德看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总不能说「废话,当然疼了」。我还没无耻到当着关心我的人的面说这种话。 「呃……还好?就是,有点刺痛……」 所以我强颜欢笑,硬着头皮装逼。我想,稍微抱怨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是吗……」 芙蕾德点点头。 她好像并不相信我的鬼话。也是,她自己也用过几次这种药水,当然知道有多疼。 「那么,就不要受伤了,好吗?」 「啊……?」 一个阴影笼罩在我汗湿的脸上。 芙蕾德凑到我面前,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嘴角微微上扬,又说道: 「不想疼的话,就不要受伤。对吧?」 「呃,呃呃。对……」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她在说什么废话啊? 不想疼当然就不能受伤啊。这不是废话吗? 「所以,不要受伤了。知道了吗?」 也许是我的回答让她满意了,也许是我的表情让她觉得好笑。 芙蕾德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放开了我的肩膀。 「呃……我知道了。」 我有点闷闷不乐地回答道。 我又不是想受伤才受伤的,叫我不要受伤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是想让我像原作里的布伦希尔德一样厉害吗……? 可是,她也经常受伤啊,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 之后,我们更加小心谨慎地行动,逐个消灭女武神瓦尔基里。 也许是因为我掌握了艾森斯坦枪术的缘故。 我的实力似乎开始接近原作里的布伦希尔德了,之后我们消灭她们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得多。 虽然一对二的时候还是会很辛苦,但如果联手对付一个,就能很快解决掉。 芙蕾德每杀死一个,就变得更加熟练,消灭女武神瓦尔基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我也是一样。 不过,我的情况与其说是熟练了,不如说是我的属性在每次战斗后都在提升。有点像同类相食,越吃越强的感觉。 前两个还没什么感觉,但从第三个开始,我就明显感觉到「冰霜之心」和「强腕」的威力在提升。 虽然提升幅度不大,但也让我很满意。 就这样,我们又猎杀了五只女武神瓦尔基里。掉落的装备是…… 「不会吧,又是护胫?」 护胫,什么都没有,护胫。 令人惊讶的是,我亲手杀死的女武神瓦尔基里要么什么都不掉,要么就只掉护胫。 说实话,这三个都是垃圾。 我又不是长了一堆腿的蜈蚣,有三双护胫有什么用? 这玩意儿是艾森斯坦专用装备,芙蕾德也用不了。 而且陨铁装备又不能随便卖掉,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那个,别灰心!这里还有护手呢!」 你知道更搞笑的是什么吗? 真是无语了,和我不同,芙蕾德每杀死一只女武神瓦尔基里,就能获得不同部位的装备。 刚才拿到了肩甲,这次是护手。看这架势,下次大概会出胸甲或头盔吧。 「是啊……还有护手呢……」 面对如此明显的运气差距,我一边戴上护手,一边只能苦笑。 据说在原来的世界里,用枪的战士通常运气都差得离谱……可我连枪都没拿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8) 干掉八个女武神后,我们开始正式探索要塞内部。 初战时的紧张和危机感已经消散了一半。 毕竟亡灵的数量本来就不多,我们一下子就干掉了八个,它们的警戒网也该松懈下来了吧? 除非剩下的女武神像聚餐一样挤在一起,否则我们不太可能同时碰上两个以上的女武神。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更悠闲地四处逛逛了。 「希尔德小姐,希尔德小姐,那座塔里面是什么样的呢?」 「嗯,大概就是塔的样子吧。」 「什么嘛,真是……」 芙蕾德像郊游的小孩子一样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而我早就知道那座瞭望塔的内部结构了。 塔的中央是空的,沿着墙壁盘旋而上的螺旋楼梯直通塔顶,塔顶的天花板和地板上都刻着魔法阵。 地板魔法阵的中央有一个小平台,平台上放着一个熄灭的火盆。 而且,在两个魔法阵之间,肉眼可见的高密度魔力正在汹涌翻腾。 巴纳迪萨的全盛时期,这座瞭望塔既是发射魔法长矛的固定炮塔,也是照亮敌人的探照灯。 而现在,这座塔是保护巴纳迪萨免受河水侵袭的广域屏障魔法的中继器。 它吸收着封印在城堡紫水晶中的瓦尔弗蕾娅·艾森斯坦释放出的海啸般的魔力,并将这些魔力转化为屏障,扩散到城市上空。 换句话说,要是我们不小心动了它,这片遗迹就会被河水吞噬,瞬间沉入水底。 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们根本没必要进去。远远地看一眼就足够了,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进去也没什么好看的。看那塔的状态,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被坍塌的塔埋住。所以,我们还是先集中精力寻找剩下的亡灵吧。知道了吗?」 「……好的!我会加油的!为了,为了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用力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为了我而努力吗?说实话,这话有点让我脸红心跳。 再加上她那副萝莉模样,与其说是可靠,不如说是可爱又让人欣慰的感觉? 人都是视觉动物,同样的信息,由不同的人传达,接收方的反应也会截然不同。 芙蕾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四岁,这让她说什么都显得格外可爱。 即使我知道她比我强,但我还是忍不住像个看着孩子成长的长腿叔叔一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欣慰感。 不对,用长腿叔叔来比喻好像不太合适? 那家伙可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以赞助为借口接近一个比自己小十四岁的女孩,然后通过长期的书信往来引诱她,等她成年后就立刻把她给办了。 如果是在21世纪,他肯定会被当成PUA渣男挂在网上示众吧? 我只是觉得可爱的东西可爱而已,比起那种一把年纪了还用钱诱骗小女孩的中年男人,我起码纯洁一千倍。 对吧? ◆◆ 「Innbrotsþjófar(入侵者们!)!」 第九个女武神相当聪明。 不,或许说她比较传统更合适? 她一看到我们就确信近战没有胜算,于是以最快的速度拉开距离,躲在掩体后面不停地投掷冰枪。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破碎的石板像波浪一样飞溅,让周围的一切更加破败不堪。 原本就半塌的民房像被炮弹击中一样轰然倒塌,营房上方的尖塔也咔嚓一声断裂,坠落在地。 如同发了疯的巨象醉酒后肆意破坏。 为了躲避她的冰枪,同时缩短与她的距离,我和芙蕾德像逃命的野兽一样拼命狂奔。 这娘们儿真特么会玩阴的。 「这该死的婊子!」 「希尔德小姐!注意言辞!」 「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注意言辞个屁。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躲在远处放冷枪的poke流玩家。 「Refsing!(惩罚他们!)」 说的就是这种人。 「这贱人简直欠骂!」 我怒吼着,急忙弯腰躲过射向我脑袋的冰枪。 冰枪擦断了我的几缕头发,射穿了我身后的街道,冲击波猛地撞在我的背上。 「芙蕾德,用你的圣剑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所有的亡灵都会被吸引过来!」 「我一直在努力,可是她一直在躲……」 芙蕾德一边射出赤金色的斩击一边回答。带着破空声飞出去的光之斩击,正中女武神用作掩体的建筑墙壁。 ——咔嚓! 石墙被斜劈成两半,轰然倒塌。然而,我们瞄准的女武神早已逃之夭夭。 「切……!」 果然在这个距离上还是打不中吗?看来必须再靠近一些才行…… 「þú ert hægur.(你太慢了。)」 女武神一边修复因投掷冰枪而扭曲的左臂,一边嘲讽我们。她早已恢复的右手中,已经握住了新的冰枪。 「真特么卑鄙!」 她轮流修复双臂,不停地投掷冰枪,连绵不绝。我们疲于躲避,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她。 这场毁灭性的捉迷藏游戏持续了好一会儿, 「希尔德小姐!」 芙蕾德回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了!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我也大声问道。因为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我们必须大声喊叫才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那个亡灵,您说过是她和您家族有渊源吧?」 「差不多吧!」 「那!希尔德小姐您不会,不会那种,那种招数吗?」 那种招数?是指艾森斯坦式的投掷冰枪吗?如果是那个的话…… 「或许,可以试试……?」 布伦希尔德会用,我也应该能用吧。刚才我已经大致看过她的手法了。 「那就试试看啊!接住!」 芙蕾德猛地停下脚步,将脚边的一根长矛踢了起来,朝我扔了过来。 她是想让我把这根长矛扔出去,射中那个亡灵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 「抱歉,我沒把握射中!那家伙一直在飞啊!」 投掷长矛和投掷长矛并准确命中目标完全是两码事。 如果是固定靶我倒是有信心,但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投掷长矛,怎么可能射中那个飞来飞去的亡灵? 所以…… 「这样吧,我瞄准她射出的冰枪!第二发就交给你了!」 「啊,好的!这样应该可以!不愧是希尔德小姐!」 我没有瞄准飘忽不定的亡灵,而是将目标锁定在她射出的冰枪上。 那玩意儿好歹是朝我直线飞过来的,只要时机把握得好,跟固定靶也没什么区别。 「Nú, deyja!(现在去死吧!)」 随着一句「去死吧」的咒骂,女武神将冰枪高高举过头顶。 我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印在脑海里,凭借残留在潜意识里的感觉和小说中的描写,模仿她的姿势。 从脚尖、腿部、骨盆、腹部、胸部和肩膀,到右臂和手腕。我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极限,积蓄力量,并用强腕的力量进一步提升威力。 艾森斯坦的投枪术是直线和螺旋的结合。 通过扭转身体积蓄全身的力量来产生螺旋旋转,再用强腕的巨力将其沿直线射出。 这个原理就蕴藏在我握着长矛的右臂之中。 咯吱,咯吱咯吱。 手套和轻甲下的手臂肌肉膨胀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就像一张拉满弦的强弓,所有积蓄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这根老旧长矛的矛尖上。 我屏住呼吸,盯着女武神,估算着释放力量的最佳时机。 然后。 ——砰! 下一刻,蕴含着<强腕>力量的冰枪,像炮弹一样呼啸而出。 这根冰枪蕴含着巨大的威力,甚至能让女武神的手臂因后坐力而扭曲。 我像着了魔一样转动身体,猛地甩出绷紧的右臂。 不知为何,我确信这一击必中无疑。 ——咻! 老旧的长矛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斜向上飞去。 由于我不想为了投掷一次长矛就把自己的胳膊弄废,所以我的长矛在威力和速度上都不如女武神投出的冰枪—— ——咔啦啦啦啦! 然而,当两个矛尖精准碰撞的瞬间,爆发出的冲击力远远超出了老旧长矛和冰块所能承受的极限。 伴随着如同虚空爆炸般的巨响,两根长矛相互抵消,炸成粉末,四处飞散。 「就是现在!」 「好的!」 我们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由于不再需要躲避,我和芙蕾德全力冲刺,迅速缩短了与女武神的距离。 多亏我控制了强腕的输出,我的手臂疼痛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Kiyaaahrr!」 女武神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恼怒。她高举的左手上,正在凝聚新的冰枪。 她甚至不等冰枪完全成形,就猛地将左臂向后拉,然后在冰枪成形的瞬间,立刻投出了第二枪。 「这次交给我!」 「好,我相信你!」 芙蕾德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将大剑举过右肩。华丽的剑身上,赤金色的光芒闪烁不定。 「哈!」 她斜劈而下,挥出一道璀璨夺目的光之斩击。目标不是那个狡猾的女武神,而是她投出的冰枪。 ——唰! 这与两根冰枪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 与光之斩击碰撞的冰枪,就像被凭空抹去一般,化作烟雾消散。仿佛光吞噬了冰。 与我不同,芙蕾德的攻击并非抵消,而是完全压制。这是因为属性相克吗?还是因为输出差距?或许两者皆有。 不过,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家伙的两发冰枪都失败了。 我们已经足够接近她了,而她现在双臂都扭曲变形,成了个残废。 我确信自己赢定了。 「Krrr, ósvífinn…!(无礼的……!)」 她慌忙修复右臂,准备投出第三枪,但为时已晚。 「终于抓到你了!」 我纵身一跃,抓住她的脚踝,猛地将她拽倒在地。 「啊!」 在我的体重和强腕的双重作用下,女武神失去了平衡,踉跄了一下。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 我无视了她的尖叫。一个双臂残废的家伙的叫嚣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她只剩下两秒钟好活了。 「哈!」 不等她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紧随我而来的芙蕾德的大剑就将她劈成了两半。 ——咚。 落在地上的黑灰色胸甲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9) 曲线玲珑的深灰色胸甲。这件刚到手的陨铁胸甲,在处女战甲中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不仅拥有作为铠甲的基础性能,其上铭刻的魔法符文更是缺了胸甲就无法使用。 不,准确来说,重要的不是胸甲本身,而是胸甲上附带的三角形金属板。 符文刻印集成电路。 那块金属板本身就能散发魔力,并为整套铠甲供能,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动力源。 胸甲本身的魔法只有两种:在全身覆盖魔力屏障的防护魔法,以及吸收符文刻印集成电路散发出的魔力并将其扩散至全身的符文。 换句话说,少了符文电路的铠甲,和没了引擎的汽车没什么两样。 而这个地牢不会掉落符文电路。 虽然偶尔会掉落「损坏的符文电路碎片」,但完整的金属板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是公认的事实。 游戏中如此,以此为背景的小说中也如此,我自然也不例外。 实际上,我捡到的这件胸甲的符文电路也被干净利落地取走了,内衬完全暴露在外。 或许是为了提高魔力吸收率,那部分的内衬与其他部分不同,格外显眼地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话说回来,如果它完好无损,这套铠甲的名字应该叫「破旧的处女胸甲」之类的,而不是「损坏的处女胸甲」。 简而言之,我们辛辛苦苦收集的这套铠甲,不过是个没了动力源的空壳。 当然,处女胸甲也为符文刻印电路损坏的情况做了预案……但那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虽然它可以吸收并积蓄大气中的魔力来发动铠甲上铭刻的魔法,但那顶多也就勉强能用出八个魔法中的一个。 不过,我本来就只想要一个魔法和陨铁铠甲本身的防御力,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 「……」 是啊,确实没什么好抱怨的…… 「呃……这有点……」 真正穿上后,我发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 ◆◆ 「哇……天哪……好棒……啊,不,那个,很大胆。这设计真大胆……!」 芙蕾德似乎被我穿上新铠甲的样子深深震撼,双手捂着嘴,脱口而出最直观的感想。 她的视线黏在我的胸甲上,移都移不开。她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可爱的脸蛋像苹果一样红彤彤的。 「……是啊。」 我微微低下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答。 我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小问题,试图说服自己,但芙蕾德的反应让我两颊也开始发烫。 不,冷静点。仔细想想,这真的只是个小问题。 只是,那个……那个,符文刻印的位置被半透明的黑布代替了而已。嗯,就这么点事,对吧? 我一边进行着冗长的自我辩解,一边低头看着原本应该有符文刻印集成电路的空缺处。 从锁骨下方到胸部中间,一个倒三角形的空洞。 透过薄如蝉翼的精灵丝绸,里面的丰满和沟壑清晰可见。 「……」 这暴露程度,怕是只有电影节开幕式上才能看到。对我这个一直用铁板包裹全身的人来说,这种暴露程度几乎等同于半裸。 ……不是吧,这算什么? 虽然我早有预料,但亲身体验后才发现,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胆。 「唉……」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尽量把战斗中被撕裂、只剩围巾长度的披风往下拉,试图遮住暴露的乳沟。 但这只遮住了一半。乳沟上半部分勉强遮住了,下半部分却依然暴露在外。 ……现在遮住倒也无所谓,但以后就不能一直这样遮着了。 「那,那个,希尔德小姐。呃,我是说……你不会打算就穿成这样到处跑吧……?不会吧?」 很遗憾,我必须这样做。真的非常遗憾。 「……这块半透明的布。这是精灵的丝绸。」 我抬起头,望着虚空,解释我为什么必须穿成这样。 精灵丝绸。 这种异世界防刃纤维即使被刀剑刺穿也很难撕裂,而且本身还能吸收大气中的魔力。 换句话说,这块暴露我乳沟的半透明布料,正是启动铠甲上残留魔法符文的关键所在。 「呃,是吗……?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什么意思? 「这件铠甲上残留着那些亡灵使用过的魔法……如果把这里遮住,就无法吸收魔力了。用不了。」 如果我用其他布料或铁板遮住乳沟,这件铠甲就会失去备用动力,变成一个结实的铁罐子。 「我之前说过吧?我打算拿到亡灵的头盔,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到处走了。所以……这里必须一直露着。」 这就是为什么我双颊绯红,却依然无法放弃这件铠甲的原因。 「……这说得通吗?」 芙蕾德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是啊。说不通。一般情况下。」 是啊,我知道。这简直荒唐得无话可说。 不想露脸就得露胸。这是什么等价交换啊?真是无语。 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件铠甲的胸甲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有很多理由和解释…… 但说实话,我觉得那些解释都是后来编的借口。 我个人猜测,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是游戏世界,所以铠甲才会设计成这样。绝对是这样。 毕竟,原著小说的背景设定是一款披着正统RPG外衣的NTR成人游戏。 这种游戏里的女性角色,当然要穿符合成人游戏风格的服装,不是吗? 路人角色穿铁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好,穿俗气的棉袄也罢,都无所谓。但这可是主角的专属铠甲。 既要保留女骑士的身份和游戏氛围,又要追求商业性和性感,最终的产物就是这件铠甲。 「可,可是……这也太……那个,这,不戴头盔的话,别人也能看到,对吧?对吧?」 「……没错。」 其实就算戴着头盔也一样能看到。只是别人不会在意罢了。 头盔的认知干扰效果会在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时迅速减弱,但外观对效果的影响不大。 也就是说,就算只戴着头盔裸奔也没关系,但如果穿着全套铠甲在大街上跳剑舞,认知干扰就会立刻失效。 「那,那,那个,也就是说……很麻烦,对,很麻烦啊!」 芙蕾德连连摇头。 「希,希尔德小姐的胸部,那,那是只有我能看的……!」 她宣称自己拥有我的胸部的独家观赏权。 「就算你这么说……」 这番宣言让我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她说的没错。 「而且……!对,很危险!很危险啊!那里是最重要的要害,要是被刺中了怎么办!」 嗯……确实,看起来是这样。 与其他被陨铁板保护的部位不同,暴露在外的胸部除了薄薄的精灵丝绸外没有任何防护。 虽然精灵丝绸有防刃效果,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能像铁板一样毫发无损地挡住刀剑。 它只是不会被刺穿,但戳一下还是会凹进去的。 因为被胸部撑得紧紧的,所以就算被刺中也不会太深,但能刺进去本身就说明这件铠甲不合格。 如果是普通的铠甲的话。 「那个……这里有自带的防护魔法,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我刚才说的魔力屏障。」 不过,处女胸甲上有魔力屏障魔法,所以即使胸部部分有空洞,也不像看起来那么不堪一击。 不如说,胸部反而是最坚固的部位。因为那里原本是为了保护符文刻印集成电路,所以魔力屏障的强度被调到了最高。 「就是被我的剑一击就破的防护魔法吗?」 「……那是因为你拿的是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是专门用来破魔和对付不死生物的圣剑。它能刺穿亡灵用魔力制造的护盾才是怪事。 「就算这样……」 「而且,目标太明显反而容易应对。」 芙蕾德一脸怀疑地盯着我的乳沟,于是我又补充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借口。 万一认知干扰失效,发生战斗的话,比起看起来很坚固的板甲,敌人肯定会优先攻击暴露的部位。我也会这么做。 所以,假设第一击会攻向胸部,只要做好相应的反击准备,就能在与同等级的敌人战斗时一击制胜。 敌人全力一刺,却被魔力屏障挡住,发出「咚」的一声,接下来就会被我的反击一剑封喉。 ◆◆ 听完我的解释,芙蕾德依然一脸不满 ,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姑且相信了。 她还莫名其妙地燃起了斗志,说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符文刻印集成电路,把暴露的部位遮起来。 但就算她再怎么努力,本来就不会出现的东西也不会因为她的诚意而突然蹦出来。 我们又干掉了两只女武神。 掉落的装备只有摔得粉碎的三角形金属板碎片。 「把,把边缘熔化再好好粘起来的话……」 「你觉得行吗?」 把碎尸万段的人缝合起来,也无法让逝去的灵魂回归。 符文刻印集成电路也是一样。很遗憾。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10) 人是通过对话和沟通来互相理解的生物。经过长时间的劝说,芙蕾德终于勉强认可了这副胸甲的实用性。 这与其说是我有说服别人的天赋,不如说是因为芙蕾德也明白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即使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女武神的亡灵也不再袭击我们了。 换句话说,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我们已经消灭了大部分的亡灵,所以不可能指望偶尔遇到的亡灵会掉落符文刻印回路了。 比起胸甲,我更需要的是头盔啊,头盔!我来这里是为了遮脸,又不是为了露胸! 虽然除了头盔以外的其他部件都已经到手了,这确实令人欣慰,但如果得不到头盔,我的处境就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啊,还是会有一点变化的。 我会从一个普通的凶恶罪犯变成「极其危险的特级凶恶罪犯」。毕竟,我现在比以前强多了。 在贝斯皮安被以前的队友发现身份时的我和现在的我之间,实力差距非常悬殊。 悬殊到即使当时的我的数量增加到三个,也无法打败现在的我。 能力和技巧的提升,特性的强化以及新的装备,战士的所有强大要素都比以前有了显著的进步。 简单来说,那时的我只是银牌冒险家中的佼佼者,而现在,我是名副其实的,即使在金牌冒险家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如果以王国骑士来比喻的话,大概相当于由5到10名骑士组成的小队队长吧。 穿越前的布伦希尔德大概就是那个水平。 出身名门,从小被当作骑士培养的人才,也要到三十多岁才能达到的武力和地位。 布伦希尔德之所以能被选为勇者队伍的一员,核心原因正是她仅仅二十岁就取得了如此成就的天赋。 而现在的我,也终于达到了那样的实力。这么说来,我总算是站在了起跑线上? 经过几个月的艰辛努力,取得的成果只不过是回到了起跑线,这怎么看都有些可笑…… 「说实话,就我而言,这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我一个过着与战斗无关的现代人,突然被扔到这样一个世界,没有教我剑术的师父,也没有时间打基础,就直接被推上了战场。 即使如此,我不仅顽强地活了下来,还获得了被称为精锐骑士的实力,这难道不应该受到赞扬而不是嘲笑吗? 我敢打赌,即使其他人穿越到布伦希尔德的身体里,也只有十分之一的地球人能够活下来。 三个一开始就会落入冈瑟·哈根手中,另外三个会在像火田民村那样的地方放松警惕而被干掉,剩下的三个会在四处流浪时被赏金猎人抓住。 所以,我已经做得非常好了。甚至比原来的布伦希尔德还要强。她因为和冈瑟·哈根纠缠不清,彻底毁了自己。 是的,我做得很好。所以…… 今后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呼……」 短短地叹了口气,重新振作精神后,我和芙蕾德一起在废墟中游荡,努力寻找愿意送我头盔的祖宗。 「…没出现啊。」 「是啊……」 我们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大约三十分钟,女武神的亡灵却丝毫没有袭击我们的意思。 一开始,它们即使没被邀请也会主动聚集过来,现在却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说实话,我有点烦躁了。 「那个,呃,万一……只是万一。我们是不是,已经把它们全部消灭了……?」 芙蕾德偷偷地抬头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她的猜测。她猜测我们可能已经把所有的亡灵都消灭了。 「…不会吧。」 我用左手摸了摸后颈,冒出了冷汗。这是不安的表现。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不可能,不会这样的。不会的。」 「那…那就好?」 我强颜欢笑,努力压制着逐渐涌上心头的不安。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至少还会剩下一只吧。 …要是真的没有了怎么办? 我突然觉得,那没用的三双护腿就像我的死敌一样可恨。 ◆◆ 「Systur okkar….(我们的姐妹啊……)」 找到了。 「在那里!那里有一只!终于找到了!」 「太好了!」 我们靠着浸湿膨胀的干粮充饥,搜索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只女武神的亡灵。我和芙蕾德都欣喜若狂地向它冲了过去。 「掉头盔,掉头盔…!」 头盔,头盔,头盔,头盔,头盔! 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如果这家伙掉落的是护腿之类的玩意儿,我的心可能会碎掉。 一开始的从容早已消失殆尽。 考虑到这家伙可能是最后一只亡灵,如果它不掉头盔,那就真的完蛋了。 「它会投掷短矛吧?!」 「应该会!你来挡住!我趁机缠住它,最后交给你解决!」 「好!」 我们迅速交换了意见。 用我的短矛抵消它的短矛会很费劲,所以排除在外;让我来做最后的致命一击,又担心它会掉落护腿,所以也要避免。 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 敌人只有一个。芙蕾德会帮我挡住飞来的短矛,我只需要全力冲刺就行了。 来吧,拿起你的矛投掷过来吧,女武神的亡灵!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Kuuuu…?」 就在这时。 与我目光相对的女武神亡灵,快速地扫视了我全身,然后像吓坏了似的,猛地转身,飞快地逃走了。 「啊,啊?那家伙在干什么,逃跑?!」 这家伙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跑?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投掷短矛或者冲过来吗? 「Herra Valfreyja…!(救命啊,瓦尔弗蕾娅)」 女武神的亡灵一边喊着瓦尔弗蕾娅的名字,一边拼命逃跑。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去追!」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愣了一下,芙蕾德却毫不犹豫地加快了速度,追了上去。 啊,对了。得追上去。我也加快了速度。 为了进攻而拉开距离还可以理解,但上来就逃跑的女武神我还是第一次见,但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它就这么跑了。 反正我们的速度稍微快一些,无论它逃到哪里,最终都会被我们抓住…… …等一下。 「那家伙,该不会…!」 抬起头,一边跑一边确认它的逃跑路线,我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心脏都猛地一颤。 那是因为, 「芙蕾德!是城堡!那家伙正往城堡的方向逃!必须阻止它!」 它正朝着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的禁地——山丘上的城堡跑去。 「城堡…!啊,就是你说过的不能去的地方?!」 「没错!必须在它进去之前阻止它…!」 这真是令人震惊。 只要它乖乖地躲进城堡里,我们就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放弃追捕。 「不,不仅仅是这样。」 我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那只亡灵真的只是为了躲避我们才逃往城堡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谢天谢地了……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它有别的目的呢? 也许这只是我的过度联想,但如果它像个信使一样,正在赶往城堡向城主报告我们入侵的消息,去唤醒它的主人呢? 然后, 如果,万一,只是万一,它真的能唤醒沉睡的主人呢? 我无法忽视这种预感。 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必须现在就阻止它!你能用斩击把它打下来吗?!」 「那个…!有点勉强!」 芙蕾德回答说距离有点远,斩击不一定能击中。 听到她的回答,我立刻快速扫视周围,朝着最近的一杆长矛冲了过去。 「你先攻击!我也会瞄准它的!」 「好,我知道了!」 芙蕾德点点头,圣剑开始积聚光芒。我也举起手中的长矛,用强腕的力量将其拉满。 「hia!」 「击中它——!」 我伸出左脚,猛地一跺,将地面踩得粉碎,然后用尽全力投出了长矛。 - 轰——! 略显破旧的长矛发出炮弹般的轰鸣声,朝着逃跑的女武神亡灵的背部射去。速度简直就像一道光束。 然后。 - 噗——! 我将超过极限的力量灌注到长矛中,它不仅穿透了女武神亡灵的身体,芙蕾德发出的赤金色斩击也紧随其后,将它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勉强分离。 准确地说,是我的长矛先刺穿了它的脊椎,然后芙蕾德的斩击才将它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 「Kyaaaaaak…!」 完美命中。被劈成两半的女武神亡灵发出临死前的惨叫,无力地坠落下去。在蒸腾着雾气逐渐消失的上半身中,那顶黑灰色的头盔格外醒目。 真是值得欢呼的时刻。 然而,我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它掉落的头盔上,而是钉在了它身后的虚空中。我不得不这么做。 - 嗖——! 因为灌注了太多力量的长矛,在穿透女武神亡灵的身体后,仍然以极快的速度继续飞行。 沿着瞄准女武神亡灵背部的轨迹,斜向上飞去。 「啊…? 希尔德小姐,这样下去…?!」 换句话说……朝着城堡上方的紫水晶飞去。 「…要疯了。」 我干脆闭上了眼睛。现在阻止已经太晚了。也没有办法阻止。 下一瞬间,艾森斯坦之矛与瓦尔弗蕾娅沉睡的封印球碰撞在一起。 - 咔嚓——! 超过承受极限的长矛碎裂开来。在飞溅的金属碎片中,如同玻璃般的紫色碎片散射着光芒,闪耀着美丽的光彩。 应该庆幸的是,只有被长矛击中的部分碎裂了吗? 我连呼吸都忘了,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只是死死地盯着城堡上方的紫水晶。 祈祷着,祈祷着封印没有因此而解开。 然后。 [我看到你了。] 在我惊恐万分、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一个声音嗡嗡作响地传了进来。 那是一个听起来像是职业连环杀人犯的声音,杀的人比一辈子吃过的饭还多几百倍。 瓦尔弗蕾娅·艾森斯坦。 紫水晶里的怪物在对我说话。 [年轻而弱小的女武神啊。我们堕落的子孙兼仆人。] 它透过被长矛击碎的紫水晶的缝隙,用燃烧着鬼火般光芒的蓝色眼睛注视着我。 「…呼。」 我暂时松了口气。 它躲在封印里,只能瞪着眼睛说话,这证明它无法自行破除封印出来。 也就是说,它虽然醒了,但还没法破开封印出来。如果不是这样,它肯定会立刻冲出来吧? 所以我只能松一口气。至少,这意味着我不会立刻死在这里。 哇,真的,真是吓死我了。心脏差点都跳出来了。 这可不是比喻,是真的。 EP20. 水下的废墟,巴纳迪萨 (11) 被不肖子孙略显粗暴的敲门声吵醒,瓦尔弗蕾娅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她从紫水晶中睁开双眼,立刻就死死地盯着山坡下的我,开口说道。 说我是个废物子孙? 上来就找茬,看来这臭脾气和原作里没什么两样。 换句话说,就是个无论武力还是性格都惹不起的家伙。 「希,希尔德小姐。那,那个好像有点碎了……没事吧?刚才明明说很危险,不要靠近……」 芙蕾德指着紫水晶,回头看着我。 「嗯……应该没事吧……?你觉得呢?」 「呃,那个,感觉有点瘆人……不过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 芙蕾德皱着眉头盯着紫水晶,微微歪着头回答道。 没错,只是瘆人的程度而已。看来芙蕾德完全没注意到瓦尔弗蕾娅已经醒了。 紫水晶中那双盯着我的蓝色眼眸,以及在我脑海中回荡的阴森嗓音,只有我能感知到吗? 我大概猜到原因了。估计是因为布伦希尔德的身体是女武神后裔的缘故吧。 女武神是将「冰霜之心」移植到人体内,并改造使其力量能够遗传下去的人形生物兵器。 通过隔代遗传获得了女武神特性的布伦希尔德,本质上也和古代女武神属于同一族群。 所以,作为女武神骑士团团长的瓦尔弗蕾娅只对我说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瓦尔弗蕾娅来说,我身旁的芙蕾德只不过是个拿着讨厌武器的人类小屁孩罢了。 大概就像是从马桶里爬出来的蟑螂一样吧?如果封印解除了,估计她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芙蕾德。 现在封印还没解除,所以她才会跟我说话。 [来吧,到我这里来。到你的灵魂主人这里来。] 就像这样。 ◆◆ 熟悉网络游戏的人应该都知道,能沟通不代表对方就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瓦尔弗蕾娅正是这种类型的恶棍。 本来古代艾森斯坦就是个通过生物实验制造改造人战斗部队的组织,这种组织的骑士团团长怎么可能是什么正常人。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个人渣败类,连环杀人狂魔。 [年轻的女武神啊。登上城堡,来迎接我吧。你出生之时便铭刻于灵魂的义务,履行它的时刻已经到来。] 听她说话就知道了。 像蛇一样阴冷又毛骨悚然的声音。直接命令我登上城堡,这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肯定是想把我引到城堡里,然后彻底解开自己的封印。还说什么这是我的义务。 谁管你啊。 [来吧,履行你的义务!作为艾森斯坦的骑士!] 「啊,那可不行呢。」 我在脑中强烈地浮现出这句话。 和女武神一样,瓦尔弗蕾娅使用的语言并非通用语,而是古代语。 虽然我能听懂是什么意思,但并不想开口回答。毕竟在芙蕾德看来,我就像是在突然用奇怪的外语自言自语一样。 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个疯婆子。我不是疯婆子。 虽然经常被人这么骂……但被骂是狗娘养的,不代表真的是狗人吧? 不,应该说,对狗人说出「狗娘养的」这种话的人,按设定来说是极其罕见的。 为什么?因为这就好比在地球上对黑人说「尼哥(黑鬼)」一样。 说了这种话肯定会被枪毙,在这里要是对狗人说「狗娘养的」,脸被咬掉也不奇怪。 换句话说,经常被骂「狗娘养的」,反而证明了被骂的人不是狗人。 同理,我经常被骂疯婆子,就说明我其实根本不是疯婆子。不是吗? 好。证明完毕。 这是无人能反驳的完美论证。 ◆◆ [……你说什么?] 我的拒绝似乎出乎她的意料。瓦尔弗蕾娅用夹杂着困惑的语气反问道。好像还带着一丝微弱的愤怒。 嘛,如果她能打破紫水晶冲出来的话另当别论,现在她被困在紫水晶里,无论她怎么生气,我都没必要害怕。 哪个游客会害怕动物园笼子里的狮子啊。就算它大声咆哮,大家也只会觉得很帅,然后拍照留念罢了。 [你拒绝?作为女武神,作为骑士的义务?] 「对啊,我不干。」 我干脆直接用嘲讽的语气回答了她。就当是报复她刚才把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说实话,现在不嘲讽她,以后哪还有机会嘲讽这老妖怪啊。换谁都忍不住吧。 「不好意思,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的义务服役期已经满了,光荣退役了。」 还骑士的义务呢。我的国防义务早就尽完了,老太婆。那两年可真是让我彻底失去了爱国心。 [……无礼、卑贱,还愚蠢至极。就算堕落到如此地步,竟然连自己的义务都忘了吗。] 「老奶奶,您说话也太难听了。我俩又不熟。」 我悄悄地移动脚步,走向滚落到山坡下的头盔,继续嘲讽她。 [老,老奶奶……?!] 瓦尔弗蕾娅像是真的受到了冲击一样,说话都结巴了。 还挺会演的。不愧是恶棍,真是不要脸。她怎么也得有几百岁了吧,那当然得叫奶奶了。 难道她还想被人叫姐姐不成? 「啊,难道您是老爷爷?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您的声音听着像被阉割的太监,所以我就……」 [你…呃呃啊…!] 瓦尔弗蕾娅咬牙切齿地呻吟着,像是后脑勺都疼了。这反应太搞笑了,我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有意思。 这种感觉真奇妙。明明一直在说些作死的话,却感觉不到任何危机感。 就好像紧张感飙升到顶点后突破了极限,反而强行冷静下来了一样。 或者说,现在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当然,某个说过这种话的魔法少女几秒钟后就被咬掉了脑袋,成了别人的一顿饭…… 瓦尔弗蕾娅现在就像是被困在琥珀里的蚊子一样。没有我的帮助,她根本出不了紫水晶,所以我的脑袋是安全的。 「呃……希尔德小姐,你还好吗……?」 我傻笑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吗?芙蕾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轻声问道。 「嗯?啊,当然没事啦。来,我们赶紧把头盔捡走吧。」 我摸了摸芙蕾德的头,笑着让她安心。 芙蕾德你也笑一笑嘛。虽然中间出了点意外,但结果是好的,当然应该高兴啊。 虽然因为一直盯着投出去的投枪没仔细看,但最后那个女武神吐出来的装备怎么看都是头盔。 所以,接下来只要继续撩拨瓦尔弗蕾娅,舒缓一下压力,然后拿着头盔赶紧开溜就行了。 老奶奶您就继续待在这里吧。我和芙蕾德要回家——不对,要回地面上了。 就在这时。 [你竟敢,你竟敢戏弄我!戏弄我瓦尔弗蕾娅!低贱卑微的杂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 大概是怒火攻心了吧,瓦尔弗蕾娅连装腔作势的神秘语气都懒得用了,气急败坏地大声咆哮道。 啊,真是吵死了。 我条件反射地皱起了眉头。这声音简直就像是在我脑子里打雷一样。 [女武神啊,服从铭刻于你血脉,铭刻于你灵魂的主仆契约!] 瓦尔弗蕾娅竟然还搬出了主仆契约。也不知道是谁傲慢。 不过,对她来说这也很正常吧。毕竟她也是艾森斯坦的二把手之类的角色。 话说回来,铭刻于灵魂的主仆契约…… 嘛,设定上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女武神是艾森斯坦的人形兵器。所有的兵器都一样,女武神当然也有类似控制装置的东西。 那就是主仆契约。 铭刻于女武神灵魂,代代相传的契约。 它强制所有女武神绝对服从瓦尔弗蕾娅及其上级的命令,是名副其实的,铭刻于灵魂的奴隶契约。 布伦希尔德的灵魂里应该也有吧。 原作小说里的穿越者说过,虽然契约本身无法消除,但可以用圣女的精神防御奇迹使命令失效…… 我身边的是勇者大人,不是圣女。也就是说,我们没有这种本事。 [我,你真正的主人,瓦尔弗蕾娅·艾森斯坦命令你。将你的身躯和灵魂献上,作为我的燔祭!] 瓦尔弗蕾娅启动了主仆契约,再次大喊道。让我把自己的肉体和灵魂都作为祭品,用来解开她的封印。 祭品。 这就是我千叮咛万嘱咐芙蕾德不要靠近山坡上城堡的根本原因。 一旦进入城堡内部,我和芙蕾德的灵魂和肉体都会被吸收,成为瓦尔弗蕾娅解放的祭品。 [献上燔祭!] 尖锐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要我服从铭刻于布伦希尔德,铭刻于女武神灵魂的奴隶印记。 我的回答很简单。 「我很忙,没空。下次再给你摆祭坛烧香吧。饿了就赶紧滚去睡觉。」 我嗤笑着,让她少废话,赶紧去睡觉。疯了才会服从这种自杀的命令。想都别想。 [你…什么?!] 瓦尔弗蕾娅真的被吓到了。这声音比听到「老奶奶」的时候还要震惊几十倍。 [这不可能。就算堕落了,本质也不会改变。怎么可能拒绝铭刻于灵魂的契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主仆契约没有圣女级别的精神防御根本无法抵抗,那可是铭刻于灵魂的烙印。 就连原作小说后半部分的布伦希尔德都需要圣女的帮助才能抵抗,现在的布伦希尔德根本不可能拒绝契约。 但是,我不是布伦希尔德。 我的身体是布伦希尔德,但灵魂却是另一个人。 所以,主仆契约什么的跟我没关系。那是铭刻于灵魂的契约,不是铭刻于肉体的。是铭刻于布伦希尔德的灵魂,而不是我的。 所以,你想命令我的话,应该去命令布伦希尔德的灵魂,而不是我。至于她的灵魂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这就是我能肆无忌惮地挑衅瓦尔弗蕾娅的原因。 我没有被主仆契约束缚,所以不管那个老巫婆说什么,我都可以左耳进右耳出,直接无视掉。 实际上我也是这么做的。 从我走到山坡下,捡起掉落在石板上的黑灰色头盔,一直到我们走出要塞。 [难道是,灵魂转移……?不,这不可能。区区堕落的女武神,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对她使用如此高深的术式……?] 当我们走出坍塌的城墙时,瓦尔弗蕾娅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契约对我无效了……但就算明白了也无济于事。 而且,看她那半信半疑的样子,估计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没错,你就继续纠结吧。 就以紫水晶部分破碎,意识半梦半醒的状态,孤独地度过余生吧。 真是令人满意的结果。 幕间:两个女人的愤怒 ====[ 巴纳迪萨 ]==== 即使把她碎尸万段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想到那个傲慢无礼的家伙,还有那个光是看着就让人作呕的黑发小贱人离开要塞的画面,我就恨不得把她们生吞活剥了! 在寂静无声的废墟中央,孤零零地伫立在山丘上的瓦尔弗蕾娅,被禁锢在紫水晶中,怒火如同烈焰般喷涌而出,她咬牙切齿,胸膛剧烈起伏。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如此强烈的愤怒,她也只经历过一次。 那一次,是被杀之不尽的人类军队击败,被迫龟缩在要塞之中,最后被当时的勇者一剑劈入要塞,连同要塞一起被洪水淹没。 那一剑,威力何其恐怖!直接在平原上劈开了一道峡谷,改变了莱茵河的流向。 艾森斯坦的军事要塞巴纳迪萨,地基崩塌,坠入峡谷底部,随即被汹涌而来的河水彻底淹没。 当时的瓦尔弗蕾娅,由于连番激战,力量消耗巨大,无力阻止这一切。而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保住巴纳迪萨。 那就是,制造一个足以覆盖整个要塞的魔法防御屏障,并将自己封印在灵魂石内,为防御屏障提供魔力。 瓦尔弗蕾娅毫不犹豫地跳入了灵魂石,以所有尚存的瓦尔基里的肉体为祭品,完成了防御术式,然后沉睡过去。 她相信,只要这样坚持下去,用不了多久,艾森斯坦的本部就会派来援军,将她唤醒。 然而,却没有人来。 准确地说,是不可能有人来。因为,就在巴纳迪萨沉没后不久,古老的艾森斯坦就被连根拔起,彻底灭亡了。 沉睡中的瓦尔弗蕾娅对此一无所知。 总之,经过了漫长到无法计数的岁月,瓦尔弗蕾娅终于从沉睡中苏醒。 多亏了希尔德的投枪,灵魂石的封印才得以部分破裂。 然后,就在那一刻。 她遇到了一个满嘴放肆之言的艾森斯坦后裔——或者说,是这个时代的瓦尔基里。 更准确地说,是她不得不误认为是瓦尔基里的某个家伙。 「……那不是瓦尔基里。只是占据了瓦尔基里肉体的其他什么东西罢了。」 主从契约是绝对的烙印,除非神明亲自介入,否则无法解除。 契约无效,就证明对方根本不是瓦尔基里,而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灵魂替换,单方面掠夺,两个灵魂的融合……究竟是哪一种呢?」 各种夺取他人肉体的方法在瓦尔弗蕾娅的脑海中闪过。 这些都是只有她这种级别的魔法师才能尝试的高级魔法。正因如此,她才感到兴奋。 「我要把她四肢砍断,剖开她的头颅,直接拷问她那颗暴露出来的大脑。」 瓦尔弗蕾娅在紫水晶中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一个充满了杀意和恶意的,如同疯子般的笑容。 「真想知道,那张放肆的嘴里会发出怎样的呻吟。真是令人期待啊。」 那个披着后裔外皮的入侵者,傲慢得令人作呕。 这个人类是如此的无礼,仅仅三言两语就让瓦尔弗蕾娅怒火中烧,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这一次她不得不放走这个入侵者。 灵魂石的封印太过牢固,即使是她自己设下的封印,如果没有外部祭品也无法解开。 而且,想要彻底解开封印,还需要以瓦尔基里为祭品。 她需要将作为祭品的瓦尔基里的肉体塞进灵魂石,作为魔力源维持防御屏障,直到她将要塞重新升到地面为止。 否则,就算她好不容易解开了封印,她想要守护的这座要塞也会被水压压垮,化为齑粉。 在这个过程中,包括灵魂石在内的艾森斯坦的遗产也会被水流冲走,彻底消失。 但是,瓦尔弗蕾娅现在决定,她愿意承受这一切。 如果是以前的她,宁愿永远被封印,但苏醒后立刻感受到的愤怒,已经将她的责任感彻底抹去。 当然,即使决定承受被淹没的风险,没有祭品,她独自一人想要离开灵魂石也是难如登天…… 但她有的是时间。 她也有着实现愿望的广博知识和能力。 - 咔哒。 一点一点地,缓慢到无人察觉。 但是,确实开始了。 她的封印开始崩塌。 ====[ 伊琳娜·温特 ]==== 时间稍微回溯到冒险者希尔德被以前的队友发现并选择逃跑的两天后。 「发现了她,却又让她跑了?真是荒唐!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冈瑟通过伊琳娜的报告得知此事后,狠狠地斥责了两个办事不利的蠢女人。 准确地说,他主要是在斥责伊琳娜。因为他很清楚,责骂伊梅莉亚根本没用,除非对她动粗。 「…….」 伊琳娜默默承受着冈瑟的责骂。她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说好歹也发现了布伦希尔德的行踪,但她咬紧嘴唇,强忍了下来。 为了实现她的目标——获得进入高等精灵居住的妖精之乡阿尔费姆的权利——她必须讨好冈瑟。 ◆◆ 妖精的国度,艾尔芬兰特,是一个所有财富和文明都集中在首都阿尔费姆的畸形国家。 获得阿尔费姆居住权的高等精灵可以享受比任何国家都优越的文明,而首都以外的精灵只能在广阔的草原上以狩猎为生。 如果不愿意过这种生活,就只能离开故土,在其他种族之间漂泊一生,永远被当作异类。 确实有一些精灵在其他国家定居,甚至建立了家族……但那只是极少数精灵才能做到的事情。 大多数精灵都难以适应与其他种族共同生活,甚至经常被其他种族欺骗、杀害或沦为奴隶。 因此,进入阿尔费姆是所有精灵的梦想和目标。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要么向阿尔费姆的高等精灵献上各种贡品,像奴隶一样卑躬屈膝地祈求他们的怜悯,要么取得连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的成就。 伊琳娜选择了后者。 她想凭借勇者队伍成员的名声和协助勇者取得的功绩,成为阿尔费姆的高等精灵。 事实上,她的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 她通过与定居在莱茵王国的精灵家族的关系,获得了莱茵王国的公民权,并利用她出色的才能和人脉,成功地加入了勇者队伍。 问题是,她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满怀雄心壮志加入的勇者队伍,从一开始就像一艘漏洞百出的破船。 在她看来,伊梅莉亚虽然是个疯女人,但还算有点本事;布伦希尔德除了性格孤僻之外,也是个无可挑剔的剑士…… 「弗里特……不,现在应该叫芙蕾德了吧?那个卑贱的小丫头!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勇者弗里特,他的无能毁了她所有的计划。 队伍的核心人物竟然如此弱小,如此不堪一击,导致她非但没有获得力量和名声,反而背负着骂名和嘲笑,停滞不前。 就在这时,勃艮第王国的勇者冈瑟·哈根向她抛出了新的橄榄枝。 冈瑟是高等精灵中地位显赫的精灵之子,也是哈根伯爵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一个半精灵。 普通的半精灵甚至会被普通的精灵鄙视,被视为低贱的存在,但如果他有一半高等精灵的血统,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就好比平民和大贵族的私生子的区别。 不,考虑到冈瑟也是勇者之一,这种区别与其说是私生子,不如说是嫡长子的区别。 总之,冈瑟在阿尔费姆的父亲通过冈瑟向伊琳娜提出了一个建议。 如果她能瓦解弗里特的队伍,加入冈瑟的麾下,并取得足够的成就,就授予她阿尔费姆的居住权。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既然拥有勇者的刻印,弗里特也可能成为冈瑟的潜在竞争对手。 所以,冈瑟的父亲是想让她彻底扼杀这种可能性。 伊琳娜只考虑了一分钟就答应了。这是一个她没有理由拒绝的提议。 瓦解弗里特的队伍轻而易举。 弗里特的无能,让这个队伍本来就摇摇欲坠。她只需略施手段,就能轻易地将其击溃。 伊琳娜不断地用尖酸刻薄的言语攻击弗里特,打击他的自尊心,并将冈瑟介绍给因为弗里特不接受她而伤心欲绝的伊梅莉亚。 她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了。剩下的最后一个障碍布伦希尔德,由冈瑟亲自出马说服。 就这样,弗里特的队伍土崩瓦解,伊梅莉亚和伊琳娜按照约定加入了冈瑟的队伍。 虽然布伦希尔德也跟着过来了,却又不知为何逃跑了,但这与伊琳娜无关,那是冈瑟该操心的事。 新的勇者队伍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由于冈瑟本来就有自己的队员,伊琳娜和伊梅莉亚只能算是二线队员,但她对此感到满意。 即使是二线队员,她的实力也在稳步提升,而且由于跟随冈瑟,她也取得了一些成就,在勃艮第的名声也逐渐提高。 虽然莱茵王国的人可能还在对她咬牙切齿,但有勃艮第王国和冈瑟为她撑腰,莱茵的谴责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不满意的话……那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布伦希尔德,那个短命鬼丫头有什么好的?他该不会真的被那丫头迷住了吧?」 这是她在加入冈瑟的队伍后才发现的事实。 伊琳娜无法理解,冈瑟对布伦希尔德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 虽然布伦希尔德逃跑时,冈瑟顾及到其他人的目光,没有去追她,但之后却一直执着地追踪着她的行踪。 她和伊梅莉亚潜入赫尔沃尔王国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冈瑟确认布伦希尔德的行踪在赫尔沃尔王国消失后,判断她投靠了海德的队伍。 他认为布伦希尔德是海德队伍中不为人知的秘密战力。 于是,冈瑟派伊琳娜和伊梅莉亚潜入赫尔沃尔,侦察海德的队伍。 如果确定布伦希尔德就在那里,他就会亲自出马,与海德谈判,要回布伦希尔德。 结果,布伦希尔德根本不在海德的队伍里,而是在某个山沟沟里的小城里,和变成小丫头的弗里特一起玩着冒险家的游戏。 伊琳娜觉得这简直太荒谬了。 即使亲眼所见,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布伦希尔德吗? EP21. 成为我们的同伴 (1) =====[ 冈瑟 ]===== 伊琳娜报告说布伦希尔德逃走了,冈瑟又气又恼。 这两个女人轻率的判断,葬送了绝佳的机会。 「居然让艾森斯坦跑了,还是完美继承了祖先能力的艾森斯坦!真是太可惜了!」 伊琳娜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咬着嘴唇离开了卧室。冈瑟咂了咂舌,惋惜地拿起放在架子上的旧书。 《被遗忘和抹去的古代传说》 这本古籍汇集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前的各种故事。 正如「被抹去的传说」这个书名一样,书里充斥着毫无根据的荒诞内容,在勃艮第,它被当作引火物。 与其说是史书,不如说是一本小说。被这样对待也是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 一本记录历史事件的书,如果想被承认为史书,当然要有证据证明其真实性。 但这本书不仅充满了其他史书中根本没有提到的胡言乱语,而且在证明真伪的证据部分,也全是「被抹去了所以没有」这种敷衍的借口。 所以,坦白地说,它只是一本毫无说服力的垃圾书,就好像过去某个人把自己的妄想写下来了一样。 至少官方说法是这样。 然而,冈瑟相信这本书里写的内容虽然没有根据,但却是真的。 因为他曾在女神教团的没收物品清单中看到过和这本书标题相同的条目。 「如果这真的是一本荒诞的小说,教团就不会没收它了。」 教团试图回收并销毁这本书,意味着教团认为这本书是必须清除的禁书。 这才是奠定这本书内容真实性的确凿证据。 冈瑟在探索地下城时偶然得到了这本书,之后便一直在破译和分析用古语写成的内容。 他觉得里面可能包含一些对自身有用的信息。他对布伦希尔德的执着也源于这本书里的内容。 「艾森斯坦……一千多年前,据说是一个拥有堪比一国的强大武力的魔导军阀。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反叛家族。」 书上是这么写的。 关于艾森斯坦的记录虽然从历史上被抹去了,但他们留下的遗产并没有被摧毁,而是被封印在某个地方。 冈瑟几乎完全破译了那一页的古语,并得出结论:要找到这些遗产,需要他们血脉的后裔。 艾森斯坦唯一的后裔。 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 这就是冈瑟执着于布伦希尔德的原因。 只要把她弄到手,让她彻底臣服,曾经堪比一国的古代艾森斯坦的力量就会落入他的手中。 ◆◆ 伊琳娜报告后的几天,由于贝斯皮安事件暴露了行踪,她和冈瑟收到了海德曼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内容是进行一次非正式会面。 冈瑟也有事想求海德曼,所以经过一番考虑,他接受了邀请。 就这样,非正式会谈开始了。 为了各自的野心,冈瑟和海德曼达成了几项互利的秘密协议。这些协议连王室和教团都不知道。 在整个赫尔沃尔发布对布伦希尔德的通缉令也是协议内容的一部分。 协议约定,发布对布伦希尔德的通缉令,如果她在赫尔沃尔被活捉,就把她交给冈瑟。 海德曼虽然不知道冈瑟为什么执着于布伦希尔德,但由于这项协议对自己没有坏处,所以欣然接受了。 一天后,赫尔沃尔全境发布了逮捕布伦希尔德的通缉令,上面还列出了冈瑟和海德曼捏造的罪名。 「冈瑟大人,如果您想抓住布伦希尔德,不应该加上『必须活捉』的条件吗?」 伊梅莉亚看完写好的通缉令后,对「生死不论」一项提出了疑问。 她说这样一来,收到的可能不是布伦希尔德,而是她的尸体。 「那样就太显眼了。对于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生死不论才是常识。」 「嗯,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她真的死了……」 「没关系。我故意把她的实力写低了。」 冈瑟点点头回答道。 他说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意外,通缉令上把布伦希尔德的武力写得最多只相当于银牌冒险者小队的水平。 那些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打败布伦希尔德。 冈瑟希望他们做的只是与布伦希尔德交手留下痕迹,而不是真的砍下她的脑袋。 「而且,布伦希尔德身边还有弗里特……不,是,芙蕾德吧?她们两个不可能输给赏金猎人。」 「啊,对了,还有芙蕾德。」 芙蕾德。 在伊琳娜的报告中,最让冈瑟震惊的不是布伦希尔德逃走的事实,而是芙蕾德这个变数的出现。 这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据说已经销声匿迹的无能勇者居然在布伦希尔德身边扮演着冒险家的角色,这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 更要命的是,她的武力居然变得如此强大,而且还能熟练地运用圣剑尼伯龙根的力量。 「还有什么?变成了小女孩?不,一开始就是那个样子?」 匪夷所思也要有个限度吧。 如果不是伊琳娜的报告,而是伊梅莉亚的报告,冈瑟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会认为这个疯女人又在胡言乱语了。 但是,伊琳娜精神正常,而且也不是那种会说谎或开玩笑的人。 所以,尽管怎么想都觉得扯淡,但他还是不得不相信。 「话说,您打算怎么处理芙蕾德?」 伊梅莉亚像是突然想起了芙蕾德的存在,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向冈瑟询问芙蕾德的处置方式。 「要杀掉她吗?还是像布伦希尔德那样?」 她是问冈瑟是否打算活捉芙蕾德,然后把她拖进卧室蹂躏。 冈瑟一脸茫然地低头看了伊梅莉亚一会儿,然后伸出左手放在腹部附近,开口说道: 「那女人,身高就到这儿吧?」 「是的,差不多。」 「看起来像十五岁左右?」 「没错。这点我还挺羡慕的。」 冈瑟苦笑了一下。虽然他自己也没资格说别人,但这个女人真是个十足的疯子。 「那不就是个孩子吗?而且体内还有弗里特的灵魂,一个小女孩。你让我怎么对她下手?」 就算实际年龄是二十岁,外表看起来也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冈瑟对这种小孩子没兴趣。 除非是个精神错乱的色情狂,否则谁会对还没成熟的果实产生欲望? 冈瑟自认为自己还没疯到那种程度。正因为他这么认为,所以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 希尔德 ]===== 我捡起滚落到山坡下的头盔,凑齐了女武神套装。 我和芙蕾德离开了比进入时更加破败不堪的巴纳迪萨要塞,再次跳入莱茵河中。 冰冷的河水将我们紧紧包裹,我们用力蹬腿,游向水面。 没有人阻拦我们。 被我的血腥味唤醒的「溺亡的亡者」们不知何时又沉睡过去了。战斗留下的伤势也早已在肩甲和药水的帮助下痊愈。 没错,确实没有人阻拦,但是…… 「呃,这比想象中要……」 向上游比向下游要费力得多,这超出了我的预料。 话说回来,不管做什么事,向上都比向下难。游戏排名是这样,学习成绩是这样,买入的股票也是这样。 总之,经过一番几乎令人窒息的长时间游泳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水面,抓住河岸爬上了陆地。 「hia…hia…!」 「哈啊,哈啊……」 然后我们瘫倒在鹅卵石滩上,大口喘着粗气。 「呼……没想到,最后一步最艰难……」 「跟三个亡灵战斗都比这轻松…hia…」 芙蕾德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气喘吁吁;我则跪趴在地上,低着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湿漉漉的柠檬色头发像一团黄色的海藻,铺满了鹅卵石滩,系在腰间的头盔随着我的呼吸发出叮当的响声。 你问为什么不戴在头上? 怎么可能!万一被水冲走,我的心都会碎掉的。 反正现在也用不着,与其多此一举,不如乖乖地系在腰上。 我是这么想的。 「啊,等等,不会吧……!」 正晕头转向的芙蕾德突然挺直了上半身, 「果然在这里。背叛的骑士,布伦希尔德。」 一个冷冰冰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追兵?!」 没想到会有不速之客。我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河边的树林里。那里, 「说是追兵,也算,也不算。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一个穿着黑色破旧长袍的男人藏在树丛中,看着我。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他双手举过头顶。 兜帽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长相。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在地球上应该是个高中生吧。 「……你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还说不是敌人?少耍花招。」 我把手放在剑柄上,降低重心。这样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能比他更快地冲上去挥剑。 站在我旁边的芙蕾德也盯着他,把手伸向空中,随时准备召唤圣剑。 「你很警惕。考虑到你的处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剑拔弩张之际,男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放在胸口,像是在行礼一样微微鞠了一躬。 「不过,等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会再怀疑我了。」 然后,他像是在安抚我们一样,郑重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你好。我是侍奉魔导智慧的仆人,拥抱深渊的祭司,驱魔反天会的第四根手指,奥尔德·岑贝尔。」 安抚个屁!危机感瞬间涌上我的头顶。 EP21. 成为我们的同伴 (2) 反天会的干部级深渊祭司,奥尔德·岑贝尔。 身披长袍的可疑男人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一个恶名昭彰的极恶之徒,他的行踪一旦暴露,附近的圣骑士都会闻风而动,蜂拥而至。 虽然只是设定,但在原作小说中也曾提及他的名字。 「奥尔德·岑贝尔……?难道是,比森贝格的噩梦,怪物饲养者奥尔德?」 芙蕾德惊讶地叫出声来,似乎早已听闻对方的恶名。 「……狂妄的小丫头。你是他的仆人吗?」 仆人啊。也难怪,只看外表的话,会产生这种误会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是说,这家伙对芙蕾德一无所知吗。真是万幸。 如果他知道芙蕾德是圣剑勇者的事实,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废话,而是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杀了我们。 「如果是仆人的话,就好好教教她。随意说出对方的蔑称,无异于发起决斗。」 奥尔德的声音里略带怒气。 看来他很讨厌怪物饲养者这个外号啊。 『比森贝格的噩梦』对他来说,算是能证明他名声的称号,而怪物饲养者则充满了轻蔑和嘲讽,是个十足的蔑称。 「说得真好听啊。『背叛的骑士』难道就不是蔑称了吗?」 一见到我就说什么背叛的骑士,自己被叫个蔑称就生气了。真是个十足的恶棍,双标得简直像吉基尔和海德一样。 「……那是我失礼了。我以为比『铁面』好听一些,所以才……」 奥尔德道歉了。虽然说话的语气让人分不清是道歉还是嘲讽,但至少在形式上他还是道了歉。 「你很清楚我的外号啊。看来你做了不少调查?我不喜欢这样。」 我从剑鞘中稍微拔出长剑,瞪着他。 虽然他说过不是敌人,不用警戒,但我可不能真的放松警惕。 如果他真的是奥尔德·岑贝尔——也就是反天会的干部之一,那就意味着他是比我迄今为止遇到的任何追捕者都要强大的敌人。 奥尔德·岑贝尔是一个利用支配怪物的深渊魔法,摧毁了七个村庄和城市比森贝格的刽子手。 虽然他似乎没有带着让他做到这一切的怪物军团……但他这么空着手乖乖地站在这里,肯定是有所依仗吧。 「而且,你竟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这难道是说……一直在跟踪我?你不会说是巧合吧。」 全世界只有五个干部级的深渊祭司。在路上偶然遇到这种存在的概率有多大? 大概和那些为了赚钱而偷偷摸摸降低抽奖物品中奖率的无良游戏公司差不多吧? 所以,与他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他肯定和其他追捕者一样,一直在追踪我。 最近我明明很小心地隐藏了行踪,竟然还是被他一下子就发现了。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不是跟踪,是追踪。虽然你很注意隐藏行踪,但并不完美。用了『狗』之后,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狗?你说狗?」 他是用猎犬找到我的吗? 不,不可能。如果追踪我这么容易,追捕者的数量早就翻了五十倍了。 「想看的话就给你看看。只要你不误会成威胁,冲过来就行。」 奥尔德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嗤嗤地笑了几声,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召唤出了什么东西。 「grrrrrr……」 从他身后传来野兽的低吼声。在被阴影笼罩的森林深处,一对红色的眼睛像小火炬一样闪烁着。 那就是他说的「狗」吗? 我伸出左手拦住好像随时都要拔出圣剑的芙蕾德,死死地盯着逐渐显露出身形的「狗」。 像狗一样的脑袋,全身覆盖着黑色粗糙的毛发,像猴子一样的身体,尾巴的位置长着三条触手。 是和尸妖同等级的怪物,被称为魔犬的怪物。 「魔犬的嗅觉可不是普通的猎犬能比的,用来追踪再合适不过了。我把你的气味刻印在这家伙身上,让它跟着你。」 奥尔德一边抚摸着魔犬的头,一边解释了他追踪我的方法。 他的抚摸中带着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叫做「怪物饲养者」了。 「你走水路移动,气味断了,害我费了不少功夫……不过,这附近的气味特别浓。你在水下做了什么吗?」 「那不关你的事。话说回来,你说刻印气味?你是怎么做到的?」 「好奇吗?嗯,也好。就当是增进感情,给你个小建议吧。」 奥尔德得意洋洋地笑了。这语气,估计他朋友都受不了,早就绝交了。 「建议?」 「如果你想隐藏身份,就应该注意处理你的私人物品。你在这方面做得太差了。」 奥尔德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碎布。 虽然因为天黑看不清楚,但我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件衣服,我看着很眼熟啊。」 「当然眼熟了。那是你穿过的衣服。我花高价买来的,比新的好衣服贵五倍。」 那是我在作为冒险家活跃的时候,卖给商人的棉甲和裤子。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些衣服的碎片。 ……。 也就是说……这混蛋,居然找到我以前穿过的衣服,然后用上面的气味追踪我。 这tm不是变态跟踪狂吗? 噫,真恶心。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从胳膊到后背,整个上半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hia……!」 芙蕾德似乎也和我一样,她瞪着奥尔德手里拿着的碎布,眼神比之前凶狠了好几倍。 怎么说呢,那眼神就像驼背怪兽(多比)看着刻有文字的黄金戒指(魔戒)一样。 「怎么样,疑问解开了吗?」 「……用衣服上残留的气味追踪,有点恶心。真想现在就抢过来烧掉。」 「如果你想的话。」 奥尔德爽快地点了点头,然后放出一小簇火焰,把我以前的衣服烧成了灰烬。 ……怎么回事,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他的态度异常友好。一点也不像个深渊祭司。 他说自己不是敌人,难道是真的? 「疑问解开了吗?那就进入正题吧。」 奥尔德把烧剩下的灰烬吹散在风中,像是真的没有要打架的意思,甚至把魔犬也叫了回去,然后向我伸出了右手。 那是一只没有任何魔力气息的普通手掌,就像是要和我握手一样。 然后。 「我就直说了。要不要加入我们?」 他突然说出了堪比冈瑟的蠢话。 ◆◆ 像个预备役海贼王一样伸着手,邀请我成为同伴的深渊祭司奥尔德。 「……什么?加入什么?」 我顿时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震惊,困惑,无语。 还有一丝不快。 被屌丝告白的女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就是那种「居然连这种货色都来打我的主意」的自卑感和不快感。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真的, 虽然全世界都把我当成重刑犯,但也不用这样吧。居然还有深渊祭司跑来邀请我入伙。 这帮家伙是觉得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人渣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竟敢……!」 芙蕾德替我怒不可遏,她的脸色变得异常狰狞,甚至散发出阵阵杀气,看起来比我还要愤怒好几倍。 「等等,等等!你先冷静一下。」 「希尔德小姐,可是……!」 「我会处理的。所以你先乖乖待着。」 我抓住芙蕾德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然后再次看向奥尔德,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加入反天……不,驱魔反天会吗?」 加入你们是什么意思? 「差不多,但又有点不一样。你不是魔法师也不是祭司,所以你不能成为我们的同胞,侍奉深渊。但是,就算不能成为同胞,也可以成为同伴,不是吗?」 奥尔德摇了摇头,回答道。他说他不是想让我成为反天会的深渊祭司,而是真的想和我联手。 「对你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坏提议。和我们联手,你就能摆脱那些讨厌的追捕者的威胁,而且,我们的目标和你也是一致的。」 怎么,你们是想实现世界和平吗? 「我觉得不太像。」 「……你和传闻中不一样,太话痨了。别打断我,先听我把话说完。话都说不完。」 奥尔德似乎很烦我老是打断他,他把手伸进兜帽里,捂着额头抱怨道。 「……」 「唉……我再说一遍。我们的——驱魔反天会的目标……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干掉那个自称勇者的垃圾。」 哦,是吗? 那当然了。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番话一点也不新鲜。 深渊祭司的职责就是被圣骑士和勇者揍,所以他们当然会咬牙切齿地想要干掉勇者。 尽管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身边就站着一个勇者。 ……嗯,要是被发现了,他们会立刻动手吧? 我能打赢吗?我故意拖延时间,恢复了一些体力……但现在还不好说。 「准确地说,是杀死那个赫尔沃尔的勇者冒牌货,海德·加尔达里克·赫尔沃尔。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哦,这个我赞成。 这帮家伙居然想做好事。虽然他们的出发点很垃圾,但结果是好的就行。 「你之前明显是在瞄准勃艮第的冈瑟·哈根吧?听说你想暗杀他和他的走狗,但失败了。」 ……那纯属污蔑。 暗杀?我差点就被他们干掉了。第一次是因为我跑得快,第二次是因为芙蕾德救了我,我才侥幸活了下来。 「如果你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帮我们干掉海德,我们也会帮你干掉冈瑟。怎么样,这个提议不错吧?」 奥尔德再次向我伸出手,说道。他的语气充满了自信,仿佛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嗯……」 我把手从剑柄上移开,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思考他的提议。思考我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然后。 「……好吧,听起来不错。只要我们能彼此信任。」 我解除了警戒状态,点了点头。表示我愿意接受他的提议。 站在我旁边的芙蕾德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但我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她就安静下来了。 EP21. 成为我们的同伴 (4) 奥尔德慷慨激昂的演说,充满了强烈的感情和说服力,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火焰,但很遗憾,我却毫无感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道理再好,从垃圾嘴里说出来也毫无说服力吧。 一群骗子、强盗和杀人犯聚在一起声讨政府腐败,谁会把他们的话当真? 因此,我没有被奥尔德的言辞打动,更没有附和,只是报以尖酸刻薄的嘲笑。 奥尔德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尴尬地干咳了几声,这才说明了真正的理由。 「所以……因为海德曼一心想弄死你们,所以你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从组织整体来看,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我的动机就像之前说的那样。」 「啊,那不重要。」 是是是,您可真会给自己加戏。不愧是十几岁的小屁孩,中二病晚期没救了。你以为谁会信啊? 「不重要?我的动机才是这件事的大义,是最崇高的——」 「总之,理由本身我是接受了。为了活命才拔刀相向,对吧?」 「……」 不出我所料,这帮家伙决定干掉勇者,并非出于什么冠冕堂皇的大义,只是因为他们先被勇者攻击了。 一切的起因,源于奥尔德和另一名干部希克斯为了夺取尤顿之心,与海德曼小队遭遇并爆发了冲突。 据说那天奥尔德损失了随行魔物大军的一半,希克斯更是直接被砍了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 从那以后,海德曼就一直锲而不舍地追查反天会的踪迹,将他们各个击破。 据说他突袭了自称二把手的阿丽亚娜的藏身处,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又将两处信奉加纳格尔为神之使者的邪教徒分部夷为平地;此外还摧毁了其他许多下属组织。 所以,他们担心再这样下去,整个组织会被连根拔起,最终决定除掉海德曼…… 「所以,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理由,接下来就该问问他们的计划了。 我得弄清楚,这帮家伙是不是打算把一堆妄想症患者的日记当成计划来实施,还是真的有什么妙计能干掉勇者。 「计划倒是有……不过现在说出来好像还为时过早。」 奥尔德似乎对透露全部计划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把话尾咽了回去。 哈,真是的。胆小又多疑,真是废物。明明两颗蛋都好好的,却比我这个没蛋的还怂。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对吧?连计划都不知道,我怎么能贸然合作?我可没兴趣加入妄想症患者的自杀小队。」 我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向他走近了一步。 「对手可不是什么杂鱼,而是勇者。能同时对付你们两个,干掉一个,击退另一个的勇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勇者,而是赫尔沃尔王子殿下。」 我的态度是,你的提议虽然很诱人,但只要解决了我担心的几个问题,我就会立刻跟你合作。 「如果你是我的话,会在不知道计划的情况下参与这种事吗?与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蹚浑水,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继续当个逃犯更安全。」 说实话,既然我得到了瓦尔基里的头盔,就算继续当逃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混迹在人群中,追捕者的人数就会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说得轻巧。你有把握一直当逃犯?就凭你们两个,能撑多久?」 「谁知道呢,说不定比你们活得更久?」 奥尔德当然不知道我手里有那玩意儿,所以他大概以为我只是在虚张声势。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难道有什么依仗?」 「谁知道呢。就算有,我也不会告诉你,这点你应该明白吧?谁会傻到把自己的保命符告诉别人?」 「嗯……」 奥尔德脸色一沉,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他看起来内心十分纠结,虽然除了嘴角以外,其他部分都藏在面具下。 ◆◆ 最终,奥尔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还是同意了我的说法。 我早就料到了。争论本来就是一方退让后,另一方就会步步紧逼。对话的主导权已经完全落入我的手中。 「啧,时间不够,我就长话短说吧。这样总行了吧?」 「大概吧?」 奥尔德似乎完全不想掩饰自己的不耐烦,语气生硬地开始解释计划。 「嗯……好吧,还算不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在我看来,这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 我认为,想要干掉勇者还能全身而退,必须满足三个前提条件。 将勇者引诱到他的坟墓的策略、能杀死他的武力,以及能掩盖勇者被杀后所造成的影响的后台。 如果这三者中任何一项有所欠缺,要么就无法杀死勇者,要么就算成功了,自己也难逃一死。 而奥尔德的解释,勉强满足了这三个前提。 引诱海德曼的方法很简单。据说只要实力大损的奥尔德自己暴露行踪,海德曼就会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 将海德曼小队引诱到边境附近,是计划的第一步。 第二步是确保能干掉海德曼的武力,这就是他们拉我入伙的原因。 我的任务是在莱茵王国境内大肆破坏,引来尽可能多的王国军追捕我。 然后,在海德曼和王国军抵达边境陷阱的瞬间,发动大规模幻觉魔法,让他们自相残杀,这就是计划的核心。 海德曼小队或许能抵抗幻觉魔法,但王国军肯定不行,所以他们最终只能互相厮杀。 深渊祭司的任务则是在他们自相残杀时,从远处狙击海德曼小队。 相当于帮助莱茵王国军干掉海德曼。 这样一来,一切都解决了? 最终结果是莱茵王国杀死了赫尔沃尔的勇者,两国之间必然会爆发激烈的冲突和混乱。 到那时,莱茵和赫尔沃尔两国都不会再顾得上区区深渊祭司,他们就可以趁乱溜之大吉。 我反问他,这样真的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奥尔德回答说,赫尔沃尔王国里有一位贵族会帮助他们潜逃,所以没问题。 「贵族?是谁?看来挺有权势的嘛?」 「可以这么说。」 这或许是最重要的信息。 我追问这位「后台」贵族的身份,奥尔德一脸不耐烦地告诉了我那家伙的名字和地位。 真是粗心大意。 大概是因为我在他解释计划的过程中,多次发出赞赏的附和,让他以为我已经完全上钩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该你给我答复了。」 看他用这种像是最后通牒的语气催促我做决定,就知道如果我敢说「不」,他就会以「你知道得太多了」为由立刻对我动手。那么,我的答案是…… 「好吧,我同意合作。不过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还有?你到底还想问什么?这还不够吗?」 奥尔德厌恶地扭曲着嘴角。 「不,真的没什么。只是,距离行动日还有一段时间,对吧?我想知道这段时间你要怎么联系我。你刚才已经把能追踪我的线索都烧掉了。」 这是以合作 为前提提出的问题。 「哈,也是。我忘了说这个了。」 奥尔德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合情合理,他放松了表情,轻笑一声。 「距离这里两个小时路程的地方,有一个我们事先准备好的藏身处。你在那里待到准备工作完成就行了。」 「哦,是吗?还挺周密的嘛。」 虽然没有追踪我的方法,但为了在必要时能随时联系我,事先准备好了住所,是吗? 「这样的话……好吧,合作愉快。」 我咧嘴一笑,向他伸出了右手。 就好像我已经消除了所有疑虑,准备全心全意地与他合作一样。 「以后请多指教。」 「……哼。」 奥尔德盯着我伸出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蔑地哼了一声,握住了我的手。 就这样,背叛的骑士和深渊祭司之间戏剧性的谈判达成了协议。 我紧紧握住奥尔德的手,轻轻摇晃,仿佛在表达我坚定的信任。 「嗯……可以把手松开了……」 奥尔德似乎很不习惯这种肢体接触,微微颤抖着肩膀,想要把手抽回去…… 「嗯?手?啊,也是哦。」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握了手,当然要好好握一下才行。你说是吧? **好不容易才抓到呢。** 下一刻,我的匕首刺入了奥尔德的太阳穴。 ◆◆ ——咔嚓! 刀刃从另一侧太阳穴穿出。鲜红的血珠点点滴滴地溅在我的左手护手上。 「呃啊……?!」 奥尔德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颤抖,发出一声怪异的呻吟,眼珠子翻到了上面。 我猛地拉回握着他的右手,拔出匕首,再次刺入。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把自己的脑袋送给了我。 这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再强,他也只是个施法者。在这个距离下,怎么可能躲得过骑士的突袭? 从我们双手相握的那一刻起,他的性命就已经掌握在我的手中。我毫不犹豫地取走了他的性命。 「真是蠢货。叫我背叛的骑士,却丝毫没有怀疑我会背叛你?」 我握着匕首,像握着剑柄一样,对着他的脸嘲笑。 我本来就打算套取情报后就翻脸不认人。 我现在已经被扣上了和深渊祭司勾结的罪名,如果再帮他们,那罪名可就坐实了。 到那时,我就百口莫辩了,只能一辈子当个特级通缉犯。 这帮家伙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提出「同伴」这个词。意思就是,一旦合作,就再也无法脱身。 这种人就像毒品一样,一旦沾染,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了。 就算我想在干掉勇者之后跟他们撇清关系,他们也会拿着我协助暗杀勇者的证据,肆意摆布和利用我。 大概吧。 所以,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杀了他们。 我原本打算假装成他们的同伴,混入他们之中,然后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子,但看他们这计划,估计也没这个机会了。 再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演好这出戏。 万一在他们中间暴露了我的真实意图或者芙蕾德的身份,那我们的小命可就玩完了。 所以,我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决定在这里就干掉奥尔德。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其他问题之前。 这小子到死都不知道今天是他的忌日,还一个劲儿地跟我废话。真是笑死我了。 ——嘎吱。 我转动匕首,像转动操纵杆一样,搅碎了他的脑浆,然后松开他抽搐的右手,拔出长剑,将他的尸体砍成了碎片。 就算他有什么该死的再生能力,我也要让他连做梦都别想再生。 「不愧是希尔德小姐!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在一旁观战的芙蕾德欢呼起来。做了件好事的感觉真不错。 EP21. 成为我们的同伴 (5) 奥尔德·岑贝尔被切成适合魔物们享用的小块。 芙蕾德蹦跳着来到七块尸块面前,一把抱住我的腰,欢呼着说她一直都相信我。 「果然,还是希尔德小姐!我就知道,希尔德小姐才不会和深渊祭司那样的坏人同流合污呢!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你!」 「那是当然的。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我一边抚摸着芙蕾德的头发,一边微笑着。 骗你的啦。你之前明明就用焦虑的眼神盯着我和奥尔德那家伙谈话的样子,我可都看在眼里呢。 这丫头知道吗?在她挥舞圣剑之前,为了套取有用的情报并抓住合适的时机,我内心有多么焦躁不安。 当然不知道啦。算了,谁让她这么可爱呢。 ◆◆ 当我用匕首刺穿奥尔德的太阳穴时,我已经想好了后续该如何圆满地收场。 臭名昭著到被称为比森贝格噩梦的深渊祭司的头颅。 我打算把这颗头颅带给那些不会一见到我就喊打喊杀的人,作为洗清我身上污名的第一步。 但是非常可惜,这个计划不得不取消。 因为当我检查奥尔德被砍下的头颅时,它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这是什么鬼东西。」 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连嘴巴都没有。光滑的脑壳证明了这不是人类的头颅。 而且它不仅仅是光秃秃的,表面还像史莱姆一样,非常缓慢地融化成液体。 这不可能是奥尔德。 虽然深渊祭司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大多数在种族上还是人类。 其实,我一看到这东西就知道它是什么了。我之所以嘟囔着「这是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太无语了才发出的一声感叹而已。 「切,还以为轻松搞定了……没想到居然是替身。」 替身。 一种模仿遇到的人类外貌、记忆和性格,吞噬本体并取而代之的魔物。 我杀死的不是奥尔德本人,而是模仿奥尔德的替身。 听说那家伙有操纵魔物的能力,所以他应该是用这种能力控制了想要杀死他的替身,并让它成为自己的替死鬼吧。 「啊,这该不会是替身吧……?」 「没错。那家伙还挺狡猾的。」 芙蕾德这时才注意到我手里拿着的头颅的状态,惋惜地咂了咂舌。我的心情也差不多。 「唉……」 我将开始融化的头颅扔进河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如果这颗头颅是奥尔德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没想到居然是替身。我被彻底耍了。 奥尔德本体大概也以为我上当了,看到我把他的替身干掉,现在肯定很懵逼吧。 「呃,如果是替身的话,奥尔德的本体……」 「应该在赫尔沃尔。他既然对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们的老巢肯定就藏在赫尔沃尔的某个地方。」 「啊……」 芙蕾德毫不掩饰地表示出遗憾。为了安慰她,我跟她并排坐在河边的岩石上,抚摸着她的头发,跟她玩闹起来。 就这样享受了一会儿她头顶的触感,没过多久,芙蕾德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又开始傻笑。 大概是因为我跟她解释说,虽然杀死的只是替身很可惜,但也多亏了这样才能平安无事地结束吧。 大约过了十分钟。 一边摇着头哼着歌的芙蕾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对点着,轻声问道: 「那个,我想问一下……这样,这样杀掉他……真的没问题吗……?」 「嗯?什么?」 「就是说,虽然这么做是正确的……但是,呃,那个,对希尔德小姐来说,和他们合作不是更安全更轻松吗……?」 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 看来她是突然担心起我因为这个选择而变得更加艰难了。 在全世界都与我为敌的情况下,我主动背叛了唯一一个向我提出合作的人。 嗯。这种时候该怎么回答呢…… 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很了解深渊祭司,所以我确信和他们合作只会走向毁灭吧。 那么……啊,有了,我想到了一个好答案。 既然以后要一起做的事情还很多,不如趁这个机会加深彼此的羁绊。 「你在说什么呢,那样你会很危险的。」 「诶……?我?」 「是啊。刚才那家伙说了,他们不仅要除掉海德曼,还要除掉其他勇者。既然听到了这种话,我怎么还能和他们合作呢?」 我轻轻地抚摸着芙蕾德的头发,把手往下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 「别说合作了,就算只是为了利用他们而和他们虚与委蛇也很危险。万一你的身份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我解释说,我拒绝他们的提议完全是为了她。虽然这是我故意想出来的答案,但也有一半是真心话。 「呃,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是啊。我怎么可能为了我自己的安全,强迫你去做不对的事情,把你置于那样的危险之中呢?」 为了消除一个用女武神头盔就能轻松解决的威胁,而失去唯一可以信任的勇者大人,那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我不会那么做的。那是当然的啊,我是你的伴…伴侣嘛。」 我条件反射般地想要说「同伴」,但很快就改口成了「伴侣」,一边轻轻地抚摸着芙蕾德的脸颊。 虽然都只是间接经验,但我还是绞尽脑汁,把我人生中所有的经验都调动起来,即兴创作出了这句撩妹金句。 「希尔德……」 效果拔群! 不,岂止是拔群,简直是致命一击。 奥尔德活着的时候,芙蕾德的表情就像看着离婚父母的孩子,而现在,她的表情就像看着离婚夫妻的小三。 一种喜悦、胜利、满足和占有欲交织在一起的表情。 好!趁胜追击! 我本能地感觉到,只要再来一击,就能彻底拿下芙蕾德。 「『希尔德小姐』这个称呼,总感觉有点距离感,怎么说呢,就像在我们之间划了一条名为礼貌的界限……」 「啊,啊?这,这样吗,希尔德小姐……?」 我伸出食指,轻轻地按住芙蕾德的嘴唇,让她闭嘴。然后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芙蕾德,不要叫我『希尔德小姐』,叫我希尔德。为了我。」 在芙蕾德注视着我的目光中,我仿佛为了掩饰因为说出这种羞耻的话而泛红的脸颊,轻轻地和她贴着脸。 「因为这是我的愿望。我不想在我们之间划清界限。所以拜托你了,可以吗?」 完美的台词。我简直想为自己鼓掌。那么,效果如何呢? 「hiaaaaa……」 啊,芙蕾德坏掉了。 「啊,芙蕾德?!」 芙蕾德的脸红得像着了火一样,身体摇摇晃晃的。我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她的背,扶住她。 「hia,啊,唔,hia……」 芙蕾德把身体靠在我的怀里,发出不成语句的呻吟。这反应也太让人不知所措了。 「……不是吧,她居然反应这么大?」 效果是不是太好了点?她不仅被我的话打动了,简直都要融化了。 我的天赋,好可怕。 我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种天赋。早知道我上辈子就用了。虽然感觉上辈子应该没啥效果。 过了几十秒,芙蕾德才缓过神来,停止了急促的呼吸。 「希,希尔德小姐……不,希尔德……?」 芙蕾德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她开口说的第一个词就是我的名字。 就像我要求的那样,省略了敬称「小姐」。我看着她,甜甜地笑了。 「嗯,对。就这样叫我,芙蕾德。」 「……呜。这,这不行……不对,可是这是希,希尔德!是希尔德不好!都是希尔德的错!」 呃,她还没完全清醒吗? 芙蕾德低着头,十指紧扣,浑身颤抖着语无伦次。还没等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的手就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啊,芙蕾德……?」 我的胳膊被猛地一拉。我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 「走吧!」 这喊声中充满了惊人的气势。仿佛在宣告着「拒绝无效」的坚定意志。 我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走?突然说什么呢……要去哪儿啊?」 「得找个地方休息到明天!这里不太合适!」 ……我决定不问她哪里不合适了。 我就这样被她拽着跑了起来,最后被她安置在森林深处的一个小洞穴里。 芙蕾德把洞穴里的一家巨型狐狸赶了出去,然后以连巡逻队员都会拍手叫好的速度清理了洞穴,在地上铺上了她的斗篷当作毯子。 确认周围安全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把我按倒在毯子上。 「啊,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只能呆呆地愣在那里,然后在她轻轻按住我肩膀的时候,乖乖地躺在了毯子上。 什么情况?哪里不对劲。 我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啊? 看来,我苦思冥想出来的增进感情的台词,对芙蕾德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直接击溃了她的忍耐力。 然后我也被彻底攻陷了。 一整夜。 ……或许是为了防备突袭,我们只是紧紧相拥,不断接吻,并没有进行实质性的行为。 EP22. 下一个目的地 (1) =====[ 奥尔德·岑贝尔 ]===== 「唔嗯……」 驱魔反天会的第四根手指,奥尔德·岑贝尔闭上眼睛,低声呻吟。因为他与使魔共享的五感,随着使魔的死亡而被切断了。 背叛的骑士,布伦希尔德·艾森斯坦,背叛了她的祖国、曾经效力的勇者队伍,甚至连新近伸出橄榄枝的驱魔反天会的合作提议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简直就是为了背叛而生的背叛化身,不是吗? 这对奥尔德来说是完全预料之外的事态。 为了防范万一,他确实派出了替身,但他预想的危险仅限于与布伦希尔德接触之前被其他敌人发现。 而不是布伦希尔德本人欺骗并偷袭他。 现在的布伦希尔德是一个无处可依的通缉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拒绝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他们的提议。 「该死,竟然在那种情况下选择背叛。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不合常理的背叛。现在的布伦希尔德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只有驱魔反天会抛出的橄榄枝。 如果连这都拒绝,等待她的命运只有两种。 要么躲藏在无人知晓的深山老林里,像死人一样度过余生;要么在被执着追捕后最终被抓住处死。 布伦希尔德应该也预料到了这些。如果她还有点脑子,就应该答应合作才对。 而不是把伸出的手当作诱饵,砍掉替身的脑袋。 「难道她根本不动脑子……?不,不可能。身为王国骑士出身,又是前勇者队伍成员的女人,怎么可能那么蠢……」 奥尔德深深地叹了口气。 据说,当人遇到过于令人震惊的情况时,甚至不会生气。他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震惊和慌乱几乎把愤怒都冲淡了。 损失一个替身根本无所谓,但没能拉拢布伦希尔德却让他无比尴尬。 他原本计划说服她加入,并利用她来除掉海德曼,现在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几乎泡汤了。 不过,这个失败还是可以弥补的。 布伦希尔德只是能让事情变得更轻松一些,就算没有她,把莱茵王国军引诱到陷阱里也完全可行。 奥尔德面临的真正问题,也是他不得不发出无奈叹息的原因是…… 「……都怪把劝说工作全权交给了替身。泄露了太多情报。」 他派去当替身的家伙,竟然不小心把作战计划的大部分内容都告诉了对方。 奥尔德确信自己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然而,模仿奥尔德的替身虽然完美地读取并复制了原版的记忆和思维模式,却犯了如此轻率的错误。 一个足以导致整个作战计划失败的致命错误。 事实上,这是因为奥尔德给替身下达的命令是「找到布伦希尔德,好好劝说她,把她拉拢过来」。 被他奴役的魔物的首要任务就是完成主人的命令。 因为奥尔德命令替身拉拢布伦希尔德,所以替身才会不惜暴露计划也要说服她。 虽然奥尔德本人绝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自己含糊的命令造成的。 但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善后工作只能由奥尔德自己承担。 为了处理这个可能导致整个计划失败的紧急情况,奥尔德得出的结论是…… 「……闭嘴。」 令人惊讶的是,他选择什么也不做。 既不调动所有剩余的魔物去找到布伦希尔德灭口,也不向其他干部报告此事,只是闭紧嘴巴保持沉默。 真是个典型的深渊祭司的作风。 「就算报告了,也只是让我自己难堪。还不如提前做好逃跑的准备,情况不对就悄悄溜走。」 这种毫无同伴意识,即使是同伴也当作竞争对手,只顾自己死活的态度。 ……嘛,对奥尔德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驱魔反天会的干部们即使是同为深渊祭司,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互相攻击。 奥尔德本人就曾因为阿丽亚娜的部下被海德曼俘虏并泄露了机密情报而对阿丽亚娜大加指责和嘲讽。 阿丽亚娜也因此事不得不从反天会二把手的位置上退下来。 一想到同样的指责和追问会落到自己头上,他就完全没有如实报告的意愿。 然后,两天后。 在深渊祭司们齐聚一堂的会议上,奥尔德报告说,他已经找到了布伦希尔德,但由于她戒心太重,拉拢失败了。 虽然因此受到了一些嘲笑,但这也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 因为他对计划泄露的事只字未提,所以在组织内的地位依然稳固。 真是万幸。至少对奥尔德本人来说是这样。 =====[ 希尔德 ]===== 第二天早上。 我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女的脸,她像洋娃娃一样枕着我的右臂睡着了。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用双手紧紧握着我的左手,放在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她睡得如此香甜,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微笑。 就像,呃,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翻着肚皮睡着的时候,光是看着就觉得可爱得不行,忍不住想笑,对吧?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说真的,她这么乖巧的时候……老实说,确实挺可爱的。就像漫画或游戏里的小天使一样。 虽然一到晚上就完全变成堕天使了。 「哼……」 我轻轻地呻吟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以免吵醒芙蕾德,然后坐了起来。 离开洞穴的事可以晚点再说,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唔嗯……」 当然,即使我再怎么小心,还是打扰到了她的睡眠。芙蕾德微微颤抖着眼皮,像说梦话一样翻了个身。 「别走……求你了……别丢下我……留在我身边……希尔德小姐……」 ……她说的这是什么梦话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呢。 「唉……」 我再次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听着她挥舞着小手,哭着求我别丢下她的梦话,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说呢,感觉就像在看着一只淋着雨瑟瑟发抖的流浪狗。 这应该说是可怜呢,还是说是心疼呢?不对,仔细想想,这两个词好像是一个意思? 总之,我没办法对她视而不见,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换了谁都会这样吧。 一个看起来像小女孩的女孩哭着求你别离开她,你却能无动于衷?那简直是泯灭人性了。 虽然芙蕾德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女孩,而是挥舞着巨剑的勇者大人,但同情心这种东西本来就更容易被外表所左右。我也是一样。 「好了,好了。我在这里。没事的。」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托起芙蕾德的头,放在我的大腿上,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安慰道。 「别丢下我……」 「别担心。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我哪儿也不去。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了。所以放心吧。」 温柔、体贴、亲切的安慰,甚至能改变对方梦境的内容。 如此这般安慰了几次后,芙蕾德原本有些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微笑。 我看着她的脸,忍不住笑了。 我在想,我的天职是不是服务行业啊?以我的服务能力,不管去哪个行业,都能成为业界顶尖吧? 如果我当初也能用这种语气给那个断更的作者留言,说不定就能阻止他太监了。 现在想想,那家伙选择断更,我大概有30%的责任。 不,20%……不,不对,10%吧。 30%太夸张了。怎么说呢。 总之,就这样抚摸着芙蕾德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皮慢慢抬了起来。 「啊嗯……」 如同融化的黄金般的金色眼瞳,带着朦胧的视线看向我。 几秒钟后,芙蕾德眨了眨眼,傻笑着伸出双臂搂住我的脸。 「希尔德……」 然后她用睡意朦胧的声音呢喃着我的名字,把我的头拉下来,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真是湿润的早晨啊。 EP22. 下一个目的地 (2) 几分钟后,我双手捧着芙蕾德的脑袋,把她抬了起来。 「就算再困,芙蕾德,也该起床了。都早晨了。」 特别服务到此结束。 明明已经完全醒了,却还是赖在我大腿上不肯起来,没办法,我只好亲自把她弄起来。 「hia……」 芙蕾德撒娇似的哼唧着,似乎还想多躺一会儿,但这要求我可不能答应。 醒了就别偷懒了,赶紧起来准备开始活力满满的一天吧。在这种山洞里无休止地浪费时间算怎么回事? 睡到中午,太阳都晒屁股了才慢悠悠地活动,那是富家子弟或者放弃人生的废物才有的特权。我们这种身份,可没资格享受这种权利。 ◆◆ 和睡眼惺忪的芙蕾德一起吃了顿狐狸肉早餐后,我们并排坐在洞壁边,轻声细语地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要干活,就得先计划,再行动。 虽然真的按计划执行起来,往往会因为各种变数而一件事情都做不成…… 但制定计划和莽撞行事,完全是两码事。「有备无患」这句成语可不是白说的。 也有人说最好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呵呵,说这话那家伙最后人生可是彻底完蛋了。 当然,现在看来,那家伙的人生好像比我的稍微好那么一点,但不管怎么说,那都不是我想效仿的结局。 所以,我们还是先计划一下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芙蕾德,关于未来我有个计划……」 「……计划?」 芙蕾德用一种不冷不热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 考虑到我之前的表现,确实不太值得信任,但鉴于上次探索隐藏地牢还算顺利,姑且再相信我一次也未尝不可。 一大早就提供了特别服务,结果就给我看这副表情?真想狠狠捏她脸蛋一下。 「先听我说。我想了大概三个方案。」 「居然有三个之多?!」 芙蕾德捂着嘴,一脸震惊。感觉就算以前一夜情的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找上门来,她也不会这么惊讶。 换句话说,她这是故意在逗我玩呢。 可恶! 「芙蕾德,别闹了行吗?我在说正事呢。」 我一时冲动,伸手捏住芙蕾德的脸蛋,使劲揉搓起来。 「唔……」 芙蕾德呻吟着摇晃脑袋。她的脸蛋真是滑嫩无比,任我揉捏,感觉就像橡胶人一样,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偷偷换种族了。 软乎乎。 软乎乎。 ……呃,这感觉还挺上瘾的。我不自觉地揉捏把玩着她的脸蛋,好一会儿都没停下来。 「放…放开我……」 「啊?啊,哦哦。也是。该放手了。」 被我揉搓了半天,芙蕾德终于口齿不清地让我放开她。我这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松开了手。 我这是怎么了?她的脸蛋触感太神奇了,本来只想捏一下就放手的,结果不知不觉就玩上瘾了。 ◆◆ 向捂着脸蛋的芙蕾德道了歉后,我重新回到正题,开始解释我构思的三个计划。 本来应该毫不犹豫地再去寻找其他的隐藏地牢,但昨晚的事情让我改变了主意。 奥尔德的替身告诉我的,关于刺杀海德曼的计划。我有点不甘心就这样无视这条情报。 深渊祭司们打算刺杀一国王子兼勇者,挑起两国之间的冲突。光听起来就感觉是特级机密啊。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机密,是有时效性的。一旦他们执行了计划,这条情报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利用这条情报,就必须先把其他事情放一放。 但是,光凭这条情报就贸然行动,也有些草率。 既然计划泄露给了我,他们就很有可能会取消刺杀行动,或者改变计划。那样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总而言之,这条情报对我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像鸡肋一样。 所以我制定了三个计划。 综合考虑要不要无视这条情报,或者利用它。如果利用,要在哪个国家利用。 「然后呢?」 「听着,首先……」 计划一:干脆无视这条情报,走我们自己的路。虽然没有什么好处,但也没有风险,是个稳妥的选择。 不,考虑到能快速提升芙蕾德的实力,或许也算是一种好处? 「……这样也行吧。你说过只要有那个头盔,就不必担心追兵了。」 「没错。虽然因为太显眼会导致隐匿效果失效,所以不能太招摇。」 简单来说,隐匿的效果就是让我看起来像个「路人甲」一样的存在。 逛街或者和别人简单聊聊天之类的没问题,但如果做出更引人注目的举动,魔法效果就会消失。 市民吃饭或逛市场是很平常的事,但挥刀砍人的市民可不是随处可见的。 「总之,第二个计划是……」 计划二:在莱茵王国的主要贵族中,找一个不会一见到我们就抓我们的人,把情报卖给他。 如果进展顺利,说不定还能摆脱通缉犯的身份。 比如,以提供情报为条件,请求对方成为我们的靠山。 虽然撤销通缉令本身很困难,但只要获得对方麾下骑士的伪装身份,出入城市和地牢就会变得非常容易。 等我们在各个地牢里积累了足够的实力和名声,就可以以此为基础,进行更大规模的交易。 比如,把强加给我的叛国罪名和卖国行为说成是王国授意的秘密任务,要求恢复我在莱茵王国勇者队伍中的队员身份。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得选一个既能沟通,又会非常重视这条情报的高级贵族…… 「还记得格雷恩伯爵吗?」 「格雷恩……?嗯……啊,那个,比尔罗德老爷爷——不对,是伯爵大人?」 我确实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比尔罗德·格雷恩伯爵。几百年前定居莱茵王国的精灵家族的族长。 ◆◆ 格雷恩家族原本是生活在艾尔芬兰特首都外的野生精灵家族。 他们宁愿与短命种混居,也不愿卑躬屈膝地讨好高等精灵,以求进入首都,于是就投奔了莱茵王国。 据说,当时的人类对野生精灵的处境一无所知,所以热情地欢迎了他们,并给予了他们极高的礼遇。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当时的人类看来,精灵是高贵、美丽、神秘的长生种。 这样的存在居然向人类的国王宣誓效忠,俯首称臣,作为国王,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这可是能流芳百世的美谈啊。 据说王宫里到处都是描绘当时情景的绘画和雕塑,可见当时的国王有多么欣喜。 总之,从那以后,格雷恩家族就凭借着国王的礼遇和宠爱,即使是异族,也得以在莱茵王国发展壮大,成为高级贵族。 现任族长比尔罗德·格雷恩,甚至还担任着王室的行政顾问? 也就是说,虽然他的爵位只是伯爵,但实际权力比拥有更高爵位的人还要大。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据我所知,现在的格雷恩家族处境不太好。他们在国王心中的信任和在王国的地位都大幅下降了。 虽然还不至于失去爵位,家道中落,但权力已经大不如前,就连行政顾问的职位都岌岌可危了。在原著里是这样。 原因很简单。 他做了不该做的担保。 「担保……?」 「是啊,芙蕾德你以前没听说过吗?」 那是个致命的错误。 「伊琳娜那女人说过,她父亲和格雷恩伯爵是旧识。多亏了这层关系,她才获得了身份担保和推荐,得以加入勇者队伍。」 「啊……!是有这么回事,我都忘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没错。格雷恩家族失去国王信任的原因,正是伊琳娜·温特的背叛。 格雷恩伯爵肯定也没想到。 他出于对老朋友女儿的信任,再加上对方实力也不错,就放心地把她推荐给了国王,结果这老朋友的女儿却狠狠地摆了王国一道。 虽然物质上的损失只是给勇者队伍的活动资金打了水漂,但这件事却让国王失去了对格雷恩伯爵的信任。 在王朝国家里失去国王的信任,地位自然会一落千丈。估计他正对伊琳娜·温特恨得牙痒痒吧? 由于比莱茵更强大的勃艮第和那里的勇者冈瑟在包庇伊琳娜,他也不敢提出抗议或进行攻击,只能默默地怀恨在心。 这种情况下,这位贵族很有可能会欣然接受我们的情报,以及我们提出的条件。 只要阻止深渊祭司挑拨莱茵王国军和海德曼自相残杀的计划,他就能立刻重新获得国王的信任。 就算刺杀计划本身被取消,没有这个机会,至少也能因为他找到了失踪的勇者而获得嘉奖。 所以,就这样去找他谈判,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主意。 不过,只有一点让我有点在意…… 「问题是,那个人——不对,是那个精灵会不会真的站在我这边,还不好说。」 比如,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或者假装相信,然后背后捅刀子,把我跟被制服的芙蕾德一起打包送给国王。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最坏的情况,他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和伊琳娜是一伙的。 虽然因为伊琳娜,他在莱茵王国的地位一落千丈,但只要能进入阿尔费姆,区区一个王国的伯爵爵位,他随时可以抛弃。 虽然上一任族长是因为不愿巴结高等精灵才投奔莱茵王国,但这只是上一任族长的想法。现任族长比尔罗德的想法或许不同。 总而言之,投靠格雷恩家族虽然可以获得很多好处,但一旦事情搞砸,风险也同样巨大。 然后,是最后一个计划。 「和第二个计划差不多,就是去找比格雷恩伯爵地位更高的人谈判。」 「地位更高的人……难道是国王陛下?」 「不,不是陛下。以我现在的处境,怎么可能见到他。」 我摇摇头,否定了芙蕾德的猜测,然后继续解释。 「依靠这个头盔,我们重新回到上面去。回到我们暴露身份之前待过的国家,赫尔沃尔。」 那里有个人,会对这条情报非常感兴趣。 他的地位比伯爵高得多。 他根本不在乎我头上的悬赏,而且对海德曼的事情非常敏感。 「是谁啊?」 芙蕾德来了兴致。我咧嘴一笑,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阿尔甘蒂尔。阿尔甘蒂尔·加尔达里克·赫尔沃尔。」 赫尔沃尔的二王子,也是从兄长手中继承了王位继承权的王储。 ◆◆ 芙蕾德先是惊讶于这个出乎意料的名字,然后又表示怀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她说,连莱茵王国的国王都见不到,怎么可能见到别国的王储呢? 「是啊,你这么想很正常。但是……」 但这还真有可能。 通过『官方』途径当然不可能,但如果走非官方途径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我向芙蕾德详细解释了阿尔甘蒂尔的背景。当然,要在她不怀疑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前提下。 芙蕾德半信半疑地低声沉吟着,但最终还是点点头,表示相信我的话。 就这样,在解释完三个计划后,我把选择权交给了芙蕾德。让她选择一个她认为最好的计划。 「我吗?」 「是啊,这三个计划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我,所以至少想把选择权交给你。」 我才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呢。真的。 然后,芙蕾德的选择是…… EP22. 下一个目的地 (3) 阿尔甘蒂尔·加尔达里克·赫尔沃尔。 世人们评价他,是幸运地预定了王位的幸运儿。 这短短的一句话,最鲜明地体现了阿尔甘蒂尔的处境和名声。 阿尔甘蒂尔是赫尔沃尔王家的次子。本来,他根本不可能越过长子成为王储。 如果王家长子、下一任国王海德没有被赋予勇者刻印的话,他也不可能以次子的身份成为王储。 但是,身为王子的海德某天突然觉醒了勇者刻印,没过多久就被剥夺了王位继承权。 这是因为王室出身的勇者不能登上王位的惯例法。 国王的工作是坐在王位上治理国家,而勇者则是奔赴战场与外敌作战。 同时兼顾性格截然不同的两项工作并非易事,所以惯例法的宗旨是,将王位让给其他人,只专注于勇者的事务。 到了勇者意义已经大大淡化的今天,这种惯例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但据说在过去,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 因为当时的勇者们经常在攻略深层地牢时丧命。 勇者死了也没关系。虽然短期内不得不承受相当大的国力损失,但总有一天新的勇者会出现。 但如果这位勇者是本国的国王呢? 那就另当别论了。正值壮年的国王要是进地牢挂了,国家大事谁来管? 在需要尽快收拾勇者战力空缺造成的混乱局面时,负责指挥的领导人正是那个死掉的勇者。 那样国家怎么可能正常运转?搞不好,王室甚至国家本身都会因此崩溃。 出于这个原因,人类的四个王国都通过惯例法将王位和勇者职位严格分开。 即使一方突然死亡,另一方也能收拾残局。 总之,这就是阿尔甘蒂尔被称为幸运儿的原因。 多亏女神赐予他哥哥勇者刻印,他才能得到原本想都不敢想的王位。 ◆◆ 「阿尔甘蒂尔王储……我也听说过他。虽然没见过真人。」 「是吗?你听说了什么?」 「就是说……」 芙蕾德像是在回忆往事一般,用食指点着脸颊,歪着头说道。 「虽然不至于无能,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优秀的地方?是个很平庸的人。」 不会成为暴君或昏君,但也不像会成为明君的凡夫俗子。 与多才多艺的海德相比,他完全没有出众之处。 这与广为人知的评价完全一致。 「不过,听说他性格有点傻乎乎的,优柔寡断……这算不算缺点,我也不知道。」 芙蕾德讲起了关于阿尔甘蒂尔的各种轶事。 比如,他在国土巡访途中去了孤儿院,抱着孤儿们痛哭流涕的童年;又比如,他轻信了声称有好投资的骗子,损失了巨额财产的青少年时期。 甚至最近,他还倾尽个人财产,向全国各地的孤儿院提供巨额援助? 简而言之,他就是一个心地善良、不会怀疑别人的人。 据说他善良到被骗了之后,还坚信那些人不可能是骗子。 当然,他们确实是骗子,并因为胆敢诈骗王子而被王国骑士全部斩首。 虽然为时已晚,无法追回阿尔甘蒂尔损失的个人财产。 「如果是神父,这不算缺点。但他不是神父,而是未来要肩负一国重任的王位继承人。」 「是这样吗……?」 无比纯真善良的性格。 如果是神父,这绝对会被称赞为圣职者的典范,但问题是他不是神父,而是王子。 身居王位的人,常常需要为了国家利益做出冷酷无情的决定。 一国之君如果是个优柔寡断、耳根子软的乐天派,国政怎么可能顺利进行? 所以,阿尔甘蒂尔的性格评价并不怎么好。 虽然谁都觉得他会成为一个善良的国王,但在善良的国王和有能力的国王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不过,如果他那么善良,应该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吧?对吧?」 「嗯……恐怕不会吧……?」 我尴尬地移开视线,抚摸着头发。 芙蕾德似乎对阿尔甘蒂尔的评价抱有很大的期待,但我却无法认同她的期待。 如果阿尔甘蒂尔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善良无比,也许他会像芙蕾德期待的那样积极帮助我们,但是…… 「不可能。」 我所知道的……也就是小说里出现的阿尔甘蒂尔,并不是那样天真的人。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 我有些犹豫。如果我解释我所知道的真相,感觉就像是在给满怀期待和希望的芙蕾德泼冷水。 不,还是得告诉她。既然她为了帮助我而与我同行,芙蕾德也有权知道真相。 我对她说谎,仅限于说出真相后我无法承受后果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刻意隐瞒真相或说谎。 我还是有点良心的。虽然这良心就像八十多岁老爷爷的关节一样,磨损得差不多了。 「那个,芙蕾德。其实,阿尔甘蒂尔……」 经过一番挣扎,我最终还是毫无保留地向芙蕾德讲述了关于阿尔甘蒂尔的信息。 我还补充说明,这是我在王国骑士时期执行秘密任务时偶然得知的。 我总不能回答说,我是从小说里看到的吧。 虽然因为良心不安,我决定说出真相,但其中还是掺杂了谎言。真是讽刺。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解释阿尔甘蒂尔的真相用了五分钟。说服一听完就想掉头回去的芙蕾德,花了四十多分钟。 ……早知道就不说了。 这段漫长而艰难的时间让我有点后悔说出真相。 ◆◆ 那天之后,我们走陆路前往赫尔沃尔。 虽然有点绕远路,但这样更安全。如果原路返回,可能会遇到追踪我的家伙或深渊祭司。 当然,我现在有了处女头盔,即使遇到他们,被发现身份的可能性也很低…… 但也没必要去冒险吧? 就像某个游戏中修理成功率90%的铁匠,实际上是十次修理六次失败的骗子一样,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 既然不知道深渊祭司们会有什么举动,特意选择危险的路线,不过是掺杂了自负的蛮勇。 因此,我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走大道陆路前进,顺便测试我得到的头盔的性能。 结论是,头盔的性能完全符合我的预期。 性能好到什么程度? 这么说吧,我穿着露出乳沟的盔甲到处走,路上的行人却完全没注意到我。 甚至有人担心小女孩「独自」在大道上走动很危险,还关心芙蕾德,而我明明就站在她旁边! 我简直就像隐形人一样。 在我开口说话或触碰到对方之前,他们根本意识不到我的存在。原作里好像没这么夸张。 或许是因为我得到头盔的时间比原作早得多? 虽然不知道确切原因,但总归是好事。多亏了它,我可以畅通无阻地出入沿途的城市。 我终于摆脱了成天露营,靠干粮充饥的野人生活,回到了有舒适的床铺和美味佳肴的文明社会。 「hia~……」 从只在洞穴地面铺个斗篷睡觉,到在不错的旅馆的床垫上安眠,我不禁张大嘴巴,发出满足的呻吟。 艾森斯坦万岁,布伦希尔德祖先们万岁! 什么进行人体实验的邪恶魔法组织?艾森斯坦是神,是救世主,是英雄。是发明空调的开利博士级别的英雄。 想反驳?先去过几个月与世隔绝的野人生活再回来试试。到那时你还能反驳,我就认输。 有屋顶的住所,消除疲劳的热水澡,干净的衣服,柔软的床铺,热气腾腾的炖菜,还有汁水四溢的烤猪肉。 处女头盔给了我这一切。不,应该说是它让我重返文明。 它的性能让我如此满意,以至于我开始反思,是不是太捉弄被困在紫水晶里的老奶奶了。 EP23. 阿尔甘蒂尔 (1) 在国土几乎都被雪山覆盖的北王国赫尔沃尔,有一座名为阿希兰特的城市。 在赫尔沃尔这个没有春天、夏天和秋天概念的国度里,这座城市建在气候相对温和的平原地区。 终年不冻的河流,茂密的针叶林,挖掘土地就能涌出的温泉水……简直就是一块被祝福的土地。 自然而然地,许多人聚集于此,阿希兰特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赫尔沃尔数一数二的大都市。 虽然比不上首都贝恩,但也足以跻身前四。 作为这样一座大都市,居民数量自然与其他城市无法相提并论,来往的商人和游客更是数不胜数。 简直就像画里的大都市一样,不是吗? 然而,正如光线越强,阴影就越浓重一样,人潮涌动的大都市并不仅仅意味着积极的意义。 出入频繁意味着难以有效识别来往人员,从而难以过滤掉危险分子;居民众多意味着恶人的数量也会相应增加。 阿希兰特的治安状况并不理想。 大多数人聚集的商业区和居民区还算安全,但在阴暗的偏僻小巷里,充斥着贫民和暴徒的犯罪窝点却堂而皇之地存在着。 外地人如果稀里糊涂地闯进去,第二天很可能在妓院或奴隶市场醒来。 就在这样一条偏僻小巷的角落里,有一家名为「利爪火炬」的酒吧。 低劣的混混、暴力组织的下层成员,以及沦为贫民却依然嗜酒如命的酒鬼们,都是这家小酒吧的常客。 - 吱呀。 随着生锈的铰链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满是刀痕和血迹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了。 「利爪火炬」迎来了新的访客。 「嗯……?那是什么?」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醉汉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子,看着走进来的两名访客。 一个裹着厚厚的熊皮斗篷、戴着兜帽的黑发少女,以及像是在护卫少女般一同走进来的身穿盔甲的……身穿盔甲的……? …… 「这小鬼是谁?胆子真肥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一个人闯进来?」 醉汉摇着头,嗤笑一声。 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矮小身材,兜帽下隐约露出的清秀脸庞。无论谁看,这少女都与这条偏僻小巷的酒吧格格不入。 像这样的少女,竟然没有监护人就敢来这种地方,肯定是个没听说过阿希兰特偏僻小巷恶名的外地游客。 如果放任不管,明天晚上쯤她很可能会出现在某个特殊癖好妓院里。 当然,这个初出茅庐的游客是变成妓女还是怎样,都与他无关。 醉汉没有多管闲事地警告少女这里很危险,让她赶紧回去,而是带着仿佛又多了一个落魄人生的幸灾乐祸心情,嘿嘿笑着,自顾自地喝着桌上的酒。 「自作自受。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能怪谁……」 「点单。」 「……谁?找死吗。」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是如何被扭曲和篡改的。 =====[ 希尔德 ]===== 嘶,这味儿真冲。 一打开门,我就闻到了破旧酒吧特有的恶臭,我强忍着捂住鼻子的冲动,皱起了眉头。 地板上渗透着酸腐的呕吐物和血腥味,没洗澡的醉汉的汗臭味,还有烈酒特有的刺激性酒香。 多亏了异世界冒险的经历让我对恶臭习以为常,不然我吸一口气就会吐出来。 那样的话,我就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不过,在这种大白天就窝在偏僻小巷酒吧里的人,除了用酒精挥霍人生的酒鬼之外也没别人了,就算引起他们的注意,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酒吧里一眼望去,除了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傻笑的废人和酒吧老板之外,就没有其他清醒的人了。 剩下的三四个人都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对新来的客人漠不关心。 很好,没有什么危险因素。 我松了口气,走到酒吧柜台前,一屁股坐在那里的椅子上,向酒吧老板说明了我的来意。 「点单。」 「……啊,好的。您想来点什么?」 酒吧老板疑惑地盯着芙蕾德,然后才注意到我似的,低下头,自然地搭话。 这头盔效果真不错。 在我开口之前,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即使注意到我之后,也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甚至没有多看我露出的乳沟一眼。 虽然看着我,却好像完全没有把我当成「穿着盔甲的柠檬色头发的女骑士」看待。 看来,即使费点劲,提前从莱茵河底捞出头盔也是值得的。 要是被刺客或小偷看到,他们肯定羡慕得要死,眼珠子都翻白了,口水直流。 「客人?」 「啊,是的。那个……」 在酒吧老板的催促下,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努力回忆着原著中的语句。 「一瓶斯瓦蒂·布雷尼文,三块未发酵的豪卡尔特,两盘熏羊肉。」 然后,我把三枚银币放在柜台上,一字不差地复述着记忆中的语句。 「嗯……」 酒吧老板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我,一脸狐疑。不过,他的手却麻利地收走了银币。 「您的点单真特别。“未发酵的」豪卡尔特……” 「我不喜欢发酵食品。」 这的确是个奇怪的点单。 豪卡尔特本来就是将鲨鱼肉充分发酵后晒干的腌制食品。 点未发酵的豪卡尔特,就跟点没炸过的薯条一样奇怪。 「嗯……虽然没有那种料理,但有味道相似的食材……不知道您是否喜欢。要不要确认一下?」 酒吧老板尴尬地笑了笑,指着柜台后面的仓库问道。 我点了点头。这正是我想要的回答。 「好啊。我的同伴一起进去也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 酒吧老板说着,轻轻地打开了仓库的门。 我和警惕地环顾四周的芙蕾德跟着酒吧老板走进了仓库。 穿过堆满了酒瓶和食品袋的一楼仓库,打开地板上的暗门,走下楼梯,直到抵达地下的联络地点。 就这样,我们终于来到了密室的金属铁门前。 「欢迎光临。客人。再次向您问好。」 转身面向我们的酒吧老板,展现出隐藏的气势,礼貌地问候道。 不,他已经不再是个普通的酒吧老板了。 「欢迎来到黑鹰之影的庇护之下。好久没有客人光临这里了。」 宽松的布衣下,隐藏着锻炼得结实有力的身躯。 虽然被酒味掩盖,但依然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还有,下意识地扫视着我们的要害,思考着一击必杀方法的职业病眼神。 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刺客就站在我们面前。 作为统治赫尔沃尔王国地下世界的情报组织兼刺客公会「黑鹰之影」的一员。 「感谢你的招待。」 我咧嘴一笑,回应道。这是因为我所知道的知识完全吻合而产生的满足感。 「那么,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可以。」 刺客男子微微点头,敲了几下接待室的铁门,然后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 铁门里面很暗。 在这个四面封闭的昏暗房间里,只有一张点着蜡烛的桌子、两把椅子,以及固定在墙上的类似衣橱的储物柜。 怎么说呢,这装潢让人联想到古老教堂的忏悔室,除了没有十字架装饰之外。 一看就非常阴森恐怖的空间。 会把这种地方当做自己书房的人,除了每天24小时都在思考杀人方法的疯子连环杀手之外,别无他人。 「嗯,是客人吗?」 没错,就是这种人。 坐在椅子上写着不明文件的男子抬起头,看着我们。 一身黑衣,甚至还戴着黑鹰形状的面具遮住脸的中年男子。 一看就是个疯子。 在本来就很暗的地方还戴着这种面具,看得见东西吗?这造型也太过火了吧。 「请坐。」 「好的。」 我按照他的吩咐坐在了椅子上。因为只有一把椅子,芙蕾德就站在我旁边。 「请问您来我们公会有什么事?是为了购买情报,还是为了出售情报……」 「都不是。」 「嗯……那么是『那方面』的事吗?有点意外啊。您看起来不像和那方面的事有关的人。」 男子的声音低沉了一些。 情报公会「黑鹰之影」也兼做暗杀生意,这是最高机密。他的语气表明,知道这件事还找上门来的客人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也不是那方面的事。」 当然,我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是为了委托暗杀才亲自来到这里。 「什么……?」 男子歪着头问道。既不是为了买卖情报,也不是为了委托暗杀,那来这里干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如果在这里说错话,阿希兰特分部的所有刺客都可能会盯上我们。 「我有话要转告给会长。虽然写下来也行,但我觉得还是当面谈比较安全。」 「……我们会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人。」 男子透过面具瞪着我,冷冷地回答道。他的回答中甚至带着杀气。 「……!」 芙蕾德似乎感受到了杀气,猛地抽出剑想要挥舞,但看到我静静地坐着,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呼。差点就出人命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我提前告诉了芙蕾德这里的真实情况,不然酒吧早就变成血海了。 「我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人。」 当然难以见到。不,考虑到公会会长的身份,能见到他简直就是奇迹。 「但是……」 我故意拖长了声音,低声说道,并对男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然后,我说: 「Umbra est una cum omnibus quae sub sole sunt.(影子与阳光下的一切同在。)」 这是原著小说里出现的那句装逼暗语。 「…Nemo parvas tenebras effugere potest.(无人能逃脱那小小的黑暗。)」 这句话似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男子猛地一颤,用迟疑的语气回答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难道,您是『上面』派来的?」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恭敬了。看来他把我当成组织的高层干部了。 根据设定,只有他们才知道我说的这句暗语。 「这你不用管。总之,我得见见『会长』。能帮我传个话吗?」 我用模棱两可的语气避开了他的问题,像个藏着秘密的女人一样笑着,再次说明了我的来意。 「就说……有人想见『幸运儿』,谈谈『第一个』的底细……这样传达就行了。拜托了。」 这句话并没有出现在原著中。当然,这是我刚想出来的信息。 要传达给黑鹰之影公会会长的秘密信息。 「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幸运儿』阿尔甘蒂尔。我掌握了你哥哥海德的秘密情报,想知道的话就来见面吧。」 这就是这条信息的含义。 没错。 赫尔沃尔的二王子阿尔甘蒂尔,世人皆知他是个柔弱善良、幸运地继承了王位的幸运儿。 而他的真实身份,却是掌控着赫尔沃尔全国地下世界的情报兼暗杀公会「黑鹰之影」的首领。 这人的起名品味和暗语品味真是土得掉渣。 他创建这个组织的时候才刚满十五岁,或许在他自己看来,这已经是非常帅气的表达方式了吧。 EP23. 阿尔甘蒂尔 (2) 大型情报公会,大型暗杀公会。 事实上,这两个组织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 我并不是说情报贩子和杀手这种职业不存在。 那当然有啊,这类人凑在一起搞个小组织肯定也不少。 我想说的是,这些人不可能形成一个足以影响国家层面的巨型公会组织。 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广泛收集从街边小道消息到国家机密的所有情报,并进行买卖。 一个遍布全国的庞大暗杀组织,只要给钱,骑士也好,贵族也罢,来者不拒,通通杀掉。 你以为公权力会对这种组织放任不管?这两个组织随便哪个存在,都能被利用来颠覆整个国家。 他们只要敢露个头,王国骑士就会蜂拥而至,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因此,情报组织或暗杀组织的影响力最多也就是控制一座城市,不可能再扩张了。 理论上是这样。 当然,与所有学者的愿望相反,理论和现实完全一致的情况可是相当罕见。 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拥有王国规模的庞大影响力的情报和暗杀巨型公会。 一个名为「黑鹰之影」的组织,掌控并支配着赫尔沃尔的整个地下世界。 你说这怎么可能?我刚才不是说了,这种组织一出现,王国骑士就会把他们干掉吗? 答案很简单。 因为王国骑士要消灭的组织的首领,正是他们未来的君主。 这就好比与政权勾结的黑帮,除非被抛弃或政权更迭,否则根本不会被逮捕。 公权力的老大控制着黑社会,他手下的公权力机构怎么可能去惩罚他呢? 阿尔甘蒂尔·加尔达里克·赫尔沃尔。 由于该组织的首脑是王国的二王子,也就是王储,黑鹰之影得以避开公权力的耳目,顺利扩张势力。通过消灭或吞并散布在全国各地的犯罪组织,最终掌控了整个王国的地下世界。 没错。 阿尔甘蒂尔二王子与世人评价中那个软弱平庸的形象截然不同。 一个十五岁就创建黑帮,几年内就成为黑社会老大的家伙,怎么可能像传闻中那样善良软弱? 他被投资骗子骗走巨额个人财产,那只是他为了将自己的钱转移到组织的运营资金中而耍的花招,那些骗子只是他的弃子。 他向孤儿院提供巨额资助,也只是为了培养忠于自己的刺客,做做样子罢了。 他隐藏自己的能力,伪装成一个平庸之辈,也是为了迷惑某个对他能力非常警惕的人。 而我,竟然冒充该组织的干部去接近他。 …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现在想想,是不是有点太莽撞了? 他不会觉得我冒充组织干部很可恶,然后派一大堆刺客来干掉我吧……?应该不会吧……? ◆◆ 「……请往这边走。」 还好,没事。 我把要见组织老大的消息传达给那个戴着鹰面具的家伙两天后的早晨。 一个组织成员来到我和芙蕾德下榻的旅馆,毕恭毕敬地向我行礼,并递给我一张小地图。 「这个位置……是在城外啊?」 「是啊,吃完早饭马上出发,差不多中午就能到。」 地图上标记的位置离阿希兰特虽然有点距离,但也不算太远。 大概步行两个小时就能到吧?办事效率比我想象的快,而且地点也比我想象的近。 「那,真的没问题吗……?万一,他们是打算把我们骗到城外干掉呢?」 芙蕾德略带不安地抬头看着我问道。 她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肯定,感觉与其说是她的直觉起了作用,不如说是普通的不安感作祟。 看来我解释得不太到位啊。 在她看来,阿尔甘蒂尔已经是个冷血无情、沉迷于背叛和暗杀快感的恶魔了。 其实没那么夸张啦。 「没事的。如果他们想干掉我们,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引到城外。你忘了?这座城市本来就不是我们这边的。」 「啊……对哦,确实是这样。」 我轻轻弹了弹芙蕾德的额头,纠正了她的误解。 没错,如果阿尔甘蒂尔想干掉我们,有比在城外伏击我们简单几百倍的方法。 毕竟,他的公开身份可是这个国家的王储。 他只需要派一个知道他底细的心腹王国骑士来城里逮捕我们,整座城市就会变成我们的敌人。 他既然特意送来地图,就说明他至少愿意听听我们要说什么。所以,暂时可以放心。 「而且,我还有芙蕾德你啊,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的勇者大人会保护我的,就像我作为骑士保护你一样。」 为了彻底打消芙蕾德的不安,我笑着开了个玩笑。效果很好,但副作用也很大。 「……晚一点也没关系吧?」 「啊?呃……?不行啊,让这个国家的王子等我们不太好吧……芙蕾德……?」 「走快点就行了!」 自作孽,不可活。出发时间硬生生被拖延了一个小时。 旅馆的天花板上回荡着我的呻吟,而不是叹息。 ◆◆ 阿尔甘蒂尔选择的接头地点是城外树林里的一间小木屋。 大概是伪装成猎人的组织成员的住所吧,原木墙上挂着许多正在晾晒的兽皮。 「就是这里了……嗯,欢迎我们的人还真不少啊。」 我环顾四周茂密的树林,尴尬地叹了口气。 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藏在树林里的人的气息。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能感觉到淡淡的杀气和血腥味。 看来,我们的阿尔甘蒂尔殿下对自身的安全非常敏感啊。 都带了这么多刺客和骑士来。 「要杀掉他们吗?」 这丫头又在说什么可怕的话? 芙蕾德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树林,问我。她那架势,只要我一点头,就会立刻拔出圣剑大开杀戒。 「别,冷静点,芙蕾德。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赶紧安抚芙蕾德。 跟阿尔甘蒂尔带来的这些人动手,那跟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我现在身上背着盗用国家支援金和企图谋害勇者队伍的罪名,还有勾结深渊祭司和杀害多名追捕者的嫌疑。 要是再加上谋害王族的罪名,我就只能逃到异族的国家了,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他们只是负责警戒和给我们个下马威而已。如果真想伏击我们,藏匿手段肯定比这高明得多。」 「啊,这样啊……?」 我的解释似乎奏效了,芙蕾德终于收敛了杀气。总算避免了与赫尔沃尔王国结下梁子的局面。 「呼……」 我不禁松了口气。 芙蕾德这丫头,别看外表清纯可爱,其实性格还挺莽的。 ……嗯,晚上也一样。 不对,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吗……? 我摇摇头,把脑海中浮现的不良画面甩了出去,然后和芙蕾德一起走向小木屋。 「……你们来了。」 站在小木屋门口的男人看着我们说道。 是王国骑士吗?他身材魁梧,遮住身体的斗篷下隐约透出盔甲特有的金属光泽。 如果和他打一架……嗯,我应该能赢。 我本能地评估了一下我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危机感。 看来我已经比大多数王国骑士都强了。这算是个不错的成就,就前期来说。 「放下所有武器。如果敢轻举妄动,就地格杀。」 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威胁我,并指着我腰间的长剑。 大概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一直保持警惕吧,我的「认知干扰」效果似乎减弱了。 「遵命。」 我耸耸肩,表示我并没有挑衅的意思,然后解下腰间的剑鞘,斜靠在小木屋的栏杆上。 接着,我又把备用匕首放在栏杆上。 芙蕾德则一动不动。 她的爱剑尼伯龙根平时都收在异空间里,需要的时候再召唤出来。 没必要特意拿出来展示,而且就算拿出来,她随时都能召唤到手里,所以根本没必要解除武装。 「哼……」 等我们放下武器后,男人低声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我和芙蕾德。 他的眼神里没有淫邪之意,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搜身。 如果我们是男人,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搜身了。但也许是因为「认知干扰」效果减弱的缘故,他似乎看出来我是女人,芙蕾德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才这么犹豫吧。身为王国骑士,虽然有搜身的理由,但彻底搜查女性的身体总归不太合适。 本来这种事应该由女骑士或女兵来负责,但看来这里聚集的都是男人。 「……啧。算了,应该没事。进去吧。」 男人不情愿地咂咂嘴,侧身让我们进去。 看他嘀咕着「应该没事」,估计是完全相信在里面和王子一起等候的护卫骑士吧。 他觉得就算我们袭击王子,那些骑士也能挡下来。 这正合我意。 如果这家伙非要搜身,芙蕾德估计会拔出尼伯龙根,给他来个「开膛破肚」。 总之,我们总算没有经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顺利地走进了小木屋。 「终于见面了。如此大胆的会面请求,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是震惊。比我知道你居然在做冒险者这种事还要震惊。」 我们在那里见到了三个男人。 两个看起来比守门的王国骑士强五倍的骑士,以及在他们的护卫下,翘着二郎腿坐在柔软椅子上的俊美青年。 「来,请坐。你说有事情要告诉我?希望是我不知道的情报。」 赫尔沃尔王国地下世界的统治者。 拥有王位继承权的唯一王族。 「我已经如你所愿亲自来了,那就让我听听你有什么有趣的要说的吧,莱茵王国的布伦希尔德,莱茵的勇者芙蕾德。」 阿尔甘蒂尔·加尔达里克·赫尔沃尔如此说道。 EP23. 阿尔甘蒂尔 (3) 阿尔甘蒂尔王子是个小白脸,一头齐整的铂金色短发,细长的双眼微微上挑,嘴角也总是挂着一抹浅笑。 他大概二十二岁? 就算面无表情,看起来也像在温柔地微笑。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肯定柔弱无害,任人摆布。 当然,在我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应该说,恰恰相反。 在我过去的世界里,这种笑眯眯的眯眯眼角色,十个有九个都是幕后黑手、叛徒,要不就是连环杀人狂之类的变态。 在我眼里,阿尔甘蒂尔也一样,感觉随时会拔刀砍人,然后面不改色地傻笑。 不过我身边就站着一位现实中真的会这么干的少女,所以就算亲眼看到眯眯眼幕后黑手,我也没觉得害怕或受到威胁。 ◆◆ 他是想先声夺人吗? 阿尔甘蒂尔一见到我们就准确地说出了我和芙蕾德的身份。 不仅看穿了我身上残留的微弱的认知干扰效果,甚至连芙蕾德的身份都一清二楚——我本以为除了冈瑟小队之外,没多少人知道她的底细。 要说我不惊讶,那肯定是骗人的。老实说,我吓了一跳。 这感觉就像突然有国安局的人跑来上班的地方,把我今天早餐吃了什么全都抖搂出来一样。 看来,黑鹰之影的情報能力远超我的想象。 …该不会连我们今天早上做了什么都知道吧? 「感谢殿下不顾唐突的邀请,大驾光临。阿尔甘蒂尔王子殿下。」 我按照书上写的礼仪,单手抚胸,恭敬地行礼,然后在阿尔甘蒂尔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啊。呃……谢、谢谢您,王子殿下!」 芙蕾德似乎对宫廷礼仪不太熟悉,磕磕巴巴地道了谢,赶紧跑到我身边坐下。 没必要再自我介绍了。对方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就省了这个步骤。 「你知道自己的邀请很无礼就好。」 「……」 阿尔甘蒂尔这是在怼我啊。 他说的没错,我根本没法反驳。 仔细想想,我干的事儿确实挺过分的:威胁一国王子,如果不来这里,就曝光他的私生活。 而且我还没透露自己的身份。 …这么说起来,我简直像个疯子。要不是有原著的知识,我根本想都不敢想这种计划,更别说实施了。 当然,我当时很确定阿尔甘蒂尔一定会来。 如果他的性格和思想跟原著小说一样,他就绝对不会无视我发的消息。 嗯……不过该道歉还是要道歉的。我微微低头,郑重地道歉。 他都这么直白地指出我的无礼之处了,摆明了就是想听我好好道歉才肯罢休。 「……我也是迫不得已,但无论如何,我的行为确实失礼了。对此,我真心诚意地向您——」 「不用了。」 …呃,不是吧? 阿尔甘蒂尔语气坚决地打断了我的话,那口吻分明就是在说:少跟我来这套。 「别浪费我的时间。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听你虚伪的道歉吗?」 虚伪?我冤枉啊!就算把父母的养老金全砸进币圈亏光的孩子,看起来都比我现在真诚一百倍。 「……失礼了。」 虽然我脸上的表情确实是装出来的。 「既然知道自己失礼,就应该拿出实际行动来弥补,而不是说些没用的废话。说说看吧。你胆敢提起我哥哥的安危,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尔甘蒂尔命令我少废话,赶紧说说海德的事。果然,就像原著里写的那样,他很关心他哥哥的安危。 就像海德也很关心他弟弟的安危一样。 当然,这两种关心都不是什么好意。 被弟弟抢走王位继承权的大王子,和得到继承权的二王子。这关系,怎么看都像是要反目成仇的节奏。 虽然对外宣称兄弟俩关系很好,但这只是伪装,实际上完全相反。 原本是为了暗中支持哥哥而建立的黑鹰之影,如今却被用于完全不同的目的。 「好的,我这就说。」 我点点头。 本来我想先谈谈我的条件,然后再开始讲故事……但看他这架势,如果我真这么做,他可能会觉得我不知好歹,直接翻脸走人。 感觉他随时会拔刀,说要在地下监狱里慢慢听我的故事。 所以,还是先把情报抛出来,然后再提要求比较稳妥。 如果阿尔甘蒂尔听完就翻脸不认人,那事情就有点麻烦了……不过考虑到我们身份地位的差距,跟他硬碰硬只会让我吃亏。 嗯,如果阿尔甘蒂尔的性格和原著一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原著里的阿尔甘蒂尔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会用恩情束缚孤儿,把他们培养成刺客,但出人意料的是,他赏罚分明。 也就是说,只要不得罪他,他作为交易对象还是不错的。只要不得罪他。 所以…… 「几天前,一个深渊祭司联系了我。他相信我身上的那些罪名是真的,想拉我入伙。」 我赌阿尔甘蒂尔的性格和原著一样,决定先把他想听的内容说出来,然后再谈条件。 「罪名?这说法倒是挺有意思的。」 「……大部分都是冤枉的。」 我理直气壮地避开王子的视线,声称我身上的罪名都是莫须有的。 虽然其中确实夹杂着一些我干的坏事,但冤案里掺杂了20%的真相,并不代表整个冤案就变成了真相,对吧? 所以我问心无愧。 「哼……这个先放一边。继续说。」 「好的。那个人还不是普通的深渊祭司。他是驱魔反天会的『手指』……也就是干部级别的深渊祭司。」 阿尔甘蒂尔轻轻地哼了一声,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看来他开始感兴趣了。他既然暗中掌控着赫尔沃尔的地下世界,肯定听说过驱魔反天会。 「他自称奥尔德·岑贝尔。您应该知道,他曾经被称为比森贝格的噩梦——」 「那个怪物饲养者?」 「……是的,就是怪物饲养者奥尔德。」 我语气尴尬地附和道。 「怪物饲养者」这个蔑称,流传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广啊。他一听到奥尔德的名字,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外号。 我终于明白奥尔德的分身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暴跳如雷了。 如果全世界都记得我是个「怪物饲养者」,我的脾气估计也会变得像擦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恶心。 这家伙也挺可怜的。虽然我不同情他。 「奥尔德展示了他操纵怪物的能力,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他想让我协助他暗杀这个国家的勇者。」 我详细地讲述了怪物饲养者给我的提议、他们的计划,以及我的应对措施。 包括那个奥尔德其实是个分身的事实。 阿尔甘蒂尔似乎觉得我的故事很有趣,他单手托着下巴,不停地点头,认真地听着。 「——事情就是这样。」 我讲完故事的同时,他轻轻地拍了拍手,表示满意。 「精彩,真是精彩。真是个引人入胜的故事。如果忽略没有物证这个问题的话。」 果然,他还是提到了这一点。正如他所说,我的故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 如果不是分身的话,我还可以把奥尔德的脑袋当作证据……可惜,分身已经融化很久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向上帝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绝对没有想过要用谎言来欺骗殿下——」 「不用发誓。信息真伪的确认是我们的工作。」 还好,阿尔甘蒂尔表示他自己会想办法查证,不用我提供证据。他说,情报工会的作用就是这个。 可是,既然这样,他干嘛还要特意强调这一点呢?我不明白。 该不会……他只是想怼我吧? 阿尔甘蒂尔这家伙。从刚才到现在,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总是阴阳怪气地怼我。 好像我让他吃了什么苦头似的。 老实说,我真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别阴阳怪气地怼我,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 当然,如果我真这么说,他可能会直接下令处死我,所以我忍住了。 EP23. 阿尔甘蒂尔 (4) 「故事倒是挺精彩的,如果是真的,那还真没白跑一趟。」 阿尔甘蒂尔蛇一般的笑容一闪而过,他耸了耸肩,似乎很满意。 嘴上说着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却又承认我带来的情报比预想的要好得多。 「没想到你会问这个。看来我费尽心思封锁关于那位勇者传闻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他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封锁关于芙蕾德传闻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解释说,如果莱茵王国失踪的勇者在赫尔沃尔境内四处游荡、杀害追兵的传闻散播出去,两国之间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因此,阿尔甘蒂尔故意放任关于我的流言,却严密封锁了圣剑勇者在我身边的消息。 他还说,为了不让其他人注意到芙蕾德的存在,他甚至歪曲事实,散布我独自逃亡的谣言。 ……我该感谢他吗? 不知道。 多亏芙蕾德的消息没有泄露,我也从中获益不少…… ……但他既然有本事彻底封锁消息,那关于我的谣言他也肯定能压下去一些吧? 「……」 这让我很难开口表达谢意,所以我只能一脸懵逼地保持沉默。 就算我真说了谢谢,估计也会被他怼回来。他从见到我开始就阴阳怪气的,估计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刚才那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为了阻止我的逃亡演变成牵扯到勇者的国际纠纷,费了不少劲吗? 所以,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在他眼里自然讨不了好。 当然,现在他知道我带来了什么情报,想法应该有所改变了。 「深渊祭司们正计划暗杀海德曼,并打算利用莱茵王国和赫尔沃尔王国之间的冲突来掩盖后续的麻烦。」 即使我对政治和谍报一窍不通,也能看出这条情报一旦被证实,其价值不可估量。 尤其是,那些图谋不轨的深渊祭司背后竟然有阿尔甘蒂尔派系的一位贵族撑腰,这条情报更是意义重大。 阿尔甘蒂尔虽然希望海德曼死,但肯定不希望他以这种方式死去。 如果是与魔物或魔族战斗而死另当别论,但要是因为深渊祭司的阴谋而与莱茵王国军队同归于尽,女神教团和莱茵王国都会气炸的。 「不管怎么说,这情报确实值不少钱……我得支付相应的报酬。说吧,你想要什么?」 阿尔甘蒂尔问我想要什么作为交换。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是这样的,我——不,我想要——」 「你总不会是为了钱吧?我倒想听听,你究竟想要什么过分的报酬,才敢如此大胆地把我叫出来。」 「……」 ……这逼阴阳怪气的真让人火大。 他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听得我真想把内心深处的屠夫本能释放出来,砍了他。 不过,阿尔甘蒂尔可不是什么底层贱民,而是王国排名第三的顶级权贵,所以我当然不会真的动手。 ◆◆ 我暗暗握紧藏在桌下的拳头,向阿尔甘蒂尔说出了我的所有要求。 冈瑟和他的队员给我泼了脏水,让我现在处境艰难。 虽然芙蕾德可以帮我澄清,但考虑到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这样做只会招来更多的不信任和责难,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我首先需要提升实力,而这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合适的场所。 因此,我们现在需要一个能提供时间和场所的靠山。 「嗯……」 阿尔甘蒂尔听完我的要求,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微妙笑容。 等等,他这是在笑吗? 他本来就是眯眯眼,所以我很难分辨他究竟是在笑还是面无表情。 「真是大胆的要求啊。你的意思是,让我亲手培养莱茵王国未来的核心战力?」 阿尔甘蒂尔难以置信地歪着头。看来他确实在笑,只不过不是微笑,而是冷笑。 「居然要求一国王子做出资敌行为,『背叛的骑士』果然想法与众不同啊。」 呃,这算资敌吗……? 仔细想想,他的话确实有道理。 如今的勇者和勇者队伍不再是讨伐魔王的英雄候选人,而是会被各国培养成最高战力的战略武器。 我的提议,就好比让你出钱造核弹,然后送给邻国一样。 这世上哪有这么傻的统治者?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连忙解释。 「我和芙蕾德只想履行女神赋予勇者的职责,而不是为了维护王国的利益。」 我想表达的是,即使我的冤屈得到洗刷,我也不会在王国谋求一官半职,更不会成为他们的战争机器。 简单来说,就是等我洗清冤屈之后,只会专注于攻略深层迷宫和砍下魔王的脑袋。 「啊,原来是位传统主义的勇者和她的同伴啊?失敬失敬,没想到您竟然如此虔诚。」 完全没用啊。 阿尔甘蒂尔毫不掩饰地嘲笑我,那表情仿佛在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种话。 「……我是认真的。我和芙蕾德对财富和权力都不感兴趣。只要女神保佑,我们能顺利完成勇者的使命,之后就会退隐江湖,过上平静的生活。」 我眼神真挚,语气坚定地继续为自己辩解。 我的意思是,只要砍下魔王的脑袋,不管王国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会一脚踢开,找个宜居的地方买栋房子,过上悠闲自在的日子。 芙蕾德一脸迷茫,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不过,当我提到要和她一起生活时,她立刻喜笑颜开。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可爱。 「你的话很难让人信服。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相信吗?」 「这个……嗯。说实话,很难。」 与芙蕾德不同,阿尔甘蒂尔心思缜密,疑心病极重,这让他显得格外讨厌。 不过,比起冈瑟和海德曼,他至少还算个人。 「真是让人头疼啊,不是吗?」 阿尔甘蒂尔夸张地叹了口气说道。 「一个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我真实身份的女人,竟然来找我提出这种难以接受的要求。更要命的是,她还预先奉上了一份价值不菲的情报。」 他微微眯起的细长眼睛中,血红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我。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比海德曼的略深一些。 「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呃……非常怀疑……?」 阿尔甘蒂尔摇了摇头。 「我在考虑该把你送到哪里去。地下、河底、火葬场的焚化炉还是地牢的刑讯室。你选一个吧。」 嗯……他这是在威胁要杀我灭口吧? 他分明是在让我选择活埋、溺毙、火化还是被关进地牢严刑拷打,直到我把他想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 ……这混蛋太过分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我。看来我又选错选项了。 「唉……」 我抬起头,望着小屋的天花板,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能怎么办呢?我的人生总是这样。 虽然最近感觉运气不错,但看来好运也到头了。 「……那您可得好好想想了。」 我再次低下头,直视着阿尔甘蒂尔,开口道。 「不管您选哪个,王子殿下都得跟我一起去。」 赤裸裸的威胁。我懒得跟他客气。面对一个扬言要杀我的人,我可没那么有礼貌。 「是吗?这还真是……有趣的护送请求啊。」 阿尔甘蒂尔饶有兴致地讥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 「可惜,我觉得不太合适,所以只能拒绝了。」 「我会让它变得合适的。要不要试试看?」 阿尔甘蒂尔嘲讽我,问我有没有本事杀了他。我回敬他,想试试就来。 「嗯……」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笼罩着原本宁静的小屋。 护卫王子的两名骑士释放出杀气,芙蕾德也悄悄地把手伸向下方,握紧了拳头。 只要有人轻举妄动,立刻就会演变成二对二的厮杀。 当然,在那之前,阿尔甘蒂尔的脑袋就会被我的拳头砸碎。 虽然事后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但说实话,要杀死坐在我面前的阿尔甘蒂尔并不难。 「结果到了那边再告诉您吧。您在阳间是听不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唤醒了布伦希尔德体内沉睡的力量。看来,对话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了。 女武神足以捏碎人头的强腕。 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拳头,如同扣动扳机的炮弹般即将射出—— ——啪。 “哈哈哈哈!好,很好! 伴随着清脆的拍手声,阿尔甘蒂尔像个躁狂症患者一样放声大笑。 「你通过了。这下我可以相信你了。」 气氛急转直下。两名骑士收起杀气,后退一步。芙蕾德见状也松开了拳头。 「……啊?」 我目瞪口呆地歪着头,不明白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背叛的骑士』这个称号真是名副其实。就你这性格,谁敢用你啊?莱茵王国除非疯了,才会重用一个一言不合就敢弑杀王子的疯子。」 阿尔甘蒂尔笑着解释了他突然大笑的原因。 他说,一个一言不合就敢对王子下杀手的女人,根本无法控制。这世上没有哪个王国敢任用这种疯子。 总之,就是说我这种疯女人注定无法身居高位,所以他才终于相信我会退隐江湖。 「……原来如此。」 我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总算相信我了,但这让我高兴不起来。 被人说成疯子,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这家伙真是个用盾牌打人的高手。 EP23. 阿尔甘蒂尔 (5) 虽然验证方式真他妈烦人,但阿尔甘蒂尔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我。 他表示,会因为一点威胁就想着杀人,甚至对王族都动了杀心的家伙,根本不可能被重用。 一个国家需要的战斗力,是超人般的武力,以及足以让人放心托付的忠诚度。 而我,大概就是后者严重不足吧? 「双刃剑……不,这么说都抬举你了。你就是一把没有剑柄的刀刃,随时会割伤主人的残次品。这世上谁敢握住你?」 阿尔甘蒂尔说道。 一个无法信任的超级人类,对王国来说就是个赤裸裸的威胁,所以除了退休,我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因此,就算他培养了我,将来我也不会成为国家的威胁。 「所以……我答应你的报酬,现在可以给你了。」 交易达成。 ◆◆ 「你说过你想要自由出入地下城的权限,对吧?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你安排一个伪装身份。」 阿尔甘蒂尔提出的第一个报酬,就是给我一个新的身份。 一个即使是戒备森严的深层地下城也能随意出入的身份。 「告诉我,你想要只能出入地下城的身份,还是能自由出入外面世界的身份?」 「那当然是……后者更好……?不过前者也无所谓啦。」 「嗯……」 阿尔甘蒂尔像是思考着什么,一边抚摸着下巴,一边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敲着桌子。 「那么接下来,你对名字或发色之类的有什么要求吗?假名里还特意混入真名的一部分,想必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吧。」 「没什么特别的。用『希尔德』这个假名,只是想迷惑一下可能追杀我的人……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只有傻子才会上当的蠢招。」 这小子说什么? ……不行,忍住。忍住啊,我体内的怪力。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别把这王子的脑袋给拧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你介意多一个妈吗?」 要不还是别忍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侮辱我吗?」 我强忍着怒火,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谋杀王族会被处以车裂之刑」。 「侮辱?你想多了。」 阿尔甘蒂尔耸了耸肩,坏笑着。 「我的意思是,就你那性格,能像对待亲妈一样对待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吗?」 「你是说像对待养母那样?如果要我表现得像亲生母女一样亲密,那恐怕有点难……」 他问我能不能像对待亲妈一样对待一个陌生女人。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有点难度。 十岁以下的小屁孩或许可以,但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突然要我对一个陌生女人叫妈,那场面想想就尴尬得要死。 「我可没那么高的要求。只要不在公共场合失礼,能好好扮演女儿的角色就行了。」 也就是说,私底下可以保持距离,只要在公共场合装装样子就行? 「……那应该没问题。」 「很好,非常好。那就好办了。」 阿尔甘蒂尔吐出一口雪茄烟雾,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密闭空间里,当着别人的面吞云吐雾,这小子家教堪忧啊。 ◆◆ 「我会给你安排两个身份。一个是你在那个组织里的暗中身份——干部,另一个是公开的正式头衔。」 公开的头衔。这意味着我要放弃「布伦希尔德」这个名字,以阿尔甘蒂尔安排的某个人的女儿的身份生活。 我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先用伪装身份提升实力,等以后洗清冤屈后再用回「布伦希尔德」这个名字就行了。 我表示同意并致谢后,阿尔甘蒂尔开始逐一列举我目前可以选择的伪装身份。 一共四个。 首先第一个是…… 「西格纳斯伯爵家的千金。二十岁,浅金色头发,蓝色眼睛。六年前因为不明原因的疾病卧床不起。」 「你是说让我假扮她?假装她的病好了?」 「她两年前就死了。不过对外没有公开。」 代替一位已故贵族小姐。这提议好处多多。 高贵的身份,伯爵家的财产,还有六年时间造成的记忆断层,认识她的人应该不多了。 不过,这个身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西格纳斯伯爵的女儿和布伦子爵家的公子有婚约。伯爵家为了这门婚事收了不少彩礼,所以必须得把女儿嫁过去。」 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竟然成了我未婚夫,这问题可大了。 「……你是说让我连婚约也一起接手?」 「一年左右就够了。布伦子爵家虽然很有钱,但历代子嗣都体弱多病,人丁稀薄,只要能生个健康的继承人,他们就会心满意足了。之后你想离婚也行。」 阿尔甘蒂尔说得轻巧。 生完孩子就走人?这算什么话?不愧是等级森严世界里的上层人士,这小子的脑回路真是清奇。 「这-」 「不行!」 我正要拒绝,一直安静旁听的芙蕾德突然跳了起来,大喊一声。那气势堪比猛虎咆哮。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我一跳,也让站在王子身后的两名骑士下意识地拔剑,但又立刻停了下来。 「什么,婚约?孩子?绝对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阿尔甘蒂尔措手不及,他被呛了一口雪茄烟,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突然怎么了?我又没说让你结婚。你到底……啊,难道说?」 阿尔甘蒂尔用狐疑的眼神来回打量着我和芙蕾德。他的视线落在我捂着脸的手上,以及芙蕾德通红的脸颊上。 「唔……原来如此。你们是这种关系啊。难怪你说要一起退休……。」 是我的错觉吗?阿尔甘蒂尔再次看向我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轻蔑。 「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想错了……? 她虽然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但也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而且,我根本没碰过她。 我感到无比委屈。要说起来,我是被吃的那个才对啊。 「……好吧,我明白了。看来西格纳斯伯爵家的千金这个身份不行。一对恩爱的情侣之间,怎么能插足另一个男人呢。」 阿尔甘蒂尔撤回了第一个提议,那语气仿佛在说,拆散情侣是大罪。 芙蕾德终于冷静下来,道了歉后坐回了原位。 「如果你们是这种关系,那第二个和第三个身份也不行了……只剩下一个了吗。」 他说第二个伪装身份需要我和芙蕾德长期分开,第三个伪装身份则是一个以每月换男人的荡妇。 我问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竟然提出这种伤风败俗的建议。他没回答,只是瞥了一眼我胸甲的开口。 ……说起来,阿尔甘蒂尔从一开始就免疫我的幻术来着。 也就是说……我盔甲的裸露部分,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 我微微侧过身,用披风遮住了胸口。芙蕾德则像一只被抢了狗粮的吉娃娃一样,狠狠地瞪着阿尔甘蒂尔。 「剩下的伪装身份只有一个。退休的王国骑士,埃斯特尔爵士的女儿。」 无视芙蕾德的目光,阿尔甘蒂尔平静地说道。 「现在十八岁,蓝眼睛,黑头发。据说因为反抗想把她培养成骑士的母亲而离家出走……之后就音讯全无了。」 「估计是死了吧。」 「应该是。被杀了或者……被绑架了。总之,她不可能再出现了。」 也就是说,他要我去一个女儿离家出走死掉的女人家里,冒充她的身份,还要让人家把我当亲女儿看待。 ……这不会半夜被人捅死吧? 「虽然她退休了,但曾经是我的心腹,受过我不少恩惠,所以她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你去好好表现吧。」 当然,阿尔甘蒂尔也说了,如果我连这个也拒绝,他就没办法了,把选择权交给了我。 他说,用组织干部的身份也能出入地下城,但那只是通过组织的关系,非正式地偷偷出入。 如果我想自由出入地下城,光明正大地行走于世,就别无选择了。 于是,我的身份从背叛的骑士布伦希尔德变成了离家出走后回归的女骑士埃斯特尔的亲生女儿。 菲恩希尔德·埃斯特尔。 这就是我的新名字。 「还有,你作为『影子』组织干部的代号……就叫克里姆希尔德吧。就这样决定了。」 克里姆希尔德。 意思是戴着面具的希尔德? 就这样,我有了三个名字。 布伦希尔德,菲恩希尔德,克里姆希尔德。 虽然没有一个是真名。 EP23. 阿尔甘蒂尔 (6) 在那之后,我趁热打铁,向阿尔甘蒂尔问了几个我突然想到的问题。 阿尔甘蒂尔欣然回答了几个问题,但对其他几个问题则含糊其辞,避而不答。 「你想知道我会如何利用深渊祭司的袭击情报?真是个粗俗的问题。你已经把情报卖出去了,它会如何被使用,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没有理由回答你。」 例如,他回避了与深渊祭司有关的问题。 这让我更加好奇,但我知道纠缠或恳求对这种人来说毫无用处,所以我干脆放弃了。 虽然他性格恶劣,但还不至于坏到骨子里,应该不会把情报用在什么坏事上吧。 「艾米?基凯尔……?啊,你说的是你当冒险家时的队友们。我不太清楚他们的详细情况,只听说他们过得还不错。」 相反,关于艾米和基凯尔——我当冒险家时组队的同伴——的近况,他却说这些信息没什么价值,很爽快地告诉了我。 「那个魔法师经过魔塔的『内部』审问,结果被认定无罪。我是说,对外宣称是无罪的。实际上,她可能根本就没接受过审问。这是魔塔保护自己成员的惯用伎俩。」 「那……真是太好了。」 「据说她现在成了高阶魔法师米莱娜·雷菲尔德的正式弟子。要么是她的天赋确实很出众……要么是支付了一大笔贿赂金。二者必居其一。」 应该是前者吧。艾米可没有被称为「巨款」的资产。 「基凯尔呢?」 「那只蜥蜴人运气不错。本来他很难逃脱牢狱之灾,但因为他侍奉魔塔的魔法师为主人,所以和她一样受到了保护。」 据说基凯尔成了艾米的仆从。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大概是为了保护基凯尔,艾米才让他成为自己的仆从吧。 「原来如此。」 老实说,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很难说服其他人……艾米也一定费了不少周折吧。 都怪我让他们遇到这样的麻烦。我真是给他们添了大麻烦,我感到非常抱歉。 我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报答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因为在贝斯皮安继续待下去会遇到很多麻烦,他们两个都搬到了莱万特,在那里当冒险家。他们还有了外号,好像是叫『冰锥』和『火蜥蜴』?」 冰锥艾米和火蜥蜴基凯尔。据说他们两个都在莱万特作为铜牌冒险家,顺利地积累着功绩。 他们还吸收了巴尔杜和珍两个队友,组成了四人小队。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名字,仔细想想,原来是利维拉商团那帮混蛋的假委托事件中,我和贝莉塔战斗时遇到的那对冒险家情侣。 是因为那次结缘才组队的吗? 真是太好了。虽然他们两个是那种拿钱办事、界限分明的典型冒险家,但作为冒险家来说,人品还算不错。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感谢您的好意,殿下。」 我由衷地表达了感谢。听到我担心的同伴们过得还算不错,我的心情好多了。 「是啊,你确实应该感谢我。你一分钱没花就从我这里得到了宝贵的情报。」 阿尔甘蒂尔得意洋洋地挖苦我,但我只是笑了笑,完全没放在心上。 ◆◆ 简单的问答之后,阿尔甘蒂尔带我们去了木屋的地下室。 木屋居然有地下室。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既然真的有,我也无话可说。 据说因为这栋房子本来就是作为组织的接头地点之一建造的,所以为了隐藏行踪,有地下设施是很正常的。 总之,我和芙蕾德跟着他走进了地下室,来到一个类似练武场的宽敞空间。 「这里是……?」 「这是组织成员的地下训练场。虽然我答应过会在暗中支持你,但还是要检验一下你的实力吧。」 阿尔甘蒂尔用拇指指着练武场的中央,说明了带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如果你想要持续的支援,你也得拿出相应的诚意。所以,我以后会偶尔把这边的一些工作交给你。」 也就是说,想要我继续支持你,就得给我干活。为了这个目的,他要检验我的实力。 ……真够现实的。 「您说的『这边』的工作是……?」 黑鹰之影的工作,怎么看都像是违法乱纪、反社会、不道德的事情。 比如把人用铁链锁起来扔进河里,或者偷偷溜进别人家里割喉之类的。 「我可没指望你做间谍或暗杀之类的活儿。我们这边也不总是做那种事,所以你不用担心。」 阿尔甘蒂尔似乎看穿了我的担忧,笑着摇了摇头。 他说那种事是专业人士的工作,不是我这种外行能插手的。 他要交给我的工作不是暗杀和间谍活动,而是探索地下城和讨伐怪物?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没什么意见。」 听到这话,我才点了点头。如果是这种工作,其实和冒险家或骑士的工作没什么区别。 于是,我和王国骑士之间的对练就这样开始了。 更准确地说,是我们和王国骑士之间的对练。 阿尔甘蒂尔只是想检验我的实力,但芙蕾德问她能不能也一起参加,说想客观地评估一下自己的实力。 正好阿尔甘蒂尔的护卫骑士也只有两名,所以决定由我和芙蕾德分别和他们进行对练。 ◆◆ 「赫尔沃尔王国骑士团,贝利赫。虽然你是别国的勇者,但能与勇者小队的成员交手,真是荣幸之至。」 我的对手是一个名叫贝利赫的中年人。至少从面相上看是中年人。是因为胡子和皱纹的缘故吗? 这家伙,第一次见面就用这么随便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敌意。 真没礼貌。 「布伦希尔德。莱茵的勇者,芙蕾德的守护骑士。你尽管感到荣幸吧。总比感到耻辱和屈辱要好,不是吗?」 我拔出黑铁长剑,挑衅地笑了笑。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我的原则。当然,如果对方是贵族或王族,而我的无礼行为会给军队带来麻烦,那就另当别论了。 「……狂妄。」 贝利赫的敌意更浓了。他低声呻吟着,将扛在肩上的大剑摆正。 那不是像芙蕾德的圣剑那样夸张的巨型铁块,而是一把比长剑略大一些的普通双手大剑。 坚固厚重的板甲,加上双手大剑。真够典型的。 就算在十公里外,也能一眼看出他是个骑士。 「就让我用这把剑来检验一下,你是否有与这狂妄相匹配的实力!」 他猛地一蹬地面,向我冲了过来。 「放马过来。」 我也迎了上去。像箭一样快。圣女的甲胄闪耀着墨色的光泽。 「哈啊啊啊!」 伴随着粗犷的喊声,大剑斜劈而下。「呼」的一声,风声擦过我的耳畔。 不愧是王国骑士。 劈下来的剑快得惊人,沉重有力,因此也威力十足。 —— 轰隆! 不过,还不足以伤到我。 「可惜啊!」 我迅速转身躲开他的大剑,然后绕到他侧面,将长剑刺向他的腋下。 「休想!」 他猛地挥动金属手套,弹开了我的剑。「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强烈的震动顺着剑身传了过来。 反应速度就只有这种程度吗?还不错。 不,老实说,相当出色。在我遇到的所有敌人中,只有瓦尔基里的亡灵才能展现出这种反应速度。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恐怕很难应对这种身法。 「果然有两下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可是杀了不少瓦尔基里的亡灵。这种速度对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什么,这怪力……?!」 而贝利赫,虽然挡住了我的剑,却被其中蕴含的力量震得微微一晃。 因为是比试,所以只是晃了一下,如果我全力发动强腕,他的胳膊连同盔甲都会被砸碎。 「怎么回事?你在发抖吗!」 长剑划破空气,发出呼啸声。贝利赫怒吼一声,举起大剑挡开了我的攻击。 「比我想象的……!」 「要强得多吧?」 我借着反作用力旋转身体,趁机刺向他的侧腹。贝利赫的胸甲「咔哒」一声,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剑尖上沾染了一丝鲜血。 「还没完!」 贝利赫向后拉开大剑,用肩膀和身体撞向我。 如果我试图格挡,就会因为他的体重和力量而失去平衡;如果贸然躲避,就会被他蓄势待发的大剑击中。 我毫不犹豫地侧身一跃。 「上当了!」 大剑毫不迟疑地劈了下来。我知道用我的长剑去挡的话,剑肯定会断掉。而且我也没有时间这么做。 所以我干脆用身体去接。放弃防御,反而将手中的长剑刺向贝利赫的头盔。 贝利赫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似乎确信,就算我的剑再快,也比不上他的大剑先击中我。 嗯,他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 —— 铛! 「什么……!」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贝利赫瞪大了眼睛。头盔下,那张中年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你干嘛这么惊讶?」 我将长剑架在贝利赫的脖子上,用左臂夹住他的大剑,牢牢地固定住,然后笑着说道。 就像在炫耀着毫发无损的陨铁甲胄的坚固一样。 「你以为能砍断或者弹开它吗?」 他的大剑根本无法伤到我的盔甲。不,甚至连将冲击力传导到盔甲内部都做不到。 自动展开的防御魔法首先削弱了斩击的威力,而盔甲本身的强度则完美地抵御了剩余的冲击力。 装备碾压也是实力的一种。 如果真刀真枪地打,这场比试或许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但巨大的装备差距让战斗瞬间结束。 EP23. 阿尔甘蒂尔 (7) 被我打得落花流水的贝利赫,红着脸请求再战一场。 他嘴上说着承认失败,却又说自己还没使出全力,想再好好较量一番。 「没必要吧?我看不出有什么再打一场的理由。」 我断然拒绝,眼神示意他别死缠烂打,乖乖认输滚蛋。 再战?我干嘛要答应这种无理要求。再打一次,可就赢不了这么轻松了。 我能碾压贝利赫,有两个原因:模拟战的特殊性和信息差。 与瓦尔基里一战后,我的强腕之力更加强大,魔法附魔的陨铁铠甲也更加坚固。 贝利赫对这些一无所知,所以才败得这么惨。他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以为他的大剑能轻松砍烂任何盔甲。 如果不是模拟战,他大概会瞄准我盔甲没覆盖的地方攻击吧? 虽然那些部位也有防御魔法保护……但我的盔甲不是成品,防御魔法触发一次后,需要六个小时才能再次启动。 也就是说,现在没法用了。而且那也不是什么无敌护盾,被大剑狠狠劈一下,魔法就会直接破碎。 换句话说,如果再打一场,我的装备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贝利赫现在肯定也知道他的大剑砍不破陨铁板甲,所以下次他会死盯着我盔甲没覆盖的地方猛攻。 看他时不时瞟向我长剑的眼神……估计是想先摧毁我的剑吧? 虽然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但万一我的剑真的断了,我就输了。 剑士没了剑,就等于被迫转职成格斗家。那简直是人渣,是身为人类的失败。 当然,如果有人专精格斗,达到和我差不多的水平,那就不算人渣,而是值得尊敬的强者了…… 但那是真正的格斗家才行。 我从没练过格斗,不可能像他们那样玩花活,所以这跟我没关系。 所以说。 「赢过一次的对手,再赢一次也没什么意思。想再战,就变得更强再来吧。」 「呜……!」 贝利赫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像便秘加痔疮的病人一样呻吟着。看着他这副德行,我心里一阵舒爽。 谁让你一上来就那么没礼貌,对我用半语呢?要不是这样,我也会对你客气点。自作自受吧。 「回去吧,贝利赫。我并非怀疑你的实力,但这里不是用来分出高下的决斗场。」 看不下去的阿尔甘蒂尔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退下。 「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是,殿下。请恕我失礼。」 贝利赫一脸羞愧地恭恭敬敬地道歉后离开了。 ……也跟我道个歉啊,跟我! 你失礼的对象是我啊。 我鄙夷地瞪着他,轻轻咂舌,收剑离开。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计较这种事也没意义。 我的实力验证就这样迅速结束了。 ◆◆ 「我是赫尔沃尔王国骑士团的柯蒂斯。请多指教,莱茵的芙蕾德卿。」 芙蕾德的对手是一位名叫柯蒂斯的骑士。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出身贵族,举止谈吐都透着礼仪教养。 「……叫我西格芙蕾德。」 「啊,失礼了,西格芙蕾德卿。请原谅我的无礼。」 芙蕾德要求他用本名称呼自己,并拔出了大剑。不是尼伯龙根,而是演武场提供的普通黑铁大剑。 这是阿尔甘蒂尔的要求。 我的盔甲勉强还在他的容忍范围内,但在验证实力的模拟战中用圣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万一地下设施塌了,大家一起被活埋怎么办? 说实话,他纯属杞人忧天。芙蕾德要达到那种程度,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磨练。 阿尔甘蒂尔毕竟不是莱茵的王族,他对尼伯龙根的威力只停留在文献记载上,估计有点高估了。 比如过去的勇者挥舞尼伯龙根,把要塞外墙劈成两半之类的…… 总之,芙蕾德和柯蒂斯的模拟战开始了。 「hia!」 「跳起来……?好奇怪——不,好独特的剑术……!」 芙蕾德像装了翅膀的陀螺一样旋转跳跃,黑铁大剑在她手中舞成一片风暴。 对于接受过正统骑士训练的柯蒂斯来说,这种战法闻所未闻。 她又不是长了翅膀,却不停地跳到空中,让人无法反击,破绽百出,反而让柯蒂斯不知该从何下手。 当然,攻击哪里都一样。 虽然没有圣剑的加持,芙蕾德的斩击速度和威力都略有下降,但依然气势如虹。 激烈的金属撞击声如同卷入漩涡的洪钟,震耳欲聋。 柯蒂斯熟练地运用着斧、矛、钩合体的武器,刺、砍、劈、勾,各种攻击方式轮番上阵。 芙蕾德则将大剑当作重锤,在空中不断变换姿势,躲避并反击着柯蒂斯的每一次攻击。 势均力敌的战斗,最终决定胜负的是—— 「消失了……?!」 「hia!」 芙蕾德突然压低身形,贴地挥出一记下段斩。 黑铁大剑狠狠地砸在柯蒂斯的小腿甲上,发出一声巨响。柯蒂斯像个玩笑似的原地转了一圈,一头栽倒在地上。 由于一直忙于应对芙蕾德的跳跃攻击,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上半身,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芙蕾德突然的低位突袭。 「学到了。我终于明白,流传在外的那些传闻有多么荒谬了。」 柯蒂斯爬起身,捂着脑袋晃了晃,似乎有些头晕,但语气依然平静地承认了失败。 「很,很有意思。」 柯蒂斯平静而谦逊的态度似乎给芙蕾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也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敬意,结束了这场模拟战。 至此,所有的验证都结束了。 我和芙蕾德都战胜了王国骑士,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在他们看来,我们的实力相当于王国精锐骑士的中等水平,大概相当于冒险者的金牌顶尖水平。 王国骑士团里负责小规模部队现场指挥的人,实力大概就和我们差不多。 反过来说,败给我们俩的贝利赫和柯蒂斯,在王国骑士团里只是刚摆脱菜鸟身份的普通骑士。 想想也对。 阿尔甘蒂尔现在是偷偷溜出王宫的,不可能带着王太子护卫级别的顶级高手。 他本人的气势和普通王太子没什么两样,为了掩盖高手缺失的破绽,只能找实力相当的人来假扮…… 怎么可能呢?想都别想。 阿尔甘蒂尔想秘密出行,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几个不起眼的普通骑士当护卫。 ◆◆ 办完所有事情后,阿尔甘蒂尔丢下一句「别再给我添麻烦了」,就把我赶走了。 只给了我一个小小的身份牌,证明我是组织成员,还有一份关于女骑士埃斯特尔的简单资料和一封给她的介绍信。 他说改变发色的魔法道具以后再给我。芙蕾德很高兴,说自己的头发要和我的变成一样的颜色了。 回到阿希兰特的旅馆后,我仔细阅读了阿尔甘蒂尔给我的资料。 贝洛伦·埃斯特尔(Verloren Esther)。 这就是我名义上的母亲。 38岁,单身。 离婚,唯一的子女下落不明。 前王国骑士团副团长候选人之一,实力达到精锐骑士最顶级,据说已经摸到了高级骑士的门槛。 「快要到高级骑士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啊。」 不知道她是真的达到了高级骑士水平,还是被卡在高级骑士的门槛上,但总之,她是个超级强者。 现在的王国里,根本没有达到高级骑士以上水平的人。 即使是号称「王国第一剑」的人,也只达到了高级骑士顶峰,没能突破到下一个境界。 各国之所以要资助勇者,就是为了培养出高级以上的强者。 其他职业也一样。 高级魔法师大多是魔塔主或魔塔分部长,高级祭司是大主教以上神职人员的专属称号。 总而言之,快要达到高级骑士水平,就意味着她是王国排名前二十的顶尖强者。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1) 赫尔沃尔王国西北部的山间地带,坐落着一座名叫拜宁的小城。 这座小城没有高耸的石墙,只有简陋的木栅栏围着。 城镇小到连个正规军都没有,只能靠一群闲散的乡村青年组成的自卫队守卫着木栅栏。 这些北境青年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仿佛徒手就能撕碎野狼,但那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点微弱气势和简陋到寒酸的装备来看,估计几只熊就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这种地方居然也有人住。从首都搬到这种地方,反差也太大了吧。」 我不禁苦笑出声。 这地方处处透着穷乡僻壤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接近高阶骑士境界的骑士会居住的城市。 「但,但两个人在这里安静地生活也不错吧……?买一栋小砖房……然后,我和希尔德两个人一起……嘿嘿。」 芙蕾德似乎还挺喜欢拜宁的宁静氛围。 她说这样就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以和我整天腻在一起。 当然,我理解的「腻在一起」和她说的「腻在一起」完全是两码事。 这么说吧,大概就像无业游民和百合之间的区别那么大?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芙蕾德的意思是,她要把我像床单一样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让我睡觉。 在偏僻的乡下,就算在家里把床变成水床,三天三夜上演惨绝人寰的榨汁机惨案,也不会有人管。 ……好,等以后所有事情都结束了,能找个地方隐居的时候,我一定要选一个热闹喧嚣的大城市。 人总得睡觉吧。 虽然芙蕾德说要三天三夜腻歪,但她也不至于真的不让我睡觉……吧? 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休息。 我想要在温暖舒适的羊毛被窝里睡个好觉,而不是泡在柠檬味体液里。 为了保障我的睡眠权,我至少得选一个能让邻居因为三天三夜的噪音、漏水和高温投诉的繁华地段。 ◆◆ 拜宁的郊外。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城的偏僻角落,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栋两层砖砌宅邸。 从外面看,大概有七个房间? 这栋房子作为贵族的宅邸来说太小太简陋,但对平民来说又有点过于奢华,感觉更像是一栋别墅。 这就是贝洛伦·埃斯特尔的住所。 「嗯……」 我在围墙前停下脚步,摸着下巴,打量着宅邸的外观。 一个单身女人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她以前是和女儿一起住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最好还是尽量避免和镇上的居民接触。万一遇到和贝洛伦的女儿关系好的人,我的身份就会暴露。 「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大呢。那个……埃斯特尔?那位骑士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谁知道呢,应该有佣人吧?」 就算是单身贵族,也得有那个资本才行。 一个除了剑什么都没摸过的女骑士,估计很难独自打理七个房间的宅邸,所以应该会雇佣人来做饭和打扫卫生。 ……或者,这宅邸只是外面看着光鲜,里面其实乱得像猪窝也说不定。 「进去看看吧。」 不管怎样,进去看看才知道。我走到宅邸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告知我的来访。 「有人在吗——?」 敲了大概三次,古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您是哪位?」 这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一头暗褐色的头发用布包着,穿着粗布衣服,外面套着围裙。 一看就是乡下人,应该不是贝洛伦本人……估计是从镇上随便找了个女人,付钱让她来做家务。 「打扰了,我是来找贝洛伦·埃斯特尔骑士的……她现在在家吗?」 我摘下兜帽,点头致意。用魔法道具染成黑色的头发从头盔里滑落下来,轻轻摇曳。 「啊,您就是之前说要来的……」 佣人用带着一丝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我,然后点了点头。看来她事先已经被告知我会在这个时候来访。 应该是阿尔甘蒂尔派人或者用信鸽通知的吧。那家伙虽然性格有点讨厌,但办事还挺靠谱的。 「您带介绍信了吗?」 「带了,在这里。」 我把阿尔甘蒂尔写的介绍信递给她。 阿尔甘蒂尔让我把这封信交给贝洛伦·埃斯特尔。我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因为信封上盖着火漆,我打不开。 应该不会写着「把送信的人杀了埋了吧」之类的吧……? 「好的。外面风大,请先进来吧。请在客厅稍等片刻,埃斯特尔大人马上就下来。」 佣人接过介绍信,把我们迎了进去。 ◆◆ 宅邸内部的景象十分萧瑟冷清。虽然有人打扫,但也就是勉强维持体面而已。 走廊昏暗阴冷,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连一幅画或一件雕塑都没有。 这到底是人住的地方还是古墓啊。要是让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住在这里,估计谁都会受不了,离家出走吧。 「请坐在这里。」 还好客厅还算正常。 地板上铺着地毯,上面摆放着木桌和皮沙发,壁炉附近的墙面上也有一些装饰。 不愧是骑士出身,墙上还挂着剑。 两把交叉的双手剑,一把圆盾,还有一把横放在架子上的长剑。 居然有三把剑,这要是去当海盗,估计早就发达了。 「请稍等片刻,我去把介绍信交给埃斯特尔大人,然后马上给您上茶。」 「啊,好的,谢谢。」 「不客气。」 佣人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拿着介绍信上了二楼。她说贝洛伦·埃斯特尔的私人书房就在二楼。 我和芙蕾德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等待着与贝洛伦·埃斯特尔,我未来的母亲的第一次见面。 「有点紧张呢……」 「是啊。」 紧张和期待交织在一起。 「久等了,埃尔泰尔大人说她马上就下来。我泡了点粗茶,如果可以的话,请……」 「谢谢。」 回来的佣人给我倒了一杯红茶,我接过来抿了一口。 味道有点苦涩,估计是用来应付客人的便宜茶叶。也可能是佣人的手艺太差。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口渴也是最好的饮料。我吹了吹热气,把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几分钟后。 ——嗒。 终于,一切都准备好了,有人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初次见面,西格芙蕾德骑士,还有你的同伴。」 皮靴,黑色长裤,因为生育或骑马而略显宽大的骨盆。 这位女士穿着米色衬衫,纤细的腰肢被皮质束腰勒紧。 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肩前,耳朵上戴着朴素的耳环,身材苗条。左眼下方的一颗小泪痣格外引人注目。 「我是这栋宅邸的主人,贝洛伦·埃斯特尔。」 她眼神锐利,但眼圈略显暗沉,似乎有些疲惫。她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如同岩石般坚硬的光芒。 「很抱歉招待不周。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过这栋宅邸了。希望玛丽没有失礼。」 「呃……初次见面。」 「啊,您好……!」 我和芙蕾德连忙起身,语气略显尴尬地回应。我们实在太惊讶了,或者说,太震惊了。 因为…… 「……三十八岁?就这副模样?」 自称贝洛伦·埃斯特尔的女士看起来非常年轻,说是二十八九岁也有人信。 除了眼角内侧浅浅的一道细纹外,几乎看不出任何三十八岁该有的痕迹。 这哪里是母亲,叫阿姨——不,叫姐姐都合适。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 芙蕾德看看我,又看看贝洛伦,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警惕。 那眼神就像遇到狮子的鬣狗。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2) 贝洛伦女士将手优雅地放在胸口,行了个礼,然后斜倚在我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宅邸的女佣——玛丽很自然地又拿来一个茶杯,放在她面前,倒上红茶。 「辛苦了,玛丽。剩下的我会处理,你今天就回去休息吧。」 贝洛伦女士下了逐客令。 「您没事吧?晚餐还没吃呢……」 玛丽有些犹豫地回答,眼神里充满了「没我你能好好吃饭吗?」的疑问。 「我会看着办的。别担心,回去吧。」 「……既然您这么说。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埃斯特尔大人。」 然而,雇员哪能违抗雇主的命令呢? 贝洛伦再次坚定地下了逐客令,玛丽像是无可奈何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退出了客厅。 没过多久,宅邸正门发出「嘎吱」的开门声,从走廊那头传来。 玛丽不住在这栋宅邸里吗? 看来是花钱雇了个住在附近的,通勤的住家保姆啊。 咔哒。 「……再次向你们问好。初次见面,莱茵的勇者西格芙蕾德卿。还有……布伦希尔德卿,对吧?」 悄悄打开的正门再次关上后,用茶水润了润嘴唇的贝洛伦看着我说道。 「是的,莱茵的骑士,布伦希尔德。」 「殿下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们需要一个临时的伪装身份,所以想借用我女儿的名字。」 语气相当生硬。 初次问候时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敌意和排斥,连那双蓝眼睛都显得冷酷而凌厉。 「嗯,是啊……」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这反应很正常。一个陌生人突然找上门来,说要冒用你失踪女儿的身份,哪个父母能轻易接受? 这世上哪有父母会欣然同意这种事。 说实话,她没直接让我滚蛋就已经够客气、够温和的了,我都快感动哭了。 「那个,我想说的是,选择您女儿作为伪装身份的不是我,而是阿尔甘蒂尔殿下……」 「我知道。殿下的亲笔信和介绍信里都这么写着呢。」 干脆利落的回答。我顿时语塞,闭上了嘴。这语气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 「你没有选择权,我理解。所以你不用在意。」 唉,就算你这么说…… 「……嗯。」 我低声回应,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一副虽然嘴上答应了,心里却并不服气的模样。 ……拜托,这也太明显了吧。 她都这么不爽了,还让我别在意,怎么可能? 我的良心和危机感都在疯狂作祟,根本平静不下来。 「……唉。」 贝洛伦注视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仿佛充满了无奈。 「……抬起头来。是我失态了,我为我的无礼道歉。」 说完,贝洛伦再次垂下眼帘,直视着我。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 与其说是完全消除了敌意,不如说是完美地压制住了。即便如此,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不,应该是我道歉。我的请求实在是太无礼了,您感到不快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谦逊地道歉,甚至可以自然地伸出手和她握手。 「……和你介绍信上的内容不太一样啊。」 贝洛伦愣愣地看着我伸出的手,喃喃自语。 「介绍信上写了什么,让您这么说……?」 我歪着头反问。我很好奇阿尔甘蒂尔到底是怎么评价我的,才会让她有这种反应。 「……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这次轮到贝洛伦躲避我的视线了。那态度分明就是「我良心上过不去,实在说不出口」。 什么鬼? 阿尔甘蒂尔那家伙,到底把我写成什么样了,才会让她这样……? 我的疑惑更深了,可惜最终也没能得到答案。 ◆◆ 「总之,我理解殿下和你的意图。说实话,这个要求让我很难接受……」 回到正题,贝洛伦用指尖敲着沙发的扶手,咂了咂舌。 「唉……真是让人为难。如果不是欠了殿下那么大的人情,我一定会断然拒绝……可是我做不到。」 我想起来了,阿尔甘蒂尔确实说过,贝洛伦·埃斯特尔欠了他很大的人情,所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不知道是什么人情,但看她的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没想到那时候的人情会以这种方式还回来……」 贝洛伦再次轻轻叹了口气,小声抱怨道。 「果然,阿尔甘蒂尔殿下根本不懂人心啊。」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阿尔甘蒂尔但凡有一丁点儿人情味,也不会想到让贝洛伦女士制造一个假女儿这种馊主意。 这和在失去孩子的父母面前说「再生一个就好了」有什么区别? 只有冷血无情的变态才能想出这种主意,并且付诸实践。 「唉……」 贝洛伦一边叹气,一边小口啜饮着红茶。她似乎有些头疼,一只手扶着额头。 我也因为心中隐隐的愧疚和压力,不停地喝着茶。 芙蕾德则寸步不离地粘在我的左臂上,连茶杯都没碰一下,好像在宣示主权似的。 当然,这毫无意义。贝洛伦似乎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芙蕾德的小动作。 就这样,喝完一杯茶的时间过去了。 终于,苦思冥想了一阵的贝洛伦再次开口了。 「以后如果见到殿下,请帮我转告他,就当我已经还清人情了。」 「如果您这么说的话……」 还清人情了。虽然说得委婉,但这番话的含义很明确,就是同意我冒充她女儿的意思吧。 「……好吧,我答应。不过我有一些条件。」 贝洛伦微微皱起眉头,点了点头,然后向我提出了三四条条件。 尽量避免与镇上的居民接触。 不许做出任何有损菲恩希尔德·埃斯特尔名誉的事情。 如果阿尔甘蒂尔找到了真正的菲恩希尔德,就换个伪装身份。 在外面无所谓,但在家里就别叫我「母亲」了。 作为菲恩希尔德的母亲,提出这些条件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并且发誓会遵守所有条件。 ……啊,不对,还有一件事要问。 「冒昧问一下,那在宅邸里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叫您贝洛伦夫人可以吗……?」 「……夫人?」 贝洛伦夫人眉毛一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怎么回事?「夫人」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明明是用来尊称已婚中年女性的啊……? 「叫我贝洛伦卿。」 贝洛伦夫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夫人」什么的就免了,直接叫「卿」。 怎么说呢,她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强大的无形压力。 「……」 芙蕾德微微张开嘴,无声地嘀咕着。 ——这老女人真能装。 她的小嘴动得太快了,我没能完全看清,但隐约觉得她说的是类似这样的话。 ……不会吧?我们家芙蕾德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无礼的话?一定是我的错觉。 芙蕾德虽然会对敌人恶语相向,但面对答应了我无理请求的恩人,她不可能说出这种粗鲁的话。 ……对吧? ◆◆ 总之,我因此有了一个新的假名——菲恩希尔德·埃斯特尔。 18岁。 继承了母亲的黑发蓝眼,因为反抗严格的家风而离家出走,几年后又乖乖回来的叛逆少女。 这就是我的新身份。 「你的卧室就在这里,用这个房间吧。虽然不是我女儿的房间……但住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说完,贝洛伦卿把一个房间交给了我。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壁炉、一张桌子、一个单人沙发、一个衣柜和一个储物柜。 这不是菲恩希尔德的房间,而是她离婚的前夫的房间,重新装修过。 她说,因为临时雇佣的玛丽偶尔会在这里过夜,所以就把原来的家具都扔了,换上了新的。 「好的,谢谢您,贝洛伦卿。」 房间还不错。单看床和沙发的质量,就比廉价旅馆的房间好多了。 而且说实话,如果她真把亲生女儿的房间给我,我估计会压力山大,根本睡不着。 「……虽然我说了别叫我『母亲』,但也不用这么拘谨。」 站在房门边的贝洛伦卿瞥了我一眼,说道。 「既然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你说话随意一点,我也不会觉得无礼。」 她让我不用这么毕恭毕敬,别太在意。 「真的吗?」 「……也别太随意了。」 贝洛伦卿一脸无语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啊,好的,对不起。」 我尴尬地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按她说的随意一点,她立马就翻脸了。这是要我恰到好处的意思吗?其实这才是最难的。 虽然她帮了我大忙,但感觉她的性格很难捉摸啊。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3) 埃斯特尔的宅邸有两间浴室。 一间在原本应该是埃斯特尔夫妇卧室的房间里,另一间则在二楼走廊尽头。那是一间小小的浴室。 我和芙蕾德在那里洗去旅途的疲惫。 「呼啊……」 浴池里的水热气腾腾,雾气弥漫。 据说宅邸下面有温泉。埃斯特尔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王国骑士时期花费了一半的积蓄买下这块地,建造了这座宅邸。 多亏了温泉,我们不用费力烧热水,就能直接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 当然,在那之前,还是得先用瓢舀水冲洗掉头发和身上的尘土和汗水。 「真舒服啊……」 我把湿漉漉的头发盘起来,走进浴池,靠着墙壁,享受着渗入肌肤的温暖。 每次深呼吸时,漂浮在水面上的胸脯都会随着波纹上下起伏。 热乎乎的温泉水带来的触感奇妙地撩拨着我的感官,令人愉悦。 「是、是啊。真舒服……!」 坐在我对面的芙蕾德点点头,吞吞吐吐地回答。可能是因为热气,她的脸红扑扑的。 也可能是因为肌肤相触的感觉吧。 这间浴室的浴池似乎没考虑到多人共浴的情况,略显狭窄。两个人进去就满满当当的。 大概原本是只供贝洛伦的女儿或女仆玛丽一个人使用的吧。 两个人一起用这么小的浴池,我自然而然地和芙蕾德肌肤相亲。 芙蕾德因为手脚短,所以没什么问题,但我如果把腿伸直,就能用小腿环住芙蕾德的腰。 结果,我只能稍微岔开双腿,而芙蕾德则把屁股贴在我的双腿之间坐着。 我的胸部有一半露在水面上,而芙蕾德即使正常坐着,水也淹到了她的下巴。 「还好吗?不舒服吗?」 我望着天花板问道。 「没、没事!一点也不难受!反、反而……」 芙蕾德点点头。反而觉得很舒服?我决定不问她到底舒服在哪里。 「哦……那就好。」 我尴尬地笑了笑,视线仍然停留在天花板上。 我实在不好意思低头。 浴池里的水很清澈,如果我低头,就能清楚地看到双腿并拢的芙蕾德的全身。 那画面对我的良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如果详细描述的话,简直就是妥妥的18禁场景。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我可能不会在意,但现在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友谊,我无法不在意。 虽然我们已经坦诚相见过很多次,但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有点矫情……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芙蕾德的裸体。 之前那些夜晚,都是芙蕾德单方面主动的攻势,我甚至都没怎么碰过她的内衣。 我只有被「欺负」的份。 不,应该说只有我享受了「服务」?总之,因为这个原因,我不太习惯和芙蕾德一起洗澡。 我们在旅途中住的旅馆要么没有浴室,要么就是只有一个单人浴桶,根本没有一起洗澡的机会。 所以,这可以说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泡澡。 芙蕾德看起来很享受,但我却有点——不,是相当不自在。 至少把下面遮住也好啊……啊,有了,好主意!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芙蕾德,过来。」 「啊、啊?什么?哇啊……!」 我突然的动作让浴池里的水溅了出来。 某种柔软又略带重量的东西贴上了我漂浮在水面上的胸脯,像温暖的被子一样包裹着我的身体,那温度和温泉水一样滚烫。 是芙蕾德的背。 我抓住芙蕾德的手,把她拉过来,让她转过身,抱在怀里。 我用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肩膀,把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按在我的胸前。 「啊、啊,那个。怎么突然?在这里吗?」 芙蕾德像个小火炉一样散发着热气,慌乱地挣扎着。我轻轻地按住她,在她耳边低语。 「这样舒服多了吧?面对面太挤了,就这样吧。」 「呜啊,啊,哈嗯……」 芙蕾德发出奇怪的呻吟,低下头。充当枕头的柔软触感在我的胸前微微颤动。 之后,芙蕾德就安静下来了。看到她这副样子,我终于放心地低下了头,露出了笑容。 很好。看不到正面就好多了,刚才真是羞耻得无处安放视线。 就这样,我像抱着洋娃娃一样抱着芙蕾德,心情放松地享受着温泉。 说实话,我有点担心她会在浴池里突然「袭击」我,但幸好没有发生那种事。 也是,芙蕾德这丫头,当她掌握主动权时,就像坦克一样勇往直前,但一旦情况反转,她就会变得畏首畏尾。 攻击力MAX,防御力渣渣? 不过,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总之,我们洗完澡,换上清爽的便服后,和贝洛伦卿一起吃了顿迟来的晚餐。 难吃得要死。 炖菜齁咸,面包淡而无味,肉烤得像块煤炭。 简直就是地狱狱卒给囚犯准备的伙食。 「……」 芙蕾德接过那份——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一脸呆滞地盯着贝洛伦卿。 说实话,这有点失礼,但我自己也因为太过震惊而忘了阻止她。 「咳咳。嗯。我很久没亲自下厨了,所以有点失误。不过应该还能入口吧。」 贝洛伦卿尴尬地移开视线,干咳了几声。 ……这也叫「有点失误」? 他离婚的原因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我强忍着把那块分明在地狱火里烧过一轮的「肉」咽下去,好不容易才把涌到喉咙的疑问压了回去。 「我吃饱了。」 「……吃饱了。」 结束地狱般的晚餐后,我和芙蕾德立刻钻进被窝,盖着同一床被子睡着了。 ……真的只是睡觉而已。 在别人家做那种事不太好吧。 就算芙蕾德不在意,我在意啊。要是被贝洛伦卿听到,我以后还怎么见他? 说实话,就算被赶出去我也没话说。 ◆◆ 第二天清晨。 ——咚咚。 黎明前的黑暗尚未完全褪去,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起床了。懒惰是退步的捷径。」 是贝洛伦卿。 感觉现在也就五点左右吧……贝洛伦卿每天都这么早起吗?那我以后也要这样吗? 想想就可怕。 五点起床?国防部的起床号也要六点才吹响啊。 ——咚咚。 催促似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吓得我瑟瑟发抖。 「起床了。」 「好、好的……」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爬起来。 说实话,我觉得至少还能再睡一个小时……但人家都叫了,总不能继续赖床吧。 寄人篱下,就得忍着。 「起来了?那就换上外出服下来吧。有事要做。」 难道要让我们晨跑? 不会吧。就算他再怎么严格,也不至于一大早就让我们干这种事吧。不可能的。 我摇摇头,驱散了本能的恐惧和残留的睡意。 晨跑?这里又不是军营,怎么可能一大早就让我们干这种事。简直是无稽之谈。 ◆◆ 「我们来对练吧。做好准备。」 怕什么来什么。这老家伙,杀人诛心啊。要是统计他的击杀数,估计得有十万了吧。 我叫醒正在撒娇的芙蕾德,一起下楼。迎接我们的是寡淡如水的炖菜和咸得像岩盐一样的面包。 肉倒是新鲜得仿佛能用复活术救活。 ……这女人,真是没有中间值啊。 吃完这顿和昨天截然相反的痛苦早餐后,贝洛伦卿把我们带到了宅邸后方的一片空地上。 这片空地四周有围墙,地面平坦,铺着草坪。角落里堆放着训练用的稻草人和没有开刃的练习武器。 怎么看都是个练武场。 「对、对练……?」 我一脸「大清早的搞什么鬼」的表情问道,虽然我努力控制了表情,但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不满。 「哈啊……」 芙蕾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脸上写满了困惑、疲惫和一丝不耐烦。 贝洛伦卿似乎完全不在意我们的反应,只是从练武场角落里的武器堆中挑出两把练习用的长剑和一把大剑。 「没错。殿下说,你们对勇者的职责很认真。一旦洗刷了冤屈,获得了机会,拥有足够的力量后,就会全身心投入到讨伐深层地牢的战斗中。」 贝洛伦卿一边把练习用的长剑递给我,一边说道。 「直到讨伐魔王的那一天。」 她注视着我的蓝色眼眸中,似乎流露出赞赏之情。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情感,像是尊敬,又像是期待。 「虽然我已经退休了,但我曾经也是以这份事业为目标的骑士。因此,为了表示对你们这份斗志的敬意,我决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们。」 贝洛伦卿把大剑递给芙蕾德,然后后退了几步,解释了她叫我们来的原因。 「殿下也拜托我了。她说你们虽然是合格的骑士,但作为勇者和同伴还略显稚嫩,希望我能指导你们,让你们拥有与勇者之名相匹配的实力。」 阿尔甘蒂尔。这个混蛋就是让我们早起和进行这场意料之外的对练的罪魁祸首。 「所以,首先是对练。我需要仔细观察你们当前的水平和优缺点。」 「可、可是我们打败过王国骑士啊?」 「打败普通的王国骑士并不能证明什么。勇者和同伴所需的实力远超于此。」 贝洛伦卿拔出练习用的长剑,回答道。 「而且,你们也需要一些动力。力量往往在绝望和痛苦中绽放。」 等等,她这是在说要好好「教训」我一顿吧……? 而且还要一直「教训」到她满意为止。 我已经开始头晕了。 「所以,做好准备吧。」 贝洛伦卿将剑指向我,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她压抑的气势。 ——轰! 空气瞬间变得沉重。被她的气势逼退的空气化作狂风呼啸。 「唔……!」 我本能地拔出剑,摆出防御姿势。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我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冷汗顺着我的背脊流了下来。 我直觉地感受到了。 她的境界。 高阶骑士。 超越了精锐之墙的当代顶尖强者。 至少在此刻,我的面前站着一个比勇者更强大的存在。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4) 听说,大部分和野生老虎狭路相逢的家伙,都会吓得腿软,连跑都跑不掉,直接沦为老虎的盘中餐? 我现在算是彻底理解他们了。 因为我现在就是这副德行。 倒不是真的腿软到站不住,只是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而已。 高阶骑士。 超越凡人的强者所散发的气势,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像是被利剑抵住了喉咙,强烈到令人窒息。 即便这位高阶骑士和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强存在——被封印在巴纳迪萨的瓦尔弗蕾娅相比,也不落入下风。 ……不过,当时的瓦尔弗蕾娅是被封印的状态,根本没法完全释放出自己的气势。 如果那女人能毫无保留地释放她的气势,当时的我们恐怕连呼吸都做不到,只能在地上翻滚等死吧。 「你们两个一起上也无妨。了解一下你们的配合程度也挺有意义的。」 贝洛伦骑士看着我说道。和昨天不同,她的声音如同钢铁般冰冷,毫无人情味。 怎么说呢,和没有拿剑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这种感觉和我还有芙蕾德面对确认是敌人时很相似。 「还愣着干嘛?时间宝贵啊。」 我摆好架势,却迟迟没有动作。贝洛伦骑士似乎有些不耐烦,微微皱起眉头,催促我赶紧进攻。 「我数到五。五,四,三——」 「哈啊啊啊!」 我立刻冲了上去。直觉告诉我,如果等到她数完,我的脑袋可能就搬家了。 通过与女武神一战略有精进的艾森瓦尔德剑术。略微下垂的剑尖如同弹簧般向上弹起,直指对方的胸膛。 ——咔锵! 然而,我的长剑不出所料地被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即使灌注了强腕的力量也无济于事。 贝洛伦骑士格挡住我的攻击后,旋转身体将我的剑拨到一旁,紧接着用剑柄末端猛击我的肩膀。 「呃……!」 我急忙扭动肩膀躲开了。如果穿着肩甲或许还能挡下,但现在我可是赤膊上阵。要是被打实了,肩胛骨恐怕会当场碎裂。 ——唰! 仿佛预料到我会躲开似的,紧接着又是一记斩击。留下残影的长剑直奔我的腰部而来。 「哈!」 我进一步激发强腕的特性,挥剑迎击。剑与剑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我的手腕也感到一阵刺痛。 「……哼。」 贝洛伦骑士瞥了一眼被震开的长剑,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再次挥剑袭来。 ——咔啊啊! 这次的声音完全不同。 和刚才被强腕的力量压制不同,这次的斩击沉重无比,几乎和我势均力敌。她是故意迎合我的力量吗? 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光靠强腕的力量硬碰硬,我根本没有胜算。 「结束了吗?」 「还没……!」 因此,我解放了冰霜之心,毫无保留地使出全力挥剑。 我的情感逐渐冷却。 与之相对,我体内冰冷的力量却在剧烈地脉动。 我的精神和肉体,我的一切都转化为了只为杀死敌人的机器。 这正是我目前所能发挥的全部力量。和原本的布伦希尔德不相上下的战斗力。 ——咔啊啊!咔锵,咔嚓! 剑与剑激烈地交锋,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落空的刺击划破空气,碰撞的剑身散落着破碎的金属碎片。尖锐的金属声像清晨的钟声一样响彻不绝。 「你的刺击还算不错。」 在激烈的交锋中,贝洛伦开口了。 「但也就仅此而已。你挥剑的力道太浅。这样一来,剑身最多只能勉强刺入皮肉。」 她只是后退了两步,就躲开了我试图斩向她腰部的攻击。 「略显粗糙的握剑方式。刺击和斩击之间巨大的水平差距。你的动作就像一个用惯了长枪的人硬要用剑一样。」 贝洛伦躲开了我接下来的刺击,轻而易举地挡开了我追击的斩击,并将剑尖抵在我的脖子上。 「所以,从刺击到斩击的衔接才会出现破绽。」 仅仅和我过了几招,她就准确地把握住了艾森瓦尔德剑术的本质和弱点。 即便经过与女武神的激战有所弥补,但剑术本身的缺陷依然存在,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用蛮力来弥补破绽的想法不错,但这只在你力量占优的情况下才有效。如果遇到力量和你旗鼓相当的对手……」 「哈!」 我迅速转身挥剑,试图继续进攻, 「……就会像这样轻易地被化解。」 仅仅四次交锋,我的脖子再次被剑指着。 「明白了吗?」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冷静的头脑机械地分析着我所处的状况,寻找着获胜的答案。 没过多久,我就得出了结论。 不可能。 不出所料,我根本没有战胜她的方法。 「记住,你手里握着的是剑,而不是长枪。两种武器的用法可以无限接近,但永远不可能完全相同。」 贝洛伦骑士将抵在我脖子上的长剑移开,并告诫道。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把枪术硬套到剑术上,不如老老实实地学习一套正经的剑术。 我无言以对。 至少现在的我,无力反驳。 原著中的布伦希尔德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和自身的天赋,不断完善艾森瓦尔德剑术,最终将其发展成了一种独立的剑术。 但连她都做不到的事情,现在的我怎么可能做到? 就像贝洛伦骑士说的那样,与其如此,不如重新学习一套正统的剑术。 等新的剑术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再以此为基础完善艾森瓦尔德剑术也不迟。 你不是见过女武神的剑术吗? 是啊,我的确能完美地模仿她的剑术……但这还不够。光靠那套剑术无法完全弥补艾森瓦尔德剑术的缺陷。 或许是因为,女武神们原本也不是剑士,而是枪兵吧。 她们的剑术和布伦希尔德一样,只是把枪术的招式略加改动,用剑使出来而已。 所以才会存在同样的缺陷。 「明白了吗?」 「……明白了。」 我收起冰霜之心的力量,点了点头。 虽然没怎么交手就被压制了有点丢人,但这次对练让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今后努力的方向,也算值了。 「很好。那么,再来。」 ……再来? 「继续吧。我只指出了你一个致命的缺点,还没彻底摸清你的底细呢。」 贝洛伦骑士用剑指着我说道。她让我明白,我以为的测试性对练还没结束。 「这次我会更积极地进攻,你也要全力以赴地应对。」 不,不是没结束,而是这才刚刚开始。 话说回来,这女人到目前为止除了躲避和格挡我的攻击之外,好像只正经攻击了我一两次……? 一阵寒意顺着我的脊梁骨爬了上来。这可不是冰霜之心的力量,是纯粹的恐惧。 「……这要练到什么时候?」 我重新摆好架势,语气不悦地问道。贝洛伦骑士露出一副「你居然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的表情,回答道: 「练到你力竭昏倒为止。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还真要练到晕过去啊。 我的眼前一黑。 ◆◆ 我被她狠狠地揍了一顿。 「咳……!」 「……你的躲避动作太僵硬了。你习惯用盔甲硬抗攻击。遇到能击碎你盔甲的敌人,你打算怎么打?」 她指出我在情况危急时,会用身体硬抗来不及用剑格挡的攻击的坏习惯。 我挡剑的左臂疼得像是要断掉一样。 ——砰! 「啊……!」 「你几乎完全荒废了拳脚功夫。毫无章法可言。要是你的剑被打掉了,你是打算跪地求饶吗?」 她指出我过度依赖剑术,导致拳脚功夫非常粗糙。 她出其不意地一拳打在我的脸上,即便没戴拳套,那力道也堪比铁拳。 「你没必要成为格斗家,但至少要达到能辅助剑术的程度。在近距离战斗中,拳脚比剑更快更有效。」 「啊啊……我知道了……我会牢记在心的……」 我捂着脸颊,踉跄着后退,发誓再也不轻视格斗家了。 高阶骑士要是使出格斗技,就算穿着盔甲也扛不住啊。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差点晕过去。 当然,因为我没晕过去,所以对练还得继续。 「……你是能瞬间增强力量吧。这招很厉害也很有效,但不能过度依赖。」 「呃……!」 继续。 「你太相信增强后的力量了,这会导致力竭后破绽百出。如果你的攻击落空,就会立刻被反杀。就像这样。」 “咳咳……! 继续。 整整两个小时。 ◆◆ 「呃啊啊……」 「到极限了吗?上午的训练就到这里吧。辛苦了。」 就这样,我被她暴揍了两个小时,才终于结束了这场对练。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所有被我杀死的人的怨念化作的诅咒缠身了一样。 你问芙蕾德这段时间在干嘛? 「hia……」 她正大字型地躺在我旁边,人事不省。 她中途加入了战斗,挥舞着大剑向贝洛伦发起攻击,但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 「跳到……空中?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呢。」 芙蕾德跳起来挥舞大剑的战法似乎让贝洛伦觉得很滑稽,她一边苦笑一边像暴风雨般挥舞着长剑。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就好像在惩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higya!higyagyag!」 芙蕾德在空中被连刺八剑,然后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当场就半昏迷了。 「别对着人跳起来攻击。要是遇到和你同等级或更强的对手,你还没落地就死了。」 贝洛伦俯视着芙蕾德,说出了这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5) 「您来了。饭菜快准备好了,请稍等片刻。」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我回到宅邸,发现已经去上班的玛丽小姐正在为我们准备香喷喷的午餐,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垂涎欲滴。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松了口气。 终于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 「辛苦了,玛丽。我们简单洗漱一下就下来。」 「埃斯特尔小姐,你们太晚下来的话,饭菜就凉了。」 「我会注意的。」 浑身沾满汗水和尘土,这样吃饭总觉得不太好,所以我们上楼洗干净了头发、脸和双手。 顺便也拍打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 等我们再次下楼时,时间刚刚好,精心烹制的菜肴已经摆满了原木餐桌。 热气腾腾的鸡肉炖菜、略带咸味的煎蛋,还有松软湿润、散发着淡淡甜味的麵包。 「饭菜合你们的口味吗?」 「嗯,非常感谢……!」 「不客气。」 菜式和味道都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此刻这份平凡却让我感到无比欣慰。 我和芙蕾德都放开肚子大吃特吃,甚至把炖菜的汤汁都喝得一干二净。 幸好准备饭菜的是玛丽小姐,而不是贝洛伦卿,真是谢天谢地。 要是刚经历了这番地狱般的折磨之后,还要吃他做的猪食,就算我平时脾气再好,恐怕也会忍不住变成不孝的逆子。 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一辈子都在当骑士的贝洛伦卿能有什么像样的厨艺,但至少也得做点人能吃的东西吧。 要是连续一周吃他做的那些玩意儿,恐怕就算是从小被洗脑训练成杀人机器的刺客也会乖乖招供,坦白自己的基地就在北边的山脉里。 ◆◆ 「吃完饭休息一个小时,恢复一下体力。之后开始下午的训练。」 我和芙蕾德心满意足地吃完饭,等待着我们的却是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以及随后即将到来的地狱式训练。 「啊……马上就要开始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快要累趴下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然而,贝洛伦卿似乎和我的想法大相径庭。看他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们还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做吗?」 「……」 这反问让我顿时哑口无言。 其他事情要做…… 好像,确实没有……? 除非我们打算今天就离开这个村子去探索地下城,否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干什么呢? 虽然这里也有市集,但规模很小,没什么可逛的。要说娱乐场所,也就只有一条河而已。 「那,那,比如买些衣服什么的……」 芙蕾德急忙想了个借口,说既然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是不是应该提前准备一些换洗衣物。 「啊,衣服不够了吗?不用担心,可以拜托玛丽。」 然而,她的借口被瞬间击破。 贝洛伦卿说没必要特地跑到市集去买衣服,直接让玛丽订购一些合适的成衣就行了,无论是训练服还是在宅邸里穿的便服都可以。她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这该说是干脆利落呢,还是该说漠不关心呢?除了剑术和训练之外,她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是因为这种性格才能成为高级骑士的吗? 总之,连芙蕾德都被击败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 只能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瑟瑟发抖,做好迎接残酷现实的心理准备。 「我,我好像选错了身份……」 「……又不是我选的。是那个王子混蛋选的。」 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阿尔甘蒂尔。我暗暗发誓,然后在汗湿的棉衣外面笨手笨脚地套上陨铁盔甲。 ◆◆ 就这样,五天过去了。 起床、吃饭、训练、吃饭、训练、吃饭、洗澡、睡觉。 日复一日,如同齿轮般规律而又残酷。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新兵训练营。 「……你的学习速度倒是挺快的。才过了五天,就已经改掉了不少致命的缺点。」 第六天的中午。上午的训练结束后,贝洛伦卿带着满意的微笑,称赞了我一番。 「呼,呼……是吗……?那现在……」 这地狱般的折磨是不是终于结束了?我瘫倒在练武场的地板上,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贝洛伦。 「是的。现在进入下一阶段。」 「下一阶段……?」 结束个屁。怎么可能。 我真是痴心妄想。 「就算只是伪装身份,但顶着我女儿名号的人,剑术却如此漏洞百出,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我会把我的剑术教给你,你要好好学习,融会贯通。」 「啊,这样可以吗……?」 她居然要教我家族剑术。虽然我很感兴趣,但还是有点担心这样会不会不太妥当。 「没问题。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她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 「既然如此……我感激不尽。」 既然她愿意教,那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管她教我什么,肯定都比我现在用的剑术更加系统、更加实用。 而且,比起现在这种被她往死里打,强行纠正缺点的训练方式,学习剑术应该会少受点罪吧? 所谓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但现在这种训练,怎么看都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 哪个神经病会每天早上被操练到昏迷,醒来后还要穿着负重盔甲在练武场狂奔5个小时? 更要命的是,贝洛伦卿也跟着一起跑,让我连偷懒或者叫苦的机会都没有。 她女儿离家出走,说不定不是因为叛逆,而是为了活命才不得不逃啊。 比起那种地狱般的折磨,学习剑术应该算是天堂了吧? 单纯的体能训练还好说,但系统的剑术可不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教学方式能教出来的。 「那,以后我可以叫您师父吗?」 因此,我立刻接受了贝洛伦卿的提议,猛地站起身来,向她行礼。既然话都说出口了,那就破釜沉舟吧。 「嗯……我的剑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你要是想这么叫,我也不反对。」 贝洛伦卿微微侧过头,露出淡淡的微笑,耸了耸肩说道。如果我想这么叫,她也不介意。 ……这是在暗示我叫她师父吧? 她好像很喜欢「师父」这个称呼。虽然碍于面子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 总之,从那天起,我开始学习贝洛伦卿……不对,是师父的剑术。 原本下午训练结束后,我会有大约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现在这些时间全部用来练剑了。 ……换句话说,地狱般的一天日程安排没有变,只是把我的个人休息时间也变成了训练时间。 我真是疯了。 为什么我没有预料到会变成这样?真是欲哭无泪。 不过,我的剑术确实进步神速。 ◆◆ 又过了一个星期。 人真是适应性极强的动物。一开始觉得如同地狱——不,根本就是地狱的训练,过了半个月左右,我竟然开始慢慢习惯了。 虽然每天的日程仍然无比艰辛,让人难以承受,但至少我已经能够坚持下来了。 以前训练结束后,我往床上一躺就能立刻昏睡过去,但最近我可以在床上清醒一会儿了。 甚至偶尔,我还会半夜醒来,而不是一觉睡到天亮。 今晚也是如此。 「啊。」 半夜,我突然醒来,发出一声类似呻吟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 「嗯嗯嗯……」 睡在我旁边的芙蕾德低声嘟囔着,翻了个身。和我不同,她还在梦乡里遨游。 「现在几点了……?」 我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漆黑,天空中挂着一轮朦胧的半月。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继续睡吧…… 不,在那之前,先喝点水。 可能是因为训练时出了很多汗,我感觉口渴得厉害,要喝点什么才能重新入睡。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不吵醒芙蕾德,然后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为了不吵醒其他人,我尽量放轻脚步。 不过,我发现其实没必要这么小心。 路过贝洛伦卿的卧室时,我瞥了一眼,发现她房间的门虚掩着,一丝微弱的灯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她还没睡吗? 真没想到。她一向生活规律,我以为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就睡熟了。 我有点好奇她这么晚还不睡觉在干什么,于是悄悄走到她房门前,偷偷往里看了一眼。 「呼……」 一声轻叹。贝洛伦卿斜倚在沙发上,桌上点着一支小小的蜡烛。 她身上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睡袍,身体的曲线一览无余。 她举起的手中握着一只透明的玻璃杯,杯中盛满了淡金色的液体。 是酒吧。 她是睡不着吗?贝洛伦卿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喝酒。 桌子上放着三个空酒瓶,看来她酒量不错,或者说,她今晚喝得有点多了。 我静静地注视着她,然后转过身,继续沿着走廊走去。 我没有上前和她说话的打算。深更半夜,她穿着这身打扮喝酒,我去和她搭讪只会让彼此尴尬。 而且,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忧郁,让我有点不敢贸然打扰她。 「菲恩希尔德……」 一声如同叹息般的自语,在我走过的走廊里轻轻回荡,然后如同融入黑暗般渐渐消散。 我的胸口莫名地一阵刺痛。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6) 我的剑术老师贝洛伦卿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对付中型及以上怪物时,以劈砍为主更有效。闪避和攻击要同时进行。在步伐中加入旋转以增强威力,并最大限度地利用剑身。对,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 仅凭一把长剑就能对付大型怪物的技巧。 「与人对战时,则要反过来,尽量简化动作。过度的力量是不必要的。比对手更快、更精细、更准确地刺击和劈砍就足够了,除此之外都是浪费体力。」 以最小的体力消耗,干净利落地杀死人的方法。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即使杀死了敌人,自己也身负重伤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对吧?所有武艺的根本思想都是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取得胜利。今天我们重点练习防御、格挡和反击。」 接下比自己强大的人的剑,改变其轨迹并格挡,同时进行反击的各种技巧。 「踩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同时扭动腰部。上半身向后仰,剑身保持在眼前。然后用后脚蹬地旋转突进……对。就是这样,突入到敌人身后,就能砍中你想要的地方。再来一次。」 躲避敌人攻击并突入其身后的步法。 「半剑术……应该不用教了吧。那和短矛的用法几乎一样,你应该已经很熟练了。你说不会?为什么……?」 像使用长矛一样使用剑的方法。 「对,就是这样,出其不意地伸出手脚,破坏对方的姿势。以你的腕力,做到更多也并非不可能吧?用剑向下劈砍压制……然后像这样,撕开喉咙,即使戴着头盔也能立即致死。」 作为剑术辅助的基础格斗术。 「如果力量相等,就贴身肉搏,用膝盖猛击。如果是覆盖着盔甲的膝盖,即使穿着裆甲,也能将其内部击碎。」 以及,残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男性特攻必杀技。 效果肯定很显著,但实在太残忍了,我不敢轻易使用。 我宁愿戳瞎他们的眼睛,也不愿意用包着铁的膝盖去碾碎他们的蛋蛋…… 总之,贝洛伦老师的集中训练大幅提升了我的剑术。朝着更系统、更高效、更具杀伤力的方向发展。 虽然还是很辛苦,但多亏了这些训练,我每天都感到无比充实和满足。 ◆◆ 或许是因为我越来越习惯这个家的日常生活了,我开始更频繁地从睡梦中醒来。 这意味着我的体力已经好到足以轻松应对一天的辛苦劳作。 芙蕾德也和我一样,最近体力有所增强,所以一躺下就睡着的情况很少见。 这是好事。即使还没有去地下城冒险,我们每天都在一点一点地变强。 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 「那个……希尔德。今天……」 体力充沛的芙蕾德开始以不同于睡眠的含义向我索求同床共枕? 「唔……不行。别这样,芙蕾德。」 我拨开芙蕾德伸进我睡衣里抚摸的手,拒绝了她。 「再忍耐一下,好吗?」 我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安抚她。 「可是……都好多天了……」 芙蕾德撅着嘴撒娇道。是啊,确实好几天没做了。但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们又不是野兽,总得注意一下时间和地点吧?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这里不是旅馆,而是别人的家啊?寄人篱下就要懂规矩。所以,绝对不行。」 我贴在芙蕾德耳边,用比任何时候都坚决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是像旅馆或山洞那样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还好说,在这种地方变成人形喷泉? 我疯了吗? 声音、气味、痕迹,什么都掩盖不了,那样的话我还怎么面对玛丽夫人和贝洛伦卿? 我会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呜……」 似乎无言以对,芙蕾德鼓起腮帮子嘟囔着。 「对不起,芙蕾德。但还是再忍耐一下吧。好吗?」 我轻轻地握住芙蕾德的双手,送到嘴边,亲吻她的手背,安慰她。 「……不管了。」 芙蕾德脸颊微红,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我。生气了吗?这也太幼稚了,一个二十岁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 可能是因为她可爱的长相,这样的举动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合适……但幼稚就是幼稚。 勇者大人,请清醒一点,你已经二十岁了。 「芙蕾德。」 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语气中带着劝慰和安抚。 「……」 没有回应。她打算就这样背对着我,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一直无视我吗? 才一个月没做就这副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啊,我开始有点担心未来了。 「那个,芙蕾德……?」 「……」 依然沉默。看来就算再叫几次也一样。 ……该拿她怎么办呢。 「唉……」 我不禁叹了口气。听到这声音,芙蕾德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我见状暗自咂舌,思考了一会儿—— 「算了!」 我像闪电般伸出双臂,猛地探进芙蕾德的衣服里。 「hiaeeeet!」 芙蕾德吓了一跳,全身僵硬。 我的动作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这就是特训的成果吧。 「hiit,等等,hi,希尔德。突然,uwaat……!」 我用比以前更强大的力量紧紧箍住芙蕾德的腰,用更加灵活的手指肆意玩弄她。 「hi,hiaaut!那里,那里不行!uhat!heheik!住手,hiaeek!」 芙蕾德无力反抗,只能发出无力的呻吟,扭动着身体。 「停下,hiuut……!手指,heeet!好痒,heh,hiuk……!」 腰部、背部、腋下、脚底,我毫不留情地搔弄着她所有敏感的部位,让她完全被我的攻势压制。 痒痒。 痒痒。 十根手指像十条蛇一样在她肌肤上游走,让她忍不住放声大笑。 对不起,老师。您的不肖弟子把您教的技巧用在这种地方了。 不,我成功偷袭了勇者,也算是用得恰到好处吧? 「你还打算继续无视我吗?」 我不断地挠着芙蕾德痒痒,直到她开口求饶。 据说笑容是会传染的。我的嘴角也像她一样向上扬起。 这还挺有意思的。 「hih,heuk,hahiik!不,不无视你了!」 终于投降了。芙蕾德再也忍受不了痒痒的折磨,承认失败并求我停手。 「这才对嘛。这才像我们的勇者大人。」 我得意地笑着停止了挠痒痒。不过我没有把手抽出来。 「哈啊……哈啊……呜呜,真是的,突然……。」 终于从痒痒地狱中解脱出来的芙蕾德大口喘着气。 「芙蕾德,你笑起来比生气的时候可爱多了。那样好看多了。」 「……我才没生气呢。」 生气的人都会这么说。我无视她的辩解,伸手搂住她的胳膊和肩膀。 「啊……?!好吧!我承认!所以别再挠我了……!」 她是以为我又要挠她痒痒吗?芙蕾德急忙说出了真相。我不禁笑出声来。我其实并没有那个打算。 「你笑起来很可爱,所以给你奖励。」 「别挠我……啊?奖励……?那是什么……呜……?!」 我猛地把芙蕾德转过来,让她面对着我,然后把她因为痒痒而涨红的脸埋进我的胸膛。 埋在我因为睡衣半敞而露出的肌肤上。 然后我伸出双腿紧紧缠住芙蕾德的下半身,用双手搂住她的上半身,让她紧紧贴着我,不留一丝缝隙。 啊,真暖和。 芙蕾德体温比较高,抱着她真的很舒服。 「怎么样,这是奖励吧?」 我坏笑着把芙蕾德从我的胸膛里解放出来。她急忙抬起头,我笑着看着她。 「唔……」 芙蕾德因为刚才差点窒息而挣扎着,但在与我目光相接的瞬间,她就像变魔术一样安静了下来。 金色的眼眸半眯着。 微微嘟起的小嘴。 她潮红的脸蛋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渴望,我差点笑出声来。 好吧,接个吻…… 接个吻应该没问题吧。 我轻轻地用手托住芙蕾德的后脑勺,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没有伸出舌头,只是轻轻地贴着嘴唇。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好一会儿,芙蕾德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我的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 我们就这样紧紧相拥,嘴唇相贴,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 贝洛伦卿在晨练时一直不敢正眼看我。 她的视线就像是不想和我对视一样,总是微妙地看向别处。 她黑色的长辫旁,露出的耳朵红得像苹果。 ……操,被发现了。 是啊,芙蕾德的笑声确实有点大……? 我低下了头。 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7) 贝洛伦大人肯定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有什么不愉快的误会。 我豁出脸面去跟她解释,说明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说实话,真他妈的丢人……但误会总得解开吧。 我可不想在我师父眼里,变成一个在别人家里上演活春宫的女人。 与其被误会成那种女人,还不如暂时忍辱负重,坦白从宽,争取抗拒从严争取宽大处理。 「那个,师父,关于昨晚的事……」 「不,不用解释了。没关系的。」 ……但这并不容易。 贝洛伦大人一听到「昨晚」两个字,就像个小女孩看到蜈蚣从枕头里爬出来一样,吓得猛地一回头。 看来她是真的误会了。而且似乎严重到连听相关的事情都觉得尴尬。 「不,您好像误会了什么。那个,其实……」 「我说没关系了?那个,嗯,确实有点吓人……但,年轻人嘛。所以,理解?我能理解。」 理解个屁啊,你这老…不,师父!从头到尾都错了,我根本没干那种事! ……至少没在这房子里干。 「不,所以说,理解不理解的,我根本就没——」 「呃……女生之间,是有点惊讶?惊讶,但是!不过,是的。世上的爱情有很多种嘛。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我会理解的。」 根本没法沟通。 贝洛伦大人努力挤出微笑,一副大人有大量,理解万岁的模样点点头。 颤抖的嘴角和通红的耳朵表明她正在展现她人生最大的包容心。 我真是无语了。看着她一个人在那儿脑补,一个人在那儿努力理解,我真是…… 如果我真的干了那种事被抓包,我虽然丢脸但至少会感激她,可我根本没干,这有什么好感激的? 所以拜托让我解释一下吧,让我解释! 「我想解释一——」 「我想起来了,殿下在信里也写了『私交甚笃』。」 阿尔甘蒂尔那混蛋,在介绍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早知道就不管什么封印了,直接拆开看就好了。 「我以为是指像姐妹一样亲密的朋友,看来我的想法太肤浅了。没想到关系会比那更亲密。啊,我不是说这样不好,不用担心……」 ……啊,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不,我和芙蕾德确实是恋人,但昨天的事,其实是——」 「我,我说没关系了?我理解。」 又被打断了。 我气得咬紧牙关,抬起头。 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挥拳头。 自古以来都说,要让慌乱的人冷静下来,首先要打他一顿。我开始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了。 「呼……」 忍住,忍住…… 冷静点,希尔德,对方可是你师父…… 就算你挥拳头,最后挨打的也是你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有点慌乱而已,我并没有打算干涉你们的私生活。只是,那个,我也要睡觉,所以能不能小点声……」 贝洛伦大人完全没注意到我的表情,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开始长篇大论。 我预感到了。如果像刚才那样客客气气地解释,恐怕解释到天亮都没机会开口。 「没干!没干!只是挠痒痒!挠痒痒而已!」 所以我放弃了礼貌,直接大声喊了出来。 「……什么?挠痒痒?」 贝洛伦大人一脸疑惑地歪着头,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整张脸唰地一下红了。 「啊,不是,那么……所以说,那个声音,是……挠痒痒的?」 她终于听我说话了。 「唉……是的。就是这样。很抱歉半夜打扰您休息,但我们只是闹着玩,真的没干您想的那种事。」 我终于等到了解释的机会,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把昨晚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真是不好意思。我因为一点误会就大惊小怪……真是不像我的年纪该做的事。是我的错。」 解开误会的贝洛伦大人尴尬得不敢直视我,一边用手扇着通红的脸,努力降温。 这里是北方,很快就凉快下来了。 ◆◆ 也许是因为这场充满误会和尴尬的挠痒痒事件, 从那天以后,我感觉我和贝洛伦大人的感情距离拉近了一些。 以前她对我的态度就像军队里的教官,公事公办,而现在则更像一位有点严厉的家庭教师。 「休息一会儿吧。玛丽弄到了很好的水果,可以当点心吃。」 她甚至会在训练中途休息,切好水果给我们吃。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她把我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我们之间仍然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啊,对了。女儿的朋友,这个形容比较贴切。 贝洛伦大人待我就像对待来家里玩的女儿的朋友一样。对芙蕾德也是如此。 「那,那个……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您有什么话想说吗……?」 「啊,失礼了。没什么,西格芙蕾德大人。」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我和她是恋人关系,她偶尔会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芙蕾德。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在残酷的训练中,我们也逐渐建立起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和感情。 直到有一天晚上。 - 咚咚。 「打扰了。请问,现在方便进去吗?」 我一时冲动,敲响了贝洛伦大人的私人房间的门。我每次晚上在走廊里溜达时,都能看到她在这间房里,带着忧郁的表情喝酒。 「布伦希尔德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请稍等。」 她是沉浸在深深的思绪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我的动静吗?略带慌乱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 「……可以进来了。」 听到她平静下来的声音,我轻轻推开门,走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角落里摆放着床和凌乱的被褥,一张小书桌和一把木椅,墙上挂着某人的肖像画,装饰台上挂着盔甲和长剑。 与其说是女人的房间,不如说是骑士的房间,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了。 贝洛伦大人斜靠在房间左侧墙壁附近,一张铺着皮革的沙发上。她穿着睡衣式的长袍,外面只披了一件简单的外套。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平时整齐的辫子也有些散乱。 「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 她呼出的气息中夹杂着浓烈的白兰地香味。每次她开口,浓郁的葡萄香气就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女人到底喝了多少酒?感觉不止一两杯。 「不对,先坐下吧。别傻站着。」 「好的。」 我搬起书桌前的木椅,放在她对面,然后坐了下来。 贝洛伦大人静静地看着我坐下,然后拿起酒瓶,把自己的酒杯斟满,再次开口。 「那么,我再问一遍。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这种行为很失礼吧。」 轻声的责备。不,应该说是劝诫?虽然语气听起来很无礼,但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嗯……那个……怎么说呢……」 我一边拨弄着耳边的头发,一边吞吞吐吐地说。 现在真的坐下来了,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我敲她房门完全是一时冲动。 「嗯……?」 见我支支吾吾,贝洛伦大人放下酒杯,歪着头看着我。她的脸颊因为酒精微微鼓起。 「那个……」 我该怎么开口呢?直接说出来比较好? ……就这么办吧。 「那个……因为您看起来有点忧郁。您晚上经常这样,我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担心您是不是不舒服……所以就来了。」 我坦白了我敲门的原因。我担心她每晚借酒浇愁的样子。 「每晚……是啊,我的确经常这样。让你担心了。我总是这样,一不小心就忘了这宅子里还有两位客人。」 「不,我不是说我担心到觉得不方便的意思——」 「但你还是特意来找我了,不是吗?」 贝洛伦大人简短的一句话堵住了我的嘴,然后再次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她优美的脖颈上下动了动。 「忧郁……是啊,也许吧。」 贝洛伦大人放下酒杯,苦笑着低声说道。 「殿下应该跟你说过吧?关于我女儿,菲恩希尔德的事。」 「……是的。听说她失踪了。」 「唉……是啊,失踪了。一点踪迹也没留下,就这样消失了……」 空了的酒杯再次被斟满。贝洛伦大人叹了口气,带着悔恨的语气说道。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出错的呢……」 她每晚借酒浇愁的原因,不喝醉就睡不着的原因。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故事。 ◆◆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故事。一个很普通的故事。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故事。 一个对骑士的职位充满荣誉、自豪和使命感的女人。 她的丈夫厌倦了这样的她,出轨后和她离婚了。 她对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长大的女儿感到愧疚,因此想要把她培养成比自己更优秀的人。 然而,一辈子都在刀光剑影中度过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爱。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那受够了严苛训练和严厉母亲的女儿,只留下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 贝洛伦大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真正地关心女儿,只是一味地用自己的方式强迫她,让她很辛苦…… 「但那时……已经太晚了。」 她冲出宅邸,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但等待她的,只有女儿菲恩希尔德失踪的消息。 她托关系很好的阿尔甘蒂尔王子继续打听女儿的下落,但至今仍一无所获。 「……为什么呢?顿悟总是来得太迟。」 讲述完过去,贝洛伦大人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也许是因为醉意,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就好像在责怪我一样。」 她看起来快要哭了。 她似乎既希望我责怪她,又害怕听到责备后会忍不住落泪。 「唉……」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忍不住再次咒骂阿尔甘蒂尔,那个让我用她女儿的身份做掩护的混蛋。 不愧是眯眯眼,真是个没血没泪没良心的混蛋。他在别人的心上狠狠地钉了一颗钉子。 而且,他还把拔钉子的任务丢给了我。 「该死的混蛋。干脆让他被他哥弄死算了。」 我在心里再次骂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贝洛伦大人身边。 也许是因为悔恨的情绪过于激动,贝洛伦大人即使我走到她身边也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 「……没事的。一定能找到的,一定。」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她旁边,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盖着外套的肩膀上,笨拙地安慰她。 「……她还活着吗……?我找了那么久……」 「她还活着。她是贝洛伦大人教导出来的女儿。我才学了这么点时间就这水平了,她现在肯定比我更强。」 「她一定……一定在怨恨我。回想起来,我只是一味地让她吃苦……」 「怎么会呢。她不会怨恨您的。我试过,其实也没那么难。她反而……她反而一定很感激您。因为您的教导,她变得很强,也一定生活得很好。」 我尽我所能地安慰她。 虽然这只是盲目乐观和充满希望的安慰,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谎言。 说实话,如果像我这样训练五年以上,除非遇到什么天灾人祸,否则根本不可能客死异乡。 「……」 贝洛伦大人转过头看着我。小小的水珠挂在她锐利的眼中。 「……真的,真的吗?」 「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我用衣角轻轻擦拭她的眼睛,像哄小孩一样对她笑了笑。 「我会找到她的。不,我会让她自己回来的。」 「怎么做……?」 「我会用这个名字,用菲恩希尔德这个名字,闯出一番让全世界都听到的名声。让身处世界某个角落的您的女儿也能听到。这样一来,就算只是出于好奇,她也一定会来找我,看看是谁在冒充她吧?」 贝洛伦大人看起来有些茫然。 「别担心。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扬名立万的天才。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呢。」 我轻轻搂住她的肩膀,自信地笑着安慰她。 「那是恶名吧……」 贝洛伦大人无奈地笑了出来。一开始只是轻轻地嗤笑,后来变成了捂着肩膀咯咯地笑。 「呵呵……真是,奇怪的安慰方式。真是的。」 她似乎并不真的相信我的话,但至少她忧郁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 这样就够了。 「不过……谢谢你。谢谢你这么说。」 贝洛伦大人擦去笑出的眼泪,倾身靠在我的肩膀上,表达了她的感谢。 「殿下看错人了。布伦希尔德,你是个好人。」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这也让我更加好奇阿尔甘蒂尔那家伙在我的介绍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呃……这,过奖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用像孩子一样害羞……啊,想想也是,你才二十岁。确实是孩子呢。」 贝洛伦大人温柔地笑了笑。看来她笑得酒精上头,彻底醉了。 「要不要我叫你乖孩子?」 「……这个还是算了吧。」 我低下头,请求她不要这么说。 乖孩子?我都多大了,还叫我乖孩子。这也太肉麻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8) 我的笨拙安慰真的让她心情好些了吗? 贝洛伦卿之前像喝水一样灌着烈性白兰地,之后脸色舒缓了许多,开始细细品味酒的香醇。 「哈啊……」 虽然汹涌的酒意并没有因此消散,她的眼神依旧迷离,脸颊绯红。 我原本以为她借酒消愁,难道她其实本来就喜欢喝酒? 她甚至还拿出另一个酒杯,问我是否想喝,要跟我一起小酌一杯。 我并不想在深夜和她拼酒,正想婉拒,可惜现在的贝洛伦卿可不是能轻易拒绝的主。 「喝吧。拒绝长辈给的酒可是很失礼的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把斟满白兰地的酒杯塞到我手里。 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怎么说呢,这语气就像公司聚餐上,挺着啤酒肚的中年部门经理劝女下属喝酒似的。 这里可不是什么聚餐,而是只有我们两人的卧室;而她也不是什么秃顶油腻大叔,而是穿着睡衣、风韵犹存——不,应该说是成熟性感的三十多岁御姐。 嗯……仔细想想,这场景还真是奇妙啊。 只穿着轻薄的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邀请别人进卧室,还紧挨着人家坐着劝酒。 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搞不好会以为贝洛伦卿在勾引我呢。 当然,我不至于那么迟钝。勾引?真是荒谬的错觉。怎么可能呢。 之所以我们会在卧室里独处,是因为这是贝洛伦卿的家。 而且,我怎么说也是同性的弟子,她对我的戒心比较低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那薄得几乎能看见里面内衣的穿着,肯定是因为我突然到访,她酒意上头,没来得及好好穿衣服。 她紧贴着我,也不是她主动的,是我自己凑过去的。 本来我坐在对面的,是自己非要挪到这张窄小的沙发上来的。 她把头靠在我肩上,就像哭泣的人会无意识地抱住安慰自己的人,从那份温暖中得到慰藉一样。 或者,单纯就是喝醉了,头晕而已。 她劝我喝酒,大概……就像妈妈把亲手做的饼干递给孩子的朋友一样,只不过是出于好意,再加上一点小小的玩心罢了。 嗯,一定是这样。 我仔细分析了所有情况,最终得出结论:这一切都和勾引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根本没必要分析。 她看我的眼神里没有那种意思,而是像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一样,充满了慈爱。 失去女儿、患上抑郁症的母亲,怎么可能对名义上的养女,一个比女儿还小的孩子产生那种感情呢? 如果说她真的把我当成养女,对我产生了亲情,那还说得过去。但男女之情?简直是无稽之谈。我们敬爱的贝洛伦老师才不是那种人呢。 「来,喝吧。」 啊,想太多了吧。贝洛伦卿再次劝酒的声音,让我猛地回过神来。 「啊……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我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酒杯。要是再拒绝,万一贝洛伦卿又开始郁闷,那就麻烦了。 再说,我也挺好奇白兰地的味道。我一直偏爱清爽的白葡萄酒,所以从来没想过自己花钱买白兰地。 最近更是完全没有喝酒的机会。 总之,这次我没有拒绝,接过酒杯,微笑着和同样举杯的贝洛伦卿轻轻碰了一下。 ……就一杯而已,应该没事吧。 我举起酒杯。 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琥珀色光泽的白兰地缓缓流入我的口中。 和贝洛伦卿身上的香味相似,一股浓郁而甜蜜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我的脑海。 哇,这酒真好喝。 那是我最后的记忆,大概。 ◆◆ 第二天早晨。 「……」 我比平时晚起了一会儿,视线聚焦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景象。 「……什么情况?」 枕头般温暖的触感,眼前是某人的小腹,我的脸上方,是像窗帘一样垂下来的黑色秀发。 我正枕在贝洛伦卿的腿上。而贝洛伦卿则像抱着我一样睡着了。 半透明的睡衣在晨光的照射下,里面的春光一览无余;她昨晚披着的外套,现在成了我的被子。 卧槽,这什么情况? 我明明只喝了一杯白兰地,打算回房间睡觉的,怎么一觉醒来,像个孩子一样躺在贝洛伦卿的腿上? 这醒来的方式也太让人尴尬了。除非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贝洛伦卿的床上,否则没有比这更尴尬的起床方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我记得贝洛伦卿劝我喝酒,我喝了一杯……之后的事情,因为头脑混乱,完全想不起来了。 ……不会是闯了什么祸吧……? 不安驱散了睡意,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想从贝洛伦卿的大腿上下来。 「你醒啦。」 我的努力徒劳无功,我才刚动了一下,贝洛伦卿就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呃,那,那个……」 「早上好。」 我尴尬得只会结巴,而贝洛伦卿似乎完全不在意我枕在她腿上的事情,只是微微一笑。 「失,失礼了!」 她的笑容让我瞬间清醒,我猛地坐起身,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贝洛伦卿轻笑一声,似乎觉得我反应过度。 「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了……是因为心情放松了一些吗?这都要感谢你,希尔德。」 温柔的眼神,亲切的笑容,充满爱意的嗓音。 她的一言一行都无比和蔼可亲,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就因为我几句安慰的话,她就判若两人了吗?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那个……老师?我喝了酒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请问我有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情……」 为了弄清真相,我豁出去了,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既然我想不起昨晚的事,那就只能直接问她了。 「你可以叫我妈妈,希尔德。昨晚你已经答应我了。」 然而,她的回答却让我更加困惑。 妈妈?贝洛伦卿? 等等,我到底说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那……妈妈什么的……我借用了您女儿的身份,实在没资格这样称呼您……」 「没关系。就像我昨晚说的,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女儿了。」 贝洛伦卿平静地笑着点点头。她允许我叫她妈妈。不,与其说是允许,不如说是鼓励。 「那孩子也经常说想要个兄弟姐妹,这样也好。虽然她大概没想到会多个姐姐,而不是妹妹。」 我都有点害怕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彻底融化,变得如此温柔? 我再次鼓起勇气询问,终于得到了答案。 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哭了?抱着老师,哭得稀里哗啦的?」 「说了你可以叫我妈妈。总之,是的。没错。为了哄你,我可是费了不少劲。现在我的胸口还有点湿呢。」 贝洛伦卿讲述的昨晚的事情,听得我目瞪口呆,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开始我们只是互相敬酒,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后来我喝醉了,突然变得很伤感,开始唉声叹气。 她问我怎么了,我却说没事,不肯回答。她耐心地哄我,我才开始絮絮叨叨地倾诉起来。 我诉说了背负「下层民屠夫」的污名,过着逃亡生活的艰辛和委屈; 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强装镇定,做着不适合自己的工作; 即使努力尝试,十有八九都会失败,这种无力感让我无比沮丧; 为了我的安全,我利用了芙蕾德的感情,这让我充满了负罪感;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不得不一直对身边的人说谎,这让我备受煎熬; 没有人能理解我,这种孤独感让我快要窒息; 我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压力和焦虑快要把我压垮。 我语无伦次地倾诉着这些负面情绪,最后竟然抱着她放声大哭。 我说我害怕整个世界都想害我,但是为了维持「骑士布伦希尔德」的身份,我不能向任何人表露我的脆弱,即使逃避也只会让自己更加危险,我快要崩溃了。 我说我觉得女神把我扔进了地狱,然后在一旁嘲笑我,看着我在痛苦中挣扎,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贝洛伦卿说,她才刚被我安慰完,就反过来安慰我,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但她还是抱着哭泣的我,温柔地哄着我。 她说,看着我哭泣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也让她意识到,我其实也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让她感到心疼。 「……事情就是这样。作为母亲,我建议你以后在别人面前还是少喝酒比较好。」 「……是。」 我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我的脸热得快要爆炸了。 天哪。我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别人哭诉,还说了那么多丢脸的话,这也太丢人了。 还好我断片了,要是全都记得,我肯定羞愧得想自杀。 ……戒酒吧。真的。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9) 这辈子最黑暗的历史又添新篇章。 羞耻感让我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贝洛伦卿像是在说「我懂你」一样拍着我的肩膀,但这反而让我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第一次体会到,人真的会因为尴尬而死。 「那…失礼了。我先回去了。」 「嗯。回去休息吧。离午饭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总之,我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我向贝洛伦卿礼貌地告别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她的卧室。 ◆◆ 我和贝洛伦卿醒来的时间换算成现代时间大概是上午11点。 这个时间进行上午训练有点尴尬,所以今天的训练推迟到了午饭后,我和芙蕾德因此获得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自由时间。 这样算来,芙蕾德岂不是从早上开始就休息了7个小时? 严格来说是这样没错…. 「呼啊…」 等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芙蕾德这丫头也睡得跟死猪一样。 大概是因为没人叫她起床吧?平时都是贝洛伦卿一大早叫我起床,然后我再去叫芙蕾德。 现在她们俩都喝得烂醉如泥,芙蕾德还在梦乡里遨游也就不奇怪了。 嘛,这样也好。其实我在回房间的路上还在担心呢。 我该怎么解释我把自己的房间空着,跑到别的地方——也就是贝洛伦卿的房间睡觉的事呢? 如果我和贝洛伦卿真的是亲母女,我就可以不用解释,直接说和母亲一起睡了,但说实话,我们还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至少在我昨晚发酒疯之前是这样。 「……」 啊,想想又觉得好丢脸。我当时到底在干嘛啊? 尴尬得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我在叫醒芙蕾德之前,不得不用手扇了好一阵风,让发烫的脸颊冷却下来。 「芙蕾德,该起床了。」 「唔嗯…再睡五分钟…妈妈…」 芙蕾德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嘟囔着。 「……」 我顿时哑口无言。这辈子居然还能听到别人叫我妈妈。真是荒唐又好笑,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算再困也得起床了。都快到午饭时间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我轻轻捏了捏芙蕾德的脸颊,再次叫醒她,她这才似乎清醒了一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慢慢地眨着大眼睛。 「哈啊…啊,希尔德…?」 芙蕾德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我,认出我的脸后,甜甜地笑了。好像只要看到我的脸,就会条件反射般地露出笑容。 「是我。睡得好吗?」 我回以微笑,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 「看来你很累啊。我们芙蕾德都变成小懒虫了。」 「现在…几点了…?」 「大概?距离中午还有半个多小时吧?」 「啊…!」 芙蕾德吓得猛地坐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像比上班时间晚了6个小时起床的职场新人一样的惊恐。 「不会吧…!训练,训练呢?!」 「今天上午的训练取消了。就算训练也就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 「啊……太好了,还好没错过…」 芙蕾德一直担心自己睡过头错过了训练,听到我的话后,她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她是觉得如果错过了训练,贝洛伦卿会惩罚她吗? 「怎么了,你很喜欢早上的训练吗?可你每次都喊着要死要活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好像在说「少了一天训练有什么大不了的」。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因为,因为是必要的事情。」 然而,芙蕾德并没有用笑声回应我的调侃,而是表情认真地回答了我。 「必要的事情?嗯…这么说也没错。虽然有点辛苦,但如果想重新被承认为勇者,首先要变强才行。」 「那样还不够。我必须变得更强。比任何人都强。」 芙蕾德摇了摇头说道。她说自己不能只满足于被承认为勇者,她要变得强大到足以战胜任何敌人。 「啊…是吗?」 她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勇者使命感吗?她眼中燃烧着的热情和决心既陌生又令人印象深刻。 「我想起来了,以前…也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想成为守护所有人的勇者吧?你是想起了当时的誓言吗?真棒。真是可靠呢。」 我抚摸着芙蕾德的头,笑了。她用可爱的脸蛋攥紧拳头,坚定地立下誓言的样子,不知为何让我觉得很欣慰。 「……那时候是这样没错。」 芙蕾德微微脸红,直视着我。她那双闪闪发光的金色眼眸中充满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情感,微微颤抖着。 「现在我想守护的…不是所有人。现在只有一个人。」 我脸上温柔的笑容僵住了,抚摸着芙蕾德头发的手指也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 我不可能不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 「我会保护你,希尔德。我想保护你。保护你不受任何威胁。如果为了做到这一点,我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芙蕾德在对我倾诉。 她的真心。她想守护的不是世界,而是我,仅仅守护我就足够了,这充满爱意的真心话。 「我发誓。我不是为了世界,不是为了莱茵,而是为了你,成为只属于你的勇者。」 芙蕾德用双手抓住我抚摸她头发的右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低声对我起誓。 为了我,守护我,成为只属于我的勇者。 布伦希尔德的勇者。 「……谢谢你。」 我感到了深深的自我厌恶。 因为我不配接受这个誓言。明明知道这一点,我却再次用谎言回应她。 为了掩饰自己充满罪恶感的表情,我紧紧地抱住芙蕾德,把脸埋在她的怀里,这是我狡猾又卑鄙的行为。 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向她坦白真相。 我害怕。我担心得不敢开口。 我害怕坦白自己一直以来的谎言后,会遭到她的责备,害怕被芙蕾德抛弃后,我将独自一人面对的苦难。 还有。 我害怕芙蕾德知道她所认识的布伦希尔德已经不复存在后,会受到巨大的精神打击。 我穿越到这具身体上,是一场悲剧。 对我来说,对芙蕾德来说,或许对布伦希尔德本人来说也是。 而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正是我自己。 用层层叠叠的谎言作为墨水,写下的无法挽回的悲剧。 没有回头路,只有一个承担责任的方法。 是的,我必须是布伦希尔德。 我必须作为芙蕾德的布伦希尔德活下去。 即使这意味着我要一辈子欺骗她,一辈子为了她扮演布伦希尔德,即使这意味着每当她对我表达纯粹的爱意时,我都会像现在这样被罪恶感折磨得痛不欲生。 是因为还有残留的酒劲吗?我感到眼眶发热,于是紧紧地闭上眼睛,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芙蕾德。 芙蕾德笨拙地搂着我的背,我隐藏着内心的真实想法,对她说着感谢的话,说着以后也请多多关照之类的客套话。 ◆◆ 吃完味同嚼蜡的午饭后,下午的训练开始了。 也许是因为时间冲淡了一切,我的心情也平静了不少,所以和刚才不同,我可以以比较自然的表情面对她们两个人。 真是万幸。如果我一直愁眉苦脸的,贝洛伦卿和芙蕾德肯定会担心地问我怎么了。 那样的话,我反而更难办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进行常规训练,而是进入更深层次的阶段。这是很重要的内容,所以要集中注意力。」 与以往一来就进行体能训练不同,贝洛伦卿站在练习场上,手拄着练习用的长剑,突然开始讲起了理论课。 「战士的力量大致可以分为三个要素的结合。你们知道这三个要素分别是什么吗?」 战士的三要素。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但我确实知道答案。因为在原著小说里提到过。 「呃…是力量、技巧,还有…业吧?」 力量指的是纯粹的身体能力。 技巧指的是习得的剑术等武器技能和战斗经验的结合。 然后是最后一个。 将人类变成超人的无形力量。 业。 「你很了解,很不错。就你们两个目前的力量和技巧而言,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至少,已经超过了可以通过训练提升的水平。」 「呃…您是说…」 「是的。所以我今天要教的是最后一点。也就是这三个要素中最重要的力量,关于『业』的内容。」 贝洛伦卿说要教我们如何运用「业」的力量。 她说以我们现在的水平还无法达到那个境界,但即使只是了解理论,也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这番话让我眼前一亮。 她说要教我们如何运用「业」的力量,这无异于将高阶骑士的看家本领倾囊相授。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10) 这个世界莫非是小说或游戏里的世界?与地球不同,这里所有生物体内都蕴藏着肉眼无法看见的无形力量。 不,即使不死者也有这种力量,或许应该说,这股力量并非只存在于生物体内,而是存在于所有拥有意志并能活动的物体之中? 一些神职人员声称,这种力量正是寄宿于世间万物的灵魂本身。 他们认为,尸体复活的不死者和没有实体的幽灵系怪物也拥有同样的力量,就是最好的证据。 当然,不相信或反驳这种说法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灵魂说并没有被公认,只是一种理论而已。 嘛,这种力量究竟是不是灵魂之类的争论,对魔法师或神职人员来说很重要。对战士来说,这种力量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 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不是力量的本质,而是这种力量能做什么。 而答案很简单。 战士可以通过杀死敌人,直接掠夺敌人一部分力量,从而增强自身的力量。 在鲜血和死亡中积累的力量,将它的主人从凡人的界限引向超越者的业障,也是祝福。 「因此,骑士们称之为『业』,意为斩断敌人因果而获得的力量。至于骑士以外的人……」 魔族称之为「生命之源」,通常简称为「源」。 巴尔特加德的兽人称之为「斗气」,艾尔芬兰特的精灵称之为「灵性」。 南部湿地的蜥蜴人称之为「普拉纳」,东部则称之为「内力」,意思是寄宿于体内的无形力量……老实说,我觉得这只是原作者的设定游戏。 反正都是指同样的力量,干嘛要叫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名字? ……有四个名字的我好像没资格这么说? 业、源、斗气、灵性、普拉纳、内力。 这六个名字就已经够多了,但据贝洛伦老师说,甚至还有一个。 喜欢给所有现象都加上理论解释和名称的魔法师们,提议将这种力量称为因各种原因在体内积聚并变质的魔力——「奥德」。 「实际上,魔法师们自己也不怎么这么叫。因为他们又把万物魔力说搬出来了,所以被除了魔法师以外的所有人都嘲笑了。」 「万物魔力说?」 「那是一种声称世间万物都是由魔力构成的物质的学说。他们认为,不仅是生物,就连自然物体、灵魂,甚至神魔都只是魔力聚集而成的存在。」 「……提出这种主张还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这几乎可以算是亵渎神明了。」 竟然声称神只是魔力集合体,就算他们是魔法师,也太不把教会放在眼里了吧。 这种理论一发表就该被定为异端,被圣骑士们屠杀殆尽才对。 「确实是亵渎神明。所以大部分都被烧死了。少数幸存者成了深渊祭司,躲藏了起来。」 啊,真死了啊。 我就说嘛,教会虽然和魔塔签订了互不干涉条约,但那也是在双方都不越线的情况下才会被遵守的条约。 女神教会可不是那种会放过这种激进而亵渎神明的言论的宽容慈悲的组织。 「咳咳,有点跑题了。回到正题吧。」 贝洛伦老师轻咳一声,继续解释。 ◆◆ 如果说之前的解释是关于「业」的起源、名称等理论概念的说明,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则更偏向实战内容。 「在无数次战斗中积累的『业』会寄宿在战士的肉体中,帮助他们发挥超越自身能力的威力。不过,大多数战士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无意识地运用着它。」 无意识的身体能力增幅。这就是「业」最典型的效果。 仅凭纯粹的肉体力量所能达到的极限是见习骑士……也就是铜牌冒险家的水平。 想要发挥更强大的力量,就必须在充分锻炼的肉体的基础上,加上「业」的加成。 通过积累的「业」来超越人体的极限。这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战士们能够强大到屠戮怪物的方法。 「到了精锐骑士的水平,『业』的影响就会开始明显地显现出来。他们可以击碎钢铁,轻轻一跃就能移动数米,甚至可以和战马赛跑并获胜。」 贝洛伦老师举了一些例子进行说明。列举了现在的我和芙蕾德能做到的事情,以及以前的世界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无意识地运用『业』的力量达到击碎钢铁的程度,这就是精锐骑士的标准。就像现在的你们两个一样。」 是啊,现在的我可以轻松做到所有这些事。甚至在没有发动强腕或冰霜之心状态下,也能非常自然地做到。 「而超越这个境界的人……」 贝洛伦老师拔出练习用长剑,向我示意,似乎在让我拔剑应战。 - 唰 我按照贝洛伦老师的意思拔出练习用长剑,摆出瞄准脖子和心脏的中段姿势,看着她。 贝洛伦老师微微一笑,扭动腰部,弯下膝盖。 然后。 - 轰! 下一刻,她已经到了我眼前。虽然我放松了警惕,但作为精锐级别的我,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速度快得惊人。 如同闪电般的突击,炸裂了地面。 挥舞的剑快得看不清起落,睁大的眼睛闪烁着燃烧般的蓝色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死亡本身舔舐过我的后颈。我冒着冷汗,指尖微微颤抖。 「就像这样,可以有意识地发挥『业』的力量。」 贝洛伦老师收回光芒,笑着说道。 她指着那把从剑尖到剑格被垂直劈成两半的长剑。 「感知到体内『业』的流动,并以自己的意志而非无意识地操控它,从而达到并非击碎钢铁,而是将其斩断的境界。这就是高阶骑士。」 这简直就像是用一把长剑劈开了90厘米厚的钢板。 展示了这一技艺的贝洛伦老师,笑着将自己毫发无损的剑收回剑鞘,然后向僵硬的我重新开始讲解理论。 「业」的发动。 关于高阶骑士标志性现象的说明。 ◆◆ 高阶骑士。 经过无数激战和深度修行,终于捕捉并感知到自身「业」的流动的久经沙场的强者们。 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志操控之前只能无意识地运用的「业」的力量,从而获得远超以往的力量。 「王国骑士团将其称之为『业』的发动。」 达到发动阶段的人可以自由运用「业」的力量。 通常是将集中于身体特定部位的「业」的力量爆发出来,从而瞬间提升自身能力。 原理大概是将原本分散在全身的「业」的力量集中到一处,从而发挥出高效且压倒性的力量。 贝洛伦老师展现的近乎瞬移的高速突进和用剑斩断剑的技艺就是典型的例子。 「刚才那个光芒是……」 「唤醒平时沉睡在体内的『业』的力量的瞬间,溢出的力量会从瞳孔中泄露出来。可以算是一种高阶骑士全力以赴的预告吧。」 啊,原来原著里强者们动不动就biubiubiu地放光芒的原因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只是为了耍帅才加的描写。 「我只不过是放出光芒而已,但将『业』的力量积累到超越肉体极限的极少数强者,甚至可以从全身散发出光之波纹。这被称为『业』的燃放。」 贝洛伦老师解释说,即使是高阶骑士之间也存在着实力差距,并说明了她之上的境界。 「业」的燃放。 指的是体内溢出的「业」多到从全身涌出的强者,据说达到这个境界后,甚至可以将一部分「业」注入武器中,使其锋利程度爆炸性地提升。 「不过,王国里只有一个人达到了这种境界。」 据说现在的王国第一剑士就是达到了燃放阶段的剑士。等级大概在70到80级左右吧? 据说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但只有过去的勇者和他的同伴们才达到过,所以几乎被视为传说中的境界。 ◆◆ 贝洛伦老师讲解完毕后,给了我们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于是我把坏掉的剑扔到角落里,和芙蕾德闲聊了几句。 「『业』的发动……亲身体验之后感觉真厉害。我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确实很厉害……」 只在传说中听闻的高阶骑士的真正力量,其压倒性的实力让我和芙蕾德都惊叹不已。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退休后悠闲度日,简直像是渎职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她本来就是退休之后才达到这个境界的,所以才能这样生活。如果在王国骑士时期就晋升为高阶骑士的话,估计根本不会被允许退休。 大概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要被关在深层地牢里,与只有高阶骑士才能对付的强敌进行殊死搏斗吧? 这么一想,贝洛伦老师能够退休真是万幸。 世界很大,强者很多,即使是高阶骑士,在深层地牢的底层也很容易送命。 「休息时间结束了。继续训练吧。」 我们正聊着,一直在远处笑着旁观的贝洛伦老师向我们走来,说道。 「王国骑士团里教导说,要达到『业』的发动,必须达到高阶骑士的水平。不过,我亲身体验后发现,并非一定如此。」 她一边简要地说明了接下来训练的主题和内容。 「即使是没有积累到高阶骑士水平『业』的骑士,也可以感知到『业』。只要有高阶骑士的帮助就行。」 她说即使是精锐级别的骑士,只要有高阶骑士的帮助,也能感知到「业」的力量。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虽然输出会比较弱,但只要能感知到,就能发动。只要不断练习就行。」 换句话说,贝洛伦老师是说要教我们如何发动「业」的力量。 「呃……那不是秘传吗?」 我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故作淡定地问道。 如果高阶骑士可以帮助别人感知「业」,那么王国骑士团的精锐骑士应该都会用「业」的发动才对,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是的,大概算是秘传吧。王国骑士团的高阶骑士们,大概是因为不想增加竞争对手,所以对此只字不提。大概只秘密传授给自己的直系亲属之类的……吧。」 贝洛伦老师笑着肯定了我的说法。 「所以,我也只打算秘密传授给我的家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解释了为什么要教我们这个。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11) 「集中精神。闭上眼睛,将意识集中于你的内心深处,捕捉那里无序漂浮的异质流动。」 这训练是为了让学员感知「业」的力量,其水平仅限于精锐骑士。它与以往将体力逼至极限的训练不同,是一种非常静态的修炼。 我所要做的仅仅是盘腿坐在地板上,闭上眼睛冥想。 然后,我要做的就是从我体内找出那股寄宿于我、却并非我自身的力量,这就像是在捕捉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样抽象,但我必须成功。 「就这些吗?」 「怎么可能。这只是基础。」 贝洛伦卿单膝跪在我面前,向我伸出右手,摇了摇头。她的瞳孔中再次浮现出蓝色的光芒。 「『业』是守护其主人的力量。因此,不同人的『业』之间会相互排斥。所以,像这样,当集中了『业』之力的胳膊触碰到要害时——」 ——噗叽。 「hia?!」 「……集中精神。」 她的手触碰到了我的心脏附近。 就在胸口正中偏左一点的位置。被按压的软肉微微变形,留下了一种奇妙的触感。 这感觉不像是「业」的力量,倒像是……爱抚。 ……一瞬间,我好像从什么地方听到了低沉的呜咽声……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贝洛伦卿的宅邸里又没养狗,芙蕾德也不可能发出那种像狗一样的呜咽声。 「当要害被其他人的『业』触碰时,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危机时刻,就算一瞬间就丢了小命也不奇怪。因此,希尔德你的『业』也会对这种刺激做出反射性的反应。」 贝洛伦卿一边说着,一边调整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原来她突然对我使出「温柔摸胸杀」是为了这个。 「这和察觉刺客很相似。潜伏不动的刺客很难被发现,但只要他们一动,就会立刻暴露行踪。」 她是在建议我,保持这个姿势,我体内的「业」就会开始对刺激做出反应,并开始波动,而我则需要将意识集中于我的内心,去寻找这种波动。 「我试试看。」 我听从了贝洛伦卿的建议。 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甚至将按压在我胸口的触感和淡淡的香气都从脑海中抹去。 就像沉入深深的湖底一样,我将所有的意识都沉浸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在其中寻找如水波般的波动。 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是一味地、无休止地寻找着。 ……。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虽然很遗憾,但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当我从冥想中醒来,再次睁开眼睛时,悬挂在头顶的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以下。 「呃……这还真不容易啊。」 我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站起身来。 没想到我竟然集中精神到了傍晚,但这样还是连一点儿头绪都没找到。真是够尴尬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这是一件简单到一天就能成功的事情,那么这个世界上早就遍地都是高位骑士了。」 贝洛伦卿只是微微一笑,仿佛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然后用手掸了掸沾满泥土的膝盖。 ◆◆ 那天晚上,我的胸部所有权归芙蕾德所有。这孩子好像在奇怪的地方感到嫉妒。 ……她没说什么,所以我就没计较。 ◆◆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贝洛伦卿似乎认为这件事最重要,把所有的训练时间都用在了感知「业」上,而我和芙蕾德则为了不辜负她的期望,全身心地投入到冥想中。 实际上,全身心投入的只有我一个人,芙蕾德看起来只是想快点结束这项训练。 总之,就在某一天。 ——咚。 一直毫无进展的训练,终于出现了转机。 像往常一样,我正沉浸在深度冥想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些与以往不同的东西。 ——咚。 非常微弱,非常轻微。 轻到几乎听不见的震动。 一种类似于心跳、却又不是心跳的、不知名的震动,正从我体内的某个地方发出,并扩散到全身。 我的意识和潜意识异口同声地呐喊着。 这震动正是我想要寻找的、我必须寻找的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的精神如同闪电般迅速地伸向震动的源头,抓住了那里沉睡着的东西。 然后。 ——哗啦啦啦! 下一刻,我反射性地睁开了眼睛,我的瞳孔中浮现出蓝色的残光。 与贝洛伦卿那闪耀着鲜明光芒的瞳孔不同,我的光芒就像即将熄灭的烛火一样微弱。 但是,这无疑是「显现」的证明。 「……真令人惊讶。竟然这么快就成功了。」 近距离看到我眼中的光芒后,贝洛伦卿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真切的惊讶。 「这都是老师教导有方吧?」 我嘿嘿一笑,谦虚地回应道。 我清晰地感觉到,寄宿在我体内的无形力量已经觉醒,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流动。 就这样,我觉醒了「业」的力量。 虽然这只是一次不完整的觉醒,还远远达不到高位骑士的水平。 ◆◆ 「成功了……!我成功了!我也看到了!那所谓的『业』之力!」 是因为我比她先一步觉醒「业」的力量,让她感到焦躁不安了吗? 从那天起,芙蕾德便不眠不休地投入到冥想中,没过多久,她也像我一样成功地实现了「业」的类似显现。 「恭喜你,芙蕾德。」 「恭喜你。我听说你在被任命为勇者之前从未接触过剑术。这也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天赋。」 我和贝洛伦卿毫无私心地祝贺着眼中闪烁着金色光芒、兴奋得蹦蹦跳跳的芙蕾德。 因为我们很清楚,这段时间以来,芙蕾德因为自己落后于人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那么现在,芙蕾德卿也和希尔德一样,来学习如何运用这股力量吧。」 如何运用显现出来的「业」之力。 贝洛伦卿说,力量的显现仅仅是第一步,为了在实战中运用这股力量,必须彻底掌握操控它的方法。 不过,所谓的运用方法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我和芙蕾德积累的「业」本身就微不足道,即使显现了「业」,也无法像高位骑士那样展现出非凡的技艺。 因此,我们能做的只是用意志力控制体内流动的力量,将它集中到一个部位,仅此而已。 比如将力量集中到腿部来提高脚力,或者将力量集中到手臂来提高腕力。 或者将力量集中到受攻击的部位,稍微提高防御力,诸如此类。 当然,提高防御力并不意味着能徒手挡住刀剑,只是让人的皮肤像熊皮一样坚韧而已。 对付拿着武器的敌人,这样做只是在白白浪费力气,最多也就是在和格斗家交手时能提高一点抗击打能力吧? 精锐级以上的格斗家的攻击能够穿透防御,造成冲击伤害,所以意义不大,但对付比他们弱的对手,只要穿上棉甲就能大大减少伤害。 嗯。贝洛伦卿的这番解释,让我快要消失的「格斗家蔑视」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总之,从那天以后,我们便开始练习如何在不冥想的情况下快速显现「业」的力量,以及如何将显现出来的力量运用到战斗中。 芙蕾德似乎不太容易找到感觉,而我却出乎意料地轻松掌握了「业」之力的运用。 是因为布伦希尔德和芙蕾德的天赋差距吗?也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 原因很简单。 「……这种感觉,和强腕很像啊。」 用意志力操控「业」的力量来提升身体能力的感觉,和用冰霜之心释放出的寒气发动强腕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只是流动的力量是「业」还是寒气而已。 多亏了这一点,我才能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业」的显现。芙蕾德都有点羡慕我了。 「不愧是希尔德!太厉害了……!」 虽然她嘴上说着羡慕我的话,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崇拜的光芒,不停地夸奖我。 ◆◆ 我来到贝洛伦卿的宅邸已经快两个月了。 贝洛伦卿向玛丽介绍说我是她的女儿,还建议我在宅邸里叫她母亲,于是我也开始这样称呼她了。 就在这个时候,宅邸收到了一封寄件人不明的信。 / 是时候展现你的价值了。 克里姆希尔德。 / 只看第一句话就知道是谁寄来的了。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叫我克里姆希尔德呢? 「这小子,成了他的手下之后,现在都开始直接命令我了。」 阿尔甘蒂尔在召唤我。 / 我们已经确认了驱魔反天会三号人物,加纳格尔·费坦的位置。如果要先发制人,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 他说,是时候让我亲眼见证我出卖给他的情报所带来的价值了。 作为贝洛伦卿的女儿进行的训练暂时中止。 是时候化身黑鹰之影的干部,屠夫克里姆希尔德,去血染沙场了。 EP24. 成为我母亲的女人 (12) 吞噬大脑之人,加纳格尔·费坦。 这混蛋即使在满是人渣败类的深渊祭司中,也是长得最丑陋、最令人作呕的怪物。 原作里好像叫什么吸脑怪、触手猪之类的? 虽然战斗力在反天会干部中不过中等水平,但是他掌控的势力规模在深渊祭司中可是数一数二的。 这么说来……原作设定里这家伙分明是……啊,对了。是什么深海教团之类的邪教组织的大主教来着。 这混蛋在和深渊祭司们所说的「深渊」接触获得力量后,就杀光了自己的上级,篡夺了教主之位。 也就是说,是个会魔法的邪教头子。虽然我不明白深海教团的教徒们为什么要侍奉这么个怪物当教主。 嘛,我又不是邪教狂信徒,哪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能理解的话,那才叫邪教徒呢。 总之,阿尔甘蒂尔在信中说已经查到了这家伙的藏身之处,命令我加入讨伐队去干掉他。 说是最近和海德曼冲突后败走藏匿起来了,我们运气好,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所以说,就是为了不让海德曼拿着这家伙的脑袋耀武扬威地凯旋,咱们要先下手为强,把这货处理掉,是吧?」 「呃……感觉没必要非得让我们出手吧……?既然连位置都知道了,你们自己处理掉不就行了……?」 芙蕾德觉得阿尔甘蒂尔的意图有点可疑。 她觉得,像他这样掌控王国地下世界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缺人手到需要把我们也拉进来? 「总有他的理由吧。比如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或者核心战力不便外派之类的。」 虽然黑鹰之影控制着赫尔沃尔的地下世界,但他们终究只是个情报组织兼暗杀组织。 他们只擅长在背后捅刀子,真要正面交锋,连一个伯爵家的骑士团都打不过。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拥有王国骑士级别实力的人,谁会放着光明大道不走,跑去当地下世界的暗杀者? 随便找个贵族敲敲门,就能立马获得终身雇佣的待遇。 除非犯下了见不得人的重罪,否则有这实力,谁会窝在地下世界里苟且偷生? 而且,犯下重罪的罪犯会成为通缉犯,像狗一样被追杀,最终被讨伐。 也就是说,在地下世界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家伙,扒掉那层皮,其实大多都是些不值一提的杂鱼。 当然,阿尔甘蒂尔亲自培养的孤儿暗杀者们个个都是实力强劲的人才,堪称孤儿量产机……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他们现在还处于成长阶段,如果在这种任务中战死,阿尔甘蒂尔也会心疼的。 还有,黑鹰之影的最后一张王牌,也就是那些效忠于阿尔甘蒂尔本人的王国骑士,根本不可能调出首都。 万一秘密调出来却死了,那可怎么办? 好几个休假或外出的王国骑士失踪,或者在完全不同的地方被发现尸体? 整个骑士团都会炸锅吧。 阿尔甘蒂尔把这差事推给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的实力至少也达到了王国骑士级别。 无依无靠,用起来方便,而且对外身份本身就是伪装,就算事情搞砸了死了,也不难处理后续。 对阿尔甘蒂尔来说,没有比我更好用的工具人了。 危险又麻烦的事情,本来就应该交给外包商去做。 更何况还是个能力出众,还能半价使唤的外包商?不用白不用,不用是傻子。 ◆◆ 「——事情就是这样,虽然很突然,但我们明天就得出发了。情况紧急。」 我把阿尔甘蒂尔寄来的信和包裹整理好后,去找贝洛伦夫人,告诉她我得去工作了。 我告诉她,帮我伪造身份的阿尔甘蒂尔,作为交换,让我去处理一件麻烦又棘手的差事。 「……这样啊。真遗憾,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教你呢。」 贝洛伦夫人明显流露出遗憾之情,叹了口气。她注视着我的蓝色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安和担忧。 就像把孩子送到水边的父母的心情……虽然不至于那么严重,但至少也有一半的程度吧。 「是啊,我也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但是,契约就是契约,没办法。」 我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表现出十足的遗憾。 我其实很想带上贝洛伦夫人一起去讨伐深渊祭司,但可惜不行。 贝洛伦夫人虽然退休了,但曾经也是实力强劲到被提名副团长的王国骑士。 像她这样的战力如果要离开住所,必须向首都发送信函,报告目的地和途经地点,并获得许可。 说是为了防止这种级别的战力被某些人招揽,然后秘密作恶。 所以我只能放弃了。 这可是秘密暗杀行动,要是把目的地都泄露出去,还算什么秘密? 我敢保证,不出多久,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事。 都知道前王国骑士贝洛伦·埃斯特尔夫人晋升为高级骑士,并讨伐了深渊祭司加纳格尔。 那样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王国怎么可能放任高级骑士这种级别的战力退休?肯定会想方设法让贝洛伦夫人重新入伍,然后把她扔进深层地牢。 更糟糕的是,失去猎物的海德曼可能会带着洗脑剑来找她算账。 如果能洗脑一个高级骑士供自己驱使,对他来说可是好处多多。 那样的话,我就只能把海德曼碎尸万段,撒遍山河,来祭奠MTR的亡魂了。 虽然会因为弑杀王族和勇者而声名狼藉,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关我屁事?爱咋咋地。 看到那种情况还能忍,那还是人吗? 抢走同伴就抢走吧,抢走老妈,那可是丧尽天良的畜生才干得出来的事! ……总之,因为这些原因,我不能带贝洛伦夫人一起去讨伐加纳格尔。 ◆◆ 那天晚上。 「稍等一下,可以吗?」 我正在为明天一早出发做准备,收拾行李的时候,贝洛伦夫人敲门走了进来,递给我一个东西。 「拿着,送你的礼物。」 「这是……?」 我惊讶地微微张开嘴,接过她的礼物。 「埃德尔穆特,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埃斯特尔家族的传家宝。」 那是一把剑。 一把有着金色十字护手和一手半长手柄的,造型简洁而精致的双手剑。 银灰色的剑身看起来比钢铁轻盈,却比钢铁坚硬锋利十倍不止,似乎还隐隐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这是用比黑铁更坚固的陨铁合金钢打造的。虽然陨铁含量不高,但除非被巨魔正面击中,否则很难折断。」 贝洛伦夫人微笑着解释了礼物的来历和性能。 「而且在锻造过程中,还烧掉了圣人的衣角进行祝福,因此剑身中蕴含着微弱的神圣奇迹之力。每天可以使用三次神圣屏障。」 也就是说,这是一把超级结实的剑,对不死生物有额外伤害,而且每天还能开三次圣盾。 「如果你现在用的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觉得你还是换一把新剑比较好。那把剑太破旧了。」 贝洛伦夫人这么一说,我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别在腰间的黑铁长剑。 长期放置而变得破旧的剑柄,失去光泽、乌漆嘛黑的剑格,还有到处都是缺口和钝痕的剑身。 呃,这也配叫剑? 和贝洛伦夫人送我的埃德尔穆特相比,我的黑铁剑简直就是垃圾。 当然,如果扔给铁牌或铜牌级别的冒险者,他们也会感恩戴德地收下这堆垃圾。 「怎么样,喜欢吗?」 贝洛伦夫人指着埃德尔穆特,笑着问道。 喜不喜欢? 那当然喜欢啊。 除了一个问题。 「呃……那个……谢谢您。但是……」 「但是?」 「这可是传家宝,我收下真的好吗……?」 家族的传家宝,我和埃斯特尔家族又没有血缘关系,真的可以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要是普通的东西,我还能厚着脸皮收下,但这东西太好了,我良心不安,都不好意思收。 「你在说什么呢?我说是礼物,但没说要完全送给你啊?」 大概是我的窘态让她觉得好笑吧,贝洛伦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那,那我得还给您吗?」 「当然啦。等你完成了殿下交给你的任务,平安无事地回到这栋宅邸,再把它还给我。记住,要毫发无损地回来。」 贝洛伦夫人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笑了。我的身高和她差不多,所以这个姿势看起来有点滑稽。 「如果你带伤回来,我可不收哦?所以,如果你觉得这礼物让你有负担,那就别受伤,明白吗?」 说是借给我,要我还给她,其实只是句玩笑话。 她送我的这份礼物中,包含着她对我的担心和关切,希望我平安无事,一定要回来。 「……嗯。我会小心的。」 我微微低下头,轻声回答。 「母亲。」 用我能表达的最大敬意。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1) 告别了贝洛伦老爷的宅邸,那里已经像我的第二个家一样舒适又让人依恋。我们朝着阿尔甘蒂尔信上写的目的地出发了。 目的地是斯维纳兰特,一座环绕着巨大湖泊而建的环形城市。 「那个叫加纳格尔的深渊祭司就藏在那儿吗?」 「不是在城里,而是在城郊的遗迹里。如果藏在城里被发现了,就没地方跑了。」 「说的也是……」 芙蕾德点了点头。 如果城防队封锁了城墙,藏在里面的人就真成了瓮中之鳖。 脑子没坏掉的话,当然会选择城外作为藏身之处。 虽然说加纳格尔的智商跟小孩似的,但他手下的人可不都是傻子。 「那我们……」 「先进城休息一下,等『影子』的人联系我们,再开始行动。信上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喜欢那个王子。」 芙蕾德撅着嘴抱怨道,一脸不爽,显然对阿尔甘蒂尔那种摆明了利用我们的态度非常反感。 「我也不喜欢。但有什么办法,人家对我们有用,只能忍着呗。」 我从后面紧紧抱住芙蕾德,安慰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被当枪使确实有点不爽,但比起其他选择,阿尔甘蒂尔这边至少还算不错。 他至少是个会付钱的主。既然横竖都是被利用,那好歹也得找个给钱的冤大头吧。 「不爽就先忍忍吧。反正以后也不用跟他见面了。为了我们的未来。」 「希尔德你都这么说了……嗯,我会忍的。」 芙蕾德甜甜地笑了。 她似乎很喜欢这种背靠在我身上的姿势,不停地用后脑勺蹭着我的胸口。 「嘿嘿嘿……」 嗯……有这么舒服吗……? 我不太明白。平时蹭蹭还算柔软,现在我穿着盔甲,她把头靠上来应该只会觉得硌得慌吧。 算了,她喜欢就好。 我像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盯着蹭我胸甲的芙蕾德,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转过头去。 我握着缰绳,霜雪覆盖的马鬃毛在风中飘动。 因为路途遥远,我们弄了匹马来骑,但我们待的那个穷乡僻壤能弄到的马,也就只有一匹黑毛驮马。 所以我让芙蕾德坐在我前面,我半搂着她,一路前进。 我还有点担心这匹乡下买来的驮马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不过芙蕾德很轻,它居然还挺得住。 也可能是这马本身就比较高大吧。 它脚踝附近的毛是白色的,像穿了双袜子似的,所以我给它起了个名叫「袜子」,芙蕾德说这名字太土了。 ——那你来取个名字吧。你想叫它什么? ——嗯……「黑色风暴」怎么样? ——……我觉得更土了。而且太长了。 在一番互相吐槽对方取名品味的惨烈讨论之后,这匹驮马的名字最终定为施瓦茨,意思是黑色。 毛是黑色的就叫「黑家伙」,想想还真是种族歧视呢。 要是林肯知道了,会不会提着斧头来砍我们? 不过这里没有林肯,而且我觉得那位老兄应该也不会想着解放马匹吧。 除非他是那种把马当人看的马痴。 ◆◆ 总之,我们白天骑马赶路,晚上找个山洞露宿,朝着斯维纳兰特前进。 路上要是碰巧遇到村庄,就在旅店里好好睡一晚。 这趟旅程简直不能更太平了。 因为有防侦测头盔、阿尔甘蒂尔准备的染发魔法道具,还有菲恩希尔德的身份牌,我们不用躲躲藏藏。 或许是因为这头跟布伦希尔德通缉令上完全不同的乌黑秀发吧,就算我把头盔摘下来,也没人认出我的真实身份。 当然,就算没被认出来,我这副尊容还是挺引人注目的,所以除了睡觉和洗澡,我一直戴着头盔。 就这样过了六天。 再过两天就能到斯维纳兰特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回荡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尖叫……?好像有人在打架?」 「是啊。要绕路吗?」 我拉住缰绳,让施瓦茨停下,仔细听着尖叫声,判断情况。 「哈哈哈哈!早叫你把女人和马车交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喂喂!小心点射!这可是难得碰上的带女人的商队,别给弄砸了!」 粗鲁的语气。只听了两句,我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是山贼。」 「是山贼呢。」 前面那伙好色山贼,看来正在对一支倒霉的商队「营业」呢。 「怎么办?绕路的话大概得多花半天时间。」 我活动了一下脖子,询问芙蕾德的意见。是绕开山贼,还是直接正面突破。 「呃,嗯……如果是山贼的话,那、那个……应该要讨伐吧……?」 芙蕾德扭过头,偷偷瞄着我,说出了一个很符合勇者身份的答案。 但她同时也在观察我的脸色,感觉如果我拒绝的话,她也会无奈地选择视而不见。 虽然这样会让她良心不安,但她更在意我的想法。九十分的答案。 勇者想对山贼视而不见,扣五十分。把我放在第一位,加四十分。 我轻轻捏了捏芙蕾德的脸颊,笑了。 「当然要管。见死不救,还算什么骑士?」 说着,我轻轻一甩缰绳,朝着传来叫骂声和金属碰撞声的山路走去。 几十秒后,在施瓦茨全速奔驰的马蹄声中,我们看到了那伙山贼和与他们对峙的一小队商队。 山贼大概三十人。商队加上护卫一共十三人。 还有尸体……六具。 两个被射成刺猬的脚夫,还有四个被砍死的山贼,像垃圾一样散落在狭窄的山路上。 「芙蕾德!」 「我先上了!」 我猛地一拉缰绳,芙蕾德就像等候多时一样,立刻飞身跃向敌人。 她手里紧握着贝洛伦老爷……不,是母亲送给我的那把黑铁大剑。 「什么、什么东西?!」 「小丫头?哪儿飞出来的……!」 突然杀出的程咬金让山贼们大吃一惊,纷纷调转矛头,朝芙蕾德射箭。 「hiaaaaa!」 芙蕾德在空中猛地旋转,用披风挡开箭雨,然后像陨石般落下,一剑将一个山贼劈成两半。 轰隆一声巨响,大剑狠狠砸在地面上,鲜血飞溅而出。 山贼的尸体裂成两半,倒向两边。 那家伙的内脏还没流到地上,黑铁剑身就如同闪电般弹起,划过旁边另一个山贼的腰部。 「马克——!」 「我操,这小疯子!」 两个山贼瞬间变成四块,吓得其他人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后面!后面还有个!骑着马,穿着盔甲……!难道是骑士?!」 一个山贼像是要躲避那恐怖的景象似的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了我,我正勒住施瓦茨。他指着我,吓得浑身发抖。 在这穷乡僻壤靠打劫为生的家伙,实力撑死了也就铁牌冒险家水平。对他们来说,「骑士」这个词跟「死神」差不多。 要是有一百来号人,或许还能仗着人多势众拼一把,但区区三十人,根本不够看。 除非是些不要命的疯子,否则看到骑士出现,肯定都会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 「别怂!不就是个穿盔甲的小娘们儿吗!刀剑无眼,照样得死!」 「对、对!那盔甲还没穿全呢!瞄准腿,瞄准腿!」 还真是不要命的疯子。 大概是情况太紧急,头盔的防侦测魔法失效了。他们似乎把我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们才会鼓起勇气——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向我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山贼从施瓦茨背上跳下来,挥舞着双手斧朝我冲过来。 「真蠢。」 我嘲笑着那慢得要死的攻击,挥出左拳。既然都这样了,就拿他们来练练「业」的发动吧。 眼中闪过一抹蓝光。蕴含着「业」的力量和最小输出的「强腕」的拳头,如同闪电般击出。 ——咔嚓! 我的拳头像捏碎饼干一样击碎了斧柄,然后狠狠地砸在了山贼的脸上……或者说,是穿透了。 ……呃,我不是故意的。 被打的山贼还没反应过来,我自己先懵了。 因为我的左臂,现在正插在山贼的脸上,一直到手肘附近。 他的眼睛、鼻子、头盖骨和大脑都被彻底搅碎,后脑勺上也开了一个大洞。 「咕噜……呃啊啊……」 舌头上方被开了个洞的山贼发出怪异的呻吟,浑身抽搐。 他张开的嘴里不断涌出血沫,颤抖的裤裆也被染成了深色。 又脏又恶心,还散发着恶臭。 「呕。」 我厌恶地皱起眉头,一脚把他的上半身踹飞出去。 咔嚓咔嚓——肋骨全部碎裂的尸体飞了出去,撞到另一个山贼,然后滚落在地。 「呃……」 「呃呃……」 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山贼的尸体,准确地说是看着他脸上那个拳头形状的大洞。 一个不断流淌着内脏,还在抽搐的「洞穴人」。 要是脑袋直接被打飞了还好,但这只在脸上开了个洞,看起来不仅恶心,还透着一股诡异。 山贼们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啊啊啊啊!疯了,疯了——!」 「怪物!是杀人魔怪物!」 「hiaeee…!救命,救命啊——!」 他们有的吓得瘫倒在地,有的扔掉武器四处逃窜。 「呃……」 我尴尬地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拔出剑,朝他们冲了过去。 「啊啊啊啊!怪物追来了!疯狂的屠夫怪物!」 「为什么追我——!滚开!滚到那边去——!」 山贼们发出绝望的惨叫,吓得魂飞魄散。 有的甚至像半夜撞见鬼的小孩一样,直接吓晕过去,还有的哭爹喊娘,四肢并用地爬着逃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原本计划帅气地打倒山贼,拯救商人,以女骑士菲恩希尔德的身份闪亮登场。 结果我制造的场面根本不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而是一场充斥着尖叫和惨叫的恐怖片。 「呜哇……!快、快逃……」 ……连商人都跑了。 商人们非但没有过来道谢,反而丢下马车,朝着跟山贼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那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让我觉得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也能打赢这场仗。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2) 「你听说了吗?芬伍德森林里出现了个可怕的怪物!」 「怪物?得了吧,又是大惊小怪。上次马克那小子被一只哥布林吓得屁滚尿流,还以为世界末日了呢。」 「不,这次是真的!你听我说完!」 距离斯维纳兰特一天路程的小村庄里,一家简陋的酒馆中。三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壮汉正一边灌着啤酒,一边大声闲聊。 据说芬伍德森林里出现了一只凶恶的怪物。 我坐在酒馆角落的桌子旁,一边用勺子舀着难以下咽的炖菜,一边悄悄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就像那个一脸无所谓的村民说的那样,在森林里游荡的怪物通常都是些弱鸡的低级货色……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虽然非常罕见,但偶尔也会有比巨魔更强大的怪物从地下城里跑出来四处游荡。 那大概是因为……冒险者们在和地下城BOSS战斗到一半的时候逃跑了? 通常情况下,他们会逃跑失败,死在地下城里。但如果侥幸逃脱,BOSS怪物也会追着他们跑出来。 十有八九,BOSS会先把冒险者们都宰了,然后再回到地下城。但剩下的两成,会变成野生怪物在地下城外自由活动。 我记得设定大概就是这样。 总之,从地下城里跑出来的BOSS怪物对附近的村庄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就好比一只巨魔突然出现在一个只能对付哥布林的村庄里大肆破坏。 当然,这种怪物充其量也就只有中层地下城的水平,很快就会被冒险者或骑士讨伐……但那时候,估计已经有一两个村庄被夷为平地了。 所以,就算村民们大惊小怪,听听也无妨。 如果真是个危险的怪物,我可以在回程路上以菲恩希尔德的名义干掉它,还能提升一下名声。 于是我继续听着他们的闲聊。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据说那怪物杀了三十多个人。它全身覆盖着黑色的甲壳,头就像一团雾一样模糊不清,眼睛的位置燃烧着两团蓝色的火焰!」 ……亡灵? 巧合的是,我认识的怪物中,有一个和这个描述很像。 「无头骑士」。 虽然外形和无头骑士很像,但无头骑士是被斩首的尸体重新站起来行走,而这个怪物是空的盔甲里寄宿着怨灵的幽灵型亡灵。 如果你有能伤害到幽灵的方法,那对付它并不难。但如果没有,它可比巨魔难缠多了。 ……出现的怪物比我想象的要危险啊。 虽然对我跟芙蕾德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冒险者想要讨伐它,至少得是带牧师的银牌级队伍才能保证安全。 看来我得现在就去找它,而不是等回程路上了。 「而且那怪物不仅长得吓人!」 那个男人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啤酒,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 其他男人似乎也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认真听着他的讲述。 「那怪物会和一只像人一样大的食人乌鸦一起出现,像幽灵一样飘来飘去,用手臂上的嘴巴刺穿人的脑袋,吃掉里面的东西!据说它已经吃了好几十个人了……!」 「我的天,真是个可怕的怪物……!」 「吃掉脑袋?老天,就算死我也不想这么死……」 等等,什么情况? 这描述有点不对劲。用手臂吃掉脑袋?我认识的无头骑士可不会干这种怪事。 难道只是长得像,其实是完全不同的怪物?它吃人脑,说不定和加纳格尔有关—— 「呃……那个,我说……」 就在这时, 坐在我对面的芙蕾德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然后低声说道: 「那该不会,是在说我们吧……?」 「啊。」 我恍然大悟,手里的勺子停在了半空中,嘴巴也张成了O型,发出一声低吟。 我真是想太多了。村民们谈论的怪物根本不是什么无头骑士。 身穿黑色盔甲,戴着干扰感知的头盔,用手臂贯穿强盗的脑袋,直接开了个洞的家伙。 换句话说,就是我。 ……真是无语。 估计是那些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到处散播我的故事……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难免会夸大其词。 添油加醋的传闻传播开来,经过一点点的歪曲,一个下手狠辣的女骑士的故事,最后变成了怪物的故事。 还好没听说领主或教会正在组织讨伐队。 虽然有可能会有听到传闻的冒险者找上门来,但等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宅邸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应该吧? ◆◆ 第二天傍晚。我和芙蕾德一大早就出发了,在日落前抵达了斯维纳兰特。 「菲恩希尔德·埃斯特尔……西格芙蕾德……好的,确认无误。欢迎来到斯维纳兰特。」 不愧是有一定规模的城市,坚固的城墙环绕着整座城市,身穿重甲的卫兵严密把守着东南西北四个城门。 以前我根本不敢想能进这种地方。 别说在得到干扰感知的头盔之前,就算得到了,我也会尽量避开这种戒备森严的城市,以防万一。 但是,多亏了阿尔甘蒂尔提供的染色魔法道具和伪造身份牌,我现在可以自由出入这种大城市了。 虽然不用启动干扰感知魔法,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戴着头盔遮住了脸。 「这就是,斯维纳兰特……」 进入城内的芙蕾德兴奋地四处张望,一刻也停不下来,脸上满是赞叹。 我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在我看来,作为一个著名的旅游胜地,这座城市确实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 湖畔城市斯维纳兰特。 位于城市中心的巨大湖泊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金黄色,仿佛怀抱着黄金一般。整洁的道路和粉刷成白色的建筑物在水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小船在湖面上漂浮,小鱼儿不时跃出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坐在湖边的老人们把鱼竿放在一旁,悠闲地抽着烟斗。一群孩子在湖边嬉戏打闹,溅起阵阵水花。 他们不冷吗?这里可是北方啊。 我向在冰冷的湖水中游泳的孩子们表达了敬意,然后把目光从湖边转向了街道。 「独一无二的斯维纳兰特特产!湖猪肉串!」 「租船啦!两个小时三个银币!和恋人一起来的话,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旅行者们!如果要找住宿的地方,就来我们旅馆吧!每人两个银币!两个小时内免费提供啤酒!」 街道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尽管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广场上仍然挤满了行人和商贩。 衣着华丽的女士在饰品店的橱窗前流连忘返,穿着粗糙盔甲的冒险者和恋人打情骂俏,挥舞着手臂。 虽然贵族区和平民区分得很清楚,但无论什么身份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里简直像另一个世界。 我以前见过的城市大多死气沉沉、阴森恐怖,或者充满戾气。而这里,就像抽卡游戏里泳装活动举办地一样,明亮又充满活力。 「呜……人好多,好吵……头晕……」 「是啊,乱哄哄的。」 贝斯皮安的冒险者公会也没这么多人。这里热闹喧嚣的气氛让我很不适应。 「找个旅馆休息一下吧。组织的人应该会主动联系我们。」 信上也是这么写的。找到指定的旅馆,把信封里的羽毛插在窗户上,然后等着就行。 「嗯,好啊……那,我们去哪儿……」 「等等,旅馆的名字是……『溺亡的凯尔派』。好像就在那边。」 「呃……凯尔派什么?这什么鬼名字?」 芙蕾德一脸懵逼地歪着头。 「就是啊,这名字真怪。」 我也这么觉得。凯尔派是引诱人类落水溺死的怪物。 把这个名字用在湖边的旅馆上就已经够奇怪了,前面还加个「溺亡的」,就更诡异了。 感觉就像把妓院命名为「染上性病的兽人窝点」一样。 真想知道是哪个疯子给自己的旅馆起了这么个名字。感觉客人来了看到这名字,都会觉得晦气,扭头就走吧。 或者,这就是他的目的? 如果这家旅馆本来就是「影子」的联络点,那普通客人越多,就越碍事。 「算了,这名字够独特,应该不会错过。走吧。」 我拍了拍芙蕾德的肩膀,朝信上写的地址走去。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一家破破烂烂,随时都可能倒闭的旅馆出现在我们面前。 「呃……」 不用进去,光从外面看就能感觉到脏乱差,估计这附近的老鼠都聚集在这里了。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我不禁叹了口气。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3) 不出所料,旅店里面脏得像猪窝。 - 吱!嘎吱! 地上散落着碎盘子,桌子上积满了灰尘,老鼠在墙上的破洞里窜来窜去。 万幸的是,味道不算太刺鼻,勉强还能忍受。 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客人,所以也没什么机会制造异味吧。 旅店里的臭味通常来自懒得洗澡的住客、吐得满地都是的醉鬼,以及忙着造人的情侣们。 「双人间……一张床……带窗户的房间。二楼第二个房间。20个铜币。」 房价倒是挺便宜的。在这个地方,一晚20铜币跟免费没什么区别。 大概是因为这家旅店既不提供餐食,也不提供酒水,甚至连澡盆都没有吧?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算下来也不算很便宜。 算了,反正等我和组织成员接头完就会离开,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上了二楼,打开了左边第二个房间的门。 - 嘎吱。 和破旧的走廊不同,房间里意外地干净。不过嘛,不愧是廉价旅馆,里面只有一张孤零零的草席床。 「唉,这也算床……?如果要在这里待几天,最好还是换一家旅馆吧。芙蕾德,你也这么想吧?」 「没错!旅馆至少应该有浴室吧!」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任务要花多久,但如果今天明天完不成的话,看来得换个地方睡觉了。 最好是那种有暖气、有饭吃、床还很软的正经旅馆。 当然,就算这种破旅馆也比露宿街头强……但我们又不缺钱,干嘛要委屈自己? 贝洛伦大人给的旅费,足够我们在有柔软羊毛床和私人浴室的旅馆里舒舒服服地待上一周了。 虽然我并不打算真的那么奢侈,但如果要在这里待上几天,至少也得找个比这里好点的旅馆吧。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先休息一下吧。也做好战斗准备。」 「今天就要开打了吗?」 「不好说,得先见了阿尔甘蒂尔的手下才知道。」 我按照事先的约定,在窗台上插了一根羽毛装饰,然后把武器和盔甲摆出来进行保养,等待「黑鹰之影」的组织成员来联系。 我忙活的时候,芙蕾德就在旁边检查她包里的补给品。药水、绷带、应急食品和匕首之类的。 不知道是因为在勇者队伍里的经验,还是因为当了这么久冒险者的经验,她检查补给品的姿势一丝不苟,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 夜幕降临。 晚饭随便对付了一口,我开始有点后悔没买那条湖猪肉了。 - 笃笃。 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轻轻敲了敲窗户,示意我让他进去。他伸出的另一只手上戴着一枚雕刻着黑鹰图案的戒指。 终于来了。 虽然他戴着兜帽和面罩,看不清脸,但从那枚戒指来看,他肯定是黑鹰之影的组织成员。 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得保持警惕。万一是杀了组织成员冒充的呢? 「芙蕾德。」 我偷偷给芙蕾德使了个眼色,让她做好戒备,然后走到窗前打开锁。 「打扰了,克里姆希尔德大人。」 我打开窗户后退了几步,那个男人像滑行一样溜了进来,一只手抚胸行礼。 看来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是阿尔甘蒂尔告诉他的吗?既然他知道,那就没必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暗号了。 「你叫什么名字?」 「呃……叫我埃德加就行。」 一听就是假名。 话说回来,我的名字也是假的。干这种事,用真名纯属脑子有病。 「我,我叫西格芙蕾德!」 ……拜托,芙蕾德。你这么说,我算什么?这不等于说勇者大人脑子有病吗? 「呃……嗯,你好,西格芙蕾德大人。」 看吧,埃德加那家伙也用一种「这什么情况」的眼神看着我们。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能不能看点气氛」。 「唉……芙蕾德,过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示意芙蕾德到我身边来。 芙蕾德点点头,从房间角落走到我身边站定。她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握着黑铁大剑的剑柄。 那意思很明显: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她就立刻把对方从头顶劈到胯下。 「别浪费时间了,说正事吧。我已经按照指示来到这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好的,首先是这个……这是那位大人给您的指令。」 埃德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那位大人还真喜欢写信。这种事口头交代一下不就行了?」 我用戴着护手的 手接过信,借着月光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让我看看…… 『亲爱的哈罗德先生,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呢?每当月光皎洁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浑身燥热难耐……』 …… 等等,这是什么鬼?什么暗号吗?” 「啊?!呃,我拿错了!指令不是这个,是这个……」 埃德加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另一封信。 怪不得感觉不对劲,原来不是暗号,只是普通的私人信件。居然还收情书,日子过得真滋润啊。年轻真好。 我接过埃德加新递过来的信,快速浏览了一遍。 - 沙沙。 咦,这不是一封,而是两封信。 接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封,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两封信叠在一起。 让我看看…… / 哈罗德!你最近怎么不联系我了?难道你打算夺走我的第一次之后就始乱终弃吗? / ……什么鬼。这封信好像也跟指令没什么关系。 而且和刚才那封信的笔迹也不一样。 「……这封信好像也是私人信件。」 我把那封「如果不联系我就派私兵去找你」的恐吓信叠好还给了埃德加。 埃德加接过信的时候,瞳孔地震般地颤抖着。那眼神就像发性感自拍的小号被部长发现了的女职员一样。 虽然埃德加是个男的。 而且还是个脚踏两只船的资深海王刺客。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个出身名门的小姐。 「看来你很受欢迎啊。」 这日子过得真他妈潇洒。身为秘密组织的刺客,这样真的好吗?与其说是羡慕,不如说是无语。 「我……我知错了……」 埃德加低下了头。我明明没有责怪他,但他好像觉得我在责怪他。 也是,毕竟是在上司面前暴露了混乱的私生活,肯定很尴尬。不过这跟我没关系。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刺客是劈腿还是劈八条腿,关我屁事。 芙蕾德偷偷瞥了一眼信的内容,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埃德加,但我真的觉得无所谓。 比起这个,看最后一封信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封信肯定是阿尔甘蒂尔的指令。 当然,如果这封信也是情书的话,我想我也会用和芙蕾德一样的眼神看着埃德加,心想:这小子真是个傻逼。 / 接头完成了吗,克里姆希尔德?讨伐作战的具体执行由你现场决定,但有一些你必须知道的信息,所以看一下这封信。 / 还好,最后一封信确实是阿尔甘蒂尔的指令。 或者说,与其说是指令,不如说是私人信件? 信上的内容不是关于这次作战的详细计划,而是关于我个人的一些信息。 比如冈瑟回到勃艮第的消息,以及我委托他办的事情的后续处理等等。 根据信上的内容,我卖给他的驱魔反天会计划彻底失败了。 莱茵王国军队一直在追查他制造的「假布伦希尔德」,根本没靠近边境,意识到计划失败的深渊祭司们也各自散伙,准备下次再找机会。 而且他们好像还不是乖乖散伙的,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们似乎因为作战失败的责任问题起了内讧。 真是群乌合之众。虽然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同伴意识。 总之,在这些各自逃回藏身处的深渊祭司中,排名第三的加纳格尔很不走运地遇到了海德的队伍,被打得落花流水。 虽然他侥幸逃脱了,但在慌忙逃窜的过程中留下了痕迹,被黑鹰之影发现了。 海德也在追踪他的踪迹,正朝着斯维纳兰特赶来,但中途出了点意外,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 也就是说,我得在海德到达之前干掉加纳格尔然后溜之大吉。看来我及时赶来是对的。 就算我骑马过来,也只有大概三天的时间来完成任务。如果我优哉游哉地走过来,估计就只能干瞪眼了。 ◆◆ 对了,信里提到的假布伦希尔德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阿尔甘蒂尔找了个身手不错的女人,把她打扮成我的样子,利用完之后就杀了。 说是以赦免一个囚犯的条件让她帮忙的。 总之,这个假布伦希尔德把莱茵王国军队引到悬崖边之后,就死翘翘了。 说是引爆了阿尔甘蒂尔给她的「逃脱用魔法道具」(其实是自爆魔法道具),腰部以上都被炸飞了。真是够狠的。 多亏了他,莱茵王国现在以为我死了,甚至把我从通缉名单上除名了。 这到底是该感谢他,还是该说他太过了? / 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把你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了我在魔塔的朋友。要是她因为想要复仇而闹事就不好了。 / 他还真是考虑周全。 因为他担心魔塔的魔法师会因为复仇心而闹事,所以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艾米。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4) 加纳格尔·佩坦原本是邪教「深海教团」的大主教。 一个破邪教,还装模作样地搞什么主教、大主教的头衔,真是滑稽。不过,越是这种货色,就越喜欢那些听起来唬人的名号,不是吗? 他们也一样,只不过加纳格尔在这方面尤其执着。 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和力量,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接受深渊的祝福。 「结果不太理想。加纳格尔吸收了过量、过深的深渊祝福,导致身心都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和崩溃。」 他的肉体变成了可怕的模样,智力也下降到了孩童的水平。 这就是加纳格尔为了获得力量所付出的代价。他自己肯定也没料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他毕竟用这股力量吞噬了所有上级,当上了教主,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吧? 虽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愚蠢又冲动的怪物,就算当了教主,实际上也不过是个象征性的摆设,但好歹也是个教主嘛。 驱魔反天会在吸收加纳格尔之后,深海教团便成为了反天会的一个下属组织,并逐渐壮大。 虽然这个邪教自身的战斗力很弱,但规模在反天会内部却是首屈一指的。 尽管女神教团的异端审判官和海德曼摧毁了他们的不少分部,但仍有许多秘密分部遍布赫尔沃尔各地。 「这座城市,斯维纳兰特,也有他们的分部。」 埃德加一边讲解作战计划,一边指着桌上的地图。 「他们胆大包天地伪装成妓女、按摩师等,用药物引诱游客入教。还有一些人经营着旅馆和酒馆。」 真够阴险的。把不知情的游客用毒品和春药迷倒,让他们离不开教团,真是恶心。 「你们知道这些事,却放任不管?」 「他们不过是些小喽啰。总不能因为鱼饵恶心,就不用鱼饵钓鱼吧?」 他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放任不管,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利用这些分部。 摧毁一个分部并不能让深海教团覆灭,要是出于廉价的正义感轻举妄动,只会白白损失一个可以利用的分部。 「…我明白了,跳过这个问题吧。」 虽然我不喜欢这种做法,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跟一个暗杀组织的杀手谈道德,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我想严格遵守道德伦理,我就应该去做神父,而不是杀手。 「所以,我们要攻击那些地方吗?」 「不,我们要去这里,地图左边这片空白区域。」 埃德加摇摇头,指着地图边缘的一小片山区。他说我们的目标就藏在那里。 「行动时间是明天午夜。做好所有准备后,穿上这些,午夜时分在那里集合。」 埃德加从背包里拿出两件斗篷和一个面具递给我们。 黑色的斗篷上覆盖着羽毛,像是模仿黑鹰的造型,还有一个只有眼孔的金属面具。这就是黑鹰之影的制服。 「那么,到时见。」 我接过斗篷和面具,埃德加将手放在胸前,礼貌地行了个礼,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虽然做事有点不靠谱,但作为阿尔甘蒂尔的杀手,他的身手确实敏捷。 也难怪他会参与讨伐深渊祭司的行动。 与只会骗人和使用死灵术的休·卡斯瓦尔,以及严重依赖怪物军团的奥尔德·岑贝尔不同,加纳格尔本身就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 一天过去了。 我和芙蕾德吃完晚饭后就离开了城市,确认太阳落山后,便前往埃德加所说的集合地点。 我们用黑色的羽毛斗篷和兜帽遮住全身,装备着从武器店买来的钢制长枪和母亲给我的埃德尔穆特。 大约晚上九点,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大概就在这附近吧?这地方很适合藏身。」 「也很适合监视。」 的确。 我转过头,透过面具环顾四周。 坍塌的断壁残垣,茂密的树木,悬崖般的岩石峭壁,以及灌木丛中隐约可见的小洞穴。 明亮的月光被树木和山丘的阴影遮蔽,周围一片漆黑。 如果白天来的话,这里应该还挺有诗意的……但现在是晚上,而且太安静了,不但没有诗意,反而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感觉随时都会有亡灵或森林女巫之类的玩意儿跳出来。连一丝虫鸣都听不到,更增添了一份诡异的违和感。 「…我们先到上面去等着吧。我们来得有点早。」 我压低声音,指着埃德加提到的那座岩石山丘。他说我们要在那里监视周围的情况,等深渊祭司出现就立刻发动袭击。 上来一看,果然,这里植被茂密,视野开阔,非常适合监视山下的情况。 「果然,还没人来……」 「等等就会来了。」 我们趴在地上,藏身于灌木丛中,一边俯瞰山下,一边等待阿尔甘蒂尔的手下到来。 等了足足两个小时。 「……」 「……」 …早知道就不来这么早了。 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等两个多小时,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聊。 如果能聊聊天还好,但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我们必须尽量少说话。 - 唰。 「…约定的时间是午夜,克里姆希尔德大人。」 又过了十多分钟,黑鹰之影的战斗员们才抵达山丘。 昨天见过的埃德加,还有他身后站着的一个男人。在男人身后一米处站着十七名像是他手下的杀手。 一共十九人,这就是讨伐加纳格尔的全部人手。 而且真正的战斗力只有埃德加和那个男人。 剩下的十七人只是辅助战力,用来对付加纳格尔的护卫——那些邪教徒。 仔细一看,确实,除了埃德加和那个男人,其他人看起来都不怎么样。 那个男人好像叫贝纳姆?据说他以前是女神教团的,但不是圣骑士或神父。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被当作杀手培养?是教团秘密清除敌人的特务部队——银密圣职使徒会的杀手。 他居然能从那里脱身。银密圣职使徒会的存在本身就是机密,所以只有死人才能退休。是阿尔甘蒂尔把他弄出来的吗? 总之,他和埃德加是这群人里仅有的两个能打的。 实力大概相当于骑士中的精锐下位水平吧。虽然正面打不过王国骑士团的普通骑士,但如果时机合适,应该能暗杀他们。 对付加纳格尔的话,这点人手似乎不太够……不过,我和芙蕾德也只能尽力了。 「那么,现在……」 「我们得等那边发出信号。」 埃德加指着远处斯维纳兰特的方向趴了下来,像是在等待点燃讨伐行动的烽火。 贝纳姆也在稍远的地方趴了下来,剩下的十七人则下山分散开来。 十多分钟后, 斯维纳兰特各处燃起了小小的火焰。 这是行动开始的信号,是城市各处深海教团据点被焚烧时燃起的烽火。 藏身于这片山区的加纳格尔和邪教徒们应该也看到了火光。 一开始他们可能会以为只是些小火灾,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意识到自己的据点遭到了攻击。 然后呢? 为了躲避海德曼逃到斯维纳兰特,又因为担心危险而藏身于城外秘密据点的加纳格尔,看到这一幕会乖乖待着吗? - 隆隆隆……。 当然不会。 我听到岩石山丘某处传来低沉的震动声,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躲在秘密据点里的加纳格尔大人,正在亲自暴露自己的位置。 「…克里姆希尔德大人,我找到了。东北方向,那条长长的岩缝下面。」 埃德加拍了拍我的肩膀,略带兴奋地低声说道。 他说,加纳格尔误以为追杀他的海德曼已经追到了眼皮底下,所以放弃了藏身之处,逃了出来。 城里的据点本来就是诱饵,对我们和深海教团都是如此。 他们打算在据点留下痕迹,把海德曼引到那里,然后趁海德曼破坏据点的时候,从秘密据点逃走。 这个计划本身还不错。如果袭击据点的真的是海德曼,他们就能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他们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预料到还有第三方知道他们秘密据点的大致位置。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5) 「快跑!在那些家伙嗅到味儿追上来之前,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该死的王子…!」 「加纳格尔大人!这边!」 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声,岩石山丘的裂缝豁然洞开。从某个被魔法隐藏的避难所入口,一群身穿黑色长袍的家伙慌忙逃了出来。 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长袍下摆上布满了意义不明的暗红色纹样,他们脸上戴的面具像是章鱼的形状,下巴下面垂着长长的布条。 深海教团的邪教徒。和原作小说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没完没了地冒出来,跟哥布林似的?」 不愧是被称为无节制扩张的邪教组织,这帮邪教徒就像蛆虫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爬出来,没个尽头。 至少四十个以上。 大部分都是些乌合之众,但…其中有几个邪教徒看起来气势不凡。 不过,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王国骑士的手下败将罢了。 「那么…加纳格尔在哪儿?」 我一边悄悄地抽出背上的长枪,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山丘下的邪教徒。 当逃出来的邪教徒数量超过五十,接近六十的时候。 「咕…勇者,你又来了…?」 伴随着怪异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一个体型是其他人两倍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从岩石裂缝里走了出来。 就是他。 这家伙为了隐藏身份,也和其他邪教徒一样用兜帽和面具遮住了脸,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令人作呕的诡异不祥魔力像幕布一样笼罩着他的身躯,看到这还能认不出他的身份,那才叫怪事。 驱魔反天会的第三根手指,加纳格尔·费坦。 我在山丘上静静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长枪拉到肩后,瞄准了他。 ——咔哒。 冰霜之心,强腕,业之显现。 睁大的双眼中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冰霜之心喷涌出的极寒之气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超越肌肉极限的力量集中。通过业之显现进一步强化的艾森斯坦之枪尖,瞄准了毫无防备的深渊祭司的脑袋。 艾森斯坦的战斗兵器,瓦尔基里亚的秘传枪术。 朔风之枪。 旋转的钢铁长枪发出炮弹般的轰鸣,撕裂了空气。 ◆◆ 轰! 与用拳头贯穿山贼头颅时不同,这是将强腕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投掷。 爆裂的巨响甚至还没来得及回荡成回音,如同光束般射出的朔风之枪就径直命中了敌阵中心。 大地翻腾,喷涌出尘土,破碎的钢铁碎片如同暴风般席卷四方。 如同波浪般扩散开来的鲜血和碎肉。宛如巨人愤怒一击的巨响,将邪教徒的惨叫和哀嚎尽数吞噬。 威力超乎想象。 「…不会吧,一击就结束了?」 就连已经拔出涂黑武器,准备下山冲锋的埃德加和贝纳姆,都惊讶地回头看着我。 当然,我并不关心他们惊讶与否。 现在哪有功夫管那些,这可是决定这场战斗能不能轻松解决的关键时刻。 ——咔哒,咔哒…! 我启动了肩甲上的恢复术式,修复了因投掷反作用力而扭曲的肩膀,俯视着山丘下惨烈的景象。 加纳格尔是死是活?最好是一击毙命就好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我的人生哪有那么容易。 很遗憾,我的投枪似乎没能取走加纳格尔的性命。 虽然因为弥漫的尘土看不真切,但光听这充满愤怒的咆哮,就知道他还活着。 「加纳格尔大人!您没事吧!」 「威廉主教大人阵亡了!」 「敌袭!敌袭!保护教主大人!」 深海教团的邪教徒似乎也活下来了一半。反过来说,另一半都被我一枪送去见了阎王。 总之,既然第一次突袭半途而废,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上吧,芙蕾德!」 「是!」 我和芙蕾德一起跳下山丘。一边踩踏、抓握着山丘表面凸起的岩石,一边减缓下坠的势头。 与我们正面迎敌不同,埃德加和贝纳姆为了偷袭邪教徒,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潜入了黑暗之中。 纯粹的刺客埃德加爬到一个适合狙击的位置,掏出了一把小型弩弓;而出身教团的贝纳姆则唤起影子,像幕布一样裹在身上。 「 影子幕布。」 在女神教团内部,这被归类为「秘术」,其效果就是用影子包裹身体,融入黑暗之中。 可以说是女武神头盔上铭刻的透明化术式的低配版。 不仅只能在黑暗中发动,而且像处女之盔一样,一旦发起攻击,透明化就会解除,所以第一次偷袭之后就没什么用了。 换句话说,像现在这样敌人众多的情况下,干掉一个之后就得和剩下的正面硬刚了,不过…. 「算了,他们应该能应付吧。」 影子幕布的缺点,贝纳姆肯定比我更清楚,我没必要替他操心。 「在那里!就是他们刚才用了那个魔法…!」 「该死的王子走狗!」 …看来我也没工夫操心了。 快速散去的尘土中,仿佛有人大幅度挥舞手臂一般。 以被撕裂、切碎、散落一地的尸体为背景,三十八名邪教徒摆好了战斗架势,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普通的邪教徒三十名,主教之类的家伙七名,还有。 「咕啊啊啊啊!你们,是什么人——!」 一只手臂被炸得粉碎的巨人般的中年男人,深渊祭司加纳格尔·费坦。 我没有回答,而是拔出了剑。略微附着着圣力的银灰色长剑,祝福之剑埃德尔穆特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 遮蔽夜空的云朵随风飘散,倾泻而下的月光清晰地照亮了我的敌人。 「呃…!」 真他妈恶心。我皱着眉头,在心里暗暗呻吟了一声。 被面具和长袍遮掩的加纳格尔的真面目,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丑陋。 肥胖臃肿的身体,一根毛都没有的脑袋。 皮肤像鱼一样青灰,突出的两只眼睛大得吓人。眼珠就像被踢烂的蛋黄一样,半塌陷着。 然而,如果只是这样,他就不会被称为怪物了。顶多被嘲讽成被吊死的咸鱼罢了。 塌陷的眼珠根本不算什么。和其他部位相比,那简直可以算作个性了。 「嘿,没有海德曼?那,你们,我要吃了…!」 他光滑的脑袋闪闪发光,死死地盯着我们。不,与其说是光滑,不如说是尖尖的脑袋? 加纳格尔的前额像戴了皇冠一样尖锐。因为他那像落在水面上的水滴一样张开的颅骨。 甚至连变黑的脑髓都清晰可见。感觉他一低头,脑浆就会洒出来似的。 这还不算完。 鼻子还算正常,但上嘴唇以下到脖子都被撕裂了,里面不是牙齿和食道,而是粗壮的触须像胡须一样垂下来。 赋予他「吞脑者」称号的深渊触须。 像章鱼腿一样蠕动着,滴着粘稠的体液,光是看着就让人生理性地感到厌恶,浑身发毛。 脑袋都这副德行了,身体还能好到哪儿去? 他那身华丽的礼服,像外套一样披在身上,露出的胸腹却异常半透明,里面不是内脏,而是黑色的体液和无数的脑子。 设定上,这应该是他吃掉的受害者的脑子吧? 名副其实的缸中之脑。除了用魔力刺激代替电刺激之外,没什么区别。 「…啊,我想回家。」 盯着这玩意儿看,我已经开始想念埃斯特尔家的豪宅了。 我在想,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才在这鬼地方和这种怪物厮杀?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我的双眼里已经闪烁着蓝色的光芒,死死地盯着他。 「来,过来啊啊啊!」 下一刻,加纳格尔发出孩童般的怪叫,仅剩的一只手臂朝我们伸了过来。 ——唰啦啦啦! 他的手臂像橡胶一样伸长,变成了十几条触须,像鞭子一样挥舞起来。 加纳格尔的四肢并非人类的肢体,而是将粗壮的触须捆绑在一起,伪装成人类的四肢。 所以即使被砍断也能再生,还能伸缩自如,不过…. 只要知道他会伸长这一点,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侧身一跃,挥剑斩断了他的半条手臂。这是预料之中的攻击,所以应对起来也很轻松。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掉以轻心。 「咕呜呜呜…」 掉以轻心?恰恰相反,从现在开始,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因为他的武器可不是什么伸缩自如的橡胶手臂,而是吸收了深渊之力获得的魔法。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6) 战斗开始于我斩断一条向我伸来的触手手臂。 「快帮帮加纳格尔大人!在那个王子过来之前,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艾莉安内的婊子们……!我要让你们生多少死多少,全部沉入深海,成为祭品!」 加纳格尔蠕动着触须密布的大嘴,发出一声凶猛的咆哮,与此同时,其余三十七名邪教徒也纷纷摆出战斗姿态。 长矛、利剑、战斧和法杖严阵以待,七名主教级别的邪教徒念诵着怪异拗口的祈祷文。 「Fhe『whgn ltulri』hagl clu'ph….」 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咒语。 然而,我并不需要费力去理解。 正如那句老话所说,获得许可比获得原谅更难,魔法也是一样,与其理解,不如直接干掉来得更快更省事。 而参与此次行动的「影子」们,对此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Ymunh—」 身披阴森长袍的深海教团主教正要向我伸出手指,释放深渊魔法,就在这时—— 噗嗤! 一支弩箭如光般飞至,贯穿了其中一名主教的喉咙。与此同时,如同幽灵般悄然出现的刺客们挥舞着匕首和短剑,疯狂砍杀着邪教徒。 「呃……」 「啊——」 「什么情况!这些家伙是哪来的……!」 邪教徒们乱作一团,被从身旁、背后袭来的利刃吓得魂飞魄散。 涂满剧毒的匕首刺入他们的侧腹,搅碎内脏;漆黑的短剑斩断脊椎;黑色的钢丝勒住喉咙,将其撕裂。 迅速、隐秘,如同机械般冷酷无情的突袭。措手不及的邪教徒们鲜血飞溅,纷纷倒地。 「是刺客!照明,快照明!」 「Sphaera Lucis!」 这些邪教徒里居然还有正经学过魔法的? 有人慌忙施展魔法,一颗纯白的球体骤然出现,将方圆十几米照得如同白昼。 原本打算在突袭后迅速撤离,藏身于黑暗中的刺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皱起了眉头。 既然四周都被照亮,再次隐匿身形已是痴人说梦。放弃二次突袭的刺客们选择了正面交锋,径直冲了上去。 「找到你们了,肮脏的老鼠们!」 「见识一下神赐予我们的恩惠吧!」 邪教徒们也不甘示弱,发出充满怨毒的怒吼,朝着刺客们迎面冲去。 长矛与利剑碰撞,火花四溅;短剑与战斧交错,血肉横飞。火焰箭矢划破空气,数条触手如同鞭子般疯狂挥舞。 刺客的鲜血和邪教徒的污血混杂在一起,将大地染成一片猩红。 ◆◆ 「真是的,砍也砍不完,没完了是吧?这群家伙难道是涡虫吗……!」 「希尔……啊,不对。克里姆希尔德小姐!要拔『那个』出来吗?」 「不,再等等!等他们的人数减少到无法逃脱的时候!」 「是!」 粗壮的触手如同鞭子般狠狠抽打着地面,将其砸得粉碎;在月光和魔法光芒的映照下,闪耀的利剑划破长空。 那壮汉灵活地扭动身躯,躲过了利剑的攻击,并用触手将我的盔甲击退。少女抓住机会,挥舞大剑斩断了触手,剑锋直指上方。 以二敌众的激战。 多亏了阿尔甘蒂尔的刺客们缠住了深海教团的邪教徒,我和芙蕾德只需对付一个敌人。 「啊,没用啊——」 ……好吧,虽然这一个敌人比其他所有敌人加起来还要危险强大。 深海教团的教主,深渊祭司加纳格尔·费坦。 这家伙对正在与他的手下们血战的刺客们毫不在意,眼中只有我和芙蕾德,像一头疯了的野象般猛扑过来。 他认为……不,应该说是本能地感觉到,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虽然因为深渊的祝福而智力下降,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还在吗? 也对,正是这种本能让他在半疯的状态下也能干掉前任教主,夺取教主之位。 ……嘛,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比起他失去理智,胡乱攻击,像现在这样只盯着我们两个打要轻松得多。 从那些正在与邪教徒战斗的刺客们的水平来看,如果加纳格尔的攻击目标是他们,估计他们中有一半人会立刻去见阎王。 唰! 我只是稍微分了一下神,再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被柔软又尖锐的触手堆满了。 这不是他再生出来的触手。 因为这些喷涌而出的触手的源头并非他的肩膀,而是从我身旁撕裂空间突然冒出的巨大而丑陋的嘴巴里。 《眷属之口》。 这是深海教团的主力魔法,能够在半空中召唤出一张巨口,并从口中喷射出锋利的触手。 「啧……!」 现在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用盔甲硬抗也不是个好主意,因为我记得原著里提到过,这个魔法带有束缚效果。 所以,我没有选择躲避或硬抗,而是目光灼灼地挥舞起了手中的利剑。 这不是比喻,我的双眼真的在燃烧。头盔下,我的双眸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哈啊啊啊!」 母亲的佩剑,埃德尔穆特,化作灰色的风暴席卷而出。 如同将父母的仇人碎尸万段般,我挥舞着利剑,一连串猛烈的攻击如同天罗地网般将袭来的触手尽数斩断。 绿色的体液和断裂的肉块四处飞溅,那失去舌头的怪物巨口紧紧闭合,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 「hiaaaaaa!」 在我挡下加纳格尔魔法的同时,芙蕾德已经冲到了他近前,与他展开近身搏斗。 「gua——!小鬼,真烦人啊!」 这家伙的两条手臂完全散开,如同鸡毛掸子般变成了数十条触手,四处挥舞,形成一张触手之网。 这猛烈的攻势,感觉至少需要二十只手才能招架得住。 然而,芙蕾德仅凭一把黑铁大剑,就将所有触手一一斩断、格挡、缠绕、粉碎,勉强支撑了下来。 「这,这……!」 看来用普通的大剑而不是圣剑终究还是力有未逮,她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勉强招架,斗篷也被撕成了碎片。 轰! 我猛地蹬地,纵身一跃,挥舞着埃德尔穆特,朝着加纳格尔的侧腹狠狠劈下。 完美再现了布伦希尔德记忆中,艾森瓦尔德剑术的突刺攻击。 就在剑尖即将刺穿他侧腹的瞬间—— 突突突! 黑色的触手从我前方一步之遥的地面喷涌而出,疯狂地抽打着周围的一切。 我本能地停下脚步,将利剑横扫,将从地面솟아난的触手堆斩断。 黑色的液体从被斩断的触手断面喷涌而出。 我用斗篷挡住液体,然后迅速抖落,沾染了黑色液体的土地发出「嗤嗤」的声响,冒着白烟融化了。 《血肉种子》。 这是一种将细小的肉块像种子一样射出,并在肉块落点处召唤出带有剧毒的触手的魔法。 「gua啊啊啊……!」 为了斩断触手并抵御毒素,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加纳格尔似乎就在等这一刻,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我。 那张令人作呕的丑陋面孔正中央,没有下颚的嘴巴上的触须猛地张开,露出深渊般漆黑的大嘴。 「有东西过来了!正面!快躲开!」 芙蕾德焦急地喊道。应该是她拥有的特性之一,《战斗本能》的直觉预知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别担心!」 ……嘛,虽然她的建议是出于经验不足而导致的失误。因为即将到来的攻击是根本无法躲避的魔法。 至少,在这个距离下是躲不开的。 「听,听到了。那位大人,要将你们,拖入深渊……!」 加纳格尔的嘴巴一直延伸到胸口,从他口中那片黑色的黑暗中,一股强大的魔力波动起来。 无处可躲。就算我以最快的速度闪避,也比不上他转头瞄准我的速度。 所以我没有听从芙蕾德的建议向旁边躲避,而是反手握住埃德尔穆特的剑柄,将剑尖朝下,插入地面。 没错。母亲说过,启动它的方法就是这样的。 「遵从我的召唤——」 「艾莉安内!」 在我们的呼喊声交汇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如同坦克炮弹般从加纳格尔的口中喷射而出。 这是深渊祭司们所信奉的神灵,通过打开与那个存在连接的通道,将从那里涌出的庞大魔力以冲击波的形式释放出来的魔法。 《深渊的呼唤》。 足以摧毁被击中者肉体乃至灵魂的毁灭炮弹。 就在那股压倒性的破坏力量即将将我吞噬的瞬间。 哗啊啊啊! 一道纯白的辉光从埃德尔穆特的剑身上迸发而出,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挡在了我的面前。 女神教团的防御神迹,神圣屏障。 通过利剑展开的女神之盾,成为了守护我的壁垒,正面承受了深渊的冲击波。 如同雷鸣般的巨响和闪光。纯白的屏障如同波浪般起伏不定,不断地扭曲变形,又不断地恢复原状。 就这样持续了几秒钟。 加纳格尔释放的冲击波在大地上肆虐,逐渐消散。与此同时,完成使命的神圣屏障也随之破碎,化作雪花般飘散。 并非防御或穿透,而是相互抵消。残余的力量化作夹杂着碎片的狂风席卷而来。 在那狂风之中,我。 「哈啊啊!」 我冲破相互抵消而产生的能量乱流,朝着那一脸惊愕的怪物,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斜劈而下。 一道深深的剑痕出现在加纳格尔的上半身。 虽然还算不上致命伤,但如果他是普通人类的话,这一击足以让他当场毙命。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7) 从肩膀到靠近大腿的位置,一道斜劈的剑伤触目惊心,黑色的体液汩汩流出,将那家伙的影子染得更加浓稠。 「呃,呃啊啊啊……!」 即使是怪物,如此重伤似乎也难以忽视,加纳格尔捂着胸口,破碎的眼珠微微颤抖着。 至于吗?至于这么夸张吗?实际上连脑子都没碰到呢。 「啊啊啊,好痛!」 「痛就对了!」 加纳格尔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向后踉跄。我脚下一蹬,追击的同时高举长剑。裹挟着冲锋之势的剑身如雷霆般劈落。 「加纳格尔大人!」 深海教团的一名主教向我们这边伸出手臂,高声呼喊。加纳格尔赐予的深渊魔力在他指尖涌动。 下一刻,咔嚓一声轻响,那柄劈向加纳格尔的长剑被凭空出现的怪物牙齿咬住。那是主教召唤出的眷属的巨口。 令人作呕的触手束刚钳住剑身,便顺着剑身缠绕到我的手臂上。 粗壮的触手沾满了唾液,黏腻湿滑,勒紧手臂的力量如同被大猩猩抓住一般强劲。 据说有束缚效果,原来是这种感觉。要是没戴护手,骨头恐怕都要裂开了。 「呃啊……!加纳格尔大人,就是现在!」 用魔法控制住我长剑的深海教团主教,捂着手臂摇晃着喊道。 「你,干得好!」 加纳格尔咧嘴一笑,令人反胃的唾液顺着嘴角滴落。 他向我伸出左臂,一小团一小团的血肉如同霰弹般爆射而出。 ——piaaaaa! 血肉之种,一种在被击中的位置召唤出带有剧毒触手的魔法。如果直接命中肉体,体内的触手会疯狂生长,甚至可能导致瞬间死亡。 「就这点玩意儿……!」 我用强腕发力,将长剑从眷属的巨口中拔出,同时侧身躲避血肉之种的霰弹攻击。 血肉块已经近在咫尺。感受到威胁的身体自动启动了「冰霜之心」,加速了我的思维速度。 让我在眨眼之间就能想出所有可能的应对方法。 向旁边跳跃躲避? 否决。就算躲开了霰弹,也躲不开扎根于地面的种子喷出的触手。 用神圣壁垒? 不行,如果浪费在这里,就没有办法抵挡深渊的呼唤了。 用剑劈开? 全部劈开?那种神技只有我老妈才做得出来。 跳起来躲避的话,就没办法躲避后续攻击了,指望盔甲的防御术式?不行,刚才的投掷攻击过后,它还在充能状态。 那么,剩下的方法就是…… ——啪!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披风。如同斗牛士的披风一般挥舞的羽毛披风,将血肉之种像包裹袱一般裹了起来。 就在血肉之种即将穿透并撕裂披风的前一刻,我猛地转身,将那包裹甩了出去。 呼——包裹划出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在半空中被撕成碎片,从中迸射出的黑色触手也徒劳地挥舞着,最终消失不见。 「居然用这种方法挡下血肉之种?这女人究竟……!」 主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再次向我伸出右臂。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左臂肘部以下已经消失了。 就在他用魔法控制我的长剑,露出破绽的瞬间,刺客抓住机会斩断了他的手臂,然后迅速脱离。 即使失去了一条手臂,他也没吸取教训吗?主教还想再次用魔法攻击我。 为了救教主,就算牺牲一两条手臂也在所不惜吗?不愧是邪教狂信徒,真是令人钦佩的忠诚啊。 不过,这份忠诚恐怕得不到回报了。 「好,再帮我一次!」 在主教的帮助下,加纳格尔成功拉开了距离。 他召唤出四个巨口,挡住了像狼一样低伏着冲过来的芙蕾德,同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帮助他的主教。 「休想!」 我想阻止他,却发现我的周围也出现了三个眷属的巨口。 虽然都是同一种魔法,但同时展开七个巨口,即使以深渊祭司的标准来看,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嗡嗡…… 能让这一切成为现实的,正是他拥有的特性——「叠加脑髓」的力量。 加纳格尔可以通过唤醒腹中他人的大脑作为辅助大脑,从而同时施展相当于吞噬大脑数量的魔法。 不过,这种方法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被唤醒的大脑很快就会融化,需要补充新的才行。 一开始他轻敌了,所以没打算动用特性……但现在胸口被劈开,受了重伤。 他估计是觉得,如果为了和海德曼的战斗而继续保存实力,恐怕还没等到和海德曼交手,自己就要在这里被砍掉脑袋了。 要是他能一直这么轻敌就好了。可惜啊。 「啧……!」 总之,我不可能无视这些巨口直接冲过去。 所以我咂了咂舌,改变方向,躲开了一团触手,紧接着一个翻滚,又躲过了另一团从头顶掠过的触手。 ——唰! 最后一团触手,我猛地起身,用剑挡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同时释放了七个魔法,触手本身的威力比之前弱了一些。 虽然威力减弱了,但也不是只有七分之一的水平,所以仍然相当危险。 ——咔嚓!咔擦咔擦! 每斩断一根触手,我的上半身都会轻微晃动。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没有强腕的加持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力量,会被直接击退。但是,现在即使不用强腕,我也能正面承受这种程度的攻击了。 看来得感谢这段时间的特训啊。 我再次回想起那段累得要死的训练,一边挥剑将眷属巨口喷出的触手像砍柴一样劈成碎片。 就在我和芙蕾德忙着对付触手的空档,加纳格尔用伸长的右臂牢牢抓住了他的目标——主教。 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呃,啊!?」 主教被缠绕全身的触手吓了一跳,肩膀颤抖着看向加纳格尔。他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抗拒。 他的忠诚足以让他为了救教主毫不犹豫地牺牲手臂,但看来他并没有做好牺牲更多东西的准备? 然而,现在想逃已经太迟了。 「阿尔法坦的燔祭。」 加纳格尔低声念诵祈祷文的同时,缠绕在主教身上的触手末端像水蛭的嘴一样张开,吸附在他的皮肤上。 那景象就像几十根橡胶软管连接在皮肤上一样。 然后…… 「加,加纳格尔啊啊啊啊啊!」 脸色惨白的主教惊恐地想要阻止加纳格尔,却没能说完话,便发出一声惨叫,拼命挣扎起来。 破烂的法袍下,原本健壮的身体剧烈抽搐着,迅速干瘪下去。直到全身的血肉都被吸干,只剩下皮包骨头。 「呃啊……」 当变成木乃伊的主教垂下头颅,断气的时候,加纳格尔身上那道几乎将他劈成两半的剑伤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一种以同伴的血肉为祭品,恢复自身伤势的魔法。 想要讨伐加纳格尔,就必须一击毙命,或者彻底消灭他的所有手下,这就是根本原因。 只要深海教团的信徒还活着,加纳格尔就能不断地牺牲他们来恢复自己的伤势。 而且,不仅能治疗伤势,还能用信徒的大脑来补充「叠加脑髓」消耗掉的大脑。 「呼……伊,伊,阿尔法坦……」 不过……他既然用了这个魔法,就说明他也感到了相当的危机。 对他来说,这算是亮出了珍藏已久的底牌吧。如果他觉得不用这个魔法也能赢,根本就不会用。 阿尔法坦的燔祭就是这样的魔法。 「啊啊啊!主教大人,哈米特主教大人被吃掉了!」 「教主大人,您在干什么……!」 看到这个魔法的瞬间,邪教徒们的士气跌落到了谷底。 「逃,逃啊……!」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上司打算把他们当补药吃掉,谁还会主动送上门去? 虽然邪教徒和祭品就像女骑士和兽人一样,是密不可分的,但那是指他们把别人当祭品的时候。 即使是成天把别人开膛破肚当祭品,酷爱祭品的邪教徒,也很少有人愿意自己变成祭品。 除非是那种被彻底洗脑,认为这是光荣的牺牲的疯子,否则对普通的邪教徒来说,加纳格尔比我们和刺客更可怕。 至少我们不会活吃他们。 在与阿尔甘蒂尔的刺客交战后,人数已经减少到二十人以下的邪教徒队伍中,恐慌和动摇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8) 除非实力悬殊,否则和再生能力者战斗大多是消耗战。 在任何作品中,拥有被认为是再生能力克星的火焰能力,或者对手存在明显弱点的情况下除外。 「咕噜噜……贡品,还需要更多……!」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教主大人!求求你!」 当然,这次战斗三者皆非。 我和芙蕾德的战斗力和加纳格尔相差不大,我们也不是玩火的,而加纳格尔的弱点只有爆头才能杀死他。 「切,又再生了……!」 「别TM吃了,你这头溺死的肥猪!」 因此,与加纳格尔的战斗自然而然地演变成了一场血肉横飞的消耗战。 ◆◆ 邪教徒的尖叫声回荡在空中。 献祭了更多脑浆和阿尔法坦的加纳格尔,现在已经彻底放飞自我,开始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似乎他只要护住脑子就行,其他所有攻击都用身体硬抗,同时进行反击,这是一种极其莽撞的战斗方式。 因此,每当我的刀刃刺入他的身体时,我和芙蕾德都必须做好被他反击的准备。 「啊啊啊啊!」 加纳格尔松开了维持腿部形态的触手,像一只泡发了的水母一样疯狂地扭动着。 七个大脑同时施放的魔法加持在四肢的触手上,周围的空间都被粘稠蠕动的、不成形的肉块填满。 数都数不清,到处都是粗细不一的触手。就像整个人掉进了感官剥夺的陷阱里一样。 当然,我的感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敏锐。敏锐到可以捕捉到每一条挥舞的触手的轨迹,并挡下大部分攻击。 我像跳舞一样移动着脚步,挥舞着母亲的剑,一次又一次。 银灰色的残光闪烁着,形成漩涡,将触及到的黑乎乎的触手撕裂。 每当被切断的肉块飞溅出来时,粘稠的体液就会「啪」地一声爆开,在我的盔甲上涂抹上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只有这点让我有点恶心。 虽然我尽力躲避毒液,但普通的体液却避无可避,只能硬抗。这些体液堆积起来,简直就像洗了个体液浴一样。 「这味儿真TM……」 我宁愿被血淋上身,也不想沾上这些触手的体液。这些东西黏糊糊、滑溜溜的,而且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生理上的厌恶感简直爆棚。 还好不是什么繁殖用的体液(精液),不然我早就放弃战斗跑路了。 ——砰! ……啊,漏掉了一根。 「唔……!」 触手鞭子狠狠地抽在我的胸甲上。冲击力穿透盔甲,直达我的内脏,我倒吸一口凉气,被击退了好几步。 「没事吧?!」 紧随其后的芙蕾德从我背上跳了过去,大声喊道。她手中的黑铁大剑像断头台的刀刃一样落下,斩断了加纳格尔试图躲避的手臂。 「没事!」 我稳住踉跄的脚步,再次冲了上去,一边斩断飞向芙蕾德的触手,一边回答道。 这不是逞强。虽然我无法挡下所有触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打中,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这多亏了圣女的盔甲。 如果不是陨铁特有的坚固,我的四肢早就被扭断、刺穿,变成一滩烂泥了。 「啊啊啊!TM的,去死吧——!」 再生了手臂的加纳格尔疯狂地扭动着嘴里的触手,怒吼着。 「求人的态度不对啊。这种时候应该先跪下才对。啊,你没有膝盖,跪不了吧?」 我勾起嘴角,嘲讽地笑着。 是啊,他肯定很憋屈。 他疯狂地消耗魔力,发动了连王室骑士都能瞬间秒杀的猛攻,结果却被一件盔甲挡了下来,只造成了点皮外伤。 他的触手拥有足以将人一击打成肉泥的力量,但却无法摧毁陨铁盔甲。 而我的剑却可以像切豆腐一样,将加纳格尔的肉体切成碎块。 虽然他还能再生,但能对他造成伤害就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了。他的再生能力并非无限的。 「多砍几刀,总能砍死他。」 一个只穿着法袍的魔法师,和一个身穿陨铁盔甲、手持祝福之剑的骑士。 装备上的差距大到令人尴尬,这弥补了我和加纳格尔之间的实力差距。 因此,我负责防御,芙蕾德负责攻击。 她那把大剑相比我的长剑能切下更大范围的肉块,而我能用盔甲挡下可能会让芙蕾德受伤的攻击。 「去死吧!」 芙蕾德斩断加纳格尔的手臂后落地,旋转一圈,又削掉了他的大腿。 「呜,小丫头……!」 加纳格尔失去了平衡,踉跄了一下。他反击吐出的肉块种子只砸碎了地面。 「干得好,继续这样!防御就交给我!」 「是!」 我像接力一样冲上前去,斩断了从地面冒出的黑色触手。 「哈啊啊啊!」 毒液喷涌而出。 芙蕾德再次冲上前去,像扇子一样挥舞着大剑的剑身,将毒液弹开。我挥舞着埃德尔穆特的剑身,斩断了袭向芙蕾德的触手。 像齿轮一样完美配合的连击。 「呜……!还有,很多可以献祭的——!」 我和芙蕾德在加纳格尔的身上留下了无数的剑伤。每当累积的伤势接近致命伤时,加纳格尔就会献祭信徒来恢复身体。 「呼……真TM难缠。」 是我们的力量先耗尽,还是邪教徒先死光?这场战斗的胜负取决于此。 「不过,也快了。」 我觉得应该是后者。 刺客们正在逐个消灭深海教团的邪教徒,而加纳格尔的攻击还不足以压制我们。 「迎接——!」 「艾莉安内尔!」 唯一需要严加防范的技能——深渊召唤,也能用埃德尔穆特的神圣屏障挡住。 当然,一旦使用过一次,就再也挡不住了……但这是只有我和芙蕾德才知道的秘密。 「又,挡住了……!」 「当然要挡住啊,我又不傻,怎么可能白白挨打?」 加纳格尔过分忌惮只能使用四次的神圣屏障,尽可能地避免使用深渊召唤。 是啊,他不得不省着用。深渊祭司虽然没有魔法使用次数的限制,但魔力并非无限的。 「章鱼猪,魔力快不够用了吧?体重是别人的三倍,魔力可不是三倍啊!」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吵!」 「是谁在说谁啊?明明是你更吵。」 滥用深渊召唤这样的高阶魔法会导致体内的魔力迅速枯竭,除非有把握一击必杀,否则他不得不犹豫。 「咳!」 「神啊,救救我……!」 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里,本该成为他恢复药水的深海教团邪教徒们,一个个变成了尸体。 ……这样下去,说不定不用拔出圣剑就能赢。 我担心敌人看到圣剑后会逃跑,所以一直留着圣剑,等到邪教徒全灭后再用……看来没必要这么谨慎了。 刺客们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得多,深海教团的邪教徒们除了死后灵魂逃脱,根本没有其他逃跑的办法。 ◆◆ 「这,这太疯狂了!我受不了了!」 「你想背叛教团吗!你这肮脏的异教徒!」 一个邪教徒放下武器投降,似乎已经失去了斗志;一个主教级别的邪教徒怒视着他,破口大骂。 「想死你自己去死吧,小兔崽子!这TM哪里是升天啊!」 「你小子竟敢……!」 就在他们咬牙切齿地互相辱骂的时候,刺客们一拥而上,举起了沾满鲜血的凶器。 「等,等等!我投降了——」 真是蠢货。 投降也要看对象啊,刺客会接受你的投降吗? ——咔嚓! 匕首刺入了那个一脸震惊的邪教徒的眉心,而那个试图转身施法的教主的脑袋则旋转着掉了下来。 毫无疑问的秒杀。两具尸体倒在地上抽搐着。在他们身后,败局已定的邪教徒们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们已经没有胜算了。现在最需要的是齐心协力,可他们却想着逃跑,甚至互相残杀。 邪教徒的人数开始迅速减少。 ◆◆ 胜利的天平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不可逆转地向我们倾斜。 我方只有七名刺客阵亡。而深海教团的邪教徒除了两人外全部被消灭,加纳格尔的气势也逐渐衰弱。 我和芙蕾德虽然有些疲惫,但仍然状态良好。 训练时流下的汗水和鲜血绝不会背叛它的主人。在宅邸里的特训大大提升了我们的下限。 即使在以前会累得气喘吁吁的情况下,我们现在仍然体力充沛。 「啊啊啊!加纳格尔大人——!」 没过多久,埃德加射出的弩箭射穿了幸存邪教徒的脑袋,贝纳姆的剑刺穿了最后一个主教的心脏。 斯维纳兰特的邪教徒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现在只剩下你了。感觉如何?」 只剩下失去信徒、孤身一人的教主加纳格尔·费坦,以及包围他的十四个敌人。 「有什么遗言就现在说吧。很快你就没机会说话了。」 在体液和肉块的湖泊中,失去信徒、孤身一人的教主低声呻吟着。 如同受惊的野兽般的呻吟。这呻吟声很快就变成了猪猡般的惨叫。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9) 就算强到被列为特级通缉犯,一个人单挑十个也够呛。 即使是反天会的核心干部加纳格尔,也无法战胜十四对一的围殴。 加纳格尔在邪教徒全灭后依然拼命抵抗,但当他肚子里的脑子全部融化,他的挣扎也就结束了。 这家伙在战斗中一直试图抓刺客的脑子塞进肚子里补充能量,但我彻底阻止了他,所以他最终没能吞掉任何一个脑子。 归根结底,信息差决定了胜负。 我知道加纳格尔的弱点,而加纳格尔不知道我的神圣屏障只能用三次,所以他不敢乱放他的绝招。 「呃,啊,呃啊……」 倒在体液池里的加纳格尔吐着血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构成他四肢的触手全被砍断了,肚子也被剖开,里面的体液流了一地。 这惨状,居然还没死,真是奇迹。 这家伙的两只眼睛被匕首和弩箭射穿,背上插着七把刀剑。 此外,一把断裂的大剑刺穿了他张开的嘴巴,像木桩一样把他钉在了地上。 「呼……真是神奇。这副鬼样子居然还活着?」 正常人早就死了二十次了,这货居然还喘着气。 这生命力,说是人不如说是涡虫成精。 「……这还能算活着吗?」 埃德加一脸疲惫地转头问我。 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了我和芙蕾德的实力,他比初次见面时恭敬了十倍。 「还在呼吸,虽然只有呼吸……但如果有人帮忙,这副德行也能活过来吧。」 我低头看着肚子被剖开、喘着粗气的加纳格尔回答道。埃德加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尴尬地笑了笑。 「那得先结果了他。敲碎脑袋就行了吗?」 埃德加说着,从腰间抽出狼牙棒,觉得这玩意儿正合适。沉重的铁块闪着寒光。 这是想让我把脏活儿交给他? 好像没理由拒绝。我记得,这个世界——也就是原作游戏里,没有最后一击奖励的设定。 谁杀的都一样,经验值——也就是业之力,会根据贡献度平均分配。 于是我点了点头,埃德加走到加纳格尔的头边,高高举起了狼牙棒。 就在这时。 「——哎呀,输了呢?」 在这个只有我和芙蕾德两个女人的地方,突然响起了一个新的女声,像低吟的歌声。 「什么……?」 刺客们被这毫无预兆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摆出戒备的姿势。 「敲碎他的脑袋!」 我一边喊着让埃德加先敲碎加纳格尔的脑袋,一边也朝那边冲了过去。 透过头盔缝隙,我看到一连串惊险的画面。 埃德加用力挥下狼牙棒,却被侧面飞来的什么东西击中,弹飞了出去。芙蕾德咬紧牙关,朝攻击飞来的方向冲去。 断成两截的黑铁大剑被某种黑色幕布挡住,碎裂开来。跟在芙蕾德身后的刺客们接二连三地倒下,在地上翻滚。 然后,就在我的埃德尔穆特剑尖即将把加纳格尔的脑袋劈成两半的时候—— 「想让这些人全死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拦住了我的剑。 「可恶…!」 不是魔法也不是咒语,只是单纯的威胁。然而,这威胁的效果却超过了正规魔法师的束缚魔法。 我的长剑明明再往前一寸就能刺穿加纳格尔的脑子,却硬生生地被停住了,哪怕只是一瞬间。 「乖孩子。」 破碎的岩丘对面,一个长发及腰的女人从黑暗的森林里款款走来。 她手中握着由黑暗凝聚而成的黑色长矛,对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刺客。 「这,这…!」 就连没倒下的芙蕾德,也被黑色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 要是平时,这种程度的束缚她一下就能挣脱,但跟加纳格尔一战消耗了她太多力气,现在看来很难反抗。 「现在,能把剑放下吗?」 长发女人看着我,笑了。在夜色中,她妖异的红色眼瞳格外醒目。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咬紧牙关,紧张地盯着她。 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最糟糕的情况——不,应该说是没能预料到、因此更加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叫你把剑放下。」 「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回答我。」 对话无法继续下去。女人的笑容越来越浓,变成了阴森恐怖的冷笑,十足的魔女模样。 「真是不听话……」 「不听话的是你吧。听不懂人话吗?」 我强颜欢笑,用虚张声势来掩饰内心的紧张和沮丧。 然后,我说出了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魔女的名字。 「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叛教者,阿丽亚娜·巴别罗斯。」 魔女的嘴角咧到了耳根。 ◆◆ 驱魔反天会的二号人物,叛教者阿丽亚娜。 她出身女神教团的祭司,原本是圣女候选人,却在某天突然杀光了自己教区的信徒,然后销声匿迹。 只要砍下她的头颅献给女神教团,就能被授予荣誉主教的职位……她也是反天会最强的深渊祭司。 虽然反天会主雷纳德的实力更强,但他其实算不上深渊祭司。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下,阿丽亚娜出现了。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了。 要是跟加纳格尔交手之前还好说,现在我已经精疲力尽,实在没把握连她一起干掉。 我的四肢又酸又痛,脑袋昏昏沉沉,业之力的流动也变得微弱。 在这种状态下挑战深渊祭司中最强的魔女?不要命了。 「你是来救这头触手猪的?没想到深渊祭司之间还有这么深厚的羁绊。」 所以我把剑指着加纳格尔的脑袋,继续套她的话。 人质对人质。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但如果她真的是为了救加纳格尔,那就能把他当人质。 「难道他是你的姘头?魔女和触手怪,真是绝配。晚上一定很性福吧。」 我想尽量拖延时间,越久越好,越自然越好。 「十三。」 阿丽亚娜嗤笑一声,数了个数字。然后,她轻轻一勾手指。 噗嗤! 下一刻,一个刺客的脑袋被长矛刺穿,炸裂开来。鲜血和脑浆像被砸烂的西瓜一样飞溅而出。 「现在十二个。」 「这,这疯女人…!」 不愧是疯魔女,连谈都不谈,直接就杀人质。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十——」 阿丽亚娜笑着,又要开始数数。她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刺客。 「住手!不然我就把这家伙的脑袋…!」 我赶紧阻止她,用剑尖戳了戳加纳格尔的脑子,警告她要是再杀一个,我就杀了加纳格尔。 「你随意。十一个。」 阿丽亚娜又杀了一个刺客,笑着说道。 「让十二个人陪葬,加纳格尔应该也满足了吧。」 「少虚张声势。你需要这家伙,才会追到这里来吧?」 「谁知道呢,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是没有替代品。」 看来她是想救加纳格尔,但就算他死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虚张声势,还是真心话? 魔女的表情太淡定了,看来不杀了加纳格尔就没办法确认。 「……就算不能求你,发誓总可以吧。我放了这触手怪,你发誓立刻离开这里。」 「哼。」 阿丽亚娜饶有兴致地眨了眨红色的眼睛,笑了。 「要不要呢……」 「去死!」 魔女还在嬉皮笑脸地耍嘴皮子,埃德加突然跳了起来,躲过了头顶的魔法,朝她射出一支弩箭。 时机恰到好处的突袭。 然而,阿丽亚娜毫不慌张,从指尖射出一道黑色闪电,挡住了弩箭。 滋啦! 弩箭与闪电碰撞,炸成碎片。下一刻,一把凭空出现的黑色巨锤将埃德加砸飞到我附近。 「咳!」 埃德加摔在地上,浑身颤抖,吐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似乎骨头断了,怎么也站不起来。 「诅咒抗性?难得的天赋,可惜水平太差。」 五把利刃出现在埃德加的头顶。 「——大人,杀了他,然后撤退。」 埃德加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无力地苦笑一声,转头看着我。他要我别被魔女迷惑,杀了目标就撤退。 「还有,请帮我转告别人,哈罗德死于意外。」 「……转告谁?」 我咬着嘴唇,问他遗言要转告给谁。 刺客临死前请求转达死讯给爱人,真是悲壮的场面。 阿丽亚娜似乎觉得这一幕很有趣,没有动手,只是静静地听着。 ……是啊,喜欢看别人的悲剧,真不愧是魔女。 「4号街开花店的汉娜……」 埃德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遗言成了阿丽亚娜的娱乐节目,满脸是血的他皱着眉头,语气愤恨地继续说道。 「2号街云府的米莱娜小姐……铁匠铺的安妮女士……警卫队的蕾吉娜小姐……5号街母牛旅馆的塔莉娅女士……」 ……然而,他的遗言还没说完。 「还有……还有,艾拉修女……百合果园的尤娜和米娅姐妹……」 他一口气报出了八个女人的名字。 「……去死吧,赶紧死。」 我感到心中的同情和歉意荡然无存,轻蔑地叹了口气。 原来这小子才是章鱼,不是加纳格尔。劈腿都劈成八爪鱼了,还算人吗? 就连听得津津有味的阿丽亚娜,在听到第三个女人的名字之后,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是啊,换谁都难以置信。 就连我这个队友,都觉得埃德加这货还是死了算了。看他这德行,就算活下来也活不久。 ……不过,多亏了他,我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唰! 被黑色锁链捆住的芙蕾德伸手一抓,拔出圣剑,挣脱束缚,射出一道赤金色的剑气。 「什么…!圣剑?!」 阿丽亚娜被充满圣力的光之剑气吓了一跳,赶紧转身施放防御魔法。 一道凝聚了庞大魔力的黑色屏障,足以抵挡尼伯龙根的剑气。 然后。 嗡…! 就在黑色屏障在她面前展开的同时,威胁着刺客们的黑色利刃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了。 我就知道。 她只有一个脑子,不可能同时维持这么多魔法。估计也是因为慌了神,魔力控制失误了。 总之,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我毫不犹豫地挥剑。 咔嚓! 章鱼猪的脑袋像柴火一样被劈成了两半。 EP25. 吞噬大脑之人 (10) 嘎吱吱吱! 赤红色的斩击带着长长的残影,与黑色的屏障碰撞,爆裂成无数碎片。 魔力屏障的力量耗尽,消失无踪。屏障之后,嘴角下垂的女巫盯着芙蕾德的剑,啧了一声。 「琥珀钢剑身,赤金色的斩击……那把剑,果然是尼伯龙根吗?」 「……」 阿丽亚娜不愧是女神教团出身的祭司,一眼就认出了圣剑,甚至叫出了它的名字。她猩红的双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戒备。 「我听说尼伯龙根的主人是一个叫弗里特的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你顶着这副萝莉脸,用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告诉我你是男的吧?」 芙蕾德没有回答,而是再次举起了圣剑。这简单的动作中,充满了令人战栗的杀意。 「……你下面有那玩意儿吗?」 「hiaaa!」 芙蕾德像狼一样压低重心,挥舞着大剑冲了过来。 三道轨迹划破空气,化作光芒四射的斩击,黑色的斗篷如同翅膀般在黑暗中舞动。 「对付提尔锋也就罢了,居然要和尼伯龙根对上,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我们也挺意外的。」 我一脚踩碎了加纳格尔裂成两半的脑袋,然后用力蹬地,朝阿丽亚娜扑了过去。 针对刺客们的威胁暂时解除了,加纳格尔的脑袋也变成了烂西瓜,我们之间的人质游戏彻底破产。 剩下的路只有一条:堂堂正正地一对一单挑,祈祷刺客们能摆脱诅咒,加入战斗。 「haaaa!」 「hiaaa!」 两把灌注着女神之力的利刃从左右两侧袭来,阿丽亚娜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真够狂妄的。」 下一瞬间,十几道黑色闪电齐齐迸发,席卷四周。 -轰隆隆! 「啊!」 「呃……!」 我和芙蕾德同时被震飞出去。芙蕾德用尼伯龙根杵在地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我则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呃啊……!」 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血管里像是有火在燃烧,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被闪电直接击中的侧腹传来一阵剧痛。 芙蕾德那边承受了四道闪电,她射出的赤金色剑气则吸引了九道。而我这边,有两道闪电。 其中一道被我用剑挡下了,但另一道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身上。 闪电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威力也比我想象的要大。就算我有些疲惫,也不至于被区区两道闪电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滋滋滋……! 被闪电烧穿的棉甲之下,裸露的侧腹被染成黑红色,开始溃烂。 这不仅仅是闪电造成的烧伤,我的血肉都在冒烟,慢慢腐烂。 我认得这个魔法。 凯尔贝伦的黑雷,阿丽亚娜最爱用的诅咒魔法。 感电加上腐败,让身体在麻痹状态下慢慢腐烂而死,是个相当恶毒的诅咒。 「该死,真他妈疼……!」 我咬紧牙关,发动了「冰霜之心」。 寒气沿着血管蔓延至全身,抑制了疼痛,并集中在侧腹的伤口上,冷却腐烂的部位。 冻住的东西是不会腐烂的。 我感觉到失去目标的诅咒之力逐渐消散,于是猛地站了起来。 「呼……」 我呼出的气息冰冷得像寒风,胸口一阵发凉。这并不是因为冰霜之心,而是因为紧张。 「……挨了这一下还能马上站起来,看来你确实有打败加纳格尔的本事。」 「少得意了。不过是被电了一下而已,这种魔法连一头猪都电不死。」 我扬起嘴角,故作轻松地嘲讽道。 这当然是在虚张声势。 事实上,如果情况再糟糕一点,我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多亏了陨铁甲胄的魔法抗性削弱了闪电的威力,再加上冰霜之心抑制了麻痹和腐败,我才得以幸存。 缺了其中任何一个,我都死定了。 「……果然,这女人很危险。」 她还没使出全力就展现出如此威力,不愧是深渊祭司中最强的存在。 芙蕾德也只能用与诅咒相克的圣剑剑身挡住闪电,她射出的光之斩击则被雷电抵消,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她没有像原作那样带着手下,我本来以为芙蕾德和我联手的话,胜算应该很大……看来我的判断失误了。 要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干掉这个女巫,至少需要三个人:我和芙蕾德,外加一个和我们实力相当的强者。 「……很强。」 芙蕾德似乎也想到了和我一样的事情,尽管她愤怒地咬牙切齿,但并没有鲁莽地冲上去,而是谨慎地戒备着女巫的举动。 「但是我绝不原谅你,你竟敢伤害希尔——不,克里姆希尔德的身体……!」 也许是受到了主人的愤怒的影响,尼伯龙根上缠绕的赤金色光芒更加耀眼,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看来你真的是莱茵的勇者。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海德曼合作。」 阿丽亚娜似乎被强光晃到了眼睛,一边侧身躲避,一边嘟囔着。 她以为我们和海德曼是合作关系?看来她的情报能力也不怎么样。 不,比起这个,我更关心那些刺客什么时候才能爬起来。 我悄悄地转动眼珠,瞥了一眼被诅咒击倒的刺客们。 在那些爆头而死的尸体之间,黑衣刺客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就像尸体一样。 除了被揍飞的章鱼腿埃德加之外,其他人到现在都还没能站起来。 真是一群废物。 被一个广域诅咒团灭也就算了,居然到现在还躺在地上?他们的抵抗力也太差了吧。 普通刺客实力平庸也就罢了,我还以为贝纳姆应该差不多该醒了。看来我又一次判断失误了。 「加纳格尔怎么样了?你杀了他?」 阿丽亚娜一边用右手对着芙蕾德,一边用左手指着我问道。 你问我有没有杀了加纳格尔? 「想知道的话,就把脖子伸过来。疼只是一时的,你很快就能和你的好老公团聚了。」 是的,我杀了他。与其放走一个到手的深渊祭司,不如杀了他,放手一搏。 说实话,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芙蕾德用圣剑发动突袭后,如果能和重新站起来的刺客们联手,我们或许还有胜算。 但非常遗憾的是,这个计划只成功了一半。 至少,刺客们摆脱了人质的身份。 既然我和芙蕾德已经逼近到这个距离,那女巫就不可能像刚才那样,把黑矛对准刺客们的脑袋了。 说实话,如果她真这么做,我反而会很高兴。 在这个距离下,如果她敢露出这样的破绽,我和芙蕾德就能砍下她一两条胳膊。 「是吗?那也没办法。」 阿丽亚娜耸了耸肩,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老远跑来救同伴,结果知道同伴死了之后就这反应? 掉了一枚硬币的小孩都比她伤心。 「有点可惜。我还想在离开之前抓个不错的实验体回去呢。算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阿丽亚娜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就像举着上了膛的枪后退一样,她一边后退,一边将浓郁的魔力缠绕在对着我们的双臂上。 「离开?你是说离开驱魔反天会?」 「没错。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个组织。」 阿丽亚娜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莱纳德鬼鬼祟祟,加纳格尔蠢得像头猪,奥尔德又傲慢无礼。只会纸上谈兵的休和沉默寡言的希克斯早就死了。」 等距离拉开之后,阿丽亚娜干脆把魔力也散掉了。 我本来以为会有一场血战,但她似乎并不想继续打下去了。 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消失了,所以不想冒着风险继续战斗吗? 看来,我们对她的戒备,和她对圣剑之光的戒备是一样的。 「更可笑的是,二把手居然还是其他组织的间谍。这样的组织怎么可能长久?再加上还有两个勇者搅局,要是它还没垮掉,那才叫怪事。」 ……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说。原作里有这样的设定吗?我印象中好像没有。 「我才不想留在一条正在沉没的船上。要是当间谍当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那可就太丢人了。」 「间谍……?哪个组织的?」 「谁知道呢?」 「……」 这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也罢,我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间谍会说出自己组织的名字,除非他被改造成了感度3000倍的人体兵器。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咱们就此别过吧。没必要在没有好处的事情上白白流血。」 她的意思是,别拼命了,就此罢手吧。 我求之不得。虽然被她耍得团团转的感觉有点不爽。 不过,芙蕾德显然比我更不爽。 从她放弃谨慎,举起圣剑,像猎豹一样猛扑过去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休想逃!」 「我已经逃了,小勇者。」 下一瞬间,黑色的雾气猛地升腾而起,将阿丽亚娜的身体笼罩其中。 「站住——!」 芙蕾德急忙挥剑,用剑气劈开黑雾,但雾气散去后,原地空无一人。 「可恶……!」 芙蕾德咬紧牙关,一脸不甘地环顾四周。 不管是短距离空间转移,还是某种隐身魔法,总之,我们已经跟丢了那个女巫。 ……应该说是万幸吗? 「呼……」 也许是因为紧张感消退了,我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和疲惫。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把长剑收回剑鞘。 战斗结束了。 我们完美地达成了此行的目的,并且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 「运气真好。」 虽然碍于面子,我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但说实话,除了运气好之外,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如果阿丽亚娜是个连自己受伤都不在乎的战斗狂,那我们很可能会为了重创她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总之……今天也活下来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强颜欢笑。 「……下次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 我暗暗发誓,如果以后再遇到阿丽亚娜,我一定要把她一片片地撕碎,一边撕一边数数。 ======[ 阿丽亚娜 ]====== 「呼。差点就死了。」 在距离加纳格尔丧命的岩丘很远的一片僻静的森林里。 逃离莱茵的勇者之后,阿丽亚娜一路狂奔,直到现在才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她回想起刚才的危机,为了抓个实验体,差点就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虽然她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事实上,从尼伯龙根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盘算着逃跑。 她很清楚,如果被敌人察觉到她的心思,她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她才竭尽全力地掩饰。 「该死的艾莉安内尔。先是提尔锋的主人,现在又是尼伯龙根的主人。你是真想让我死啊?」 她选择逃跑的原因很简单。 她有信心打败那个稚气未脱的尼伯龙根的主人和穿着古董甲胄的黑发女骑士,但她直觉这绝非易事。 为了杀死她们,阿丽亚娜也不得不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魔力,甚至可能还会受重伤。 而那,就意味着她的死亡。 「……那样的话就完蛋了。精疲力尽的我,拿什么去对付那个阴险的海德曼?」 如果她浪费了时间,肯定会被已经逼近斯维纳兰特的海德曼发现,然后不明不白地败北。 所以她选择了逃跑。 不是因为害怕一个勇者和一个骑士,而是因为她没有信心应付接下来与另一支勇者队伍的战斗。 连续挑战两个勇者并取得胜利?这对阿丽亚娜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她真有这样的本事,驱魔反天会也就没必要费尽心思算计海德曼了。 阿丽亚娜是个能冷静地判断自己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的女人,在看到尼伯龙根的那一刻,她就确信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正是这种判断救了她的命。 只要能准确地判断出该跑路的时机,就算被全大陆通缉,也能活得很滋润。 与那些死于非命的深渊祭司不同,今天也成功活下来的阿丽亚娜,再次证明了这个真理。 EP26. 归途 (1) 「咿——!竟敢,竟敢逃走?卑鄙的魔女……」 阿丽亚娜用某种魔法逃离战场后,芙蕾德怒不可遏,气喘吁吁了好一阵子。 「下次我一定要用火炬把那艘船烧穿个洞……!」 这不像她会说出的狠话。 即使多亏了以前在教会工作的贝纳姆,我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但自从检查了我的伤势之后,她就一直这样。 话说回来,虽然现在我的皮肤光滑细腻,一点疤痕都没有,但之前被烧得溃烂的皮肉腐坏的样子,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还好伤口治好了,芙蕾德刚看到我的伤势时,可是心疼得直掉眼泪。 如今,那份震惊完全转化成了愤怒,她对魔女简直怨恨滔天。 「我要把她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嗯,看来我得让她冷静一下了。要是放任不管,她估计能气到天亮。 「好了好了,芙蕾德。以后总有机会再碰上她的。现在先冷静下来,到时候再好好报仇,好不好?」 我握住芙蕾德的手,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抚摸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像哄小孩一样安慰她。 「嗯……」 芙蕾德这才安静下来,红着脸点了点头。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像只被驯服的小狗,真可爱。 ◆◆ 「辛苦了。我们处理完后续事宜就会返回斯维纳兰特,二位可以先行离开了。」 被阿丽亚娜的魔法制服的刺客们苏醒后,埃德加建议我们先走。 他说追捕加纳格尔的人随时都可能抵达这里,他们也会在抹除组织成员的痕迹后立刻离开。 「你们也辛苦了。损失比预想的要大,真是遗憾。」 「不,加纳格尔之后阿丽亚娜又出现了,能以这种程度收场已经很幸运了。这都是多亏了二位。」 他说的没错。 如果不是我们,他们根本赢不了加纳格尔,就算奇迹般地赢了,也会被随后出现的阿丽亚娜团灭。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当然,我也不会厚着脸皮说「你们能活下来都是我们的功劳,要感谢我们」。 我谦虚地回应了几句后,就和芙蕾德一起离开了,前往之前经过的城市。 我们并没有去斯维纳兰特。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要是继续待在那里,说不定会和追捕加纳格尔的勇者撞个正着,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回去。 就算要通宵赶路,现在也必须先离开斯维纳兰特附近才行。 本来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把马拴在山脚下,步行上山的。 hia! 我们一口气跑下山,拴在树上的施瓦茨兴奋地嘶鸣着迎接我们。 我们在来斯维纳兰特的路上缴获的另一匹马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断裂的缰绳。 「还好施瓦茨还在。我还以为两匹马都跑了呢。」 「是啊。是训练有素的缘故吗?」 几百米外怪物咆哮肆虐,它居然还能乖乖待着没跑,真是匹有胆量的马,简直堪比军马。 ◆◆ 我和芙蕾德骑上马,让施瓦茨一路飞奔,直到它筋疲力尽,我们才离开了斯维纳兰特。 「要进城镇的话,得先洗洗才行。这副样子一靠近就会被射成刺猬吧。」 阳光下,我们浑身脏兮兮的,凶神恶煞,仿佛在诉说着昨晚激战的惨烈。 毕竟,我们可是在血流成河的泥潭里摸爬滚打,浴血奋战。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沾着血泥,盔甲缝隙里甚至还夹杂着邪教徒的内脏和触手碎片。 里面的衣服更是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被各种体液浸透,泛着诡异的光泽。 简直就像屠杀了一百个人,用他们的鲜血沐浴后爬出来的恶魔。 就这副尊容,就算被误认为是怪物而遭到攻击也不奇怪,而且,气味还特别难闻。 大概是沾染了加纳格尔触手喷出的体液吧。我们的衣服散发着馊牛奶泼在抹布上,然后放置了千年般的恶臭。 衣服都脏成这样了,再芬芳的体香也无济于事。 在腐臭味里混入水果香气,只会让味道更加诡异难闻。 就连想袭击我们的狼都咳个不停地退避三舍。这些畜生居然还用一种看着脏东西似的眼神鄙视我们。 我和芙蕾德的鼻子早就麻木了,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到狼群的反应后,才觉得确实该洗洗了。 「嗯……附近好像有个小湖?我们可以在那里清洗!」 芙蕾德指着路边的树林说道。 湖?好像是有这么个地方。 去斯维纳兰特的时候没必要绕路,所以我们没有靠近,现在想想,那里倒是个不错的休息场所。 「好,就去那里。」 我轻轻一拉缰绳,调转方向。 施瓦茨「噗」地喷了口气,放慢速度,转头缓缓走进了树林。 ◆◆ 大约三十分钟后,我们找到了湖。 一个小湖泊静静地躺在森林中央。虽然不像斯维纳兰特中心的湖那么大,但用来洗澡也足够了。 「吁……」 我下了马,把缰绳拴在树上,然后走向湖边。 近看之下,这湖泊显得格外神秘。仿佛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透过树叶洒落的阳光反射在水面上,整个湖面波光粼粼,像一面镜子。湖水清澈见底,几乎透明。 要用身上的污秽玷污这片净水,让我有点于心不忍。 「这里真不错。感觉只要泡在水里,就能自然而然地变干净。」 当然,我也不会就这样脏兮兮地跑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去。 我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大自然的自净能力会让被污染的湖水恢复原状的。然后我把剑鞘和背包放在湖边的草地上。 「那,那我们脱衣服吧?」 芙蕾德蹦蹦跳跳地来到我身边,一脸期待地问道。 她是想一起洗澡嬉闹吗?平时我肯定会答应,但这次不行。 「不了,穿着衣服洗吧。森林里不知道会窜出什么东西,也可能会有人过来,光着身子洗澡不太好。」 我拒绝了芙蕾德的提议。 在这靠近官道的森林里,随时都可能有野兽、怪物、山贼或旅人出现,我可不想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再说,洗完澡还要洗衣服擦盔甲,干嘛分三次做?穿着盔甲跳进去一次洗完不就得了。 我穿的可不是廉价的铁甲,而是用纯陨铁打造的稀有金属盔甲。 除非把它泡在河里几百年,否则在湖水里洗一会儿根本不会生锈。 芙蕾德的轻甲主要是皮革和钢铁,那样洗很容易腐烂生锈……不过那玩意儿本来就便宜,坏了再买新的就是了。 「啊……那没办法了。」 芙蕾德一脸遗憾地点了点头。 「毕竟,要是无关紧要的人就算了,对普通的旅人挥剑不太好。」 也就是说,如果是「有关紧要的人」,她就会痛下杀手了? 看来我们这位勇者大人,是打算把任何看到她洗澡的人都砍成两半。 就像希腊神话里的阿尔忒弥斯,因为洗澡时被人撞见,就把那个人变成鹿,让猎犬咬死。 「嗯……」 这做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算了,管他呢。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 这又不是真的发生了,只是「如果洗澡时被人看到会怎么做」的假设而已。 还是赶紧洗洗吧。 ——扑通。 我打开水壶,灌了些湖水,然后和芙蕾德一起走进湖里,直到水淹到锁骨的位置。 然后我开始用手搓洗全身和盔甲,类似腐烂绿藻糊的污垢从身上渗出来,像烟雾一样在湖水中弥漫开来。 我们越来越干净,湖水却越来越浑浊。黑绿色的污垢不断向湖中央扩散。 然后,就在下一刻。 「kiaaaaaaa!」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绿色的东西从水中窜了出来。 「什么鬼东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挡在芙蕾德身前,芙蕾德则在我身后拔出了尼伯龙根。 水怪? 不对啊,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与其说是危机感,不如说是困惑。我根本没想到水里会冒出什么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 我眯起眼睛,透过滴水的头盔,注视着突然出现的家伙。 「kiiiiii……」 从水里冒出来的怪物发出痛苦的哀嚎,不断挣扎着。 它的外形像个小女孩。 半透明的胶状身体被绿色污垢染得斑驳不堪,而且还在像泥巴一样融化变形。 「那该不会是水之精灵吧……?」 芙蕾德正要挥舞尼伯龙根,却歪着头问道。 「呃,嗯。好像是精灵……」 我勉强点了点头。 ……这里居然是精灵栖息的湖泊? 一个半透明的胶状小女孩从湖里冒出来。除非是哪个疯了心的魔法师想把史莱姆改造成老婆,否则除了精灵还能是什么? 当然,就这副尊容,应该叫它污秽精灵才对,而且它还在惨叫着融化……不过,它应该确实是水之精灵。 怪不得湖水清澈得不可思议,原来是因为有精灵栖息在这里。真是没想到。 「kiiiiii……」 发出凄厉惨叫的精灵无力地呻吟着,瘫倒在水面上。 据说它们能使用元素魔法,还能说人话…… 「giiii……」 看样子是不行了。 都这副快死的模样了,还说什么人话。从它融化拉长的嘴巴里,只能听到临终的呻吟。 几秒钟后, 抽搐的精灵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块沾满污秽、发出微弱光芒的石头。 那是精灵死后留下的副产品——精灵核。 虽然说是副产品,但被污秽污染,失去力量后,它已经变得一文不值,只是一块垃圾而已。 「真的是……精灵。」 「……是啊。」 我们释放到水里的污秽毒性太强,精灵毫无抵抗之力就死掉了。 我和芙蕾德面面相觑,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居然成了毒杀精灵的凶手。 EP26. 归途 (2) 精灵。 在NTRPG的世界观中,精灵被归类为一种灵体形态的怪物。 它们与怨灵、女妖之类的亡灵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它们并非源于人类的怨魂,而是源于野兽的灵魂或魔力本身吧。 与哥布林那种丑陋的怪物,或是对生者充满怨恨的亡灵不同,它们并不算特别凶残…… 但不管怎么说,怪物就是怪物。对人类来说,它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家伙的爱好就是捉弄人类,虽然它们自认为只是恶作剧,但被捉弄的人类非死即残。 首先,火精灵喜欢点燃壁炉里的火,把整栋房子都烧掉的恶作剧。而且,它们还因为白天火会很快熄灭,所以总是在所有人都睡着的半夜三更搞这种破事。 风精灵喜欢抓住站在高处的人,然后一起坠落。虽然它们是半灵体,坠落也没事,但被卷入其中的受害者十有八九会摔得脑浆迸裂而死。 土精灵则主要出现在慌忙逃窜的人面前,它们的爱好是在地上制造小石块,把那些人绊倒。 至于那些拼命逃跑却摔了个狗吃屎的人的命运,就不用多说了吧。 最后,水精灵是种喜欢用美丽的外表诱惑人类落水的怪物。 如果落水的人比较干净,它们就会适度地玩弄一番再放回去;但如果很脏,它们就会把人深深地按在水里,到第二天再捞出来。 当然,这个世界是个典型的中世纪奇幻世界,充满了不讲卫生的家伙,很难找到有良好卫生习惯的人。 特别是对于那些经常露宿街头、战斗不断的冒险者来说,水精灵只不过是引诱人类溺水的怪物罢了。 虽然水精灵能让湖水或河水变得清澈干净……但这只是野兽们喜欢的事情。 水再干净,人类也不敢用,怕被淹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换句话说,我们杀死栖息在湖中的水精灵,并不是什么可怕的杀戮行为,反而应该受到称赞。 除非是精灵使或精灵把自己的精灵放进了这个湖里,否则我们只是消灭了一个把过往旅客拖进湖里的杀人精灵而已。 「……没想到,我们没怎么打,只是洗了个澡就把它弄死了。」 大概是因为加纳格尔的体液吧? 对我们来说,那只是散发着恶臭的污秽之物,但对于精灵来说,那充满了深渊力量、导致怪物变异的体液,似乎比任何剧毒都要致命。 「还好洗了澡……」 洗完澡,芙蕾德从湖边上来,一脸不可思议地叹了口气,望着完全被污染的湖水。 精灵死后,湖水迅速变得浑浊,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绿色的沼泽。 清爽的凉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一团团的泥土和触手碎片在湖水中缓缓游动。 「现在谁也洗不了了。」 「那,五十年后会不会又变干净呢?」 「谁知道呢……」 我用双手拧干湿漉漉的头发,望着水面上翻着白肚皮漂浮的鱼类和甲壳类动物的尸体。 ……感觉把工厂废水排到河里,鱼也死不了这么多。 刚才还是神秘的魔法之湖,现在却变成了死亡沼泽。 幸好我们趁着还没完全污染之前赶紧洗完了,要是再洗久一点,跟没洗也没什么区别了。 「总之,我们得先把衣服弄干……呃,这里不太好吧……?这味道真是……」 芙蕾德似乎在洗完澡后才开始注意到周围的恶臭,她微微捂住鼻子说道。 「是啊,我们先换个地方吧。」 我点了点头。继续留在这里,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衣服又会被恶臭熏染。 ◆◆ 我们用饮用水粗略地清洗了沾有污秽的马鞍,然后走了大约十分钟,生起篝火坐了下来。 噼啪作响的火焰散发出温暖的热气,烘干了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 「hia~……好暖和啊……」 芙蕾德傻笑着伸出手感受篝火的温暖,而我在她旁边翻找背包,拿出锅和保存食物。 既然都生了篝火,干脆把早饭也解决了再出发也不错。 现在可不是半夜,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照亮了四周。 生篝火也不会太显眼,稍微享受一下早餐的悠闲时光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让我看看……干胡萝卜、芜菁、肉干,再加一小撮盐……啊,那种草好像也能吃?」 我把事先买好的食材放进装满沸水的锅里,然后从周围的杂草中挑出一些香草,洗干净后也放进去。 「那个,希尔德。呃……我也能帮点忙吗?」 我正在准备肉干炖菜,芙蕾德一边烤火一边扭扭捏捏地问我能不能帮上忙。 她大概觉得,自己舒舒服服地休息,而我却在忙着做饭,有点过意不去吧? 「没事,快好了,你休息吧。」 我笑着回答她不用帮忙。这可不是为了照顾她,而是为了照顾我的味觉。 「你做饭超难吃的。」 芙蕾德本人好像没有自知之明,上次我尝过她做的菜,那味道简直和杀死精灵的污秽物一样可怕。 如果她不是勇者而是个搬运工,就凭那厨艺,早就被队伍开除了。 开除搬运工芙蕾德的队员们肯定不会后悔,反而会欢呼雀跃,雇佣更好的搬运工,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芙蕾德做的食物就是这种味道。 当时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强忍着恶心,笑着说好吃。 当然,我的厨艺也不算好,但至少比芙蕾德强。 毕竟我独自流浪了那么久,又当了这么久的冒险者,就算只有保存食物,也能做出一锅勉强能入口的炖菜。 「怎么样?食材不太够,只能凑合一下……」 「太好吃了!简直想吃一辈子!」 芙蕾德尝了一口炖菜,夸张地笑着说道。 「呵呵,看来你饿坏了。想吃一辈子也太夸张了,说实话,没那么好吃啦。」 我轻轻一笑,喝了一口炖菜。 真会说大话。这种东西怎么能吃一辈子呢?在城里的餐馆花一两个银币就能吃到比这更好的食物。 「呼……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你说什么?」 芙蕾德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但我正忙着吹凉炖菜,没听清。 「啊,没什么。只是,炖菜有点烫。」 看来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自言自语。 「慢点吃,别烫到嘴。」 「嗯,我会小心的!」 芙蕾德笑着点了点头。已经干了的头发蓬松柔软,像羊毛一样轻盈地摇摆着。 ======[ 海德 ]====== 「来晚了一步……」 追踪深渊祭司加纳格尔·佩坦的金发红眼的青年,勇者海德咂了咂舌,心中暗道。 他的眼前是一片废墟。 岩石山丘如同发生了山体滑坡般崩塌,地面也像是被犁过一遍,湿润的泥土中残留着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血腥味。而且不是一两个人的血,而是至少几十人份的浓烈血腥味。 虽然没有看到血迹或尸体,但从这些来不及清理干净的痕迹来看,不难想象这里发生了什么。 「居然有人敢抢我的猎物……」 海德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竟然比他先一步找到了加纳格尔,还和他交了手。 而且从加纳格尔的踪迹在这里消失来看,那家伙大概把加纳格尔和他的邪教徒都杀光了。 这对海德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和不快,就好像某个小偷在他的功劳簿上抹了黑,然后逃之夭夭。 这对即将继承王位的他来说,简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小偷是谁,但迟早要把他碎尸万段,挂在广场上示众。 「海德大人。」 正当海德怒火中烧、杀气腾腾的时候,一个红发短发的男人走到他身后,行了个礼。 腰间佩着短剑,左手拿着盾牌,背后斜背着长弓。这是一个眼神犀利的巡逻者。 「维特格,抓到那些家伙了吗?」 海德转过身问道。 与迪亚琳和迪伦姐妹这种半吊子不同,维特格是海德从赫尔沃尔王国精挑细选的队员之一。这位经验丰富的巡逻者摇了摇头。 「非常抱歉。我以为都抓住了……但那个披着羽毛斗篷的家伙,居然会用『影幕』。」 海德一行人刚到岩石山丘附近,就看到几个披着羽毛斗篷的男人慌忙逃窜。 海德命令巡逻者维特格追捕他们,但很遗憾,这次行动失败了。 「影幕?女神教团的秘术吗?」 那些逃跑的家伙一钻进阴暗的树林,就立刻施展了影幕,隐藏了身形。 「是的。不仅如此,他们还用了『夜之静谧』来隐藏气息。两种都是教团的秘术。如果继续追踪,恐怕会被反过来伏击,所以我只能撤退。」 又加上另一种可以掩盖气息的秘术,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巡逻者维特格,也不得不放弃追踪。 「女神教团的刺客……?这说不通。如果是他们,没理由妨碍我们。」 海德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既然用了两种教团的秘术,那么抢走他功劳的家伙,很可能就是女神教团精心培养的刺客。 问题是,女神教团没有理由抢夺勇者的功劳。 「这说不通。如果教团真的要插手,应该会派圣骑士来协助我。这么说来……」 按理说,女神教团明明知道他在追捕加纳格尔,不可能这样妨碍他。 勇者和女神教团之间虽然关系松散,但合作关系却是牢不可破的。 特别是海德,他身为王族,与教团的关系比其他任何勇者都要密切。 「……秘术可能泄露了。真想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干的。」 所以,与其说是女神教团派刺客来暗算他,不如说是秘术泄露到了教团之外。 「斯维纳兰特应该也有教会吧?我们去那里。我得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遵命,海德大人。」 维特格点点头,站起身来,和海德一起走下岩石山丘。 他们的目的地是湖畔城市斯维纳兰特。 既然泄露女神教团秘术的小偷还敢抢夺勇者的功劳,那就得通知教团,让他们找出这个小偷,好好惩治一番。 EP26. 归途 (3) 享用完薄荷味肉干炖菜后,我们再次踏上旅程,前往最近的城市。 在篝火旁烘干的衣角,别说腐臭味,就连一丝汗味都闻不到了。 虽然没用肥皂或清洁剂,我以为多少会残留些异味或污渍,但多亏了死去的精灵的净化能力,衣服和身体都干净得令人惊讶。 干净到就算到了任何一座城市,城门口的守卫也不会拦下我们。 事实也的确如此。 「骑马的旅人!立刻停下!」 一群男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但那并非在城门口,而是在空旷的大道正中央。 「没听见吗!停下!否则就攻击了!」 这些二三十岁的男人,个个都装备着弓箭、刀剑、长矛和盔甲。 如果是山贼之流,我早就二话不说冲上去把他们砍成肉泥了,但从他们的装备和卫生状况来看,和山贼完全不搭边。 「……什么事?」 因此,我按照他们的要求让舒瓦茨停了下来,右手搭在剑柄上,询问他们拦路的理由。 「这条大道奉布劳姆男爵之命禁止通行。回去吧。」 「禁止通行……?不是领地,而是大道吗?」 「这是为了旅行者的安全而采取的特别措施。所以乖乖回去吧。」 他们是统治这片区域的领主,布劳姆男爵的骑士和士兵。 不愧是区区男爵的封臣,就算被称为骑士,实力也比不上王国骑士团的新兵蛋子。 总之,既然不是盗贼团伙,那就没必要拔剑了。 我放松了紧绷的肌肉,笑着询问详细情况。 「为了安全……附近出现了游荡魔物吗?」 讨伐游荡魔物通常是冒险家们的主要委托之一,但由领主的士兵而不是冒险家亲自出马的情况也并非罕见。 附近没有冒险家公会,难以委托任务,或者出现了冒险家难以对付的魔物,领主只能派出自己的骑士。 我想这次也是这种情况吧。 居然有三个骑士,看来是出现了巨魔之类的魔物,如果那种家伙在附近游荡,禁止通行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我问是不是出现了游荡魔物,站在最前面的骑士用戟柄咚地一下杵在地上,皱起了眉头。 「哪来那么多废话。不关你的事,赶紧滚。男爵大人的命令是儿戏吗?」 ……这小子真没教养。这样可活不长。 「要杀了他吗……?」 芙蕾德,你在说什么疯话? 芙蕾德像鬼上身的人偶一样看着我问道。只要我点头,她就会立刻冲出去,把那骑士剁成肉酱。 「好,好。冷静点,芙蕾德。」 我用左臂紧紧抱住芙蕾德,让她冷静下来,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我知道你很不爽,但吃亏的只有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要杀了他吗』?幸好她声音很小,男爵的骑士们没听见,否则肯定会立刻演变成一场血战。 他们肯定会叫嚣着,竟敢对骑士出言不逊之类的。 虽然严格来说我也是骑士……但就算亮明身份,也只不过是把械斗包装成决斗而已,结果并不会改变。 「嗯?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会按你说的回去的。那么告辞了。」 我敷衍地回答了那骑士的问题,然后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再和他们纠缠下去,除了打架还能干什么?虽然那小子没教养的脏话让我很恼火,但还不至于让我拔剑相向。 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就因为一点小摩擦就把人脑袋砸个稀巴烂? 虽然我诅咒他活不长,但我亲手结束他的生命是另一回事。 「岂有此理。给我站住。」 ……这小子是真想找死啊。 我的回答似乎让他很不满意,那个没教养的骑士把戟尖对准我们,不悦地喘着粗气。 「又怎么了。」 我咂了咂舌,再次转过头去。脸上写满了「叫老子滚老子就滚,现在又想干嘛」的不耐烦。 「我明明问你刚才说了什么。你不仅没有好好回答,还敷衍我,转身就走?也太嚣张了吧,区区冒险家也敢戏弄骑士?」 这小子真是疯了。 「唉……」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那家伙身后的其他骑士。 别光看着啊,出来管管啊。你们的同伴像个流氓一样耍威风,你们也不管管? 「那个,鲁德大人。请息怒。男爵大人命令我们把路人赶走,而不是抓起来惩罚啊。」 对,就是这样,快劝劝他。 一个和我目光相接的骑士轻轻地拉了拉鲁德那家伙的肩甲,试图劝阻他。 看他用敬语,应该不是同伴,而是下属…… 「可是,他们鬼鬼祟祟的。男爵大人的命令也敢质疑,还自顾自地嘀咕,突然就想逃跑。」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鲁德那家伙根本不听劝。 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骑士和像屏风一样排成一列的士兵们也只是一脸「他又来了」的表情,摇摇头,并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肯定有什么猫腻,所以才这副德行。身为男爵大人的骑士,怎么能放任这些可疑的家伙不管?」 鲁德声称自己只是在履行男爵骑士的职责。 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他根本就没想掩饰——戏谑和施虐的快感。 「你们,老实交代是什么人,下马跪下。如果拒绝,我就打断你们的腿,把你们扔进地牢。」 看来这小子很喜欢用这种威胁的语气对没有背景的平民和旅人颐指气使……也得看对象是谁啊。 「我真是听不下去了,你丫有病吧。」 我没有下马,而是把手放在剑柄上,皱着眉头,破口大骂。 「什么?有病……?哈,这疯子冒险家……!」 「闭上你那张臭嘴。只会欺负路人的流氓有什么资格自称骑士?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你是骑士?」 「没错。我是前王国骑士贝洛伦大人的女儿,埃斯特尔家的骑士,菲恩希尔德·埃斯特尔。」 别以为只有你是骑士,我也是。所以你最好闭嘴,趁我还没发火,赶紧滚蛋。我的自我介绍就是这个意思。 我本来没想在这种地方亮出菲恩希尔德的名号……但总比刀剑相向好吧。 虽然砍死这小子不难,但如果因此惹得男爵家的所有士兵一起围攻,那就麻烦了。 「胡说八道……撒谎也得有个限度吧。」 然而,鲁德那家伙只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眨巴了几下,然后啐了一口,嗤之以鼻。 「估计是哪里捡了把剑就到处招摇撞骗,穿得破破烂烂,骑着驮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骑士。」 破衣烂衫,驮马。他说的没错。 我和芙蕾德的棉衣虽然洗干净了,但因为昨天的战斗变得像抹布一样破烂不堪,而舒瓦茨也确实不是战马,而是拉车的驮马。 对于没有眼力的人来说,我的圣女甲胄也只不过是冒险家才会穿的破旧铁皮而已。 正所谓见多识广嘛。 在这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看来,我的穿着打扮对于一个骑士来说确实太寒酸了。 所以他才会一开始就对我如此无礼吗?因为我看起来就像个落魄的流浪冒险家。 「骑驮马的骑士,哈哈。那个叫贝洛伦的家伙连给女儿买件像样的衣服、买一匹好马的钱都没有吗?」 这小子太过分了。竟敢对我的母亲出言不逊。 「什么王国骑士,简直就是个连妓女都不如的穷鬼。」 这小子必须死。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我的剑已经将他的脑袋连着头盔一起劈成了碎片。 就像被锤子砸烂的西瓜一样,他的头骨爆裂开来。失去头颅的骑士身体抽搐了几下,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快、最猛烈的一击。即使那家伙再弱,好歹也是个受封的骑士,居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我秒杀了。 「鲁,鲁德大人?!」 「这疯子,突然……!」 男爵的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举起武器。 惊恐、害怕、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敌意。 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和平解决是不可能的了。 我用拇指擦掉溅到脸上的血,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闯祸了。操。 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一丝畅快。 ◆◆ 那天,布劳姆男爵收到了三个头骨。 鲁德、布朗和杰斯。 他册封的三个骑士的头骨。 还有十二具士兵的尸体作为添头。 据说芬伍德森林的魔物杀死了三十个人。 而当关于这魔物的传闻中,添上它拥有连骑士都无法匹敌的强大力量时,一切都变了。 EP26. 归途 (4) 战国时代的思想家兼哲学家孟子曾经说过: 礼仪成就不凡。没有礼貌的家伙根本不算人,就算杀了也不算杀人,顶多算损坏公物。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脑袋像柴火一样被劈开,就给我好好学学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仪。 不幸的是,鲁德对此一无所知。他粗鲁到令人发指,也因此被判定为「人渣」,从人降格为物,然后被我华丽地「报废」掉了。 他的那帮同伙也一样。我明明好心好意地解释了,这是为了我母亲的荣誉而进行的决斗和惩罚,他们却依然不知死活地冲了上来…… 「guaaaaaa!」 「别,别过来!别……」 「keheee……」 就像被丢弃的乐高积木一样,他们被拆解得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嘛,既然提到了菲恩希尔德的名字,反正我也只能杀了他们。 我总不能让菲恩希尔德背上「残忍屠杀男爵领士兵」的黑锅吧? 说得直白点就是……目击者必须死。 如果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四处逃窜,我说不定还会犹豫一下。可他们偏偏一窝蜂地冲上来,我也没办法啊。 只能全杀了。 「饶,饶命……!肚子,肚子好痛……」 「我的腿,我的腿……为什么会在那里……?」 就这样,我们把挡路的士兵全部干掉,然后把周围环境稍微破坏一下,伪装成怪物袭击的现场,最后绕道离开了大道。 男爵领的士兵肯定不止这十几个,为了避免和其他的士兵碰面,我们必须绕远路才行。 我们就这样马不停蹄地跑了一整天。 「我还以为会有追兵追上来呢……没想到这么安静。」 「是啊。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骑士,布……叫什么来着?布朗?看来那个男爵和他手下的骑士一样废物。」 「也许吧。至少从他任命那种家伙当骑士来看,他绝对是个识人不明的蠢货。」 我们担心的男爵家族的追兵并没有出现。 是他们没有能力追我们,还是说他们有比追捕杀害士兵的凶手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看来我们不用像以前那样,一边被追杀一边反杀追兵,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男爵家族能调动的士兵数量应该不多,只要不被他们全部包围,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要是全杀了,就会重蹈覆辙。」 那样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就算我的真实身份没有暴露,杀了那么多人,至少也会变成一级通缉犯。 其实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想尽量低调处理。可是……偏偏那个嘴贱的家伙要辱骂我母亲,结果我体内的「下层民屠夫」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就像以前那样,只要有人敢偷看我洗澡,我就会立刻用刀尖戳瞎他们的眼睛。 ◆◆ 当月亮和星星在夜空中闪耀时,我们终于到达了一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中小型村庄。 和我们原本的目的地城市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个小村子。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村庄反而比城市更受欢迎。 大多数有城墙的城市在日落之后都会锁上城门,但这种村庄只要简单地确认一下身份,任何时候都可以自由出入。 「莱万特铜牌冒险家……西格芙蕾德?莱万特?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啊。」 这个村子的守卫在确认了芙蕾德的身份牌后,立刻就让我们进去了。 也许是因为我们解释说我们是同一个队伍的,他们根本没检查我的身份牌。多亏了芙蕾德,我们才能这么轻松地进来。 找旅馆比穿过木栅栏还要麻烦。 「那个……请问一下,我们是第一次来这个村子,想找个旅馆住,请问该往哪走?」 「旅馆?我家里的床可舒服了,想找个地方住的话,不如来我家住一晚?不用付钱,我还能给你们钱。」 「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们旅馆的位置就……」 「哎呀,别这么见外嘛。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旅行肯定需要很多钱吧?我会给你们很多钱的……」 - 啪嚓! 只是问个路,就满嘴胡话,说什么去他家卖身的家伙,被我一击爆头打晕,然后扔到了小溪桥底下。 「…这里好像不是去旅馆的路吧?」 「嘿嘿,作为冒险家,你们的警惕性也太低了吧?这里就是你们两位小姐的旅馆……」 - 咔嚓! 「giaaaaaa!腿,我的腿啊!」 「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的嘴也打烂!」 把我们带到后巷而不是旅馆的那个家伙,膝关节被我反向掰断,然后扔进了垃圾堆。 「呃……这个村子,好像,有很多坏人……」 「哪个村子都这样。城市的治安反而好得多。」 就这样,在我们把大约五个人送去见了阎王之后,终于到达了一家带马厩的旅馆。 「好久没见到冒险家了。你们也是听说芬伍德森林的魔物,才来的吗?」 「嗯……差不多吧。」 旅馆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身材臃肿,一看就饱受高血压、糖尿病等各种成人病的折磨。他看起来沉默寡言,但实际上却是个话痨。 不,比起这个,那个该死的谣言到底传到哪里去了? 这个大叔知道吗?那个所谓的「芬伍德森林的魔物」,其实就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长桌旁,大口吃着面包和香肠的两个女孩子。 当然不可能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早就扔下旅馆,跑去叫守卫了。 「很遗憾,你们来晚了一步。」 旅馆老板摇了摇头,耸了耸肩。 「来晚了一步?」 「布劳姆男爵已经派出了讨伐队,所以冒险家们根本没有机会插手这件事。他不喜欢和别人分享功劳。」 「啊。」 一直默默吃着香肠的芙蕾德发出一声呻吟。我刚喝到嘴里的牛奶差点喷出来。 布劳姆男爵。虽然我从未见过他,但这个名字却异常熟悉。 今天早上被我们屠杀的那些士兵的主人,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吧……? 我们终于明白了。 那些家伙在大道上设卡禁止通行的原因,以及骑士和士兵们聚集在一起想要猎杀的怪物的真实身份。 ……那些家伙,原来是想抓我的讨伐队啊。 心中残留的一丝愧疚感瞬间烟消云散。 ======[ 布劳姆男爵 ]====== 「鲁德、布朗和拉斯全都死了……?」 「…是的。无一幸免,全部当场被杀。」 忠诚的三个骑士和他们手下的士兵全军覆没的消息,让布劳姆男爵顿时胃口全无。他放下刚要吃的那块牛排,站起身来。 「…我得亲自去现场看看。带路。」 「太危险了。如果是日落之前还好,但现在是深夜,万一和那个怪物撞上……」 报告的骑士一脸为难地劝阻男爵。 他们的目标,也就是芬伍德森林的魔物,被认为是不死系怪物的推测已经基本成为定论。 不死系怪物通常在夜间变强,在白天变弱,因此在深夜前往这种怪物的出没地并不是明智之举。 「总比眼睁睁地看着它逃走好。如果它真的是不死系怪物,现在应该开始活动了。如果它逃走了,我们怎么追?」 然而,拿着俸禄的骑士敢违抗领主的命令吗?除非他做好了被解雇的准备。 男爵的意志异常坚定,骑士不敢再次劝阻。 于是,他们前往了惨案发生的现场。 他们带上了男爵的所有护卫士兵,以及几个前来协助讨伐不死系怪物的牧师。 「我的天哪,艾莉安内尔在上……!」 「我的老天,这……」 目睹现场的士兵们呕吐不止,骑士们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复仇,牧师们则一脸震惊地向女神祈祷。 「…真惨。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男爵也因为眼前的惨状而感到反胃,他脸色苍白地皱着眉头,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现场惨不忍睹。 十几个人的尸体被撕碎,散落一地,残肢断臂混杂在一起,散落的肉块和内脏上清晰可见被野兽啃咬的痕迹。 尸体们的眼睛被乌鸦啄空,剩下的肉块上爬满了食腐虫,蠕动着。 这幅景象绝对可以排进「儿童及老弱病残不宜观看的画面」排行榜的第一名。 男爵强忍着恶心,命令手下检查尸体的状况和周围的情况。他的手下们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勉强服从了命令。 「你看。鲁德大人和布朗大人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凶手一定是趁他们不备,偷袭得手。」 「这可不是把钢板甲胄压扁,而是直接撕碎了。这力量比巨魔还要强……」 「这里这些裂开的伤口是爪痕吗……?不,也可能是凶手抢走了骑士们的武器……」 「脚印是……这看不出来。现场太乱了。」 男爵的手下们根本没想到凶手是人类,所以他们一直在错误的方向上进行分析,试图推测出根本不存在的怪物的信息。 但也不能说他们愚蠢。 希尔德和芙蕾德制造的屠宰场,实在是太壮观、太具有破坏性、也太残忍了,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人类所为。 总之,他们的调查范围越来越广,最终到达了距离现场几十公里远的森林深处。 他们在那里看到的,是…… 「牧,牧师大人!这里,这里!这是什么?!」 「突然大惊小怪什么……呃,呃啊!艾莉安内尔在上,这是什么……?!」 就连最勇敢的牧师也被吓得连连后退,这东西实在是太可怕、太邪恶、太污秽了。 「这……这该不会是湖吧?」 跟在牧师身后的一个骑士颤抖着手指着污秽的源头,强忍着钻入鼻腔的可怕恶臭。 在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中央, 一个墨绿色的湖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湖面上漂浮着肉块和血块,散发着令人san值狂掉的污秽气息。 「我的天哪,如此浓郁的恶意和污秽……!」 牧师们被湖中蕴含的恐怖气息吓得魂飞魄散,而感觉不到这种气息的骑士和士兵们也被这片死寂的景象吓得不轻。 「我母亲说过,这附近应该有一个精灵栖息的湖……」 「精灵?这肯定是那个可怕的魔物的巢穴!说不定它就是在这里诞生的!」 一个被恶臭熏得头晕的士兵厉声说道。 虽然这只是他毫无根据的猜测,但却相当有说服力。 一个撕碎了四十多人的不死系怪物,和一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湖泊。 怎么看都像是有什么联系吧? 不只是骑士和士兵,就连牧师们也这么认为。他们觉得,那个魔物肯定是从这个可怕的污秽泥潭里诞生的。 虽然实际情况恰恰相反,但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的他们,也只能这样理解了。 就在这时,新的证据出现了,进一步加深了他们的误解。 - 哒!哒! 「等等,现在是什么声音,像是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声从枯树的另一边传来,回荡在空中。 大大小小的无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逐渐逼近,仿佛要包围他们一样。 「敌袭!敌袭!戒备!」 手持火把的士兵们将火把的光芒照向树林的另一边,牧师们则释放出光球,照亮周围。 湖边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保护男爵大人!组成防御阵型!」 骑士们纷纷拔出武器,将男爵团团围住,士兵们也按照训练,组成了圆阵。 然后…… 「…卧槽,到底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一个手持长矛的士兵咽了口唾沫,低声咒骂了一句。就在这时…… 「gwaaaaaaaaa!」 「kalulu!」 「keeee!kiaaaaa!」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咆哮声,数十只野兽一跃而出,朝他们猛扑过来。 「啊,来了!」 「hia!」 「卧槽,那是什么鬼东西!」 士兵们尖叫着,浑身颤抖。 雪原熊、狼、乌鸦、狐狸、兔子、鹿、田鼠,甚至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各种各样的野兽,像汹涌的波涛一样朝他们涌来。 而且,这些还不是普通的野兽。 冲过来的野兽们,脸上的所有孔洞都在流着墨绿色的血液,腐烂的身体上长满了恶心的触须,蠕动着。 它们丑陋、恶心、恐怖,光是看着就让人士气低落到谷底。 「是深渊的军队!芬伍德森林的魔物召唤了深渊的军队!」 感知到野兽体内深渊力量的牧师们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道。他们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这么说倒也没错。 这些野兽是被加纳格尔的体液污染的湖水感染,或者吃了被污染的动植物,然后被深渊力量侵蚀变异的。 「gweeeeee!」 半腐烂的触须怪物们像坦克一样撞上了布劳姆男爵的讨伐队。 尖叫声、惨叫声、鲜红色的血液和墨绿色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在死寂的湖面上增添了新的死亡。 深夜的森林变成了人间地狱。 「卧槽!没人说过要和这种怪物战斗啊!」 「万能的艾莉安内尔啊,用您永恒的光芒守护我!万能的艾莉安内尔啊,用您永恒的光芒守护我!万能的艾莉安内尔啊,用您永恒的光芒守护我!」 被恐惧吞噬的士兵们脱离阵型,四处逃窜,一些陷入恐慌的牧师则瘫坐在地上,高声呼喊着神明的名字。 「大人!撤退,必须撤退!那个怪物,芬伍德森林的魔物,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咬牙切齿砍杀怪物的骑士们,也并没有鼓舞士气,反而惊恐地催促撤退。 他们觉得,虽然这些怪物还能勉强应付,但如果加上被认为是这些怪物头目的「芬伍德森林的魔物」,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布劳姆男爵也这么认为。 本来只是想捞点功劳,结果却差点丢了性命。男爵急忙指着大本营的方向喊道: 「该死……!向西,向西撤退!和后续部队汇合!」 骑士们接到命令后,集合了还活着的士兵,且战且退。狂暴的野兽们追击他们,却被反击,一个个倒下。 这是一个可怕的夜晚。 对所有在森林里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那天晚上,布劳姆男爵损失惨重,失去了许多士兵和九名骑士,狼狈逃窜。 而那个身份不明的不死系怪物,「芬伍德森林的魔物」,也因此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布劳姆的噩梦」。 「嗯……芙蕾德……」 然而,这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却正躺在温暖的旅馆房间的床上,睡得香甜。 「好暖和……」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如果布劳姆男爵知道真相,恐怕会气得吐血身亡。 EP26. 归途 (5) 深夜,就连酒鬼都沉沉睡去,万籁俱寂。 黑发少女静静地睁开双眼,凝视着拥抱着自己的女人。 「……」 爱意、喜悦、信任、渴望、痴迷。 以及些许疑惑与怜悯。 复杂微妙的感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表达清楚的,它们在金色的眼眸中翻涌奔腾。 芙蕾德注视着睡得不省人事的骑士,默默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那动作小心翼翼,温柔细腻,就像是在呵护一件破损的玻璃工艺品。 纤细白皙的拇指轻轻地拂过希尔德的眼睑,仿佛在追溯早已消失的泪痕。 「……没想到她会哭成那样。」 几天前无意间听到的呜咽声,如同幻听一般在芙蕾德的脑海中回荡。 ◆◆ 那是在贝洛伦宅邸发生的事情。 某个黎明,芙蕾德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了希尔德。她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在走廊里寻找着她的身影。 然后,她像梦游症患者一样,循着微弱的灯光一路走去,最终在贝洛伦的卧室沙发上,看到了紧紧相拥的希尔德和贝洛伦。 看到这一幕,她并没有立刻冲进房间,是因为她坚信希尔德不会背叛自己吗? 还是说,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让她连迈出的脚步都僵住了? 布伦希尔德在哭泣。 她用颤抖的声音,诉说着自己所处的困境,以及她所经历的一切恶意和不公,言语中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那里没有芙蕾德所认识的布伦希尔德。 只有一个渴望善意、畏惧恶意,用「对敌人冷酷无情的女骑士」这层盔甲掩盖自己脆弱的女人在哭泣。 醉酒的布伦希尔德展现出的内心伤痕,让芙蕾德停下了脚步。 她多想立刻冲过去,紧紧抱住希尔德,擦干她的眼泪,可是,令人无奈的是,这个角色并不属于她。 因为希尔德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虽然希尔德偶尔会显得非常不安或沮丧,但她从未像这样泪流满面,感叹生活多么艰难和可怕。 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不信任我……?」 不,不可能。芙蕾德立刻否定了首先浮现的悲观猜测。 她和希尔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如今再次相遇,成为了命运共同体,共享一切。 这份信任,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大婶?芙蕾德这样相信着,或者说,她想要这样相信。 因此,芙蕾德努力回忆着和希尔德的过往,试图从中找到更确凿、更值得信服的理由。 「话说回来……希尔德经常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 在芙蕾德的记忆中,希尔德对待她的言行举止,经常……或者说,几乎总是像长辈对待晚辈一样。 和她聊天时,芙蕾德偶尔会感觉自己好像多了一个姐姐。 不知道希尔德自己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总之,芙蕾德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她一直默许着希尔德的这种行为。 比如,即使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她也故意把话说得有些磕磕巴巴,或者模仿以前见过的孩子的行为举止,又或者在希尔德抚摸她的头时傻笑。 「……是因为这个吗?她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孩子,而不是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 芙蕾德一直半真半假地扮演着孩子气的角色,享受着希尔德对她的宠爱,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似乎是个错误。 除非对方是个变态,否则哪个成年人会像母亲一样,对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产生依赖感呢? 在芙蕾德看来,希尔德至少不是那种变态。 她更像是一个会在孩子面前强颜欢笑,无论多么艰难都会默默忍受,展现出坚强一面的女人。 「所以,如果是因为这样,她在我的面前才无法展现脆弱的一面,一直在强忍着……而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不能打扰她。芙蕾德这样想着,后退了一步。 虽然她感到难过、不安,甚至有些恼火,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插手。 芙蕾德心想,如果自己现在走进房间,会发生什么呢? 希尔德一定会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和痛苦,重新戴上坚强的面具,把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重新咽回肚子里。 「我……不想看到那样。嗯,非常不想。」 无法宣泄的委屈和痛苦,最终会变成无法抹去的伤痕,永远铭刻在心中。 芙蕾德不想看到希尔德的内心被腐蚀殆尽。光是想象那样的结局,她就忍不住咬紧嘴唇,感到心痛不已。 这种痛苦,甚至让她觉得,只要希尔德的内心能够得到慰藉,即使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抱着别的女人,也无所谓了。 最终,芙蕾德没有打扰希尔德和贝洛伦,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听到希尔德在她离开后继续倾诉的心声。 对芙蕾德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 如果她听到了希尔德对她说,她对她并非爱情,而是欺骗和由此产生的愧疚,她也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 那天,芙蕾德下定决心。 为了那个因为恐惧恶意和未来而暗自哭泣的希尔德,她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斩断一切恶意。 「我必须变强。比现在更强……比任何人都强。」 无论谁成为她的敌人,她都要成为希尔德的剑与盾,为她而战。 「强大到足以让希尔德信任我,依靠我。」 成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勇者。 ======[ 希尔德 ]====== 第二天早晨。 难得睡了个好觉,我下楼到旅店餐厅吃早餐。没想到,昨天还只是小道消息,今天却传得沸沸扬扬,而且版本也越来越夸张。 「听说了吗?布劳姆男爵昏迷不醒了!」 「男爵?怎么回事?」 「什么?你不知道?那头猪,说什么要抓芬伍德森林的魔兽,结果反倒差点被魔兽吃了。现在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喂喂,你说话注意点……」 「说实话,这也太搞笑了。我听牧师们说,他根本就没见到那魔兽,反倒是和魔兽召唤出来的怪物打了一架,然后就逃跑了。这也太丢脸了吧?」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他们提到芬伍德森林,看来这事跟我有关…… 「召唤出来的……?那魔兽还会什么亡灵法术吗?」 「你们知道那怪物长什么样吗?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我问过,但他们只说那怪物长得奇形怪状,亵渎神灵,根本没法形容。」 「……太可怕了。连牧师们都感到恐惧的怪物……那种怪物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穷乡僻壤?」 「它不会跑到我们村子里来吧……」 「是啊,想想就害怕。」 ……他们说的这些我完全不知道。 我发誓,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布劳姆男爵,也没有召唤怪物的能力。 这谣言也传得太离谱了吧。连我这个「魔兽」本人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还有别的魔兽存在了。 「咳咳,咳咳。总之,听说男爵正在招募冒险家,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 这大叔,看来是个冒险家啊。 最先提起这个传闻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说那个叫布劳姆的男爵正在准备二战,招募了很多冒险家,他们也可以加入进去,大捞一笔。 在我看来,这计划不是白忙活就是送死。 「算了吧。大赚一笔?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听说连骑士们都被那魔兽的喽啰干掉了好几个,现在让我们去送死?想死自己去死吧。」 其他冒险家似乎也和我一样,不仅没有响应中年男人的号召,反而对他冷嘲热讽。 「我是说真的!又不是只有我们去,哪那么容易送命。只要抓住机会……」 「什么机会?脑袋开瓢的机会?看你这样子,脑袋好像已经开瓢了。」 「……你这小兔崽子!」 「怎么?不服气?来啊,互相伤害啊。」 争吵到最后,冒险家们开始互相挥起了拳头。 看来他们要用武力来决定是否参加讨伐行动。不愧是靠力气吃饭的家伙,谁拳头硬谁有理。 不过,谁赢谁输都跟我没关系。 反正我吃完早餐就要离开这里,直接回家了。 至于那魔兽什么的,就交给布劳姆男爵和冒险家们去处理吧。如果真有那种怪物的话。 EP26. 归途 (6) 村子里待久了也没啥好处,吃完早饭我就上路了。 两天后。 「喂,旅行者,能问你点事吗?」 路对面走来的一群人朝我们走了过来。 训练有素的军马,雪白的盔甲,披风上绣着女神教团的标志。 『圣骑士?』 女神教团的剑。 兼具神职人员和战士天赋,被培养成消灭教团敌人的兵器——女神的骑士。 在中层或更深层的地下城里经常能碰到,但像这样在路上偶遇的情况还真不多见。 「什么事?」 为了保持隐蔽状态,一直没吭声的我怀里的芙蕾德轻声开口了。 「您好。我是侍奉艾莉安内女神的仆人,福尔斯班。」 走得最近的圣骑士抬起面甲,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 「向艾莉安内女神之剑致敬。」 芙蕾德点点头回礼。虽然不像福尔斯班那样报上姓名,但举止也足够恭敬,没有违反教团的礼仪。 「那么,有什么事吗?」 「看你们的打扮像是冒险者,请问你们听说过『布劳姆的噩梦』这个怪物吗?」 「…布劳姆的噩梦?」 芙蕾德迟疑地反问。 「啊,我听说它原本被称为芬伍德森林的魔物。」 这帮家伙也来噩梦那一套。 我还纳闷圣骑士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原来是把那谣言当真了,被派来讨伐了。 「关于那个怪物,任何信息都可以,请告诉我们。这是为了将艾莉安内女神的恩惠传播得更广,如果你们能提供帮助,我们会给予丰厚的报酬。」 意思是关于芬伍德森林魔物的任何信息都行? 他们总不会指望从路过的旅行者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吧……估计就是抱着撞大运的心态到处问问? 不过,托女神的福,这种调查方式还真让他们撞上了一个。 因为「布劳姆的噩梦」本人就站在他们面前。 「抱歉,我们不太清楚。只听说过连骑士都败给它的传闻,除此之外就……」 「…是吗?那真是…遗憾。」 当然,我们能说的也只有这些路人皆知的废话。 除非我想自杀,否则怎么可能告诉这些来讨伐我的圣骑士,我就是传闻中的主角呢。 「无论如何,感谢你们的配合。愿女神保佑你们。」 福尔斯班说完,就回到了其他圣骑士的队伍中,朝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走去,去讨伐那根本不存在的魔物。 「呃……看来谣言越传越广了。」 「是啊。那些圣骑士,感觉实力都挺不错的。」 比起被最弱的深渊祭司休·卡斯瓦尔轻松击败的贝斯皮安圣骑士,他们的气势强多了。 拥有如此气势的圣骑士竟然有十多个,为了抓一只魔物就派出这样的阵容,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想到他们为了讨伐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魔物,就要在森林和田野里翻个底朝天,真是浪费时间。 不过,浪费时间的也不只是圣骑士。 自从布劳姆男爵为了讨伐魔物而召集冒险者的消息传开后,无数冒险者沿着这条路前往芬伍德森林。 光是这两天,我就遇到了四十多个冒险者。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出滑稽的闹剧。 ◆◆ 这可不是闹剧。 应该说是喜剧才对。 这更像是一部充满了快乐树朋友的,少儿不宜的血腥砍杀喜剧片。 什么意思? 「别动!不想死就把钱都交出来!」 就是这个意思。 和往常一样,我们走在路上,突然一群男人从灌木丛里窜了出来,一边朝我们射箭,一边威胁我们。 「唉……」 「又来了?这些强盗是自动刷新的吗?」 「是啊……」 现在我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我们被强盗袭击了。 ◆◆ 就像女人多的社团总会招来金发晒黑的小混混一样,人流量一多,打劫的家伙自然也会出现。 回拜宁的路上到处都是打劫冒险者的强盗。甚至有很多冒险者都兼职干起了强盗的勾当。 没错,只要不被发现真面目,就能大捞一笔,然后再回去当冒险者。 真是聪明又垃圾的想法。 总之,城市附近治安还算不错,但只要离开城市半天路程,就会被袭击,到处都是强盗。 严重的时候,一天会被袭击十次,就像选举前夕的民意调查电话一样烦人。 所以我们晚上必须找个附近的城镇过夜。 在强盗横行的森林里露宿,就跟求着他们来抢劫我们没什么两样。 就这样,时间一拖再拖,我们比预定到达时间晚了五天。现在还没到拜宁附近。 「快,下马!把武器也放下……!」 「唉……」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该死的世界,光是怪物就够让人活不下去了,居然还有这么多杀人越货的强盗和强奸犯。 据说女神大人会惩罚罪恶,守护善良,但她估计正睡得香甜,对这些事不管不顾。 那还能怎么办? -唰 只能由我们勇者小队代替睡懒觉的女神大人,亲自维护正义了。 当然,是用一些儿童不宜的方式。 「干什么!放下剑!」 「我说了别动!」 我和芙蕾德下马拔剑,包围我们的强盗们一个个都皱起眉头,用粗制滥造的刀剑指着我们。 「别动?笑死人了。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骑士是用剑而不是嘴来说话的。我冷笑一声,猛地一蹬腿,像闪电般冲向他们。 片刻之后。 「…不想死就把钱都交出来。」 「给,给您!求您饶命!」 和刚才一样的威胁。 被砍得动弹不得的男人们慌忙掏出钱袋。 「不用了。」 我一边收下他们孝敬的财产,一边摇摇头。 「什,什么……?」 强盗们痛苦地呻吟着,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言行不一的疯子。 「那,那个,您不是说不用了吗……?」 伤势较轻,还能说话的强盗结结巴巴地问道。 「什么?啊,不是这个。」 他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不用,不是指这些钱。 我把钱袋收集起来递给芙蕾德,然后微微举起长剑,摇了摇头。 「什么……?那您想要……」 我还能想要什么?当然是…… 「你们的命啊。那玩意儿,不是没用吗?」 活着也只是作恶的家伙。对这个世界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没用的垃圾吗? 「而且你们也没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那就得死。」 「不——」 -嚓! 我不等跪着的强盗们反应过来,就横扫一剑,同时砍下两个人的脑袋,然后笑了。 「什,什么疯子……!」 看到同伴瞬间变成无头骑士预备役,其他强盗吓得魂飞魄散,纷纷爬起来。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这种请求我可不想答应。」 我踩住一个想要爬着逃跑的强盗的背,割断他的后颈,然后猛地站起来,一剑砍断另一个冲上来挥剑的家伙的大腿。 「你们也不会答应别人的求饶吧?」 「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啊!」 惨叫声伴随着鲜血喷涌而出,断腿的强盗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在地。 「操!呃……!你这臭婊子!你说过投降就饶命的!」 抱着断腿的强盗像活鱼一样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吼道。 中气十足啊。看他这出血量,估计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你觉得呢?」 我转头看着芙蕾德问道。 「我,我只是说胜负已分,让他们别反抗,投降而已!」 芙蕾德正用从上一个强盗那里缴获的大剑,把这群强盗剁成肉酱,她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真的好吗? 我之前还特意嘱咐她,为了避免被误认为是怪物所为,尽量用普通的方式杀死他们。 嗯……看样子尸体也没被炸成碎片,只是被乱刀砍死而已。 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我放下心来,重新看向断腿的强盗。 「呃……」 这家伙居然还活着。 命真硬啊。难道三途河那边没有家人在念他吗? 不过,看他这样子,估计也没有。 「听到了吧?你们自己记错了,还反咬一口说我撒谎,这可不行。」 「呃……胡说八道……!」 「汪汪。」 我学着狗叫,用剑尖戳瞎了他的眼睛。 这次他终于撑不住了,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死人特有的排泄物臭味扑鼻而来,让我有点反胃。 就这样,我和芙蕾德一边掠夺强盗的性命和财产,一边前往拜宁。 这样过了大概一周左右。 「终于……」 我们终于抵达了拜宁。虽然比预定时间晚了十多天。 这真是一段漫长而疲惫的旅程。各方面来说都是。 EP26. 归途 (7) 坐落在拜宁一角的埃斯特尔家族的砖砌豪宅。 「平安归来啦,真是太好了。你回来晚了,我有点担心呢。」 久别重逢的养母,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热情地迎接我们。那笑容,就像迎接休假归来的军人儿子的母亲一样。 「啊……我回来了。」 「那个,好久不见!」 互相问候的我们,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尴尬……但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预料到养母的热情款待。 我们没能预料到的,不是养母的反应,而是她身上的打扮。 「那个,母亲。您要出门吗?为什么穿着盔甲……」 没错。我的养母,贝洛伦·埃斯特尔卿,和平时不同,此刻全副武装。 虽然有些老旧,但保养得当的板甲。雪白的熊皮披风和背包。腰间的长剑和另一侧的匕首。简直就像是要去讨伐地下城怪物的骑士。 「啊,王国骑士团那边寄来了年金和公文。说是出现了需要王国骑士出动讨伐的危险怪物,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参与讨伐。」 「您不是已经从王国骑士团退休了吗?为什么还要……」 「正因为退休了才要我去啊。如果让现役王国骑士败给区区游荡的怪物,那岂不是很丢脸?所以要先派附近的退休骑士去探探路。」 王国骑士是代表国家和王室的核心战力。因此,在投入兵力方面必须更加谨慎。 如果派去的人太少,万一战败了会颜面扫地。如果死了,那就是天大的灾难。但如果派去的人太多,对王国骑士团来说也是有失体面的事。 所以,赫尔沃尔王国骑士团每次遇到这种问题,都会先向退休骑士们发公文,让他们作为侦察兵兼诱饵出动。 因为这些人已经离开了骑士团,就算战死或战败,骑士团也没有损失。而且,还可以根据他们的失败制定更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反而有利可图。 反过来,如果退休骑士没有战败,反而干掉了怪物呢?这对骑士团来说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仅可以把现役王国骑士的战力投入到其他任务中,还可以借此宣扬「我们王国骑士团,就算退休了也这么厉害」的名声。 把退休人员当诱饵,死了就切割,赢了就蹭热度。真是卑鄙无耻的家伙! 「当然,这不是义务,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拒绝。」 至少没有强制退休人员出动,而且如果讨伐成功,还能获得丰厚的报酬,这算是他们最后的良心吧? 总之,养母全副武装的原因就是那份讨伐公文。 「之前的我都拒绝了……但这次的怪物似乎挺有意思的,所以我想去看看。出没地点也让我有点在意。」 「居然能引起母亲您的兴趣……那到底是什么怪物?难道是无头骑士或食人魔吗?」 「无头骑士……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 母亲歪着头,语气含糊。似乎就连发出公文的王国骑士团也没能搞清楚怪物的真面目。 「嗯……」 连真面目都没搞清楚,却要考虑出动王国骑士,可见这怪物相当厉害…… 真是有趣。我都想代替母亲去讨伐它了。 「难道是完全不明身份的怪物吗?」 「公文上说是亡灵系的怪物。听说被称为『布劳姆的噩梦』……希尔德你应该也听说过这个传闻吧?」 什么鬼。 「据说那怪物以芬伍德森林为据点,将那里的湖泊染成深渊,驱使从被污染的湖泊里冒出来的怪物屠杀骑士。」 「……」 我被这意想不到的怪物身份惊得哑口无言。 芬伍德森林的魔物,「布劳姆的噩梦」?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 真是无语了。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母亲,芙蕾德则仰望天空,苦笑了一声。 或许是觉得我们的反应很正常,母亲继续平静地讲述着关于那怪物的信息。 「最近,它的势力范围似乎进一步扩大了,不少前往那里的冒险者都被杀害了。真是可怕。」 ……那大概是强盗干的坏事被夸大了吧。 「甚至连前去讨伐的圣骑士都遭到了不明袭击而败退。所以王国骑士团才出动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圣骑士居然败了?我就在这里,他们到底败给了谁? 「呃……那……那只是谣言吧?」 我完全无法理解。圣骑士怎么可能败给强盗之流?他们到底和什么东西战斗,又是怎么输的? 「不是谣言。撤退的圣骑士向上面报告说,半夜里,伴随着黑色闪电,一群亡灵突然袭击了他们。」 「……亡灵?」 「是的。据说那些怪物是腐烂的肉块上覆盖着盔甲……和一般的亡灵不同,它们对神圣奇迹有抗性,所以圣骑士们吃了不少苦头。」 呃……我好像知道是谁干的了。 特征性的黑色闪电魔法。 对神圣奇迹免疫的肉块亡灵。 这两者都是原作中出现过的东西,所以我一听到这个描述,立刻就明白了袭击圣骑士的敌人的身份。 「……那是阿丽亚娜干的。」 阿丽亚娜·巴别罗斯。 在加纳格尔之后出现,和我短暂交手后撤退的那个魔女,她的招牌魔法正是这两种。 带有腐败诅咒的黑色闪电,凯尔贝伦的黑雷。 将人类变成可怕怪物为自己所用的魔法,黑暗洗礼。 原作中的阿丽亚娜,会把抓来的人类用「黑暗洗礼」变成怪物,然后带着这群怪物到处晃悠。 难怪圣骑士们会束手无策地撤退。那些怪物看起来像亡灵,但实际上并不是亡灵。 被「黑暗洗礼」变成的怪物不是亡灵,而只是被诅咒腐蚀、膨胀、扭曲到面目全非的人类。 所以,不像会被神圣奇迹造成致命伤害的亡灵,他们只会受到普通生物的标准伤害。 也就是说,必须用物理攻击把他们打死。 当然,阿丽亚娜专门为了对付教会而精心制作的怪物,每一个都比铜牌冒险者还要强,所以要打死他们也不容易。 对付加纳格尔的时候,她不知为何只身一人出现,所以我才能逼退她。如果当时她带着那些怪物,我肯定毫无还手之力。 总之,多亏了这些知识,我立刻就明白了圣骑士们是怎么输的。 大概是阿丽亚娜被广为流传的传闻吸引,去了芬伍德森林,然后一看到圣骑士就发动了夜袭,把他们打跑了。 那女人一看到女神教会的圣职者,就会像按下狂暴按钮一样,先攻击再说。 如果她在和圣骑士的战斗中暴露了身份,那「布劳姆的噩梦」的传闻中应该会加上「魔女召唤的怪物」之类的设定,但既然没有这样的说法,看来她没有暴露。 结果,「布劳姆的噩梦」不仅背了强盗的黑锅,还背了阿丽亚娜的黑锅。 真是荒唐。我只不过是杀了数十个强盗,砍翻了布劳姆男爵的几个士兵而已。 各种偶然或必然的事件交织在一起,我背负了所有杂碎的恶行,我的恶名已经传遍天下。 甚至到了让忙于封锁深层地下城的王国骑士团都下达讨伐令的地步。 「其实我有点担心这个。怕你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个怪物。怕你受了重伤,所以才比预定时间晚回来。还好只是我的杞人忧天。」 「呃……那个……」 ……我的确遇到了那个怪物。而且是每天都遇到。每次在旅馆或溪边洗脸的时候都会遇到。 「总之,我去讨伐那个魔物,你们就安心休息吧。不会太久的。」 母亲笑着对我发出死亡预告。我必须阻止她。 我不知道她是期待与强敌交手,还是出于骑士的使命感……总之,去讨伐布劳姆的恶灵只是白跑一趟。 那根本不是魔物。都是误会。 「等,等一下,母亲。」 我抓住母亲的手,阻止了她,并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笑容来掩饰我的尴尬。我自己都觉得这笑容难看死了。 「那,那个,母亲您不用亲自出马吧?我们好不容易才回来,这次就和我们一起待在家里吧……」 「呵呵。别撒娇了。虽然我已经退休了,但作为一名骑士,我不能对这种危险的怪物坐视不管。」 她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觉得我很可爱。这是温柔而坚定的拒绝。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冷汗直流。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母亲掰开我的手指,转身要走。要阻止她,只有一个办法…… 说出真相。 「那个,『芬伍德森林的魔物』……就是,就是说……那是我干的……?」 「……什么?」 效果拔群。 正要走出家门的母亲猛地停下了脚步。 「你刚才说什么……」 停下脚步的母亲转过头看着我。她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孩子突然得知圣诞老人其实是他爸爸一样。 「那个,您先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我急忙把魔物骚动的真相全盘托出。 我只是消灭了强盗团,结果却被传成了魔物所为。 在回来的路上,我和布劳姆男爵的士兵发生了冲突,杀死了三个骑士和几名士兵。 这两场战斗引发了误会,捏造出了「芬伍德森林的魔物」这个根本不存在的怪物的传闻。 「……把湖泊染成深渊,召唤怪物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我和加纳格尔战斗后,在湖里洗了个澡,结果藏在里面的精灵受不了污秽死掉了。至于怪物,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我只是洗了个澡就弄死了精灵,母亲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我自己也觉得很荒唐。 「大肆屠杀冒险者的传闻呢?」 「那是强盗干的吧。我回来的路上到处都是强盗。」 除了我杀的那些,路上肯定还有很多其他强盗,他们之间肯定互相厮杀,互相抢劫。 「……击退圣骑士的传闻呢?」 「那不是我干的,是阿丽亚娜。因为是半夜,所以他们没认出袭击者是她。」 「阿丽亚娜?『背叛者阿丽亚娜』?」 「对。我杀了加纳格尔之后,她就袭击了我,我们打了一架。她用了黑色闪电。」 我把所有情况和推测都解释清楚后,母亲终于勉强接受了那个魔物的真面目其实是我的行为加上一些误会的产物。 「真是的,这到底……」 她对我偷偷跑去讨伐加纳格尔,结果却制造出了比加纳格尔更臭名昭著的魔物这件事感到非常无语。 她说我在积累恶名方面真是个天才,然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我,叹了口气。 「但这好像不是我的错吧……?」 我很委屈。 结果因为这句话,我又被训了快半个小时。 幕间:谣言引发的血战 芬伍德森林的怪物作祟,其实是叛教者阿丽亚娜的阴谋,圣骑士团与怪物的战斗就此打响。 传闻圣骑士们被怪物夜袭溃败,但那晚的战斗远非如此简单,而是怀揣不同目的的人们齐聚一堂,展开的一场大混战。 「短短时间内就屠戮了十多名骑士的怪物……那个饲养怪物的奥尔德·岑贝尔不可能坐视不管。」 阿丽亚娜打算退出驱魔反天会,并计划以芬伍德森林的怪物为诱饵,引出并干掉处处与她作对的奥尔德·岑贝尔。 「这令人作呕的污秽……!肯定是和深渊异端有关!」「继续向湖泊进军!以艾莉安内尔之名!」 圣骑士团与数量激增的触手怪激战,向被污染的湖泊进发。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Krururu……」 「Keeek……!」 正如阿丽亚娜所料,奥尔德·岑贝尔带着他的怪物大军,前来芬伍德森林收服怪物。 「一只怪物赏金二十银币……?好,上吧!」 「小心!侧面也来了!」 布劳姆男爵因骑士损失惨重,散尽家财雇佣的冒险者们也加入了战斗。 所有这些人,都以被深渊污染的湖泊为目标前进,最终不期而遇,爆发了冲突。 「圣骑士……!一群在垃圾面前摇尾乞怜的瞎眼狗,竟敢!」 原本静静潜伏,准备伏击奥尔德的阿丽亚娜,一看到圣骑士就抓狂般地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一次冲动而又不必要的夜袭。 「敌袭!全体进入战斗状态!」 「后面也有敌人!守住侧翼——啊啊啊!」 为了对付奥尔德的怪物大军,阿丽亚娜带来的黑暗洗礼者们也加入了混战。 长得像不死者,但又不是不死者的怪物包围了圣骑士的阵营,发动了突袭,双方血肉横飞。 「Kwaaaaaaaaa!」 「是巨魔!盾兵顶上!后排放火!」 与此同时,奥尔德的怪物军团与冒险者们相遇了。 「Kerk!Kerruk!」 「Krururu!」 「Kyaaaaa!」 「哥布林、魔犬?甚至还有石像鬼?这些家伙怎么会聚在一起……!」 猎杀怪物的专家,与猎杀冒险者的专家。 装备各异的冒险者们,与种类繁多的怪物们彼此咆哮,展开了一场混战。 白色的闪光接连不断地迸发,火焰箭划破长空,刀刃与利爪在火光下交错闪烁。 「Kwaaaaaaaaa!」 被火焰箭射中肩膀而狂怒的巨魔,用狼牙棒将一名盾战士砸得粉碎,冒险者们趁机将刀剑刺入巨魔的腹部。 「Guwaaaaa!」 「等,等等!Kyaaaaa!」 被巨魔左手抓住的冒险者的脑袋像被捏爆的西红柿一样炸裂开来,与此同时,有人挥舞的大剑砍断了巨魔的一条腿。 倒下的巨魔挥舞着狼牙棒,将一名冒险者砸成肉饼,一只悄无声息地爬到地上的哥布林,用匕首刺穿了将火焰箭射入巨魔脸上的法师的下体。 「啊啊啊啊啊!」 「Sasha——!该死的哥布林崽子!」 法师的惨叫激怒了一名战士,他脱离队伍用长矛刺穿了哥布林,而由此产生的空隙,让一只魔犬趁机咬住了另一名战士的小腿。 惨叫、哀嚎、鲜血交织的战场。怪物的尸体和人类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横七竖八地躺着。 「连这点数量都压不住。要不是海德那家伙……」 奥尔德·岑贝尔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心中对不在场的海德的怨恨愈发强烈。 自从之前的怪物军团被海德消灭后,他虽然重新召集了一批怪物,但毕竟是仓促组建的队伍,无法展现出以前的威力。 奥尔德对此感到非常遗憾。 ◆◆ 午夜爆发的四股势力的大混战。 随着被深渊污染的野兽也加入战局,战场范围逐渐扩大,湖泊附近陷入了一片混乱。 在这场血腥的混战中,原本在不同方向战斗的圣骑士和冒险者们偶然相遇了。 换句话说,阿丽亚娜和奥尔德也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 「怪物军团?该死,我竟然把奥尔德那家伙忘得一干二净……!」 「那是……黑暗洗礼者?阿丽亚娜那婊子的怪物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都意识到,曾经的驱魔反天会同僚就藏在这个地方的某个角落。 正如凝聚力还不如一盘散沙的深渊祭司那样,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现在就干掉奥尔德!」 「机会来了。趁着这混乱,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阿丽亚娜!」 先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这两个互相憎恨的家伙,想法却出奇的一致。他们把圣骑士和冒险者交给手下,自己则在森林里四处寻找对方。 不久之后。 「终于找到你了,阿丽亚娜·巴别罗斯!」 「哈,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 在距离湖泊很近的地方,两个深渊祭司狭路相逢,他们露出獠牙,彼此释放出充满杀气的魔力。 「我会给你立个墓碑的。安心去死吧,奥尔德·岑贝尔——!」 然后,激战爆发。 ——噼啪啪! 黑色的雷电像箭雨般倾泻而下,各种诅咒像波浪般扩散开来。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小屁孩还一天到晚装腔作势!」 由影子凝聚而成的十几把刀剑划破长空,黑色的帷幕包裹着阿丽亚娜,形成了一个黑暗球体。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过早进了几年,就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子,耀武扬威的臭女人!」 从奥尔德手臂上伸出的蜥蜴嘴巴喷出火焰,他肩膀后面伸出一条巨大的螳螂腿,在地面上刨来刨去。 两条狼一样的腿赋予了他野兽般的灵活性,空洞的眼窝里涌出一群老鼠,覆盖了地面,散发着毒气。 「Kwaaaaa——?Kuguk……!」 不知死活靠近的触手怪被战斗的余波撕成碎片,枯萎的树木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人类与怪物的战斗。 魔女与饲养怪物者的战斗。 这场足以将湖泊周围的地形夷为平地的激烈战斗之后,最终的胜者是—— 「……这些杂碎在这里干什么?」 一位金发红眼的,高阶骑士在激战接近尾声时才抵达湖边。 「……该死,这下麻烦大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他并非普通的高阶骑士。 刻有王室纹章的华丽盔甲。 镶嵌着紫色宝石的青蓝色锯齿长剑。 缠绕在剑身上的不祥而又神圣的光芒。 在场没有人不认识那把剑。阿丽亚娜和奥尔德都曾深受其害。 赫尔沃尔的圣剑。 提尔锋。 「不过,那又如何。难得有两个深渊的渣滓聚在一起……」 赫尔沃尔王国的勇者,海德·加尔达里克·赫尔沃尔看着一脸绝望的深渊祭司们,笑了。 「把他们都杀了就行了。」 漂浮在空中的提尔锋化作一道蓝色闪光,飞射而出。 ◆◆ 让布劳姆男爵血压飙升晕倒,让圣骑士们颜面扫地的湖边血战。 为这场战斗画上句号的,是两个一脸尴尬地结成临时同盟的深渊祭司,以及比队友们先一步抵达的海德之间的战斗。 当然,互相厮杀,消耗了大量体力的深渊祭司们,就算在全盛时期也很难战胜海德,更别说现在了。 「呃……该撤了。可惜,就到这里了!」 确信再待下去就会死在这里的阿丽亚娜,把冲在前面的奥尔德当作挡箭牌,自己则向后撤退。 「什么……?!你干什么,说好合作的……」 「你居然信了?你的脑子也被怪物吃掉了吗!」 「你这个疯女人!」 突然被推到前面的奥尔德惊恐地破口大骂,但阿丽亚娜早已逃之夭夭。 现在不是追究她背叛的时候,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当务之急。 「被渣滓利用的渣滓。真是滑稽的闹剧。」 「该死……」 奥尔德接连使出所有能用的魔法,勉强保住性命,而阿丽亚娜则隐藏身形,悄悄溜出了森林。 就连正在压制奥尔德的海德,也不禁对她的逃跑技巧表示赞叹。 独自一人面对圣剑勇者,奥尔德充满了愤怒、懊悔和恐惧,简直生不如死。 ……不过,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他将剩余的怪物军团全部投入肉搏战,缠住海德,甚至还控制了被污染的野兽,这才勉强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继续冲!把他推进湖里淹死!」 「肮脏的东西,休想碰我!」 散发着恶臭的肉墙般涌来。 海德被这恶臭熏得作呕,将提尔锋向前掷出,青蓝色的剑身自行移动,将怪物的浪潮砍成碎片。 然后,它再次化作一道闪光,刺入了正在逃跑的奥尔德的身体。 ——噗嗤! 「呃啊啊……!」 奥尔德感到一阵火烧般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继续逃离海德。 他将被砍到肩膀附近的右臂留在了血泊之中。 海德本想追击,但最终放弃了。 全力追击的话,他可以追上奥尔德,但他认为,救助幸存者对他的名声更有利。 这就是午夜湖边血战的全部经过。 「但是,我完全搞不懂。深渊的家伙们怎么会在这里自相残杀?内讧吗?」 结束战斗的海德本人,都没能完全理解这场混乱的来龙去脉。 「这么说,加纳格尔也是他们内部肃清……?」 即使罪魁祸首早已消失,无休止的误会仍在继续。 第二天早晨。 被污染的湖泊已经被海德和他的同伴们净化,但清理湖边堆积如山的尸体,则成了刚刚苏醒的布劳姆男爵的责任。 这是理所当然的。芬伍德森林属于布劳姆男爵的领地。 然而,布劳姆男爵损失了大量士兵,散尽家财却一无所获,他吐血晕倒,再次躺进了棺材里。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次洗澡引起的。除了罪魁祸首本人,谁也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故事。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 回到埃斯特尔家的宅邸后,我们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中。 虽然离家出走吃了不少苦头,回来后悠闲地休息一段时间也不错……但我哪有那个闲工夫。 区区两个深渊祭司都搞不定,还被黑色闪电烤焦了侧腰。 常言道,今天偷懒,明天偷懒,最后就只能在坟墓里偷懒了。尤其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家伙,最终的归宿大多是埋骨黄泉。 所以,无论多累多疲惫,都不能中断训练。 再说,现在训练也没那么辛苦了。主要是因为体能训练减少了,实战对练的比重增加了。 - 咔啦啦! 「哈啊啊啊!」 长剑激烈碰撞,火星四溅。四道剑光在空中划出青色的残影,剑刃交击迸发出耀眼的闪光。 为了确认实力提升了多少,我们进行了一对一的实战对练。 说是对练,但双方都穿戴着盔甲,甚至还动用了「业」的力量,挥舞的剑刃凌厉无比,简直和实战没什么两样。 「你的“业」的运用比之前更加自然了,动作也变快了……” 「哈!」 剑身交错。我向前跨出一大步,挥出的剑刃被贝洛伦卿的长剑挡住,滑向一旁。 - 哐! 被削掉的剑刃碎片飞溅而出,方向偏转的剑尖猛地扎进地面,碎石四散飞射。 「啧……!」 我不禁咂舌,随即向她猛扑过去。我将肩膀像盾牌一样向前顶,同时挥剑上撩。 「不过,你好像染上了一些坏习惯。」 然而,母亲——贝洛伦卿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的攻击,她向后退了两步,用剑画了个圆,将我的长剑拨到了一边。 哇,这都能化解? 连钢铁盔甲都能像饼干一样轻易粉碎的力量,竟然无法撼动纤细的剑身分毫,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完美的招架,我不禁叹为观止。 「就算你比别人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也不应该鲁莽地将力量全部倾泻而出。」 化解了我的攻击后,贝洛伦卿抓住我挥剑的胳膊,将我拉向她,低声告诫道。 「呜啊……!」 这股力量,感觉我的胳膊都要被扯下来了。蕴含着高位骑士「业」的强大力量,将我的整个上半身都猛地拉了过去。 「如果你打算用这种方式战斗,还不如去用大剑。」 与此同时,贝洛伦卿一脚踢在我的腿上。我试图用力抵抗,但姿势一旦被破坏,想要重新调整哪有那么容易? 我以被抓住的胳膊为轴心,像画抛物线一样旋转着,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比起疼痛,更强烈的是背部受到的冲击。 「咳!」 「记住,用最小的力气取得最大的成果,才是技术的精髓。」 将我摔倒在地后,贝洛伦卿松开了我的胳膊,说道。 「一味追求力量的人,或许在面对弱者时能够耀武扬威,但在更强大的敌人、更多的敌人面前,只会束手无策。因为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能够全力以赴的时间并不长。」 「唔唔……话是这么说没错……」 一味追求力量的人。这番话真是切中要害,让我无言以对。 确实,刚才那一下攻击,只是凭借着压倒性的蛮力胡乱挥砍,根本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和盗贼战斗的时候,这种简单的攻击就足以连人带甲一起碾碎,所以用起来很顺手,但确实是个坏习惯。 在原本的剑术中掺杂了这种依靠蛮力取胜的习惯,在面对同等级或更强的对手时,就会暴露出明显的破绽。 「当你必须击碎盔甲的时候,当然要全力以赴,但如果没有必要,就不要浪费力气。」 贝洛伦卿用她的剑尖戳了戳我盔甲上的缝隙,继续说道。 「即使是无法击碎铁板的微弱力量,也足以刺穿血肉和骨骼。」 用长剑去劈砍盔甲只是白费力气。作为一名长剑骑士,就应该用长剑骑士的方式,以技巧取胜。 对于我这种因为强腕的反作用力而容易体力透支的人来说,这番话简直是金玉良言。 ◆◆ 就这样,我们又继续训练了几天。 每天挥汗如雨地训练,晚上和芙蕾德一起泡澡放松,然后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又开始新一天的训练。 这种循环往复的生活,在我们回到拜宁五天后结束了。 「希尔德,阿尔甘蒂尔殿下寄来了一封亲笔信,你看看吧。」 「亲笔信?」 二王子阿尔甘蒂尔寄来的信?我把空了的炖菜碗放到一边,从母亲手里接过信封,拆开来看。 - 叮当。 信封里不止有信。 我将信封倒过来,几枚金币伴随着清脆的金属声掉在了餐桌上。 五枚金币,换算成银币就是五百枚。看起来像是讨伐深渊祭司加纳格尔的报酬,但这数目有点微妙,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对冒险者来说,这笔钱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但作为杀死深渊祭司的奖励,实在有点寒酸。 ……看来我们的王子殿下还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啊。这是典型的卸磨杀驴的类型吗?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为了钱才干这行的。」 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还不至于让我心生不满。 只要能洗刷掉布伦希尔德这个名字背负的恶名,钱以后有的是机会赚。 「信上,写了什么?」 我放下金币,拿起信纸开始阅读,坐在旁边的芙蕾德探过头来问道。 「嗯……没什么特别的。说我讨伐加纳格尔辛苦了……虽然我方损失惨重,但考虑到加纳格尔之后还有阿丽亚娜出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能提前预知到,他表示很遗憾……」 信的前半部分,基本上都是在称赞我和芙蕾德的功绩。 比如失去了教主的深海教团势力大幅削弱啦,组织的刺客们顺利处理了加纳格尔的尸体并且安全撤退啦,诸如此类的内容。 「然后……呃……『收拾烂摊子也很麻烦,所以你们以后少惹点事……?』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信的后半部分的语气突然急转直下。我读到这里不禁停顿了一下,疑惑地歪了歪头。 / 芬伍德森林的严重污染。由此引发的怪物出没。圣骑士团的介入。冒险者锐减。 大量涌入的掠夺者造成的二次伤害。 / 「呃……这个……」 我读着信,轻轻叹了口气。信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似曾相识的内容。 / 不仅如此,由于冒险者的锐减,该地区附近出现了战力真空,而布劳姆男爵的死又让整个领地陷入了混乱。 收拾这些烂摊子的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王室的头上。 / 这些句子以平淡的语气,列举了与布劳姆领地相关的信息。 但是,仅仅从用力过猛而略显扭曲的字迹,就能看出阿尔甘蒂尔写这封信时的心情。 看来我们的王子殿下,似乎有点生气了。 也是,手下惹出的麻烦都要自己来擦屁股,除非是圣人,否则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 一次行动就引发了这么大的灾难。看来你那远扬的恶名并非浪得虚名。注意点,如果再发生类似事件,我可不会像这次一样只是扣点工资了事。 / 我知道芬伍德森林的怪物就是你。 这次我就扣你点工资,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解决,但你要是以后再惹出这种事,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阿尔甘蒂尔的亲笔信,大意就是如此。 我只能默默地感叹阿尔甘蒂尔的能力,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无人知晓的「怪物」的真面目。 「真有两下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心里暗暗咂舌,苦笑一声,然后把信翻过来,继续读背面的内容。 「背面是……啊,新的任务。」 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就又来新任务了?看来阿尔甘蒂尔是个见不得手下清闲的黑心老板。 不过,这种作风倒是挺适合一个地下暗杀组织的首领。毕竟黑鹰之影本身就不是什么正义的组织。 工资低得可怜,上级蛮横专制,工作强度大到要死好几个人,甚至连假期都少得可怜。 这简直就是个黑心企业,彻头彻尾的黑心企业。 从组织成员都穿黑衣服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了。阿尔甘蒂尔那家伙,不去种棉花真是可惜了。 「任务?什么任务?我也想看,我也想看!」 「他让我们去清理一个新发现的中层地下城。说是还没探索完毕的地下城,要我们格外小心。」 讨伐未探索的中层地下城。这就是阿尔甘蒂尔交给我们的第二个任务。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2) 自打那些老掉牙的勇者们用什么「相互确保毁灭」之类的玩意儿灭了几个王国之后,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变得跟历史书里的老古董一样稀罕了。 过去那些拿着国家颁发的「人类屠宰许可证」,以宰杀敌国人为乐的王国骑士们,如今没了活儿干,一个个都跟死了爹妈似的,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地下,琢磨着找点新的乐子。 以前那些魔族用来入侵地面的军事据点,按规矩是一发现就立马夷为平地、彻底封锁的。可现在嘛,这些被称为「地下城」的怪物窝,反倒成了香饽饽。 这些渴望战斗和杀戮的骑士们,为了能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开始卖力地游说他们的主子,把魔族送上来的「礼物」好好利用一番。 『弟兄们需要实战经验啊!您难道没看出这玩意儿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吗?』 『先别急着拆,好歹也调查一下……』 毕竟,剿匪之类的任务能积累的经验值有限,总不能真为了练级就发动战争吧?所以,还不如拿魔族和怪物们练练手。 『既然卿等都这么说了,那寡人就勉为其难,好好考虑考虑吧。』 自从和平年代到来之后,王室和贵族们就一直为骑士——也就是他们手下的战斗力日益衰弱而发愁。思来想去,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这帮家伙要是闲得蛋疼,说不定哪天就揭竿而起了。与其到时候收拾烂摊子,还不如现在就把他们扔到地底下自生自灭算了。』 『确实……』 又或者,他们只是担心这些欲求不满的骑士们最终会把刀剑指向全世界,再次引发乱世。 总之,魔族的入侵通道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骑士们的实战训练场和狩猎场。 然后,当地下城终于开放狩猎的那一刻。 『哈哈!终于开门了!』 『都给老子闪开!在新时代留下第一个脚印的荣耀,非本大爷莱昂哈特莫属!』 『哎呀!我们也赶紧走吧,埃里克卿!再磨蹭下去,好东西都被这帮小兔崽子抢光了!』 『可不是嘛!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以后还怎么在骑士圈里混啊!』 骑士们像一群发情的公狗一样冲进了地下城,把里面的怪物们剁成了肉酱。 这些憋了太久的骑士们,用手中的剑宣泄着他们的欲望,所到之处,尸横遍野。那些刚从通道里爬出来的怪物们,根本无力抵挡这股杀戮的狂潮。 『看看!这帮家伙身上,武器、粮食、金银财宝,应有尽有啊!』 『要说没有,还真有一样没有。那就是命,哈哈哈!』 『哈哈哈!还真是!命没了,其他的可不就都是我们的了嘛!』 作为试点,第一个开放的15层地下城,一夜之间就被攻破,变成了人间地狱。骑士们心满意足地带着沾满鲜血的战利品,凯旋而归。 类似的事情开始在人类王国的各个角落反复上演。 『老兄,听说了吗?就是那个,魔族的通道里好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哈哈哈哈!看看!这是老子宰了魔族之后得到的绝世魔剑!斯科夫农之力!』 地下城里埋藏着各种宝藏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而这些传闻,也让地下城从骑士专属的狩猎场,变成了吸引所有渴望一夜暴富之人的冒险乐园。 『这,这本魔导书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地下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去把我的助手们都叫来!我得亲自下去看看!』 『一千年前遗失的圣物……?它怎么会在那儿……不对,原因以后再想吧。现在赶紧派圣骑士去把它带回来!』 那些对珍稀魔法如饥似渴的魔法师们,被地下城里发现的魔导书迷得神魂颠倒;而圣职者们,则被过去遗失的圣物吸引,纷纷踏上了前往地下城的旅程。 『嘿,听说了吗?最近有个叫地下城的地方,好像很赚钱啊?』 『你才知道啊?莱茵那帮家伙,最近除了吃饭拉屎,就泡在地下城里了。听说比以前杀人越货赚得还多十倍呢!』 『这么夸张?嗯……自从天下太平之后,除了当强盗,也没啥地方能用上我的这把刀了。要不,我们也去那儿看看?』 于是,那些因为和平到来而失业的佣兵们,也经不住诱惑,开始在地下城附近徘徊。 这就是后世被称为「冒险者」的地下城盗墓贼的诞生。 ◆◆ 「——到这里都明白了吗?那么,接下来我们来了解一下地下城的分类。首先……」 突如其来的地下城学概论讲座。 自从得知王子新下达的任务是讨伐地下城之后,母亲就把我们叫到桌前,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们传授关于地下城的专业知识。 那架势,简直就像大学开学第一天,连上三小时课,中间不休息,最后还布置小组作业和论文的魔鬼教授。 「……那位教授,现在还活着吗?」 我记得有传言说,他的研究生助手和几个学生私底下在帮他物色墓地。不过,因为我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所以也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 「呼,呼啊……」 「集中注意力,西格芙蕾德卿。这些知识在地下城里可是能救命的。」 「啊,呃,那,那个,对不起……」 芙蕾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被母亲点名批评后,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打哈欠打得眼角泛起泪光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是不是累了?」 「啊,不是。只是有点……」 我担心她是不是没睡好,便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地问道。她连忙摇头否认。 因为脸贴得太近,她的耳朵蹭到了我的嘴唇。 「唔……」 我微微张开的嘴唇间,她的小巧耳垂滑了进去,又滑了出来。 芙蕾德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吓了一跳,浑身一颤。我则像嘴里沾了什么东西似的,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原来芙蕾德的耳朵是这种味道啊,甜甜的。 我本来以为会没味道或者有点咸,但不知为何,竟然意外地有点甜。 「怎么会有甜味?难道她在耳朵上抹了糖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 「咳咳,像这次这种中层地下城,通常分为五类……首先……一种情况……同种怪物出现的概率……」 难道是母亲看到我们刚才那副卿卿我我的样子了? 母亲轻咳一声,继续讲课,脸颊比刚才更红了些。 「……」 感觉自己像是在课堂上卿卿我我的后排小情侣,说实话,尴尬得要死。 不不不,母亲,我不是故意的。您知道的吧?这只是个意外,意外啊。 我也是个有素质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做出这种事呢? 我一脸认真地盯着母亲,用饱含深情的眼神向她诉说着我的委屈。毕竟这种事,用语言解释实在是太羞耻了。 「唔,出现的概率……」 ……早知道还是应该用语言解释吗? 母亲似乎完全误解了我深情的眼神,脸红得更厉害了,微微侧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然后。 「概率……」 等等,什么情况?干嘛突然摸耳朵啊? 母亲一边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一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和她脸颊一样通红的耳垂。我顿时哑口无言,倒吸一口凉气。 别再诱惑我了! 如果不是我们有母女名分,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勾引我了。那动作,简直妩媚极了。 「概率极高,所以要做好准备……啊。」 当手指碰到耳环的瞬间,母亲猛地停下了动作,迅速把手放了下来。看来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摸耳朵。 「……呼。」 芙蕾德咬紧牙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不知为何,我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 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贝洛伦教授的地下城学概论课还是继续了下去。 我乖乖地听着,芙蕾德则歪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母亲。 她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在认真听讲。那眼神和姿势,活脱脱一个上课开小差的不良学生。 再加上之前打哈欠的事,看来这突如其来的历史课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了? 嘛,想想也正常。 对我来说,这堂课正好帮我梳理了一些原本一知半解的背景设定,所以还挺有意思的…… 「难道母亲忘了『布伦希尔德』曾经是王国骑士了吗……?」 说白了,这些内容对前王国骑士和勇者来说根本没什么用。 就跟把学过的东西再讲一遍似的。 其实这也很正常。 王室又不是傻子,关于地下城的基础知识,肯定在勇者小队出发之前就教过了吧。 我毕竟是穿越过来的,小说里没写到的知识和信息我当然不知道。但芙蕾德肯定早就了解这些了,所以这堂课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把显而易见的东西再复习一遍而已。 当然,我们的芙蕾德在设定里是个连中层地下城都打不过的废柴勇者……不过那说的是实战能力。 我从来没看过关于她理论知识不足的设定,所以,可以认为她早就知道母亲讲的这些知识了。 这样一来,她表现得那么无聊也就可以理解了。 毕竟,复习这种事,本来就很无聊嘛。 我也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上课,所以才听得津津有味。如果这些内容我都知道的话,估计也早就无聊得不行了。 也不知道这该不该算是一件好事。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3) 阿尔甘蒂尔下令讨伐的地下城,是一个骑马从拜宁出发大约需要五天才能到达的新生地下城。 因为第一次派出的探索队没有回来,所以详细的情报不明,但根据魔力流向和入口的规模推测,很有可能是个中层地下城。 「你知道新的地下城是如何诞生的吧?」 「那个……我听说,是因为制造并维持深层地下城的空间魔法发生了故障,导致一部分区域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正确答案。你很清楚嘛。」 母亲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 「低层地下城也有本来就存在的洞穴向下扩展的情况,但6层以上的地下城,全部都是因为转移而产生的,这么说也不为过。」 空间魔法的故障。 从设定上来说,确实……是因为在深层地下城施展了空间扩展魔法的古代魔王,魔导王埃卡沙斯的死亡,导致空间魔法失去控制而暴走了吧? 世界上到处都是与魔族地下王国没有连接的地下城,原因就在于此。 说起来,那里的魔物们也是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席卷,失去归路的流亡者啊。 虽然低智商的魔物们应该没有故乡的概念。 「转移了很长时间的地下城,已经形成了各自的秩序和体系,但新转移的地下城内部,完全是一片混乱。这次的地下城应该也是如此。所以,要小心。」 新生的地下城很危险。母亲是这样说的。或许,这个警告才是母亲突然开始地下城学讲座的真正用意吧。 因为担心我。 「好的,我会小心的。」 我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郑重地点了点头,仿佛要将这个警告铭记于心。 「很好。那么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因为行程安排,明天就要出发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这个回答是正确答案吗?母亲带着融合了信任和安心成分的微笑,结束了冗长的地下城讲座。 「呼……」 一直强忍着睡意的芙蕾德,舒了一口气,瘫软下来。 ◆◆ 第二天早上,我们带着玛丽小姐准备的粮食,踏上了前往地下城的旅程。 「那个,母亲。这把剑……」 「带着吧。埃德尔穆特也希望它能在优秀的骑士手中挥舞,而不是被装饰在宅邸里。」 我想把出发前母亲借给我的长剑还给她,但她拒绝了,说比起留在宅邸,我更需要它。 我除了感谢之外,别无他法。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问。埃德尔穆特在和深渊祭司的战斗中帮上忙了吗?」 帮忙?那可是帮了大忙了。 「嗯……是的。多亏了它,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埃德尔穆特救了我的命。这不是谦虚的感谢,而是不加任何夸张的真话。 如果没有埃德尔穆特的神圣壁垒,为了杀死加纳格尔,我肯定要承受相当严重的伤势,那样的话,就无法战胜阿丽亚娜,最终可能会全军覆没。 稍微夸张一点说,这和母亲救了我的命没什么两样。 不,不仅是我的命,还有芙蕾德的命。 「那真是太好了。看来借给你真是正确的选择。」 母亲听了我的回答,莞尔一笑,像表扬孩子一样,轻轻地拍了拍挂在我腰间的埃德尔穆特的剑柄。 「那么,路上小心。别受伤,也别惹事。」 「好的,我会平安回来的。母亲。」 和上次一样的送别。 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她会加上「别惹事」这句话,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点头回应。 我心想,又不是去和人打交道,也不是去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惹出什么事呢? 哒哒,哒哒。 载着我和芙蕾德的施瓦茨离开了宅邸,向西走去。 母亲在大门口目送着我们的背影,直到我们走远了,才转身回到宅邸。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母亲』这个称呼。现在已经完全叫顺口了呢?」 芙蕾德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对我说道。 「嗯?怎么突然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 不叫母亲还能叫什么。 反过来,现在还毕恭毕敬地称呼「贝洛伦大人」,岂不是显得太生分了吗? 即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母女关系也是母女关系。 「母亲……贝洛伦大人既然要把我当女儿对待,我也应该把她当母亲对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这样吗……嗯……嗯嗯……」 芙蕾德微微转头看向远处的山,然后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个,希尔德……就是说……有,有两个母亲,感觉好吗……?」 什么鬼。 「呃……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老妈数量加倍宣言。我吓了一跳,连忙追问这句话的意思。 居然说出「你妈翻倍了」这种话,我做梦也没想到芙蕾德会说出这种缺德话。 我不是生气,只是感到很困惑。 「芙蕾德?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多了一个继母,是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芙蕾德轻轻叹了口气。她表明刚才的双倍老妈宣言并非恶意,而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 「明明一开始说只是为了伪装身份的虚假关系……现在就算说是亲母女,我也会相信呢。感觉你们的关系变得很亲密……」 这语气就像是在抱怨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就像是被弟弟妹妹抢走了父母关爱的大孩子一样。 …等等,她这是在吃醋吗? 我眨着蓝色的眼睛,盯着芙蕾德. 居然会嫉妒母女关系亲密。哎呀,不会吧,怎么可能这么孩子气…… 「希尔德最亲近的人是我才对……有时候,甚至比我还……」 天哪,真的是在吃醋。没错,就是在吃醋。 「好可爱……!」 我感觉有什么痒痒的东西充满了我的内心,脸颊微微泛红,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芙蕾德低着头小声地嘟囔着,两个食指紧紧地贴在一起,不停地摆弄着手指. 她努力想要掩饰自己嫉妒我和母亲之间关系的心情,但实际上却一点也藏不住,这副样子真是可爱得让人难以忍受。 …我也真是的,现在对这种可爱的样子完全没有抵抗力。是因为变成了女人的身体吗? 据说,精神和肉体之间的联系比想象中更加紧密,身体改变了,心灵也会随之改变。 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我现在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根本不需要思考。 「或许……或许,希尔德真心想要的人……需要的人……不是我,不是我……」 「什么啊,你居然在担心这种事?」 我从后面轻轻抱起芙蕾德,然后把她转过来,让她面对着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呜,呜哇?!呃,那,呜啊……?」 芙蕾德下意识地用双腿夹住我的腰,发出奇怪的呻吟声。她涨红的脸看起来滑稽极了,我不禁开怀大笑。 「真是的,就知道瞎操心。看着我,芙蕾德。把那些不安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吧,好好看着我。」 芙蕾德抬起头看着我。在她颤抖的金色瞳孔中,映照着我嬉皮笑脸的脸。 「呃……那……那个,就是说……」 「嘘。」 我低下头,吻上她的眼睑。 芙蕾德倒吸一口气,发出一声「hic!」。她的肩膀像触电般颤抖了一下。 我的嘴唇没有离开她的眼睑,而是沿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她娇小的嘴唇上。她的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舔。 我轻轻探出舌尖,在她闪亮的嘴唇上留下湿润的痕迹,然后顺着张开的缝隙,强行撬开她紧闭的牙关。 「唔……!」 芙蕾德颤抖的舌头被我强行闯入的舌头缠绕住,像蛇一样交缠在一起,交换着湿热的津液。 黏糊糊的口水顺着交缠的嘴唇流淌下来,滴落在芙蕾德的下巴上,然后又滴落到我的胸口。 在我盔甲上方露出的乳沟之间,形成了一滩甜蜜而浑浊的小水洼。 黏糊糊的液体顺着两团柔软的肉体缓缓流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嗯……」 带着浓郁的柠檬香和淡淡的草莓香的口水水洼。 光滑的液体缓缓渗入两团肉体之间,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妙触感。 就像有什么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在抚摸着我的内心。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反而有点舒服。 我更加用力地抱紧芙蕾德,尽情地品尝着她的唇齿之间甜蜜的滋味,直到施瓦茨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仿佛在提醒我该适可而止了。 「嗯,噗哈……!」 嘴唇终于分开了。 我轻轻吸吮着唇间拉出的银丝,然后对着眼神迷离的芙蕾德露出甜甜的微笑。 「现在还不安吗?」 芙蕾德摇了摇头。她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表情也变得无所畏惧。 她金色瞳孔中的嫉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爱意和渴望,从她的眼神中缓缓流露出来。 两片嘴唇再次贴合在一起,炙热的呼吸化作白色的雾气,像薄雾般弥漫开来。 「hiiiiiyy!」 施瓦茨发出一声凄惨而又恼怒的嘶鸣,仿佛在抗议我不要在它的背上胡闹。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4) 五天的旅程。 大概是买了一辆马车代步的缘故吧,虽然速度慢了点,但旅途的舒适足以弥补这一点。 甚至连个毛贼都没碰上。 最近我的运气似乎又变好了,所以这次也一直提心吊胆,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以前那么多强盗都跑哪去了? 难道他们都盘算着去芬伍德森林捞一笔大的?不然这太平日子也太不正常了…… 「算了,管它呢。」 嘛,不管什么原因,总归是好事。多亏如此,我才能按计划在五天内抵达目的地。 「到了,芙蕾德。醒醒。」 我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叫醒了躺在车厢里睡觉的芙蕾德。 「唔嗯……已经早上了吗……?」 芙蕾德把裹在身上的毛皮斗篷像蓑衣一样披在身上,用指背揉着眼睛。 我再次转头看向前方。 白雪覆盖的针叶林。 茂密的山楂树像一把把遮阳伞,将整片森林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中,以至于积雪的地面与其说是雪白,不如说是青黑色。 如果夏天来的话,地上的小路应该会很清晰吧? 但现在不是夏天,映入我眼帘的只有积雪中突出的木桩……换句话说,只有小路两旁曾经的栅栏残骸。 附近村庄的居民称之为菲尔内森林。 这里就是阿尔甘蒂尔信中提到的这次任务的接头地点。 ◆◆ 森林入口小路旁,搭着一顶小帐篷。 是冒险家或士兵常用的野营帐篷。从帐篷顶上积雪的厚度来看,应该是一两天前搭建的。 帐篷前燃着一堆小篝火,一对裹着毛皮斗篷的男女正坐在那里休息。 是约好在这里碰头的组织成员吗? 「……马车……大概……?」 「……像是,但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 他们似乎也发现了我们,男人站起身,拿起放在身旁的弓,转身朝我们走来。 「驾车的!先停下!别再靠近了!」 男人搭上箭,朝我们喊道。 我将马车停稳,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恶意,男人快步向马车走来。 坐在车厢里的芙蕾德静静地盯着他,手放在新买的巨剑剑柄上。 那架势,仿佛只要对方轻举妄动,就会立刻扑上去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就像一只露出獠牙,低声咆哮的小狼崽。 「别,别那么紧张。我们可不是什么强盗团伙?看到这个牌子没?我们是因为委托才在这里的,委托!」 走到离我们七步远的地方,男人指着挂在脖子上的银牌,嬉皮笑脸地说道。 银牌冒险家。任务书上确实写着,要和伪装成这种身份的人接头。看来就是他们了。 那我也没必要再陪他们演戏了。 「黑鹰之影,克里姆希尔德。奉命前来。」 我放下双手,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身份。意思就是,你们期待的增援部队终于到了。 「啊。」 原本嬉皮笑脸的男人瞬间僵住,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把箭放回箭筒。 「那个……暗号不是这样的……您这样直接说出来是不行的……」 是接头人没错了。这语气,就像哨兵碰上了不按规矩喊暗号,而是直接嚷嚷「我是营长」的愣头军官。 「用得着那么幼稚吗?」 反正只要报上姓名和标志就能确认身份,何必多此一举地念叨那套中看不中用的暗号?纯属浪费时间。 「咳咳!总之,感谢您的到来,克里姆希尔德大人。我的名字是……啊,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男人察言观色地试探道。 这是在考验我是不是真的看过任务书?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是多疑。 「银牌弓箭手里德,还有……银牌牧师阿丽娜?你应该是里德。毕竟你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女牧师。」 「哈哈,真会开玩笑……」 银牌弓箭手里德尴尬地笑了笑,耸了耸肩,把弓背在身后,领着我们走向篝火。 「初次见面。侍奉艾莉安内女神的仆人,阿丽娜。请多关照,克里姆希尔德大人,西格芙蕾德大人。」 「请多关照。」 坐在篝火旁的女人,阿丽娜,是一位有着天蓝色头发和棕褐色眼睛的少女,年纪大概十七八岁。 她既是女神教团的正式牧师,又是银牌冒险家。 再加上黑鹰之影成员的秘密身份,她一个人身上就挂着三个身份牌。 作为一名专注于冒险活动的圣职者,她的牧师服里穿着锁子甲,背上背着圆盾,腰间还别着一把斧头。 ……斧头?为什么是斧头? 这武器和牧师的职业形象也太不搭了。它的存在感太强,甚至让我一时之间都移不开目光。 「啊,这斧头只是用来防身的。我父亲是木匠,我跟着他学过一点斧头功夫。」 见我盯着斧头看,阿丽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斗篷遮住斧头,脸红了。 「……所以,她是用这把斧头劈砍怪物的脑袋,而不是劈柴,对吧。」 之前遇到的那个拿长矛的牧师也是,为什么我碰到的牧师都喜欢拿着圣骑士才会用的武器?真是不可思议。 ◆◆ 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我们在里德的带领下,驾着马车进入了菲尔内森林深处。 「大概20分钟就能到。我们马上就要进去了,有什么要准备的,就赶紧准备吧。」 自告奋勇当车夫的里德回头对我们说道。 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浅金色的短发,据说他原本不是黑鹰之影的成员,而是一个普通的冒险家弓箭手。 加入黑鹰之影的原因是因为一些私事欠了组织不少人情债? 「……是因为赌债,赌债。」 阿丽娜微微弯下腰,小声说道。 「据说他沉迷赌博,把妹妹的医药费都输光了,手指头差点也被砍掉。是组织救了他,还帮他还清了医药费。」 人渣。 我对里德的评价瞬间下降了五个等级。好感度的话,大概是从30掉到了-20。 「哎呀,真是的。就你话多。我从那以后就戒赌了!」 驾车的里德抱怨道。他承认自己以前确实沉迷赌博,但早就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 「那你上次和凯恩掷骰子是怎么回事?」 「那,那……掷骰子不算赌博!那只是游戏,游戏!」 「玩一次游戏就输掉四十枚银币?」 「呃……!」 里德哑口无言,耸了耸肩,低下了头。这让我对他的评价又下降了一级。 男性冒险家大多都沉迷于酒色财气,要么沾一样,要么全占…… 「但一把骰子输四十枚银币也太过分了吧。」 那可是将近半枚金币的巨款。我怀疑他加入组织就是为了赚赌资。 ◆◆ 虽然里德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成了一个看起来没有父母的赌鬼,但真正没有父母的其实是阿丽娜。 在她父亲,一个木匠,变成树妖的养料之后,她被送进了孤儿院,而那家孤儿院正是阿尔甘蒂尔资助的。 她因为缺乏天赋没能成为刺客,但成为了女神教团的正式牧师,为组织提供教团内部的情报。 「那个……牧师和暗杀团合作真的没问题吗?女神不会降下惩罚吗……」 「克里姆希尔德大人也一样呢。」 阿丽娜笑着说道。 「嗯?」 「大家都会这么问。问我帮着组织做事,会不会失去神圣奇迹的力量。」 「看来不会。」 「是的,不会的。艾莉安内女神爱着所有的人,无论是有罪的忏悔之人,还是无辜之人。」 阿丽娜双手合十,像祈祷一样回答道。 她说,只要黑鹰之影不要做的太过头,变成无恶不作的人渣集中营,女神就不会收回她的力量。 「那……那个,嗯……也就是说……」 芙蕾德一直坐在马车角落里听着我们的谈话,这时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怎么了,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吗?」 阿丽娜看着芙蕾德问道。芙蕾德犹豫了一下,又开了口。 「把孤儿院的孩子培养成刺客,难道不是一件坏事吗?」 「嗯,这个……」 我本来以为她会说什么,没想到她居然说出了这么正经的问题。仔细想想,这确实和花钱买孤儿当童子军没什么两样。 「这确实是个复杂的问题。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或许可以被视为恶行。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是恶行。」 然而,阿丽娜摇了摇头,否认了这是恶行。 「至少我们有选择的权利。就算拒绝,资助也不会中断,只要发誓保密,就不会被『灭口』。」 她解释说,即使拒绝加入组织,只要不泄露组织的秘密,就不会受到任何不公平的待遇。 这就是阿丽娜不认为阿尔甘蒂尔的孤儿培养计划是恶行的原因。 对她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评价。 阿尔甘蒂尔资助的孤儿院大多是条件特别艰苦的,如果没有这笔资助,那些孤儿连温饱都成问题。 「是这样吗……」 芙蕾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与其说是被阿丽娜说服了,不如说是她决定不去计较了。 毕竟她只是个外人,多管闲事只会徒增烦恼。这举动很明智。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5) 「地牢是半个月前发现的。我们分部的巡逻员在执行其他任务时偶然发现了它。」 里德正在拆除临时住所的简易帐篷,阿丽娜则向我和芙蕾德解释这次任务的注意事项。 「根据入口的魔力浓度判断,这至少是个六层以上的地牢,所以他们没有通知冒险家公会,而是选择了保密,这样我们组织就能独吞地牢里的宝贝。」 如果把地牢的出现报告给冒险家公会,无数冒险家肯定会蜂拥而至,争夺里面的宝物,这简直是明摆着的事。 据说阿丽娜和里德所在分部的分部长为了不让地牢被外界发现,将其隐藏起来,然后组织了一支探索队进入地牢。 只要能独吞所有战利品,无论里面有什么,都能赚回掩盖地牢的成本,还能大赚一笔。 然而,过于乐观的计划大多以惨败告终。如果事情真能按计划进行,我就不会被叫到这里来了。 「看来事情并不顺利啊?」 「……确实。他们把十二人的探索队分成三组派下去,但一周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阿丽娜祭司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十二个人失踪,这确实是件大事。 这个数量相当于把分部的核心战力全用上了,结果这些战力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上级才请求支援。剩下的银牌级战力只有我们两个,人手严重不足。」 这分部完蛋了。 银牌级战力就算当不了王国骑士,也能在普通贵族家混个骑士队长当当,结果十四个人里一下子折了十二个。 如果他们还活着,并且能被安全救出,那问题还不算大……但如果全死了,那就彻底玩完了。 补充这么多的战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想看,哪有能当骑士的人会放着光明大道不走,跑去加入暗杀组织? 随便找个贵族巴结一下,就能拿到俸禄和荣誉,运气好还能得到封地。 虽然组织的薪水可能更高一些……但为了多赚几个臭钱就放弃骑士身份选择黑道的人并不多。 除非是犯了大事被剥夺骑士爵位的罪犯,或者本身人品败坏根本不配当骑士的垃圾。 又或者是欠了一屁股债,骑士的俸禄根本还不上的穷鬼,再不就是嗜杀成性的疯子。 总之,如果不是某方面有缺陷的人,根本不可能加入我们。 而且就算这样的人,也不能随便招进来,必须精心挑选那些不会为了私利背叛组织的家伙。 区区一个分部,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我表示怀疑。 如果我是阿尔甘蒂尔,我宁愿直接把分部关了,顺便把分部长的脑袋也摘下来。 阿尔甘蒂尔给我的任务是探索地牢而不是干掉分部长,看来他和我想法不太一样。 也说不定,也许他已经派了刺客去解决分部长,所以才不用我出手。 ◆◆ 从森林入口乘马车走了四十分钟。 沿着积雪的小路前进,转了个弯,深入森林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一个位于小山丘中央的洞穴前。 「到了。地牢入口就在里面。多亏了这个洞穴,隐藏起来很容易。」 自告奋勇当车夫的里德把马车停在一棵树旁说道。 我和芙蕾德、阿丽娜各自收拾好行李,从车厢里下来。与此同时,里德解开拉车马的马具,把缰绳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就这样拴着没问题吗?」 我歪着头问道。 与马车不同,马毕竟是活物。这样丢在这里不管,很容易被野兽猎杀或饿死。 「没事的。为了掩盖地牢泄露的魔力,我们分部的人每两天就会来这里一趟。」 里德耸了耸肩回答道。 他说,因为每两天就有人来,所以把马车和马留在这里,他们会负责回收和管理。 「……既然每两天都来一趟,那干脆在洞里扎个帐篷住下不是更好吗?」 「地牢里可能会跑出怪物。如果安排人守夜,至少需要四五个人。」 想想也对。 与其把四五个人塞在洞里,不如每两天派一个人来,在人力管理方面效率更高。 「明白了。那我们可以直接进去了。带路吧。」 既然有人帮我们照顾马,那就不用担心了。 剩下的就是进入地牢,把挡路的敌人全部杀光。 ◆◆ 洞穴里阴暗潮湿,弥漫着野兽特有的腥臭味。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动物骨头碎片,吸入的空气中混杂着粪便和腐肉的恶臭,令人作呕。 「这里原本是野兽的巢穴吧?」 「是的,听说是这样。」 里德微微撩起披在肩上的毛皮斗篷,点了点头。雪白粗糙的毛发在灯笼的光线下泛着微红的光泽。 雪原熊皮斗篷。 看到阿丽娜也披着同样的斗篷,我大概猜到这个洞穴的原住民去了哪里。 一家老小整整齐齐地死在这里,然后变成了斗篷? 我并没有感到同情。散落各处的骨头碎片中,还夹杂着不少人类的头骨。 好雪原熊,死雪原熊。这是每个冒险家都知道的格言,也是真理。 「快到了。从这个岔路口往左拐……看到了吗?就是那道裂缝。」 又走了大约十分钟,我们终于到达了地牢入口。 「裂缝……」 确实,入口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洞穴尽头的岩壁,靠近地面的部分碎裂成一个大洞,周围布满了裂缝和细小的裂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卡车撞了呢。这到底是地牢入口还是快要塌方的洞穴通道啊。 除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和洞口前刻画的奇异魔法阵,这里没有任何能让人联想到地牢的东西。 当然,那个魔法阵并非地牢的一部分,而是发现地牢的组织成员为了掩盖入口泄露的魔力而刻画的。 「从这里开始我带路。你们拿着灯笼跟在后面。」 「好的!」 「明白了。」 「知道了!」 我拔出埃德尔穆特,踏入了裂缝之中。 呼—— 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空气瞬间变得不同了。 野兽的腥臭味和腐肉的恶臭仿佛被抹去一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带干燥却比洞穴里清新得多的空气,沁入我的肺腑。 终于到地牢了。 我拔出剑,注视着前方,等待其他队员进来。 「呼……没有异味舒服多了。」 「我的同伴们……就在这附近……」 里德取出弓箭,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走过来,阿丽娜接过他的灯笼,高举着照亮四周,紧随其后。 「嗯……」 最后,芙蕾德扛着黑铁大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来,站在队伍的最后方。 确认芙蕾德也进来了之后,我们借着阿丽娜高举的灯笼,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 呜呜呜。 广阔而昏暗的地牢深处,吹来一阵冷风,仿佛在欢迎新的访客,发出奇异的呜咽声。 ◆◆ 也许是因为靠近地面的缘故,粗略一看,地牢一层的景象与外面的洞穴非常相似。 都是遍布钟乳石和石笋的半塌方岩石通道。 「里面比想象中宽敞啊。」 但与之前经过的洞穴不同,地牢内部就像广场一样宽阔。 虽然因为塌陷的地面和到处堆积的岩石,可供通行的道路本身的宽度与洞穴并没有太大区别。 继续往里走,昏暗的地牢开始一点点变亮。 并不是因为阳光照射进来,而是因为天花板、岩壁和地面上都镶嵌着奇异的矿石。 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的尖锐矿石。 「那是什么……?」 「是发光水晶。因为蕴含魔力所以会发光。」 阿丽娜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显得有些惊讶,而里德则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平静地解释了矿石的来历。 「这种矿石可以用来制作魔法道具,挖出来卖掉也能赚点钱……不过这些不行,光线太弱了。」 「光线越强越值钱吗?」 「没错。魔力含量越高,发出的光就越强。这里的都是废品,就算挖出来也卖不掉。」 这家伙还挺博学的嘛。不对,应该说是因为好赌才博学? 因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所以为了避免沦落街头,必须对值钱的宝贝了如指掌。 不过他还是因为赌债缠身加入了组织,看来这些知识也没什么卵用。 是啊,就算知道什么东西值钱又有什么用。如果那些宝贝不主动送上门来,那一切都是白搭。 就像这些发光水晶一样。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6) 蜿蜒的岩石通道,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 「keek!keeeeek!」 「teshaaaaaak!」 这座地牢的居民们终于开始「欢迎」我们了。 「是哥布林!」 里德迅速环顾四周,右手搭上箭袋喊道。 「前方二十只,后方十只!左右两侧分别是七只和八只!它们正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哥布林。 就像把五岁熊孩子的所有缺点浓缩起来,再额外加几勺恶毒的怪物。 它们丑陋到在女性冒险家最讨厌的怪物排行榜上名列第二,也是铁牌及以下冒险家们由来已久的宿敌。 「四十五只哥布林。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对我们来说,这些不过是些弱鸡到让人之前紧张都觉得丢脸的渣滓。 「我们会处理掉它们,你们省着点神迹和箭矢。别浪费在哥布林这种货色身上。」 「是!」 对付这种货色,我和芙蕾德就足够了。不,应该说我和芙蕾德必须亲自上阵。 神圣奇迹的使用次数有限,箭矢也是容易损坏且难以回收的消耗品。 把它们用在哥布林身上太浪费了。清理弱鸡杂碎一向是战士的职责。 「后面就交给我!侧面也是!」 「包在我身上!」 我让芙蕾德负责后方的敌人,自己则朝前方冲了过去。 「kiaaaak!kiaaaak!」 「kerruk!kegiaak!」 十六个拿着冷兵器的,四个弓箭手。总共二十只哥布林凶狠地咆哮着朝我冲了过来。 ◆◆ 咔嚓! 金属切断骨头的碎裂声。 灌注了全部冲刺力量的挥砍,我的长剑瞬间将三只跳起来的哥布林拦腰斩断。 断裂的上半身旋转着,鲜血四溅,还在抽搐的两条腿则砸在了后面哥布林的头上。 「kiaak?!」 正中脑门的哥布林被鲜血滑倒,失去了平衡。 我抬脚踩碎了它的脑袋,感觉就像踩爆了一个甜椒。 「四个。」 我踢开爆头的哥布林,迅速扫视周围。 四只已经逼近到眼前。 两把斧头,一杆长矛,最后一个只拿着根棍子。 「keriiaaaak!」 「kiiiiik!」 用发光水晶打磨的石斧同时瞄准了我的两条大腿。 我挥剑劈碎了左边那只的脑袋,扭腰踢飞了右边那只。 - 砰! 我的陨铁护腿将水晶斧头撞得粉碎,并顺势踢中了哥布林鼓胀的腹部。 「噗」的一声闷响,被踢中的哥布林像足球一样飞了出去,肚子彻底爆开了,嘴里和胯下喷涌着内脏。 「kiaak!」 趁着这个空档,一只哥布林从地上滚过来,用粗糙的长矛刺向我的胯部。 看来它很清楚自己那点力气根本刺不穿盔甲。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或佩服,只觉得恶心。 「你瞄哪儿呢!」 我用左手抓住矛杆,猛地一挥。 - 啪叽! 被矛杆带飞的哥布林撞上了拿着棍子的同伴,两只一起变成了肉泥。真是场恶心的拥抱。 「八个!」 还剩下十二只。 我用埃德尔穆特砍翻刺死两只后,站在通道另一头的哥布林弓箭手才开始朝我放箭。 - 咻! 四支箭矢带着破空声飞来。 我跳起来,左手抓住一只正要跳到我头上的哥布林的脖子,用力一扭,捏碎了它的颈骨,然后把它当成盾牌挡在身前。 噗,噗噗。 脖子断掉的哥布林口吐血沫,四肢抽搐着。 两支箭射进了肉盾,另外两支被盔甲弹开。 「十一只。」 我反手握住埃德尔穆特,猛地向下刺去。银灰色的长剑垂直贯穿了第十二只哥布林,深深地插进了地面。 「kuuu…」 我捡起那只哥布林掉落的长矛,朝哥布林弓箭手扔了过去。两只瞪大眼睛的哥布林被一矛穿了个透心凉,钉在了残骸堆上。 「十四只。」 我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挥舞起来。因为尸体还串在剑上,与其说是砍,不如说是抡。 噗,噗。 串在剑上的尸体被砸得稀巴烂,碎肉四溅,两只脊椎断裂的哥布林像被扫帚拍中的老鼠一样飞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四只了。 「kiirk,kiiiiik…!」 「kechiaaaak…!」 哥布林也有恐惧这种情绪吗? 远处两只还在继续放箭,但我面前的两只却一脸惊恐地呻吟着,畏畏缩缩地后退。 在灯光下闪烁着猩红色光芒的长剑,将它们的恐惧连同脑袋一起切了下来。 「十八,十九,二十……好,都解决了。其他人怎么样了?」 我用投掷的长矛解决了剩下的两只弓箭手,然后转身查看队友的情况。 「kiiiii…」 「kuuruk…」 那里也成了一片尸山血海。地面被飞溅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残肢断臂和内脏漂浮在血泊中。 「切得真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海鲜市场呢。」 不愧是芙蕾德。论肢解的本事,没人比得上她。 切丁,切片,切丝,切条。原本只有十只的后排哥布林,现在几乎被剁成了一百块。 而且这还没完。 「hiaaaaap!」 芙蕾德发出一声可爱的娇喝,像挥舞鞭子一样挥动右手,将大剑像陀螺一样扔了出去。 高速旋转的大剑划出一道圆弧。在灯光下闪烁的刀刃无情地撕裂了冲过来的哥布林群。 所有被卷入旋转刀刃的东西都像砧板上的蔬菜一样被切得粉碎。 「kigiaaaak…!」 「chibeeeeet!」 头颅、躯干、断臂像爆米花一样飞溅出来,被离心力甩出的鲜血像波浪一样四散飞舞。 咚。 将哥布林们撕成碎片后,大剑像回旋镖一样飞了回来。芙蕾德抓住剑柄,看着倒下的尸体,笑了。 「哇,现在连这种招数都用出来了。」 大剑回旋镖,如果对手有能力抓住旋转的大剑,这招只会白白损失武器。 如果母亲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说战斗中不要胡闹。 「…嘛,不管怎么说,有效就行。」 当然,我只是笑了笑。 无论是胡闹还是什么,只要能确实杀死敌人就行。不管怎么说,威力还是很可观的,不是吗?那就足够了。 就像失败了是叛乱,成功了就是革命一样,只要能取得成果,再古怪的举动也会被赞誉为新颖而巧妙的想法。 ◆◆ 剩下的七只哥布林连二十秒都没撑住。 芙蕾德捡回大剑的时候,我已经砍掉了五只的脑袋,剩下的两只则被阿丽娜解决了。 「忏悔吧!」 「kueak!」 她干净利落地一斧劈开一只哥布林的脑袋,然后一脚把它踢向另一只哥布林,在对方为了躲避尸体而跳起来的时候,将斧头扔进了它的胸口。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这身手,与其说是祭司,不如说是圣骑士。 「没有了吧?这么快就结束了。」 「因为只是哥布林而已。再往下走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里德把以防万一而抽出的箭放回箭袋,望着昏暗的通道说道. 就像他说的那样,不能仅凭第一层的怪物水平来评估整个地牢的难度。 地牢通常是越往下走,出现的怪物就越强。 原因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怪物的等级意识? 地牢里的怪物大多是潜伏在地下深处的魔族创造并派上来的先锋。 因此,它们倾向于将占据较深的楼层视为一种特权。 因为越往下走就越接近它们的创造者。 「所以难度才会随着深度增加。」 特权只有被独占时才有价值。 强者们用力量夺取并独占了特权,弱鸡们自然会被挤到上层。 这就是无能者的悲哀。 「不服就变强」这句格言不仅适用于人类,在怪物之间也是真理。 ◆◆ 之后,怪物群的袭击又重复了三四次。 出现的并不只有哥布林。一开始确实是只有哥布林,但中途开始,各种各样的魔物也加入了进来。 沿着钟乳石爬下来的巨型蜘蛛。 趴在地上伺机咬人脚踝的有着前臂粗的幼虫。 从地下水脉中突然跳出来的巨型青蛙。 还有长得像蚊子和蝙蝠混合体的吸血怪物。 简直是各种各样的怪物层出不穷。 从和第一层景观几乎一模一样的第二层,到岩壁上布满海绵状孔洞的第三层,袭击一直持续着。 我们一路撕裂、刺穿、碾碎所有袭击者,最终到达了第四层。在那里,我们又遇到了另一群怪物。 - 呜呜呜呜… 半透明的胶状外壳里充满了深紫色的液体,是不定形的怪物。 战士的天敌。 被称为史莱姆的怪物群。 「这里该我上了。」 阿丽娜自信地笑着站了出来,她之前一直挥舞着斧头,简直让人分不清她是修女还是斧头杀人狂。 这是剑和箭都无法杀死的怪物。 神圣奇迹发挥作用的时刻到了。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7) 据说,史莱姆这种魔导生物起源于魔族,最初是他们为了清洁而创造出来的。 它们是能吞噬污物、害虫、老鼠之类的玩意儿,并用强酸性的消化液将其溶解吸收的怪物。 据说,只要好好训练,一只脑袋大小的史莱姆就能顶得上三个清洁工? 当然,这仅仅是指魔族驯养的小型史莱姆。 而被派往地下城的战斗用史莱姆,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钢铁猛兽。 它们的体型至少和人一样大,消化液毒性猛烈到能把人连盔甲一起溶化,即使被打得粉身碎骨,碎片也能重新粘合再生。 对于那些除了自身和武器之外别无依靠的战士来说,碰上史莱姆,那脸立马就绿了,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难缠了。 即使用刀剑把它剁成肉泥,它也不会死,反而会用强酸消化液把刀剑腐蚀掉。 一旦被它吞进去,就算穿着盔甲也白搭,哪怕是陨铁打造的盔甲也一样。 毕竟,任何盔甲为了活动方便,都得留点缝隙,而史莱姆的消化液就会顺着这些缝隙流进去,把里面的人溶解得一干二净。 幸好这玩意儿行动迟缓,不然的话,恐怕早就被当成天灾来对待了。 在战士们看来,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怪物。 要干净利落地干掉史莱姆,主要有三种方法: 用神官的神圣魔法「净化」掉;或者把它喂给更大的史莱姆; 最后一种方法,就是用足以改变史莱姆肉体性质的元素魔法狂轰滥炸。 比如用烈焰把它烧成灰烬,或者把它整个冻住再敲碎。 如果既没有魔法师也没有神官,更没有更大的史莱姆怎么办?不想被消化掉的话,那就赶紧跑路吧,还能怎么办? 小型史莱姆用火把就能烧死,但战斗用的史莱姆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人那么大一坨液体,你用火把烧,能烧干吗?恐怕火把还没碰到它,就先被它盖住溶化了。 就算用火焰魔法,也得火力够猛才行,「火焰箭」之类的低阶魔法,纯属浪费魔力。 相比之下,冰系魔法的效果就好一些,只要不停地用冰魔法招呼它,总有一天能把它冻住。 当然,前提是你得在被它反杀之前把它冻上。 ◆◆ 与魔法师不同,神官在对付史莱姆时,并不需要动用高阶神圣魔法。 因为史莱姆的再生能力在神圣魔法面前形同虚设,即使是最低阶的攻击魔法「惩戒之箭」,也能将史莱姆彻底消灭。 「还能用十五次……三到四发应该就够了。」 阿丽娜选择的魔法正是惩戒之箭。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就算再怎么喜欢挥斧子,也不可能想和一碰就融化的怪物肉搏吧。 那不是勇敢,那是蠢。 「至高无上的女神啊,请洒下圣光,惩戒邪恶吧。」 阿丽娜紧握圣符,低声吟诵着祈祷文。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银牌冒险家,她的施法速度又快又利落。 -huaaaaa! 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光芒一闪,三支纯白的光箭接连形成。 阿丽娜用左手瞄准史莱姆,光箭拖着彗星般的尾焰射出,如同楔子般钉入史莱姆体内。 三道闪光,三声爆响。 史莱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三次圣力爆炸就将其撕成了碎片。 这不是物理切割,而是圣力对细胞组织的直接破坏。 史莱姆的残骸如同摔碎的鸡蛋般瘫软在地,再也无法再生。 「呃……那玩意儿死透了吗?」 「是的,它死透了。维持它虚假生命的魔力已经被彻底抹除了。」 阿丽娜低头看着地上流淌的史莱姆体液,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点点头。 被圣力侵蚀,失去溶解能力的消化液。 说白了,现在这玩意儿跟水没什么两样,但它毕竟是怪物的体液,所以还是让人觉得生理性地恶心。 「干得好,阿丽娜小姐。我们继续搜索吧。」 第四层肯定不止这一只怪物。我想尽快赶在其他怪物聚集过来之前下到下一层。 除非我打算公开芙蕾德的真实身份,否则我们之中只有阿丽娜能对付史莱姆。 但是阿丽娜的神圣魔法使用次数有限,如果再出现五六只这样的史莱姆,情况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所以,我们必须在史莱姆聚集之前离开第四层。 除非第五层也是史莱姆的巢穴,否则我和其他三个人都能正常战斗。 「大家小心点。史莱姆这玩意儿喜欢黏在天花板上偷袭……一旦被缠上,脑袋瞬间就没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探索继续进行。 担任斥候重任的里德一边不时地抬头望天花板,一边向我们讲述他所了解的史莱姆的危险性。 比如十个人同时用长矛攻击史莱姆,结果下一秒十个人全都被史莱姆吞掉消化了; 还有藏在天花板上的史莱姆偷袭后方的魔法师,攻击悄无声息,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等其他队员回头的时候,魔法师的脑袋只剩下下巴的一部分,其余的都被溶解了。 「yue……」 这与其说是经验之谈,不如说是鬼故事。如果里德是想用恐怖气氛来打击队伍士气,那他绝对是大获成功。 「据说,有些史莱姆还能像喷泉一样喷射消化液。」 「喷射?消化液?」 「没错。它们会压缩身体,利用压力喷射消化液……据说只要及时擦掉就能活命,但要是被好几只史莱姆连番喷射,那就完蛋了。」 这也太可怕了。被消化液淋浴,然后慢慢融化而死……那感觉大概跟掉进熔炉里差不多吧。 「别担心,如果发生那种事,我会用神圣屏障挡住的。我还能用十次呢。」 阿丽娜瞥了里德一眼,插进了我们的对话。 「十次啊……那不管什么东西飞过来都能挡住了。不愧是阿丽娜,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可靠啊。」 「您现在才发现吗?」 你们俩还挺聊得来嘛。 女神教的修女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赌棍。 我想不出比这更不搭的组合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个人看起来关系非常好。 他们互相说话时的语气,和我跟他们说话时完全不一样。 ……也是,同属一个组织,都是银牌冒险家,像这次这样一起共事的经历肯定不少。 在一起经历过生死之后,彼此之间多少会产生一些情谊。我想,里德和阿丽娜大概就是这样成为朋友的吧。 ◆◆ 也许是把其他怪物都吃光了,第四层除了史莱姆之外,就没有其他怪物了。 而且,史莱姆的数量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真的,非常多。 「它们又来了!前方!后面没路走了!」 「希尔-克里姆希尔德!后面也有好多!连天花板上都是!」 黏糊糊、软绵绵的深紫色团块,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 史莱姆的浪潮,至少有一百多只。 后路被完全堵死,我们只能拼命向前奔跑,突破前方挡路的史莱姆。 「阿丽娜小姐!在它们碰到我们之前展开神圣屏障!我们要用屏障开路!」 「我知道了!艾莉安内尔啊,请怜悯我们——」 阿丽娜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我夹在腋下,虔诚地祈祷着。 就在史莱姆的浪潮即将把我们吞噬的前一刻, 「就是现在!」 「好!」 随着我的信号,阿丽娜展开的神圣屏障,化作一颗包裹住我们所有人的纯白光球。 -chiiiiiii! 「guaaaaaaaa……」 伴随着烤肉的声音。融合成一体的巨型史莱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停地蠕动着。 阿丽娜的神圣屏障将它的血肉推开、灼烧,在它深紫色的身体上开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大家快跑!再快点!」 神圣屏障被史莱姆的消化液腐蚀,冒着烟,逐渐变得模糊。 我们实际上是被史莱姆整个吞进了肚子里,所以屏障的损耗速度快得惊人。 「这样下去我们死定了!」 「有,有力气说话就赶紧跑!」 还好,我们的速度比神圣屏障的损耗速度快那么一点。 「好,继续跑!一口气冲到第五层!」 确认里德和芙蕾德安全地脱离了史莱姆的包围后,我立刻再次向前冲去。 「guuuuuu……」 「它追上来了!快跑!」 「里德先生!你还好吗?!腿没被吃掉吧?!」 「还撑得住!这该死的玩意儿,没脑子就是一根筋啊!」 巨型史莱姆发出一种夹杂着困惑的奇怪叫声,然后调转方向,执着地追赶我们。 困惑? 是啊,它当然会困惑。 食物从它肚子里穿过去,这种事它大概也是头一次遇到。 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钻进巨型史莱姆的肚子里,然后毫发无损地从另一边出来……这种经历,除了现在,以后估计也没机会体验了。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愉快经历,恰恰相反。 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真的。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8) 三次。 我原以为只会遭遇一次的史莱姆风暴,之后竟然接连发生了两次。 暗紫色的浪潮,规模越来越大,新出现的史莱姆不断加入追击我们的队伍。 第三次袭击时,史莱姆的数量多到即使是神圣屏障也无法阻挡,阿丽娜不得不耗尽了其他神圣奇迹才勉强挡住。 换句话说,我们好歹是突破重围,到达了第五层。 「呼……史莱姆那帮家伙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即使到了第五层,我们也继续狂奔了一阵子,才终于摆脱了史莱姆军团的追击。 「它们好像不打算继续追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我把背着的阿丽娜放到地上,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宣布短暂休息。 「哈…哈噶…!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为了不掉队而拼命奔跑的里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像是把体力榨干了一样,浑身湿透,脸色发青。半弯曲的双腿也在颤抖,像是抽筋似的。 嗯……这家伙,作为银牌,体力有点不太行啊。 是因为他是后排职业而不是前排吗?如果是那种在后方射箭的类型,训练的重点应该是力量和专注力,而不是体力。 把不足的部分交给别人,自己则专注于必要的技能。 这是一种有效率的方式。毕竟,如果把时间都花在弥补缺点上,提升优点的时间就会减少。 当然,如果因此遇到没有前排的情况,第二天早上就得在地狱里醒来了。 不过,里德的情况比阿丽娜好多了。 里德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而阿丽娜,明明像货物一样被轻松地背着,却到现在还站不稳。 「呜哇……!差点就……呕,呜哇……差点就见到女神大人了……!」 她是晕车了吗?刚站稳就吐了一地,简直像是在给史莱姆施肥。 面对比毒液更可怕的呕吐物瀑布,我赶紧后退了几步,以免溅到衣服上。 「呕——!」 ……吃了不少东西啊。简直比史莱姆还能吃。 我很自然地又后退了两步,确保自己与这个醉鬼的生化武器保持安全距离。 ◆◆ 第五层的景象与上面几层没有太大区别。 半坍塌的蜿蜒通道,四处都是发光水晶;比人还大的钟乳石和石笋;坍塌的地面下流淌着小溪。 人面鱼像飞鱼一样从地下水里跃出,八条腿的蜥蜴捕食着人面鱼。 三足蝙蝠在钟乳石之间飞来飞去,巨型蜘蛛用蛛网捕捉并吸食着蝙蝠。 半透明的巨型蜈蚣缠绕在像木桩一样巨大的石笋上蠕动,溪边的食肉植物用触手抓住蜈蚣并将其吞噬。 各种各样的怪物互相厮杀,捕食,形成了一个略显暴力但自然的生态系统。 这些怪物忙着自相残杀,对我们并不怎么感兴趣。这里似乎是休息的绝佳场所。 「……休息归休息,我们还是先换个地方吧。找个空气好点的地方休息不是更好吗?」 当然,前提是避开阿丽娜用黏糊糊的呕吐物污染的地方。 「我,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我们采纳了里德的建议,又走了几分钟,找了个地方坐下,呼吸着新鲜空气,而不是酸臭的呕吐物味,开始休息。 光坐着什么也不说未免太尴尬无聊,所以休息的时候我们互相聊起了各种各样的话题。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史莱姆。它们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会不会是发光水晶?吸收了里面的魔力然后繁殖……」 「啊,有可能。连钢铁都能溶解的怪物,消化水晶应该不在话下。」 话题自然是我们刚刚才逃离的史莱姆。 史莱姆的浪潮,覆盖了四面八方,甚至连天花板都被淹没了。这种景象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就连我都觉得有点反胃,更别说其他人了,所以想说话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这个话题。 「话说……之前先一步进入的第一次探索队,会不会在上面几层被史莱姆溶解了?那种数量的史莱姆,完全有可能吧。」 「应该不会。他们队伍里有不少魔法师,而且不像我们,他们是早上就进入地下城了。」 里德猜测第一次探索队可能被史莱姆团灭了。然而,阿丽娜摇了摇头,非常肯定地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个,早上进入地下城有什么关系……?难道史莱姆还会睡觉吗?」 不知什么时候黏到我身边的芙蕾德看着阿丽娜,可爱地问道。阿丽娜笑了笑,解释了她否定里德猜测的原因。 「你们不知道吗?史莱姆虽然不睡觉,但它们是夜行性的怪物。太阳落山后会变得更加凶暴。就像刚才那样。」 据说白天的时候史莱姆行动迟缓,攻击性也不强,但是到了晚上,就会变成像刚才那样吞噬一切的凶暴怪物。 「原来如此。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即使是我这个看过原著的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信息。 想想也是,原著的主角除了最快、最有效率地变强之外,对其他事情根本不感兴趣。 除非是「魔王的秘密收藏室」之类的顶级情报,否则像史莱姆的生态这种无关紧要的信息,他根本不会记在脑子里。 既然原著主角不感兴趣,那自然就不会描写相关内容。我读的原著小说是以第一人称主角视角写的。 总之,按照阿丽娜的说法,第一探索队应该也顺利通过了第四层的史莱姆。 「休息好了就继续前进吧。到午夜还有四个小时左右,我们争取下到下一层,准备露营。」 二十分钟的短暂休息过后,我们补充了水和食物,再次起身,继续探索第五层剩余的区域。 我们边走边聊,吃了一些干粮和水,然后再次出发,探索第五层剩余的区域。 我们小心翼翼地探索着。 虽然我们已经安全地摆脱了可怕的史莱姆群,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完全放松警惕。 一旦大意,就可能陷入比刚才更危险的境地。 史莱姆放弃追击我们,就意味着第五层的某个地方潜伏着比它们更强的魔物。 「里德,从现在开始,只要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开弓射箭。不管是什么东西,肯定比史莱姆更危险。」 「只要不是物理免疫,就没问题。」 终于得到允许射箭的里德自信满满地吹嘘道。那语气,仿佛不管出现什么怪物,只要不是物理免疫,他都能一箭射杀。 嘛,有自信是好事。只要别自信过头变成自负就行。 「阿丽娜,你还能用多少次奇迹?」 「攻击、屏障和净化系的奇迹都用完了。祝福和治疗系的还剩一些。」 与完好保存箭矢的里德不同,阿丽娜的力量在突破第四层时大幅下降。 虽然还能担任治疗的角色,但神圣屏障已经用完了,直接攻击手段只剩下给斧头施加增益效果然后挥舞。 过了午夜就能恢复,但在那之前,她可以说是队伍里最弱的。 『估计连和铜牌级别的剑士战斗都会输吧。』 她确实变弱了很多……不过,治疗者只要能好好治疗就行。 虽然没有神圣屏障有点可惜,但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代替她使用,所以问题不大。 ◆◆ 第五层的探索重新开始。 沿着被地下水侵蚀的蜿蜒通道走了很久之后,我们终于遇到了将史莱姆全部赶回第四层的罪魁祸首。 ——呼呼! 火焰照亮了昏暗的地下城。一群燃烧着火焰的狼形怪物对着我们露出了獠牙。 「咕噜噜……」 它们有着像爪子一样的利爪和像鳄鱼一样的牙齿。黑色的身体被火焰烧灼,灰烬飘散在空中。它们有四只眼睛,尾巴分叉成两股。 「……我知道史莱姆为什么都聚集在第四层了。」 浑身缠绕着火焰的狼群。这是魔族模仿火之精灵制造出来的魔导生物,名为焚烧之狼。 『偏偏是这种麻烦的家伙……』 我小声咂舌,拔出了埃德尔穆特。 正如它们的外表所示,这些家伙就是活生生的火球。 它们会挥舞火焰,喷吐火焰,受到致命伤时还会自爆,非常难缠。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9) 焚烧之狼这狗娘养的玩意儿,最操蛋的地方在于: 「别用斧子砍了!这帮畜生,一受伤就喷火!」 第一,这玩意儿只要受一点儿伤,就会像被惹毛的刺猬一样,全身燃起熊熊烈焰进行反击。 所以,那些专精近战——不,应该说是玩命近战的战士,每次攻击都得做好被烧伤的准备。 「那克里姆希尔德大人您也很危险啊?!」 「踢飞它们不就得了!」 如果这是游戏的话。 但这场战斗可不是游戏,而是现实。在现实里,剑士没必要非得用剑战斗。 - 砰! 我对着扑过来的焚烧之狼狠狠一脚,直接踹飞了它,完美地证明了我的观点。 「嗷呜!」 被踹得肋骨断裂的焚烧之狼发出一声惨叫,摔飞了出去。 它刚意识到自己被攻击了,就立刻燃起熊熊烈焰准备反击,但它的身体已经被我的飞踢远远地踹飞了。 它喷出的火焰甚至连我盔甲的边儿都沾不到。 「看到了吧?这样把它们踹飞就没事了!」 从被击中到反击之间有一瞬间的空隙。只要抓住这个空隙拉开距离,就能躲开焚烧之狼的反击。 当然,这怪物本来就浑身冒火,就算没被反击烧到,攻击的时候身体也会不可避免地接触到火焰…… 「陨铁盔甲如果连这点儿小火苗都扛不住,那还叫什么陨铁盔甲?」 稀有金属之所以稀有,肯定是有原因的。 除非被焚烧之狼的火焰正面糊脸,否则就凭踢它那一瞬间的短暂接触,这点儿热量根本穿不透我的盔甲。 「那个,克里姆希尔德大人!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阿丽娜看着我,大声问道。 她那表情分明在说:把一头牛犊子大小的狼像球一样踢飞,这玩意儿我们这些小银牌冒险者怎么可能做得到? 「别的办法?」 「对!至少得是人类能模仿的吧!」 什么意思?我刚才那招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这评价也太过分了吧,我也是个人啊。 「人类能模仿的办法……」 好吧,既然你们想学别的招数,那我就教教你们。一个合格的队长就应该不吝啬对队员的指导和帮助。 「那个,一击爆头秒杀的话,它们就不会反击了……」 「一击爆头秒杀?我知道了!」 我话还没说完,阿丽娜就用光之锁链捆住了一只焚烧之狼,然后将灌注了祝福之力的斧头扔了出去,正中目标。 - 噗嗤! 散发着纯白光芒的斧刃,将焚烧之狼的脑袋像块被砸碎的煤球一样劈得稀巴烂。 「果然,这样就不会反击了!」 阿丽娜笑着走向焚烧之狼的尸体,准备回收斧头。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别过去!那玩意儿要爆炸了!!」 「……啊?」 我赶紧阻止了阿丽娜,我可不想看到她变成一堆碎肉。 焚烧之狼的操蛋之处——第二点。 它们会在死的那一刻引爆体内剩余的全部力量,自爆。 就像现在这样。 -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击波席卷而来。 就在阿丽娜停下脚步的那一刻,被她杀死的焚烧之狼猛地膨胀,然后炸成了碎片。 这爆炸的威力远超之前所谓的「反击火焰」。 爆炸的余波震得地面都颤抖起来,天花板上的钟乳石纷纷断裂,像钉子一样钉在地面上。 「啊!」 阿丽娜本能地举起盾牌,但还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出去。 她被推出去好几米远,才勉强稳住身形。 多亏了距离不算太近,再加上盾牌和锁子甲的保护,她才没有受重伤。但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她都难逃重伤甚至死亡的命运。 「看到了吧?秒杀它们的话,它们就会自爆,所以要么在杀死它们之后立刻拉开距离,要么提前消耗它们的体力!」 「……这种事你倒是早点说啊!」 阿丽娜给自己施放了一个「初级治疗」,心有余悸地喊道。 「我本来想说的,但你根本不给我机会啊!」 都怪她自己不好,话都不听完就自作主张。要是因为这样死掉或者受伤,那也只能怪她自己。 「那,那个……对不起……!」 无言以对的阿丽娜红着脸低下了头,向我道歉。 「哈哈!这种事就交给我吧!阿丽娜你歇着吧!」 跟出丑的阿丽娜不同,里德显得格外兴奋,不停地射箭。 金属制成的强弓富有弹性地弯曲,将特制的宽箭头如同闪电般射出。 - 噗嗤!咔嚓! 「嗷呜!」 「嗷!」 箭矢不仅能穿透焚烧之狼的皮肉,还能像撕扯一样带下一块块血肉。 被射中脑袋的焚烧之狼,从眉心到尾巴被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当场毙命;被射中腿的焚烧之狼则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地上挣扎。 虽然射速不算很快,但威力相当惊人,不愧是银牌冒险者。 ◆◆ 我和里德大显身手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没闲着。 「我来困住它们!你们趁机解决它们!」 「给我滚开!」 阿丽娜使用束缚系奇迹「天之锁链」困住敌人,芙蕾德则将大剑倒过来像棍子一样挥舞,将靠近的焚烧之狼打飞。 被纯白锁链捆住的焚烧之狼被里德的箭矢射穿眉心,而被大剑打断骨头的焚烧之狼则在地上抽搐几下后断了气。 没过多久,包围我们的焚烧之狼就全部爆炸,化为了灰烬。岩石通道也被炸得面目全非,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要怎么过去啊?」 这片火海足以把人瞬间烤成焦炭。 阿丽娜试探性地伸出手,感受到热浪后赶紧缩了回来,询问我们该如何穿过这片火海。 「我想……浇点水什么的?」 「浇水?浇哪儿?」 听到里德的回答,阿丽娜苦笑一声,伸出左手,指向坍塌的通道下方流淌的溪水。 确实,除了我们喝的饮用水之外,唯一能弄到水的地方就是那条溪流了…… 「……那地方还是算了吧。」 地下溪流的水面上,人面鱼时不时地探出头来,蛇、青蛙和类似蝾螈的怪物正在捕食人面鱼。 更恶心的是,角落里还有一堆手臂粗细的幼虫扭成一团,看得人san值狂掉。 下去都很困难,更别说下去之后还要面对那些怪物的「热情招待」了。 从那里取水灭火,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要不……我们把石头砸碎,盖上去…?」 芙蕾德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她的意思是把周围的岩石砸碎成沙子,然后用沙子盖住火焰灭火。 虽然有点道理,但这也太费时费力了。等我们收集到足够的沙子,火估计都自己熄灭了。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没有燃料的火焰不可能永远燃烧,这火迟早会自己熄灭的。 「与其那样……不如先吃饭吧。反正这里有火,烤点肉干吃也不错。」 所以,我没有提出任何穿越火海的建议,而是提议干脆坐下来吃饭。 「呃……这样真的好吗?食物的气味可能会引来怪物……」 「那更好啊。用来灭火的“血袋”们自己送上门来了,岂不美哉?」 除了已经被我们团灭的焚烧之狼之外,剩下的怪物都不足为惧,只要它们不一拥而上就行。 它们要是敢来,我们就杀了它们,用它们的鲜血灭火。 「……」 「……」 我的想法对他们来说可能有点过于暴力,里德和阿丽娜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一言不发。 看什么看? 有更好的办法就说出来啊。 我一点儿也不慌,我一直都这么自信。 ◆◆ 深不见底的悬崖,宽阔到无法逾越,除非你会飞。 悬崖中央,大小不一的岩石如同被削平的石板,像一座座浮空桥一样漂浮在空中。 想要进入悬崖对面的7层入口,就必须冒着坠落的风险,在这些浮空桥上跳来跳去。 除了悬崖、浮空桥和对面的入口之外,这里空无一物。 用怪物的鲜血扑灭火焰,继续前进,终于抵达第6层的我们,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终于到中间通道区域了。」 如果说之前的1到5层是一个个独立的生态系统,就像一个个房间,那么第6层就是连接这些房间的走廊。 虽然我们称之为「层」,但实际上它更像是连接楼层之间的加长版楼梯。 在原著中,这里应该……是用来休整的临时营地吧? 这里面积不大,也没有巡逻的怪物,很适合搭建临时营地,然后睡一觉,养精蓄锐,迎接明天的挑战。 当然,想要好好休息,首先得做一件事。 「吼啊啊啊……!入侵者,又来了……!」 那就是干掉挡在通往下一层入口的守门怪物——在原著中被称为「中间BOSS」的家伙。 没错,这种通道里通常都会有一两个充当守门员的怪物。 跟那些区域划分明确的遗迹型迷宫不同,这里的每一层本身就是一个中间BOSS的房间。 也就是说,想要在通道里休息,就必须先干掉中间BOSS。 这里也有一个这样的中间BOSS,就在悬崖对面的浮空桥上。 「你们,杀妻仇人……!所以,都得死!」 一个肥胖的巨人,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双臂和双腿,还能磕磕巴巴地说人话。 它那长满脓包的绿色皮肤和光秃秃的脑袋表明它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怪物。 「巨魔……!」 里德紧张地咂了咂舌,说出了怪物的名字。 八大魔族之一,霜巨人尤顿的后裔,但因为无法承受其血脉的力量而堕落成怪物的巨人族。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怪物就是——巨魔。 这个力大无穷,能把巨石像小石子一样扔出去的怪物,以悬崖为盾,挡在了我们面前。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0) 这下麻烦了。 看到守在悬崖对面的巨魔,我们四人都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 倒不是因为巨魔强大到我们四个联手都打不过。 巨魔虽然凭借其特有的再生能力、怪力和一定程度的智力,让讨伐变得棘手,但我和芙蕾德即使单枪匹马也能解决它。 问题不在于巨魔本身,而在于它偏偏出现在了这里。 脚下是万丈深渊,唯一的通路是一座摇摇欲坠的空中浮桥,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地狱。 光是这浮桥就足以让胆小的人打退堂鼓了,更何况对面还有一个正准备投掷石块的巨魔。 「你们的朋友,杀了我老婆…!现在就是复仇的时刻——!」 那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老婆的样子,但不知怎么的,这货居然结婚了,还为了给老婆报仇,凶神恶煞地咆哮着。 如果在跳过浮桥时被它的投石击中,即使能完全挡住,也会因为冲击力而坠落身亡。 在地面上,躲避或格挡都轻而易举,但在空中无处借力,除非我们长了翅膀。 「真麻烦,这该怎么过去呢…?」 要想过桥就得先干掉巨魔,但要是不干掉巨魔,连过桥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仅仅多了一只巨魔,普通的悬崖就变成了难以攻克的堡垒。 「Kuoooooooo!」 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冷静思考对策。 张开双臂高声咆哮的巨魔,像是在宣告问候结束一样,抓起旁边的一块巨石朝我们扔了过来。 - whirrrrrr…! 尖锐的破空声响彻悬崖。 和人体躯干差不多大的岩石,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高速飞来。如果被直接击中,人会瞬间变成肉酱。 「先躲开!」 我的话音刚落,队员们就急忙蹬地躲避飞石。 下一瞬间,伴随着如同投石机炮弹击中城墙般的巨响,击中我们原先位置的巨石炸裂成无数碎片。 石块碎片像散弹一样四处飞溅。 阿丽娜举盾格挡,芙蕾德用大剑劈砍,我则凭借盔甲硬抗。 至于最后一人,里德则敏捷地躲到我身后,把我当成了挡箭牌。 虽然有点无语,但我也没说什么。毕竟后排的定位就是躲在肉盾后面稳定输出。 「Guooooooo!别躲啊——!」 第一次投石无功而返,巨魔恼羞成怒,又抓起一块新的岩石。看到这一幕,里德皱紧眉头,咬紧牙关。 「这怎么办?那家伙站在那里,我们根本过不去啊!」 看起来确实如此。 里德的箭虽然能伤到巨魔,但要不了它的命,而芙蕾德没有圣剑就无法进行远程攻击。 就算把现在用的黑铁大剑扔出去击中它,如果一击不毙,也只是白白损失一把武器。 「阿丽娜!你能用束缚神迹吗?」 「对不起!今天已经…!」 阿丽娜现在派不上用场了。 神圣壁垒和攻击神迹都在突破史莱姆群时用光了,束缚神迹也在对付焚烧之狼群时用尽。 剩下的神圣神迹只有强化武器和防具的增益类神迹以及治疗,而这些神迹只有在近战时才有用。 「那个,克里姆希尔德!用『那个』怎么样?」 芙蕾德一边死死盯着巨魔,一边问我能不能用圣剑。 她一脸「只要能用尼伯龙根射出剑气,就能轻松解决这种巨魔」的表情。 「先等等!」 我一边躲避朝我飞来的第二块巨石,一边阻止了芙蕾德。如果召唤圣剑,我的身份肯定会暴露给里德和阿丽娜。 都是同组织的成员,暴露了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如果真的没关系,阿尔甘蒂尔会在指令书里提到这一点,比如这次任务可以使用圣剑之类的。 所以,尼伯龙根必须作为最后的底牌,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使用。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早知道带一把长枪就好了。」 我没想到会遇到深渊祭司级别的强敌,所以这次任务只带了剑,现在想想真是失策。 虽然不如圣剑,但艾森斯坦枪术也是广为人知的技术,为了隐藏身份,我一直尽量避免使用,但是…. 「上次也没被发现。这招,实际上很少有人认得出来吧?」 原著中的布伦希尔德为了隐藏自己的出身,甚至特意开发了独特的剑术,现在想想,是不是有点过度谨慎了? 仅仅凭一记投枪,就能看出那是艾森斯坦家族的秘技“朔风之枪”的人,能有多少呢? 莱茵王国或许有一些,但在赫尔沃尔,除了高层之外,应该很少有人能认出来吧。 总之,如果有长枪的话,应该能想办法解决…但现在没有。真遗憾。 虽然发动<强腕>后,我的力量足以与巨魔匹敌,但没有可以投掷的长枪,这份力量也毫无意义… 「啊…?等等,等等。」 突然,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巨魔级别的力量,不就是说,巨魔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吗?」 一个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我迅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地面上散落的岩石上。 这可行! 迅速做出判断后,我伸手抓住地面上最大的一块岩石,向队员们解释我的作战计划。 「我来抵消巨魔的投石!里德负责处理碎片和牵制巨魔!阿丽娜给西格芙蕾德加持强化神迹!西格,相信我,冲过去!」 我的计划是:我投掷石块在空中抵消巨魔的投石,里德牵制巨魔,趁此机会,获得阿丽娜增益的芙蕾德冲向巨魔进行近身战。 「抵消…?!那,那可能吗?」 「可以!『祝福之剑』和『恩典之盾』就足够了!现在马上…!」 「我相信你!」 里德一脸“这真的行吗”的表情看着我,而阿丽娜和芙蕾德则立刻按照我的指示行动起来。 阿丽娜给芙蕾德的剑和盔甲施加强化神迹,芙蕾德则毫不犹豫地冲向空中浮桥。 我看着芙蕾德的背影,用<强腕>的力量猛地举起手中的巨石。 「Guooooooo!」 「我要扔了!确认抵消后就冲!」 巨魔发出充满愤怒和警惕的咆哮,朝芙蕾德扔出一块比人体上半身还大的巨石。 我等待的机会来了。我目测着飞来巨石的轨迹,用力将手中的巨石投掷出去。 - whooooooosh! 两块巨石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两块岩石的轨迹合二为一,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响彻悬崖。 「Haaaaa!」 在撞击的冲击下,两块巨石碎裂成渣。芙蕾德抓住这个机会,蹬地一跃而起。 她跳跃的距离极长,足以跨过第一个落脚点,直接落在第二个落脚点上。 芙蕾德安全落地,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巨魔的脸色则变得无比难看。 「这,这些雌性,竟敢——!」 巨魔迅速抓起另一块岩石。它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动作比之前快了不少。 我也用拳头击碎岩壁,从掉落的碎片中挑出最大的一块举了起来。 「Haaaaa!」 芙蕾德站在第二个落脚点上,观察着巨魔的动向,然后再次起跳。与此同时,我和巨魔几乎同时将手中的岩石投掷出去。 巨魔的岩石比我的略大,但我的投掷速度更快。 这很正常。 如果速度相同,巨魔的岩石会先一步击中芙蕾德,所以我用<强腕>加上职业的力量将岩石投掷出去。 「里德!箭!准备好!」 「我的天,这竟然…?!」 回过神来的里德惊呼一声,拉开弓弦。他用力拉紧的指尖上同时夹着三支箭。 紧接着。 -Booom! 两块巨石在芙蕾德前方不远处相撞破碎的瞬间,里德射出的三支箭化作三道闪光,将飞溅的石块碎片击碎。 箭术还不错嘛。 「就是这样!继续保持!」 「是!交给我吧!」 我忍不住发出夹杂着喜悦的赞叹。 临时想出的计划完美地奏效了。我在头盔下露出了笑容,再次举起一块新造的岩石。 在接连不断的雷鸣般的爆炸声和冰雹般落下的碎石中,芙蕾德在浮桥上跳跃着,最终到达了悬崖对面。 「Guuuuuu…!你,就算再快,也太小了——!我要把你压扁——!」 巨魔咬牙切齿,放弃了投石,拿出了一根巨大的铁棍。 以悬崖为掩护的投石战术。它自以为聪明的战术,在一个拥有与它匹敌力量的骑士面前崩溃了。 既然敌人已经过了浮桥,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像怪物一样,正面肉搏。 「…来吧。」 而在这样的肉搏战中,获得了阿丽娜增益的芙蕾德不可能输。 少女举起大剑,眼中闪过一抹充满杀意的金色光芒。 ◆◆ 巨魔依靠再生能力和怪力,疯狂地破坏着周围的一切,但它只是白白地摧毁了墙壁和地面,根本碰不到芙蕾德的身体。 相反,芙蕾德的大剑每挥动一次,都会在巨魔身上留下深深的伤口,鲜血四溅。 巨魔的再生能力即使手臂被砍断,只要捡回来接上,就能在几秒钟内恢复,但这也有个限度。 随着血液——再生能力的源泉——不断流失,它惊人的再生速度也会逐渐减慢,最终走向终结。 然后。 「还挺顽强的嘛。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因为<强腕>的反作用,我坐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过了浮桥加入战斗。巨魔的垂死挣扎也到了极限。 两个能够单挑巨魔的骑士联手攻击。 再加上里德抓住机会向巨魔的要害射出火箭,以及给我施加了强化神迹的阿丽娜。 「Guuuuuu…仇,仇人…没能报……」 没过多久,遍体鳞伤的巨魔发出临终遗言般的低语,瘫倒在地。 「报仇?我们对你做了什么?」 「就是啊!」 我的剑刺穿了巨魔的心脏,芙蕾德的大剑像断头台的刀刃一样砍下了它的头颅。 今天的战斗就此结束。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1) 越过被砍掉脑袋的巨魔尸体,通往7层的入口前横躺着三具尸体。 两具被啃食了一半的人类尸体,还有一具比我们之前干掉的巨魔体型稍大的巨魔尸体。 那具巨魔尸体被烧焦、撕裂、刺穿、砍得乱七八糟,简直惨不忍睹,就好像对方是杀害它全家老小的仇人一样。 ……看来还真有老婆啊。 我并不想特意掀开遮挡下体的布料仔细确认,但只看那巨大的胸部,就能确定这具尸体是雌性巨魔。 看来,这应该是比我们早几天进入地下城的先遣队的杰作。 他们遇到的不是我们对付的那只巨魔,而是这只雌性巨魔,并且至少牺牲了2人——甚至可能更多人才将其讨伐。 从牺牲者的尸体横陈在这里的情况来看,虽然他们设法赢了,但队伍的状态已经糟糕到无力处理尸体的地步了……。 「这算是全灭了吧。」 在那种状态下,怎么可能好好地攻略地下城呢。 虽然根据属性和队伍组合会有变数,但一般来说,地下城越往下走就越危险。 如果7层或8层是尽头还好说,但要攻略至少10层以上的地下城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很可能在深入的过程中受阻,最终全灭。 「我的天啊,艾莉安内尔……」 姗姗来迟的阿丽娜和里德也和我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脸色都十分阴沉。 「呃……那个,克里姆希尔德大人,这些尸体可以埋了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 也许他们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被巨魔啃食了一半的尸体惨状过于可怕而已。 「在地下城里死掉的尸体,不是应该回收或火化吗?」 我记得女神教团确实是这么教导的。冒险者们为了避免惹恼教团,只要条件允许,一般都会火化尸体。 「啊……那个,那个方针是因为被遗弃在地下城的尸体很有可能变成不死生物,所以才下达的指示。如果有圣职者在队伍里,就没必要这么做了。」 「是这样吗?」 「是的。只要向女神祈祷,保佑这些逝者,除非有人故意使用亡灵法术,否则他们就不会变成不死生物。」 原来如此。 在小说里,有时火化,有时直接埋掉,我还以为怎么这么不一致呢,原来都是有原因的啊。 「呃,那教团就没必要火化尸体了吧?」 「话虽如此……但如果我们不带头做出表率,冒险者们连模仿都不会模仿。」 「啊哈……」 对于亲眼目睹过冒险者们平均道德水平的我来说,这个解释让我不由自主地点头。 「那家伙,这回算是玩完了吧。」 在我和阿丽娜聊天的同时,退到几步之外的里德咂了咂舌,小声嘀咕道。看来他和分部长关系不好,语气与其说是哀悼,不如说是嘲讽。 ……嗯,这话倒也没错。 先遣队几乎可以确定全灭了,照里德的说法,这里分部长的剩余寿命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不值得同情。要说的话,也是自作自受。 「谁让他那么贪图功劳……」 发现地下城本来是好事,但他为了独吞成果而隐瞒不报,最终变成了致命的失误。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葬送了十二名忠诚的骑士级战力,真是愚蠢的判断。 用生命来偿还代价,在这个世界算是理所当然的因果报应吧?至少阿尔甘蒂尔肯定会这么想。 不,不只是阿尔甘蒂尔,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对因虚荣心而误事的下属宽容的上司,就跟长角的马或兽人芭蕾舞演员一样稀有……或许比那还要稀有。 ◆◆ 「感谢您帮忙埋葬他们,克里姆希尔德大人。」 「没什么,只是稍微费点力气而已。」 地下城的地面与其说是泥土,不如说是坚硬的岩石,为了埋葬两具尸体,我不得不亲自上阵。 因为里德和阿丽娜的力量不足以挖出足够深,能埋葬尸体的坑。 作为交换,里德负责处理巨魔的尸体,将值钱的部位切割下来后,拖到悬崖下扔掉。 阿丽娜为了报答我的辛劳,送了我一瓶教团的圣水,然后跪在地上,向女神祈祷。 祈祷逝去同伴的安息,感谢今天能够平安度过,祈求今后的探索得到庇佑,诸如此类的内容。 最后,芙蕾德在我埋葬尸体的时候,从各自的行李包里拿出睡袋和组装式帐篷,准备今晚的住宿。 她本来想帮我,但我拒绝了。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没必要让芙蕾德也弄得一身灰。 「啊,我的睡袋可以放在帐篷外面。」 里德瞥了一眼熟练地搭建帐篷的芙蕾德,耸了耸肩,表示自己要在外面睡。 「真的吗?」 芙蕾德一边从帐篷里迅速拿出里德的睡袋,一边问道。 从她敏捷的反应来看,这个问题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警告,既然你亲口这么说了,就别想反悔。 确实,芙蕾德和一个今天刚认识的男性冒险者——还是个赌博成瘾的大叔——共用一个帐篷,肯定觉得别扭。 和队友共用帐篷这种事,在“无能勇者”时期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但那时队友都是女的。 虽然芙蕾德曾短暂地变成过“另一种形态”,只考虑性别的话和现在一样,但对芙蕾德来说,感觉更像是同性四人一起睡。 与那时不同,现在是真正的三女一男的组合。 就连我都正在考虑要不要放弃熟睡,忍受疲劳浅眠,更何况原本就是女孩子的芙蕾德呢。 就算她表现出明显的戒备心,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你真的要在帐篷外面休息吗?」 因此,我没有批评芙蕾德的态度,而是以队伍队长的身份礼貌地询问里德。 「是的。虽然我会四处设置警报装置,但还是得有一个人在外面守夜,才能对突发情况做出迅速反应。」 里德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既然他这么说,我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其实我也觉得这样更自在。 于是,里德独自一人在帐篷外睡着了。有篝火,应该不会冷吧。大概。 「守夜……」 「今天不用了。7层的入口已经封好了,入口和悬崖边也设置了陷阱和警报装置。」 稍微考虑了一下,我决定今天不守夜。 正如阿丽娜所说,有中层BOSS的楼层除了它们之外没有其他怪物,只要做好入口和出口的防御就能确保安全。 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我还考虑到队员们的状态,如果每人守夜一个半小时,明天的探索就会受到影响。 一整天都在奔跑、战斗、再奔跑,就算不说出来,大家也都疲惫不堪。 只睡四个半小时,在地下城里探索时打瞌睡也不奇怪。 我和芙蕾德还好,但对阿丽娜来说,这强度太大了。 里德……里德我不太清楚。他看起来冒险经验很丰富,但体力似乎有点不足。是因为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吗? 总之,由于这些原因,我决定今天不守夜。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我们四个人钻进各自的睡袋后,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六个小时后才醒来。 「嗯……」 我一起床就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腰部。穿着盔甲睡觉,虽然睡得很沉,但全身还是有点僵硬。 「哈啊……您已经起床了吗……?」 「…两位都睡得好吗?早上好。」 大概过了五分钟,芙蕾德和阿丽娜也陆续醒来,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坐起身。 里德比她们更早醒来,在我盔甲发出咔哒声时,他已经醒了,正在拆除代替守夜设置的警报装置和陷阱。 他出乎意料的勤快,稍微冲淡了他赌博成瘾的经历带来的不靠谱印象。 于是,在地下城中层的第二个早晨来临了。 因为是天花板被岩石堵住的地下空间,所以根本看不到早晨的阳光。 总之,我们收拾好睡袋和帐篷,彻底驱散了睡意,用干粮解决了早餐,然后猛地推开了通往7层的入口大门。 沿着入口下方的楼梯走了大约十分钟,这座地下城的新区域终于在我们面前展开了。 「哇……这,这能赚大钱啊……?」 里德一脸呆滞地喃喃自语。他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如同大海般湛蓝的水晶洞窟的景象。 四周的墙壁、天花板,甚至连地面,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是由发光水晶构成的。 而且不像上层那样昏暗阴沉,而是散发着比正午的阳光还要明亮灿烂的魔力光芒。 我仿佛听到了分部长寿命延长的喜悦之声。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2) 四周全部都是发光水晶的地下洞穴。 里德的眼睛就像看到了遍地金银财宝的巨龙宝库一样,他完全被迷住了。 嗯,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这个洞穴的墙壁、地面、天花板,甚至连石笋、石柱、钟乳石之类的东西,全都是由发光水晶构成的。 「……」 与兴奋不已的里德不同,眼前的景象让我感到非常不祥,就像亲眼目睹了切伦科夫辐射一样。 里德刚才自己不是说过吗?发光水晶吸收的魔力越多,流失的魔力越少,光芒就越强。 这岂不是意味着,曾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无比庞大的魔力充斥着这个空间,足以填满所有这些水晶? 这么一想,这些水晶散发出的魔力光芒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我不想给兴致高昂的里德和阿丽娜泼冷水,所以并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口。 「那个,克里姆希尔德。你……还好吗?有什么担心的吗……」 只有芙蕾德似乎看穿了我努力掩饰的不安,轻轻地拽着我的衣角,悄悄地问我原因。 虽然她很贴心,但因为区区发光水晶就害怕,说出来有点丢人,所以我选择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没什么。只是,到这里来的过程并不顺利,所以我在想,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虽然是搪塞,但也不算完全撒谎。 芙蕾德听了我的话,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并不算大的胸脯,像是在让我安心一样,露出了微笑。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了。我,那个,嗯……我相信,只要我们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危机,都能平安度过。」 「嗯?」 这孩子突然说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啊。 她应该是想鼓励我,但这番过于“勇者”的发言,给我的感觉和安心相去甚远。 与其说是安心,不如说是像看到女儿一边说着“妈妈,我会保护你的!”一边绽放笑容的感觉。 欣慰、可爱,以及一丝不安交织在一起,反而让我涌起了一种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的冲动。 是啊,比我实际年龄小几岁的女孩子都这么努力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露出软弱的一面呢? 「好,我也相信你。所以我们一起加油吧,我的勇者大人。」 我轻轻地抚摸着芙蕾德的头,露出了笑容。就像完全忘记了不安一样,灿烂地笑着。 就这样,第七层的探索开始了。 ◆◆ 由于发光水晶散发出的鲜艳光芒,第七层明亮得甚至让人眼睛有些疲劳,但也多亏了这一点,我们可以暂时放下被偷袭的担忧。 光线太亮了。袭击者根本找不到可以藏身的黑暗。 - guuuung…! 正因如此,让我应对这不可能发生的偷袭的,不是理性,而是千锤百炼的本能。 嗖—— 在探索水晶洞穴的过程中,一股危机感突然沿着脊椎向上窜,我反射性地转过身,朝着本能指引的方向挥剑。 -kwaaaang! 本来这一剑只会砍在墙壁上,但剑刃劈开的不是水晶壁,而是一只由水晶构成的怪物的胳膊。 「大家进入战斗状态!有敌人!」 半透明且闪闪发光的躯体,由水晶构成。 那是一个有着蝙蝠翅膀、鸭嘴兽喙的雕像,它正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被砍断的左臂,向后退去。 石像鬼。而且还是由发光水晶构成的石像鬼。 「水晶石像鬼……?这到底是……」 里德正要嘟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却被接下来的景象吓了一跳,急忙翻找箭袋。 「kreururu…!」 地面、天花板、墙壁和石笋像黏土一样蠕动着,变成了石像鬼,朝我们逼近。 原来到处都是水晶的原因是这个啊。 石像鬼原本就是像制作魔像一样,在石像上施加魔族的魔法,赋予其人工生命的怪物。 它们虽然不像魔像那么强,也没有恢复能力,但多亏了翅膀,它们可以短暂地在空中滑翔,就像劣化版的魔像。 水晶也算是一种矿物,所以施加魔法的话,应该也能做成石像鬼吧。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用昂贵的水晶来制作石像鬼,这简直是烧钱。 总之,制作出水晶石像鬼后,再用变形魔法把它们安置在洞穴各处,就形成了这个水晶洞穴。 「不要砍,要砸!在把它们的脑袋砸碎之前,它们是不会死的,所以一定要补刀!」 我朝着那只断臂的石像鬼冲了过去,反握埃德尔穆特,用手抓住剑刃而不是剑柄。 石像鬼的弱点是打击而不是斩击。用钝器敲一下比用剑砍一下有效得多。 当然,以我的力量,也不是完全砍不动,但与其那样,还不如用拳头猛击或者像现在这样把护手当钝器用更有效率。 反握剑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钝器,但好歹也能发挥出鹤嘴锄那样的打击力。 「是!」 「偏偏又是对箭矢有抗性的家伙……!」 芙蕾德挥舞着黑铁大剑,毫不留情地将水晶石像鬼像采矿一样猛砸,对她来说,用大剑砍和砸似乎没什么区别。 另一方面,里德抱怨说这个地牢一定是弓箭手憎恨者设计的,然后故意用钝头的箭瞄准了上方。 为了击碎在天花板附近悠闲滑翔、伺机突袭的石像鬼的翅膀,让它们坠落下来。 - tuuuung! 四支箭矢接连射出,两只石像鬼坠落地面,摔得粉碎。这百发百中的技术,就算自吹自擂也不为过。 「罪恶的产物啊,你们的原罪将成为囚禁你们自身的枷锁!」 阿丽娜认为现在正是她的斧头出场的时候,她为斧头施加了祝福,试图用光之锁链束缚住距离最近的石像鬼,但遗憾的是,她的尝试失败了。 - sssss… 光之锁链一接触到水晶石像鬼的身体,就如同融化一般消失了。 石像鬼泰然自若地冲了过来,它的爪子击中了阿丽娜举起的盾牌,随后的尾巴攻击被阿丽娜的斧头挡住。 尽管完美防御住了,但阿丽娜还是因为力量差距而被击飞,芙蕾德立刻补上空缺,用大剑粉碎了石像鬼的双腿。 「艾莉安内尔啊!」 反击继续进行。阿丽娜制造的光之箭射向石像鬼的头部—— - sssuk…! 就像掉进水里的棉花糖一样,光之箭被完全吸收,消失了。 虽然鸭嘴兽般的喙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但这几乎可以说是完美地抵挡住了阿丽娜的攻击神迹。 阿丽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芙蕾德代替她,一剑砸碎了石像鬼的头部。 能够抵挡惩罚之箭的脑袋,在大剑面前却如此轻易地粉碎。 ……果然,我没看错。 不是因为防御力高才挡住了惩罚之箭。 不是防御,而是无效化。这些水晶石像鬼与普通的石像鬼不同,它们能够吸收阿丽娜的神圣神迹,包括其中的圣力,从而使其无效化。 能够完全吸收魔力、圣力等非物理超自然能量并使其无效化的能力。在原作小说中,这种特性被称为“异能吸收”。 用发光水晶制作石像鬼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普通的发光水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发光水晶确实可以吸收魔力并以光的形式释放出来,但如果其吸收能力强到足以无效化魔法和神圣神迹,那么各国骑士早就穿着水晶盔甲到处跑了。 所以,很可能是魔族用某种技术强化了普通的发光水晶,使其获得了“异能吸收”的特性。 于是就诞生了这些家伙。这些凭借“异能吸收”特性无视敌人魔法和神迹横行霸道的水晶石像鬼们。 「神迹没用!直接揍死它们!」 我向芙蕾德道谢,并大声地向正挣扎着站起来的阿丽娜提出建议,同时用反握的埃德尔穆特猛击一只水晶石像鬼的眉心。 我用胸甲挡住它挥来的爪子,然后向前突刺。 就像喝醉的雕刻家挥错了凿子和锤子一样,深深嵌入石像鬼头部的护手传递了强烈的冲击。 - jjeok! 以撞击点为中心,放射状的裂纹瞬间变成了又深又大的裂缝,将石像鬼的上半身粉碎。 上半身完全破碎的石像鬼向后倒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 能够吸收异能的水晶石像鬼无疑是危险的对手,对于魔法师和神官来说,它们简直就是天敌,但还不足以打败我们。 因为我们队伍的核心战力是我和芙蕾德,而我们两个都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物理型剑士。 换句话说,对于缺乏物理输出的队伍来说,几乎没有办法对付这些水晶石像鬼。 与我们在上一层遇到的那群史莱姆正好相反,纯战士队伍根本无法突破史莱姆的物理免疫。 「这怪物的配置也太恶意了。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吗?」 以战士为主的队伍会被史莱姆的物理免疫团灭,而以魔法师和神官为主的队伍即使突破了史莱姆,也会被水晶石像鬼的异能吸收团灭。 地牢设计者的恶意简直昭然若揭。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3) 我们把袭击我们的水晶石像鬼全部砸成碎片,还原成水晶后,暂停了探索,开始商讨如何对付这层怪物的对策。 里德从背包里掏出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箭矢,装填进箭袋;阿丽娜则在斧刃上裹了一层带鳞片的皮革,并紧紧绑好,把斧头变成了钝器。 芙蕾德声称她有她的的大剑就足够了,鉴于她之前展现的实力,没人反驳她。 最后,我把埃德尔穆特插回剑鞘,用皮绳把剑和剑鞘紧紧绑在一起,然后用斗篷裹了一圈,防止剑鞘轻易损坏。 倒握着剑挥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所有的威力都集中在十字护手末端,攻击范围太窄了。 与其像用鹤嘴锄一样只戳石像鬼的要害,不如用剑鞘把整个剑身当作钝器使用,看起来效率更高。 把剑改造成一个凑合的钝器后,我又敲碎周围的水晶石笋和石柱,做成了几支水晶投枪。 由于枪尖和枪杆都是水晶做的,成品看起来与其说是投枪,不如说是又长又粗糙的冰刺。 嘛,样子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只要能飞出去就行,外形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那个……克里姆希尔德大人?那该不会是投枪吧?」 「是的。我玩投枪还挺有一手的。」 何止一手,简直是宗师级。艾森斯坦枪术的秘技“朔风之枪”,以我现在的实力,其杀伤力堪比坦克炮。 当然,里德不可能知道这些,他似乎不太确定我是不是要用投枪戳死石像鬼。 「用投枪对付石像鬼……用投石不是更好吗?啊,当然,以克里姆希尔德大人的力量,投枪肯定也能砸碎石像鬼,只是……」 「那个也是原因之一……也可能出现石像鬼以外的怪物。」 「啊,确实……」 里德听完我的回答,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能因为遇到的敌人是石像鬼,就断定这层只有石像鬼。 这些投枪不是用来对付石像鬼或魔像这种能减轻刀刃伤害的怪物的,而是用来粉碎血肉之躯的。 以我的力量,用投枪砸碎石像鬼也并非不可能,但那样的话,至少得准备用钢铁做的投枪。 用和石像鬼相同材质的武器,在贯穿它们之前,武器本身就会先碎掉。大概。 ◆◆ 做好一切准备后,我们以更加谨慎的态度重新开始了探索。 也许是因为之前我比身为弓箭手的他更早发现敌人的偷袭,让他感到有些责任重大。里德几乎到了强迫症的程度,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后方有四只石像鬼!马上就要出现了!」 「收到!马上解决它们!」 多亏了他,我们之后又四次提前察觉到水晶石像鬼的偷袭,并成功进行了反击。 抓住它们解除变形魔法,恢复原形的瞬间露出的破绽,将其粉碎。 在翅膀、尾巴、甚至四肢都还没变回原形的时候。 那时的石像鬼不过就是个水晶沙袋,既不能防御,也不能躲避和攻击。打碎这样的沙袋简直易如反掌。 破碎的水晶碎片像石子一样,在我们走过的路上堆积如山。 ◆◆ 「…这里也是死路啊。」 「是啊,这地牢真麻烦。」 与之前几乎呈直线结构的楼层不同,七层像个真正的洞穴一样,有很多岔路。 每次遇到岔路,里德都会从背包里拿出羊皮纸,绘制简陋的地图,我们则依靠这张地图,把七层彻底搜查了一遍。 遇到死胡同,折返,走另一条岔路,途中粉碎偷袭的水晶石像鬼,如此来回折腾了两个小时。 「那是……」 「…看来伤亡开始出现了。对他们来说,这对手太难对付了。」 我们再次发现了第一次探索队的遗骸。 一具被石像鬼的利爪撕成六块的女性尸体。 破烂的法师袍、银牌项链和手中的魔导书,证明了她生前是一位相当厉害的魔法师。现在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是杰娜。在第一次探索队里也是个优秀的人才……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 里德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取回了尸体手中的魔导书。 阿丽娜跪下祈祷,防止杰娜的尸体变成亡灵,我则砸开洞穴地面,挖了个坑埋葬尸体。 大约四十分钟后,我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这次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身穿锁子甲,外面还套着板甲。 难道是被石像鬼抓住脑袋直接拔下来的?尸体旁边孤零零地放着头盔,头盔下方,长长的脊椎骨像蝌蚪的尾巴一样露了出来。 过于相信盔甲的防御力,结果被盔甲无法抵挡的攻击直接击杀了吗?作为银牌冒险者,死得也太窝囊了。 埋葬了男子的尸体后,我拿走了他的遗物——一柄黑铁长枪,作为报酬。 虽然不是魔法武器,但枪杆也是黑铁做的,沉重而坚固,我很喜欢。 「用这个揍就对了。」 「是啊!」 以这重量和强度,就算不用作长枪,当成长棍使也足够有威力了。至少比用剑鞘打要强得多。 ◆◆ 八层和七层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死路的尽头会放着祭坛或箱子之类的东西。 每次看到用途不明的祭坛,我都觉得碍眼,就把它们砸了个稀巴烂;而箱子嘛,在打开之前,我都会先用剑戳几下。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拿到魔法道具或金银财宝,但在地牢里发现的箱子,十有八九装的不是宝物,而是怪物。 - 咔嚓! 「kiiiiiiik!」 就像这样。 我看着被我的剑戳中后,立马掀开箱盖,疯狂挣扎的怪物,一脚把箱子踹碎了。 木箱像爆炸一样炸开,吐出了藏在里面的怪物。 一只体型和中型犬差不多大,长着好几个类似七鳃鳗嘴巴的鼻涕虫怪物。 用毒针麻痹粗心大意的冒险者,然后将其吞噬的怪物——拟态宝箱怪。 不,应该说是曾经是拟态宝箱怪的肉块? 它一半的身体被我那一脚的冲击力撕裂,另一半则被埃德尔穆特刺穿,还在徒劳地扭动着。就算放着不管,它也很快就会死掉。 「又是拟态宝箱怪啊。」 我把剑往墙上一甩,想把上面的污秽甩掉,结果拟态宝箱怪被甩飞出去,啪叽一声,撞在水晶墙上爆开了。 这样杀死的拟态宝箱怪已经是第七只了。考虑到我们一共发现了八个箱子,这运气也真是够差的。 唯一一个不是拟态宝箱怪的箱子里,装满了装着红色液体的玻璃瓶。我本来以为是药水,打开一看,结果只是血水。 不知道是人血还是兽血,但里德说,不管是哪种,都不值钱。总之就是垃圾。 ◆◆ 九层。 我们的探索记录中又新增了一种怪物,而且,也许是觉得只有怪物显得不够有人情味,还新增了一具尸体。 一位被从头到裆压扁致死的祭司。 阿丽娜认出了压在肉泥上的衣服,一脸沮丧地祈祷了很久。 虽然关系不算很亲密,但毕竟是她的前辈。里德搂着阿丽娜的肩膀安慰她。 - 轰隆隆! 杀死祭司的怪物是魔像。和水晶石像鬼一样,是用发光水晶制成的水晶魔像。 比巨魔还高出两个头的巨大身躯,与之相匹配的沉重质量,以及核心被破坏前会不断再生的特性,让它成为了一个相当难缠的怪物。 - 轰隆! 事先准备好的黑铁长枪大显神威。 虽然是当作棍棒来用,但灌注了“强腕”的力量后,每次挥舞都能砸碎魔像的身体。 就这样,我们一共砸碎了四只魔像。 和石像鬼不同,魔像的制造成本很高,所以九层里只有四只魔像。 听说魔像的核心即使破碎了也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我把它们都收进了背包。 数量和队伍人数一样,分配起来很方便。虽然里德和阿丽娜坚决推辞,我硬塞给了他们。 毕竟消灭魔像的功劳全在于我和芙蕾德,战利品自然也该我们两个全拿,不是吗? 「大家都很辛苦嘛。再说没有阿丽娜小姐,我们连史莱姆都过不去,对吧?所以别废话了,给你们就拿着。」 当然,我拒绝了他们的拒绝。 战利品分配最好要公平。要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就独吞所有战利品,迟早会被队友敲闷棍,扔在地牢的角落里。 每次发现第一次探索队的尸体,这两个人就会变得更加沮丧,我也有点于心不忍,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开心一点。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十层。 午饭时间早已过去,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我们终于遇到了第一次探索队的幸存者。 「里德……?阿丽娜……?天哪,我是在做梦吗?」 「麦克斯?!女神保佑,你竟然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战士。大概是没怎么好好睡觉,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充满了疲惫和不安,眼袋也黑黑的。 握着钉头锤的手微微颤抖,加上破破烂烂的盔甲,让他看起来像个败兵,十分狼狈。 不,他本来就是败兵。看看他孤身一人躲在地牢角落里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们决定干脆就在这里吃晚饭。里德煮炖菜的时候,我们围坐在麦克斯身边,照顾这位好不容易找到的幸存者。 「麦克斯先生,您没事吧?如果您受伤了,就赶紧治疗……」 「我没事,没事……我很好。就是有点累……」 当然,照顾幸存者也只是给他吃点东西而已,我们也做不了别的。 如果他受伤了,阿丽娜还能给他治疗,但麦克斯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尽管他的盔甲已经破烂不堪,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说自己本来受了点伤,但早就用药水治好了。 看来他是遇到了强敌,受了重伤,吓得逃跑了,然后用药水治好了伤,就一直提心吊胆地躲着。 他一个人连石像鬼都对付不了,更别说魔像了,所以即使伤好了,也不敢到处乱跑。 败兵这个第一印象还真是精准。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4) 我给喝饱了热腾腾的炖菜、状态有所好转的麦克斯问了问第一支探险队究竟遭遇了什么。 总的来说,和我们预想的差不多。 史莱姆层由于是白天进入的,加上队伍里有好几个魔法师,所以很轻松就突破了。但是到了第六层,他们被一只雌性巨魔偷袭,一下子就损失了三个人。在那之后,用麦克斯的话来说,就是一场名副其实的苦难行军。 在能够使大部分魔法和神迹失效的水晶怪物的袭击下,探险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最终只剩下五个人。 「我们一边祈祷着第十一层是最后一层,一边四处寻找着出口……突然,突然水晶魔像出现了,而且还是同时出现了两只……!」 或许是因为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恐惧再次涌上心头,麦克斯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身体也开始颤抖。 「所以你们就逃跑了?五个人全都分散开逃了?」 「那水…晶…那水…晶…!」 麦克斯像被触到逆鳞的龙一样,瞪大了眼睛,开始抽搐。他过激的反应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里德赶紧捂住他的嘴,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够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冷静下来!天哪,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麦克斯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即使停止了抽搐,他的身体也还在不停地颤抖。 正如里德感叹的那样,这个人已经崩溃了,看起来不可能再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了。 「……阿丽娜小姐,你有什么能让人镇定的神圣神迹吗?」 「那个,虽然有……但是我先学习了强化武器的神圣神迹,所以那方面还没……」 也就是说,学了别的就没学那个呗。 也是,她还年轻,光是学习恢复、装备强化、攻击和防御神迹就已经够她忙的了。 更何况她还学会了束缚神迹,在兼职冒险者的修女中,她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优等生了。 最终,能让麦克斯平静下来的方法只有时间了。好好睡一觉,他的状态应该多少会好一些吧。 ◆◆ 阿丽娜一边给麦克斯念祈祷文,一边安抚他。与此同时,里德走到我身边,询问我接下来的打算。 「看来那五名幸存者像麦克斯一样,分散在这层的某个地方躲藏起来了。」 「所以,我们要去找他们吗?」 「……是的。我们的任务是攻略地下城,并救出第一支探险队。而且,五个银牌冒险者对我们继续探索下层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嗯……」 我觉得这未免也太乐观了吧…… 虽然我没有明说,但在我看来,如果剩下的四个人像麦克斯一样分散逃跑了,那他们估计凶多吉少。 这个地下城即使是作为中层地下城来说,难度也高得离谱。就连我,如果只和芙蕾德两个人来,恐怕也会在一番权衡之后选择撤退。 麦克斯一看就是个普通的银牌冒险者水平,精神状态还崩溃成这样,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简直不可思议。如果没有超级好运,这根本不可能。 提出这个建议的里德,与其说是相信他们还活着,不如说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如果一个幸存者都没有,他可能就彻底放弃希望了。但是,即使只有一个,既然发现了幸存者,他就无法放下那万一的希望。 我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决定在睡觉之前彻底搜查第十层,寻找幸存者。 ◆◆ 不出所料,没有找到幸存者。只有魔像。 换句话说,理应存在的尸体,一具也没找到。 「……会不会是被怪物整个吞下去了?」 芙蕾德歪着头问道。找不到尸体,是因为那些尸体都在怪物肚子里了吧? 「谁知道呢……能把骨头、盔甲、武器都一起吞下去的怪物,顶多也就只有史莱姆了吧?我们在这层遇到过史莱姆吗?」 「好像没有吧……?从第六层开始,就只有水晶石像鬼、水晶魔像和宝箱怪了。」 如果只是尸体不见了,我还可以理解为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但是,连血迹和装备都没留下,这就很奇怪了。 连武器都吞下去消化掉,能做到这种事的怪物,恐怕只有拥有强力溶解液、连金属都能溶解的史莱姆了。 「……他们会不会是四个人一起下到下一层去了?」 里德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去第十一层?」 「是的。第十一层和第六层一样,是通道层。虽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只要解决了那个家伙,应该会比这里安全得多。」 他的猜测是,既然要躲起来,为了在更安全的地方等待,他们就下到下一层去了。 虽然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可能性也不算高,是个比较模棱两可的假设。 在第十层经历了九死一生的他们,能够战胜第十一层的中层BOSS的概率,就算往高了估计,也不到40%。 「嗯……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就像你说的,谁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今天先在这里休整,明天早上再下去吧。」 我们把第十层翻了个底朝天,一路打倒不断来袭的怪物,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夜。 与其在疲惫的状态下冒险挑战中层BOSS,不如睡上六七个小时,以最佳状态下去。 「那个,那个……还要继续往下走吗?到下面去……?」 不过,麦克斯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决定。 我能理解。他在第十层已经经历了足以让他精神崩溃的恐惧,自然不会欢迎去更危险的第十一层以下。 当然,理解归理解,我可不会同意他的抱怨。 「我们的任务是攻略整个地下城。如果是做不到的事情,那就只能撤退了,但目前看来,应该没问题。」 工作就是工作,得好好完成。 我们为了完成攻略地下城的指令才吃这么多苦,要是救了一个人就半途而废,阿尔甘蒂尔会怎么想? 因此,麦克斯想回地面的抱怨,在其他所有人的反对下,毫无疑问地被驳回了。 ◆◆ 我们在死胡同里搭起简易帐篷,做好了露营的准备。和昨天一样,在帐篷里睡觉的只有我和芙蕾德、阿丽娜。 里德今天也宣布要在外面睡,麦克斯也和他一起睡。他们以前关系好像不错,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互相安慰吧。 和昨天不同,今晚我们决定安排守夜。第十层算不上安全地带,谁也不知道睡觉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虽然里德在通道入口设置了警报装置,但只相信那个就安心睡觉,还是有点不放心。 「……麦克斯那家伙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为了照顾阿丽娜和里德的情绪,我没有明说,但被恐惧逼到绝境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自杀还算好的,最坏的情况是,他可能会因为我们强迫他攻略地下城而怀恨在心,试图杀了我们。 所以我们必须安排守夜,严密监视他,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是必要的措施。 ……虽然结果来看,并没有什么意义。 「——特先生,克里姆希尔德小姐。醒醒,出大事了……!」 抽签结果负责最后一班岗的里德,脸色略显苍白地把我叫醒了。比预定时间足足早醒了三十分钟。 「出大事?出什么事了……?」 是魔像袭击了吗?不对,外面很安静。 如果那些又大又重的家伙打到这里来了,就算里德不叫我,我也会被咚咚咚的声音吵醒。 那就是说…… 「麦克斯那个混蛋逃跑了……!还打了我的后脑勺!」 「啊哈。」 果然是麦克斯搞的鬼。看来他选择的不是自杀也不是偷袭,而是逃跑了。 据说他先是和里德聊了一会儿天,然后趁里德不注意打了他的后脑勺,把他打晕,然后拔腿就跑。 这到底是说他还有点良心,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蠢呢?至少他没有伤害我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后脑勺上鼓起一个大包的里德肯定不会同意“没有伤害我们”的说法,但既然没有人死,也没有装备被偷,那就行了。 所以也没必要再在意他了。 明明答应要救他,他却打人后脑勺自己逃跑了,以后是死是活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把那个逃跑的家伙抓回来吧……?」 我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语气,咂了咂舌。 「我提前声明,如果再见到那家伙,我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他的脑袋。在地下城里都敢逃跑的疯子,就算带回来也只会惹麻烦。」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如果在那之前被他发现了,我打算亲手砍了他的脑袋,所以别跟我说“去救他”这种蠢话。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个逃跑的笨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所以我想先报告一下……」 里德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他没这个打算。 他说他只是在醒来后,立刻了解了情况,然后就来报告了。 「这样啊。既然睡意也没了,那就趁现在做好下去的准备吧。我去准备早餐怎么样?」 我卷起睡袋,绑在行李包上,用沾了水的布随便擦了擦脸,然后走出帐篷,开始准备早餐。 我本来想趁这个机会做一份加了好多香料的特色炖菜…… 「薄荷叶加毒蝇伞粉……?克里姆希尔德小姐,恕我直言,您是不是疯了?您到底想往里面加什么……!」 里德拼命阻止我,坚决反对,我最终只能放弃。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反感。 薄荷叶可以稍微让人平静下来,就像接受了微弱的净化神迹一样。而毒蝇伞粉加在食物里可以提升攻击力,是非常好的食材啊。 算了,既然他不喜欢吃,那也没办法。强迫别人吃不喜欢吃的东西,只是折磨而已。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5) 希尔德牌特制蘑菇炖菜,不仅有微弱的安神效果,还能提升攻击力。 里德看到那秘方后,吓得脸都绿了,严禁我靠近锅子,结果我只能磨刀擦甲打发时间。 就这样过了三十分钟。 平平无奇的食材堆了一锅,炖菜咕嘟咕嘟地沸腾着,香味渐渐弥漫了整个营地,芙蕾德和阿丽娜也睡醒了,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睡得好吗,西格?饿了吧,来,拿着。阿丽娜你也来一碗。」 我一边向她们递上盛满炖菜的碗,一边道了声早安。 「哈啊……起得真早啊,克里姆希尔德……」 「早上好。克里姆希尔德小姐,里德先生,麦克斯先生……麦克斯先生?」 阿丽娜带着温柔的微笑接过炖菜,然后歪了歪头,眼神在我和里德,以及旁边空荡荡的睡袋之间来回扫视。 她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明明应该有三个人,为什么只有两个? 「麦克斯先生去哪儿了?」 「啊,那个嘛……」 里德咂了咂舌,开始解释情况。 他说自己站岗时被麦克斯敲了闷棍,醒来时麦克斯早就跑得没影了。 虽然语气平淡,但他的表情却有些扭曲。 他自己也知道,作为站岗的,这是个致命失误。幸好麦克斯只是跑了,要是他心怀不轨,我们都得在睡梦中被团灭。 「那家伙居然敲人闷棍……他明明知道力道没控制好会出人命的……!」 ……也说不定,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后脑勺疼才这么生气。 「天哪,麦克斯先生居然……」 阿丽娜得知麦克斯消失的原因后,一脸震惊地叹了口气。她还下意识地划了个十字,大概是习惯使然。 「他明明不是这种人,到底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啊,艾莉安内尔……」 她低声念着女神的名字祈祷,还真像个圣职者。 太像圣职者了,搞得我都有点担心,万一她坚持要去救麦克斯,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应该更用心帮助他获得心灵的平静……真是遗憾。他竟然做出了这种最糟糕的选择……」 幸好,阿丽娜还不至于那么脱离现实。 她虽然觉得麦克斯不信任我们,愚蠢地选择了逃跑,很令人惋惜,但既然他都敲了同伴闷棍跑路了,那就没必要再去救他了,这点她分得很清楚。 她说,一旦有人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在类似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再次做出同样的举动。 就算费尽心思把他找回来,他也不会感激,反而可能惹出更大的麻烦。与其这样,还不如尽快完成地下城攻略,这对我们和他都好。 等回去的路上再碰到他,到时候再把他带回去也不迟。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也没办法。 于是,我们没有去找麦克斯,而是做好一切准备,走下了通往11层的楼梯。 「……」 下楼的螺旋楼梯比想象中要长,阿丽娜一直沉默不语,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我大概猜到原因了。只看她那被灯光映照出的忧郁面容就知道了。肯定是麦克斯的事让她放不下。 虽然她为了照顾我们的情绪,果断地划清了界限,但心里还是放不下,良心不安。 里德应该安慰她一下,但他却完全没注意到阿丽娜的复杂心情,只顾着盯着前方,摆弄着箭筒。 是因为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而自责,还是因为担心11层的中间Boss战? 他表现得过于紧张,即使看到阿丽娜时不时回头,也完全没意识到她行为背后的含义。 「……」 唉,看来我只能出马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阿丽娜身边。我想用我那拙劣的口才安慰安慰她。 虽然我不擅长照顾队员的心理,但既然我自称是队长,就应该关心这方面的问题。 心理疏导通常交给圣职者就能解决,但现在圣职者本人心情低落,我只能亲自上阵了。 里德看起来只顾着想自己的事,芙蕾德则对阿丽娜的心情根本不感兴趣。她对里德也没兴趣。 大概在她看来,只要能完成银牌冒险者的本职工作,心理状态怎么样都无所谓,没必要多管闲事。 芙蕾德警惕心很强,她似乎完全把这两个人当成“外人”。 虽然如果他们遇到危险,她会出手相救,但任务结束后就会干脆地分开,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大概就是这种关系。 虽然这两天她也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但那只是为了维持临时队伍的和谐气氛,做做样子而已。 她并不是因为对对方感兴趣才闲聊,从她偶尔流露出的漠然眼神就能看出来。 所以指望芙蕾德照顾阿丽娜的心理完全没戏。 话说回来,芙蕾德有照顾别人心理的能力吗?我不知道。 大概没有吧。我们家芙蕾德的社交能力估计连亡灵怪都不如。 所以,无论是从职位还是排除法来看,能照顾阿丽娜心理的只有我了。 「那个,阿丽娜,我能问你点事吗?」 我像 whispers 一样对阿丽娜说道。我不是想长篇大论地开导她,我也没那本事。 「我之前遇到过一个很会用长枪的圣职者。」 「长枪……?你该不会是把圣骑士说成圣职者了吧?」 「不,是圣职者。你和那位圣职者都会用武器,我就在想,是不是教团现在开始教圣职者使用武器了?」 「嗯……应该不至于说是规定吧。虽然我们鼓励圣职者学习防身术以应对紧急情况,但并没有强制要求,也不是教义规定的。」 这些闲聊虽然琐碎、没什么营养,但也并非完全可以忽略。 我选择的安慰方式就是,在到达11层之前,一直和她闲聊,让她暂时忘记麦克斯的事。 「圣职者可以恋爱结婚吗?我认识的圣职者都是单身,只有一个例外。」 「并没有禁止结婚……但晋升审查时会被扣分。扣的分不至于让你无法晋升,但多少会有点影响。」 「你和里德先生是怎么认识的?是组织里安排的同一组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呃,那个,我父亲去世前就认识他了……他就像我的邻居哥哥一样。」 为了提高效果,我在闲聊中穿插了一些让她尴尬的问题。 人在非常尴尬的时候,往往会专注于眼前的尴尬,从而忘记心中的烦恼和忧虑。 「像邻居哥哥一样……嗯,嗯。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么关心他,原来是因为……」 「不,不是那样的,那个,我是说……他,他说要保护我,所以主动加入了组织。所以,我很抱歉……!」 阿丽娜明显慌了神,语无伦次,脸也红了。她偷偷瞄了里德一眼,似乎担心我们的对话被他听到,这模样还挺有趣的。 好了,这样看来,心理疏导应该算是成功了。 通过各种闲聊转移她的注意力,这个策略奏效了。 「谢谢你关心我,克里姆希尔德小姐。虽然作为圣职者我不应该这样……但多亏了你,我的心情确实轻松了不少。」 我的伎俩太拙劣,她可能早就看穿了我的意图,所以在到达楼梯出口时,她向我道了谢。 ◆◆ 与6层只有悬崖峭壁和岩石桥不同,11层充满了奇异而梦幻的氛围,让人不禁感叹这才像个地下城。 之前的楼层不是平地就是下坡,而这里却有一段宽阔的楼梯,形成了小山丘般高的上坡,坡顶矗立着一圈类似巨石阵的晶体结构。 「这建筑风格让人联想到文明时代之前的古代遗迹。像是墓地或祭坛之类的……」 阿丽娜环顾着水晶巨石阵,喃喃自语道。 「古代祭坛……?难道是举行活人祭祀的地方?」 这可不太妙。 古代人和活人祭祀的祭坛,怎么看都是不祥的组合。感觉随时都可能蹦出灾难级的亡灵怪。 「这个我也不清楚。虽然女神教之前的古老信仰大多被定为异端,但并非所有异端都会举行那种邪恶的仪式。」 阿丽娜摇了摇头,否定了活人祭祀的说法。 她认为,虽然一提到“古代祭坛”就想到活人祭祀是很常见的联想,但这其实是一种偏见,或者说是草率的概括。 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安心。草率的概括?这意味着确实存在举行过活人祭祀的祭坛。 尤其是考虑到这里不是地面,而是魔族创造的地下城……说不定真的发生过那种事。 「嘶,祭坛……这也太不吉利了……」 看来其他人也和我一样感到不安,他们走进石柱门时的脚步都充满了紧张和戒备。 或许是因为发光水晶的魔力光芒,水晶巨石阵的内部亮得耀眼。 虽然上面的水晶洞穴也很亮,但这里的地面和天花板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明亮。 就像深海鮟鱇鱼发出的青白色光芒。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6) 我强压下些许不安,踏入圆形祭坛。就在此时,原本被水晶柱遮挡、从外面无法看到的构造物,赫然出现在祭坛中央。 「那是什么……」 看清构造物真面目的同伴们,纷纷发出低沉的呻吟。 -呜呜呜…! 一对燃烧着蓝白色火焰的水晶柱,以及稍远处地面上刻画着的奇异魔法阵。 魔法阵正上方的半空中,一个由光芒构成的巨大六边形构造物,散发出醒目的存在感。 它的形状,就像是用剪刀将空间剪开一般。 大大小小的水晶碎片,仿佛无视重力般漂浮着,围绕着六边形构造物旋转,而构造物内部,魔力特有的蓝色光芒如同水面般不断荡漾。 「…是传送门。」 传送门。 它的用途和连接各个楼层的阶梯并无不同,但与需要一步步走下去的阶梯不同,传送门是通过空间传送,将使用者“扔”到其他楼层。 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传送门。 深层地牢或许会出现,但中层地牢出现传送门的概率只有1%左右,而低层地牢则根本不会出现。 『…真是的,来到这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经历了。』 这事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感觉有点微妙。 通过传送门到达的楼层,发现稀有魔法道具的概率会更高,但通常比普通的阶梯通道更难攻略。 …嘛,现在还没必要纠结要不要进去。 等干掉守护传送门的守关怪物再说也不迟。 「啧,这次又是以发光水晶为媒介的怪物,而且看起来很危险。」 里德确认了守护11层的中间BOSS怪物后,咂了咂嘴低声说道。 体型虽小,但一看就比魔像危险得多,必须小心应对。 的确如此。 它的体型比石像鬼还小,是一个拥有双臂双腿的人形怪物。它的外形让我想起了一个我非常熟悉的职业。 如果要给它起个名字的话…应该叫“水晶骑士”吧? 它左手持水晶盾,右手持水晶剑,而且身为怪物,居然像骑士一样穿戴着完整的头盔和全身甲。 要不是材质是水晶,我还真会以为它是一个身穿全身甲的骑士,做工非常精致。 而且。 「确实……比巨魔或魔像更强。…毕竟四个银牌都全军覆没了。」 在它脚边,四具尸体浑身插满了水晶尖刺,像垃圾一样散落一地。 这意味着第一次探索队在这里被它团灭了,除了麦克斯那家伙。至少可以确定,这怪物比巨魔或魔像更强。 四个银牌就算属性被克制,也能轻松搞定巨魔,对付魔像也还算可以。 至少不会四个一起上还全军覆没。 看到四个银牌冒险家都死在这里,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水晶骑士比水晶魔像更难对付。 不过,它终究只是中层地牢的中间BOSS。再强也不可能比加纳格尔或阿丽亚娜强吧。 -咔哒。 我们又往前走了几步,水晶骑士似乎也发现了我们,原本一动不动的它,走到了传送门所在的魔法阵前。 「它来了!」 「全体进入战斗状态!」 里德将刻满各种符文的箭搭上弓弦,阿丽娜举起盾牌护住身体,拔出战斧。 我拔出预先制作好的水晶枪,芙蕾德紧握着大剑的剑柄,弓着身子,随时准备冲出去。 然后。 「……」 水晶骑士用宽大的单手剑挑起一具尸体,挑衅般地举起来,然后在我们四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猛地挥动手中的剑。 插在剑上的尸体,拖着鲜血和内脏,朝我们飞了过来。 尸体无力地挥舞着残缺的四肢,将半边脑袋朝向我们,即使以我的标准来看,这景象也有些过于血腥了。 『这怪物,是个哑巴,但比巨魔还恶心。』 从尸体飞来的速度来看,很明显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挑衅。 我对它的恶劣行径感到厌恶,将<冰霜之心>和<强腕>的力量灌注到握着长枪的右臂中。 - 咔嚓。 巨大的力量汇聚在水晶枪上,枪身开始扭曲、裂开,发出如同临终前的呻吟。 在握着的枪杆被我的握力完全捏碎之前,我向前迈出一步,猛地扭转腰部,将即将破碎的长枪像炮弹一样投掷出去。 艾森斯坦枪术·秘传绝技。 朔风之枪。 - 轰! 伴随着响彻整个11层的炮击声,旋转着的小型风暴般的破坏之枪,如同闪电般射向水晶骑士。 就这样,与它的战斗开始了。 ◆◆ 只要命中,就连巨魔也能一击毙命的朔风之枪。面对这招,水晶骑士的反应异常敏捷。 它急忙调动魔力,通过双脚将魔力扩散到地面上,原本光滑的地面突然隆起,形成了足足七根水晶柱。 每根水晶柱都粗得一人合抱。 在我投掷长枪之前,它明明是想用盾牌格挡的,但在我投掷的瞬间,它确信这股威力足以连盾带人一起击碎。 它的确信是正确的。 - 轰隆! 水晶碎片伴随着巨响四处飞溅。 投枪摧毁了六根水晶柱后,在第七根水晶柱前耗尽了力量。七层水晶柱组成的壁垒与朔风之枪激烈碰撞,相互摧毁。 「…居然挡住了。看来,它和巨魔不一样啊?」 完成使命的水晶柱缓缓下沉。水晶骑士蹬着水晶柱的顶端一跃而起,像猎杀魔兽的骑士般凶猛地向我们冲了过来。 「休想得逞!」 水晶剑和黑铁大剑激烈碰撞,火星四溅。 我的投枪被挡住后,芙蕾德就像等候多时一样,立刻挥舞大剑冲向水晶骑士。 旋转着挥出的凌厉斩击。水晶骑士用盾牌挡住了这一击,被震退了几步,身体微微摇晃,随即挥剑反击。 「雕虫小技!」 芙蕾德凶猛地挥舞大剑,三次弹开了水晶剑。 但是盾牌似乎很难用剑弹开,水晶骑士举盾突进,芙蕾德用大剑挡住后,连人带剑一起被推了出去。 - 嗡嗡嗡…! 抓住芙蕾德露出的破绽,水晶骑士立刻再次将魔力注入地面。 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地面微微波动,吐出大量的晶体。 三十根尖锐的冰刺,形状类似冰锥魔法。和第一次探索队尸体上插满的晶体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他们是死于这招。魔法和神术都无法防御和抵消,而用武器格挡数量又太多。 -咻咻咻! 下一瞬间,漂浮在半空中的水晶尖刺像冰雹一样射向芙蕾德。芙蕾德的眼中闪过金色的光芒。 「喝啊!」 黑铁风暴与尖刺碰撞,蓝色的碎片像喷泉般飞溅。 四处飞散的魔力光芒,让这景象看起来就像一场华丽的烟火表演。 当芙蕾德粉碎了十多根水晶尖刺时,水晶骑士趁虚而入,从她身后绕到她身边,闪电般地刺出水晶剑。 -咔嚓! 就在这时,我赶到了芙蕾德身边。 「太专注于一个人了吧?你的对手可是我们四个!」 我举起左臂挡住水晶剑,同时挥出长剑,狠狠地刮过水晶盾,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只差一点,盾牌就会被劈成两半。 -滋滋滋…! 不过就算劈开了,它大概也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地再生吧。 水晶骑士用地面的水晶修复了盾牌,然后像要把我推开一样,猛地将盾牌撞了过来。 「这种招数-」 体重较轻的芙蕾德,会被连人带剑一起推开。 「对别人使去!」 但我不是芙蕾德。我眼中闪烁着蓝光,对着迎面而来的盾牌挥出了拳头。 正是那曾经将戴着头盔的人的脑袋像甜甜圈一样打穿的拳头。 - 轰隆! 爆炸声响起。如同龟壳的水晶盾被我的拳头击穿,炸成碎片。 「咕哦哦…?」 水晶骑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终于开口发出呻吟。 我没有错过它愣住的瞬间,张开击碎盾牌的拳头,紧紧地抓住了它的手腕。 「抓到了。」 「砍下去!」 我用力一拉,水晶骑士的左臂被拉直。芙蕾德挥下的大剑,像断头台一样砍断了它的左臂。 -咔嚓! 瞬间失去左臂的水晶骑士迅速向后跳跃,躲开了我的后续攻击。 「速度真快。再生能力也很麻烦。」 我咂了咂嘴低声说道。看到它刚刚被砍断的左臂已经开始再生,我不禁苦笑。 「哈。它该不会要一直再生到耗尽这个祭坛的所有水晶吧?」 「希望不是。那估计要花很长时间。」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就算兽人的再生能力,也没这么夸张吧。 「咕啊啊啊啊!」 我正心怀不祥的预感叹了口气,水晶骑士的左臂已经完全再生,它大吼着向我们冲了过来。 伴随着超过三十根,接近六十根的冰刺。 「…它的武器变了?」 「是啊,好像在学你。」 不,不仅如此。它没有修复盾牌,而是将剑身延长了一倍,就像芙蕾德的黑铁大剑一样。 盾牌反正一拳就能打碎,所以打算更积极地进攻吗? 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 「咕呜呜呜…!」 正这么想着,水晶骑士向我们射出冰刺,然后高高跃起。 它在空中垂直旋转身体,将旋转的势能完全灌注到大剑中,然后劈了下来。 这个动作,好像在哪里见过。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7) 「呃,那是什么……?」 「我的剑术?!」 在空中旋转一周后,以他特有的剑势向下劈砍。 水晶骑士的剑法与芙蕾德刚才斩断那家伙手臂的劈砍动作完全一致。与其说是模仿,不如说是复制。 与其说惊讶,不如说是茫然。 它到底为什么要模仿这个动作?这种一对一都很危险,多对一更是自杀式的疯狂举动。 根本没必要防御。当然,如果用身体硬接这种剑招,就算穿着陨铁甲胄也难以承受冲击……。 「这招是从哪儿——!」 在空中垂直挥舞身体的过程中,如果旁边有攻击袭来,它到底要怎么防御? - 轰隆! 果然防不住。正要向我劈下大剑的水晶骑士,被冲向它的芙蕾德一剑砍中侧腹,飞了出去。 它在地上翻滚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笑。 当然,如果我有闲心笑的话,首先应该把飞向我们的数十根冰刺全部打飞,保护同样跃至空中的芙蕾德,免得她像那个笨蛋一样。 这并不难。虽然我一个人可能有点忙不过来,但我们还有两个人呢。 - 咻! 果然,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飞来的箭矢将我漏掉的水晶尖刺全部射穿,击得粉碎。 其中一支箭还是之前拿出来的那种刻有铭文的金属箭,像是被注入了爆炸魔法,一接触到水晶尖刺就炸裂开来,把周围的其他尖刺也一并扫荡干净。 这种箭每一支都贵得离谱。考虑到它是一次性用品,这真是太浪费了。 难道他意外的是个在装备上不吝啬花钱的类型? 「谢谢你!」 我向他道谢,然后朝再次起身的水晶骑士冲了过去。芙蕾德也紧随其后。 「咕啊啊啊啊!」 差点被劈成两半的水晶骑士现在开始公然发怒了。做了蠢事还挨揍,真是不知羞耻。 总之,可能是因为愤怒,它的战术变得更加激烈和粗暴。 - 轰隆隆……! 地面上不断涌出水晶尖桩,水晶尖刺像旋风一样从四面八方袭来,地面时而塌陷,时而隆起。 搞得我晕头转向。因为只要稍一停顿,就会立刻变成水晶刺猬。 而且它自己除了跳跃之外,完全复制了芙蕾德的所有剑术,不断地压制和摆脱我们。 甚至在受伤的时候,它还会用地上的水晶修复自身。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碎了它的头,但它还是恢复了,看来就像魔像一样,除非找到它身体某个部位的核心并将其摧毁,否则是杀不死它的。 最坏的情况是,问题不在于核心,而是在祭坛内的所有水晶力量耗尽之前,它都会不断复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似乎无法重复利用已经使用过的水晶,从它身上掉落的碎片或用于攻击的水晶,魔力光芒都会消失。 这多少算是个安慰。 这意味着即使我们找不到它的核心,继续这样消耗下去,总有一天能彻底断送它的性命。 ◆◆ 就这样,僵持的消耗战持续了一段时间。 「呼……这比我想象的要累人啊……」 「我已经把所有可能藏有核心的地方都打碎了……但它还是死不了。真让人头疼。」 我的强腕后坐力不断累积,已经开始气喘吁吁,而芙蕾德则是一副恨不得拔出圣剑的样子。 一路跑跑跳跳地战斗,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传送门附近,里德和阿丽娜也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也是,也难怪他们会厌烦。 里德像不要命似的把附魔箭全部射了出去,只剩下一支;阿丽娜为了给我们治疗,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恢复神迹。 「唉……再坚持一下。就快搞定了。」 不过,经过一番苦战,我们几乎耗尽了地面上所有的发光水晶。祭坛从白昼般明亮变得像傍晚的街道一样昏暗。 这也意味着,它被打碎后还能再生的把戏也快到极限了。 「咕呜呜……」 而且,水晶骑士本身也明显比一开始虚弱了许多。 它的大剑早就被我和芙蕾德的猛攻打得粉碎。 之后它又制造了长剑和长矛之类的武器来模仿我的武艺,但它终究无法模仿朔风之枪。 没有冰霜之心和强腕就无法施展的技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总之,在经历了几次粉碎之后,它的动作开始逐渐变慢,盔甲也比一开始简陋了许多。 就像它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在意盔甲的细节一样。 「上了!」 因此,我确信胜利在握。只要继续这样猛攻下去,它的再生能力肯定会比我们的体力先耗尽。 「好!」 「艾莉安内尔啊!请赐予我审判邪魔的光芒!」 芙蕾德和我一起蹬地,朝它冲了过去,阿丽娜则在后方射出了惩戒之箭。 虽然水晶骑士和其他水晶怪物一样,拥有使神圣神迹无效化的特性,但这种特性也有限度,我相信只要持续射击,总有一天会奏效。 「嗯,现在的话……」 最后,里德取出了他一直留到最后的爆炸魔法箭,拉紧了弓弦。 他眼神中充满了确信,确信决胜的时机已经到来。我瞥了一眼他的样子,接下来的场景迅速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里德的箭矢会炸飞水晶骑士的头部,让它的动作瞬间迟缓,然后我和芙蕾德趁机将其肢解粉碎。 这样彻底粉碎一次之后,剩下的发光水晶最多只能让它再生一两次。 我一次,芙蕾德一次,就能干净利落地取得完胜。 「赢了!」 我带着胜利的微笑,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向我们冲来的水晶骑士身上。 然后,下一刻。 -噗! 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射出的魔法箭矢并没有射中水晶,而是扎进了血肉之中。 「……啊?」 我们三人谁也没预料到的声音。伴随着从我身后传来的,夹杂着痛苦和疑问的呻吟—— -嘭! 阿丽娜的上半身炸裂开来,血肉飞溅。 就像盛开了一朵红白相间的花。 ◆◆ -噗嗤,噗嗤! 失去了上半身的阿丽娜,下半身诡异地扭动着,喷洒着鲜血。 然后膝盖一弯,倒在了地上。 暗黑色的地面上流淌着鲜血,上面散落着被撕碎的内脏碎片。即使是女神亲自降下祝福也无法复活的,惨烈而恐怖的景象。 「不,我靠,什么……?」 怎么回事?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混乱。 阿丽娜为什么躺在那儿?上半身,上半身去哪儿了?啊,对了。她死了,刚才。为什么……?明明,就是说,被箭。 没错,被里德的箭射中—— 我的视线反射性地向上看去。透过头盔缝隙,惊恐地睁大的蓝色眼睛映照出了杀死阿丽娜的凶手的模样。 「哎呀,手滑了。」 里德说着不着边际的借口,咧嘴笑着。他已经站在传送门旁边,一边看着惊恐万分的我们,一边咯咯地笑着。 「你,这……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是我根本无法预料的,不,是毫无逻辑可言的背叛,让我甚至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那家伙一看就强得离谱,肯定是副本BOSS吧。那传送门后面肯定有好东西吧?」 里德大笑着,拍了拍传送门。他说打倒BOSS之后,下一层当然是宝库。 「交给分会长或者我们四个平分都太可惜了吧?虽然对阿丽娜有点抱歉,但好东西当然要自己独吞啊。我又不打算一辈子干这行。」 副本的宝藏。 没错,就像所有背叛同伴的冒险者一样,他背叛我们的原因似乎也是贪婪。 「所以你们两个辛苦一下吧。如果你们乖乖受死,我就给你们立个坟。」 「这混蛋——!」 被冰霜之心冷却的胸腔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我怒吼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斧头。 「不是,我说的是让她跟你打啊?」 就在我把斧头扔向里德脑袋的瞬间,他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嗤笑一声,跳进了传送门。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逃跑的动作无比迅速而自然。 「站住——!」 「希尔德!后面!小心后面!」 我正要追上去,芙蕾德焦急的喊声却猛地抓住了我的脚步。 「咕,呜呜……」 不,应该说是这家伙抓住了我的脚步。 正如芙蕾德所说,我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水晶骑士的脸,它正挥舞着长剑刺向我,发出类似笑声的呻吟。 ……对啊,还有这家伙。 我反射性地挥舞长剑,将它的剑格挡开,然后用左手的斧头像砍树一样劈向它暴露出来的侧腹。 - 咔嚓! 满是裂痕的斧刃和水晶胸甲同时碎裂,飞溅出碎片。 水晶骑士被沉重的冲击震得晃了晃。 「哈啊啊啊!」 我用左手抓住它的头顶往下按,同时抬起膝盖,将夹在中间的脑袋砸得粉碎。 - 咔哒! 下一刻,失去脑袋的水晶骑士猛地转身,一脚把我踹飞了出去。 「呃……!」 沉重的冲击让我胸甲嗡嗡作响。我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猛地爬了起来。 我以为它会追击,所以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但它却出乎意料地仍然站在把我踹飞的地方。 不,说它“站着”可能不太准确。 「喝啊啊啊啊!」 在黑暗中,赤金色的光芒如同火炬般闪烁飞舞。破碎的碎片四处飞散,反射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 - 咔嚓!咔哒!啪!吱嘎! 正摇摇晃晃地试图恢复头部的水晶骑士,被不知何时拔出圣剑的芙蕾德像打落水狗一样痛殴着。 虽然水晶骑士比之前虚弱了不少,但即便如此,芙蕾德的攻势也显得异常凌厉和压倒性。 是因为圣剑祝福带来的力量提升,还是因为尼伯龙根能够斩断魔力流动? 不管怎样,水晶骑士的余生看起来都不会太长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8) 败局已定的水晶骑士,疯狂地调动周围的水晶做着最后的挣扎。 「呃,啊啊啊啊啊……」 芙蕾德拔出圣剑,和我一起对它进行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没过多久,水晶骑士便崩溃瓦解,化为齑粉。 这场持续了数十多分钟的漫长战斗终于结束。水晶骑士彻底消失的瞬间,我瘫倒在失去光芒的石板上,大口喘着粗气。 「呼……呼……总算是赢了。」 这句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胜利宣言里没有丝毫的喜悦。虽然赢了,但我却高兴不起来,这场胜利的滋味无比苦涩。 「呼啊啊……」 我看着远处散落一地的阿丽娜的下半身,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没有藏起芙蕾德的圣剑,阿丽娜就不会死。我们就能轻松压制水晶骑士,更快地结束战斗。 「早知道一开始就该用圣剑战斗……」 微弱的自责混杂在叹息中流露出来。 「……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机会了解里德那家伙的真面目了。到时候被背叛,情况会比现在更危险。」 芙蕾德用双手紧紧握住我的左手,摇了摇头。她笨拙地安慰我,说阿丽娜的死不是我的判断失误。 「是啊,你说得对……」 我苦笑了一下。 芙蕾德的安慰,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说阿丽娜现在死了反倒是件好事。我竟然没有反驳,反而真的感到一丝慰藉,这让我觉得很可笑。 仔细想想,我们认识才不过三天。这段短暂的交情不足以培养出深厚的同伴之情……但我们毕竟一起经历了重重难关。 我竟然对同伴的死亡感到安心,这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卑劣。我难道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吗? 自厌和罪恶感像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样,黏糊糊地粘在我的心头。 如果当时我那样做就好了——这种想法带来的些许后悔。还有在里德背叛之前,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征兆,这让我感到十分懊恼。 所有这些在脑海中盘旋、煽动着我抑郁情绪的感情,最终都转化成了对罪魁祸首的愤怒。 「里德,那个混蛋……」 那个从背后射杀了我的老战友阿丽娜,然后胡言乱语一通,逃到楼下的人渣。 我很清楚,他的背叛绝不是一时冲动或偶然之举。 他选择背叛的时机,简直是背后捅刀子的最佳时机,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 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大家都疲惫不堪,注意力涣散,周围的发光水晶也失去了光芒,四周昏暗得如同傍晚。 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偷袭的时机呢? 他肯定是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时机,一边战斗,一边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传送门。 而且,他特意选择阿丽娜作为目标,也证明了他的背叛是预谋已久的。我和芙蕾德的反应速度足以挡下他射来的一两支箭。 更何况,我穿着盔甲,就算被射中也不会死。 里德那家伙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选择攻击作为治疗者,却无力应对突袭的阿丽娜。 他的行为太过周密,不像是冲动之举。现在想想,就连麦克斯的死,说不定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还有。 「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他如此精心策划的背叛,反而让我完全无法理解他做出这种选择的理由。 「就为了那不知道会是什么的宝藏?他明明知道,如果我们把这件事报告上去,他这辈子都得被组织追杀!」 怎么想,他这样做都是得不偿失。 谁也不知道第12层是不是最后一层,就算真是最后一层,谁也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 就算他走了狗屎运,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他又打算怎么处理? 就像他说的那样,除非我们和水晶骑士同归于尽,否则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带着宝物离开地下城。 就算他侥幸逃出去了,以后也得一辈子提心吊胆地防着暗杀者。 除非他是隐藏了实力的异世界穿越高中生之类的存在,可以轻松干掉我们和组织,否则他能活过十天就已经是奇迹了。 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蠢货也就罢了,他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会做出这种没有未来的背叛行为呢? 我实在想不通。 总不至于,他是像赌徒孤注一掷一样,把所有身家都压上了吧? ……应该不会吧?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先抓住他,砍断他的四肢再说。」 芙蕾德盯着传送门,轻轻拉了拉我的胳膊。 她说与其在这里苦思冥想里德背叛的理由,不如直接下去抓住他,严刑拷问。 「砍断四肢……?」 「嗯。说实话,我也挺生气的。」 芙蕾德显然也对里德的背叛感到愤怒。 从她那句要砍断四肢再审问的狠话,以及充满杀气的金色眼眸就能看出来。 「希尔德差点就遇到危险了。而且,希尔德现在这么难过,也都是那个混——不,都是那个叛徒害的。对吧?」 ……虽然她生气的原因和我好像不太一样。 「呃……嗯。是啊,是那样没错……」 「所以,我们下去砍断他的四肢,然后问问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是不是以为自己能逃得掉。」 芙蕾德勾起嘴角笑了。 「我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那笑容虽然挂在嘴角,眼神却丝毫没有笑意,就像一头盯着猎物的猛兽。 ◆◆ 我们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点火将阿丽娜的尸体火化,接着便立刻穿过传送门。 不需要更多的休息了。 战斗中我们一直接受着治疗神术,所以我和芙蕾德都没有受什么重伤,我的盔甲甚至还在缓慢地修复着伤口。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穿过传送门,找到躲在某个角落的里德,让他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 - 嗡嗡嗡…! 与祭坛上其他已经失去光芒的水晶不同,传送门依然散发着微弱的魔力光芒,并发出低沉的震动。 「……走吧。」 「嗯!」 我牵着芙蕾德的手,走进了传送门。感觉就像把自己交给湍急的河流,任由水流裹挟着前进。 大约5秒钟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传送门的另一端。 - 哗! 「唔……!」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视线。 传送门的另一边似乎也充满了发光水晶,刚一踏入,耀眼的光芒便瞬间充斥视野,刺得我双眼生疼。 「啊,我的眼睛……芙蕾德,你没事吧?」 「……」 「……芙蕾德?」 芙蕾德没有回应。我急忙转头,眯着眼睛看向刚才被芙蕾德握着的左手。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护手上反射的发光水晶的魔力光芒,在眼前闪烁晃动。 芙蕾德消失了。 ◆◆ 第12层是一个由水晶构成的迷宫。 或者说,是一个充满了光滑无暇的水晶墙壁和岔路的人工迷宫。 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周围景色的墙壁,和像玻璃一样透明的墙壁,毫无规律地交错在一起,看起来比石头迷宫复杂几十倍。 「在这里迷路饿死,简直太容易了。」 就像神话中囚禁牛头怪的巨大迷宫一样,想要顺利通过,不知道要花多少天。 至少,我没有把握能在这个迷宫里找到正确的路。 「……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 找不到正确的路,就会在迷宫里迷路?我才懒得担心这种事呢。我有更简单粗暴的方法。 「哈啊啊啊!」 我拔出黑铁长枪,像割草一样横扫周围的水晶墙壁。 如同巨魔般强大的力量肆虐开来。被长枪击中的水晶纷纷碎裂,复杂的迷宫瞬间变成了一片开阔的空地。 「很好,干净利落。」 我踩着墙壁的碎片,笑着向前走去。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无妨。没有把握通过迷宫,那就把迷宫夷为平地就好了。 「那么……芙蕾德和里德那家伙,会在哪里呢……?」 一进入第12层,芙蕾德就突然消失了。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开始让我十分困惑,但很快我就明白了她消失的原因,这才终于冷静下来。 「没想到竟然是分散型传送门……真是倒霉。」 分散型传送门,顾名思义,就是会将穿过传送门的人分散到下一层的各个角落。 这并不是有意为之……设定上来说,大概是传送门的空间通道术式出了点问题,导致出现了bug吧? 总之,芙蕾德之所以会从我身边消失,就是因为这个bug。她现在应该也在迷宫的某个地方寻找我吧。 我一路破坏墙壁,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就算暂时分开了,应该也很快就能重逢。 所以,就算分开了也不用太担心。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19) 「希尔德…!你在这儿啊!我担心死了!」 不出所料,仅仅五分钟后,我就和芙蕾德重逢了。 芙蕾德肩扛着黑铁大剑,一路小跑着扑进我的怀里。我摸着她的头,不禁莞尔一笑。 「谢谢你担心我。看来比我想象的要近得多。说实话,我以为至少要花一个多小时才能再见面呢。」 「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一直在想传送门里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会不会在我离开的时候被怪物袭击了…!」 「好了好了,安心吧。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芙蕾德。」 芙蕾德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我安慰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和她一起重新开始了迷宫探索。 - 轰隆! 或者应该说是迷宫拆除工作? 芙蕾德不认路,所以我决定干脆一路拆过去。她对此似乎有些迟疑,但也没有反对。 只是略带担忧地问了一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这样一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怪物会不会被吸引过来,或者里德会不会躲起来啊…?」 「来就来呗。怪物来了你我联手杀光就是了,至于里德…那家伙,把所有能藏身的地方都拆了,看他往哪儿躲。」 「啊…这、这倒也是!」 芙蕾德微微躲避着我的视线,干笑了两声。 那表情分明是想说“哪有你这么野蛮的”,但因为对象是我,所以什么也不敢说,只能赔笑。 「所以说,芙蕾德,你也别扛着那把大剑了,把圣剑拔出来一起拆吧。两个人一起拆肯定更快。」 「……圣剑?」 芙蕾德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愣住了,然后又看向我。 「对啊,尼伯龙根。你怕被里德发现,又藏起来了吧?反正都要宰了他了,拿出来也没关系吧?」 尼伯龙根的剑气可以瞬间粉碎比我更大的范围。对于拆迁工作来说,没有比这更趁手的武器了。 就算这些墙壁像水晶怪物一样能吸收圣力剑气,那也可以直接用圣剑本体砸,照样能拆。 「呃…嗯…那个….」 然而,芙蕾德并没有点头拔出尼伯龙根,而是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丝冷汗。 这反应真奇怪。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疑惑地问道。 难道是因为这里的发光水晶魔力太强,导致无法拔出圣剑? 「那个,就是说….」 …不,应该不是。我刚刚才把周围的墙壁都砸碎了。至少在这里,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拔不出圣剑。 「那么,为什么…?」 我从没读到过圣剑有使用次数限制的设定。 考虑到尼伯龙根是从异空间召唤出来的特性,这把武器也不可能丢失。 现在没有任何理由拔不出圣剑。然而,眼前的芙蕾德却只是犹豫不决,满脸窘迫,甚至没有尝试拔剑。 这可不是芙蕾德平时的作风。 如果有什么不能拔剑的理由,她应该会立刻向我解释,并道歉。 「这么说来….」 在<冰霜之心>的效果下,我冷静的头脑开始调动平时很少用到的脑细胞进行推理。 就像走马灯一样,我进入这个地下城后所经历的一切,像全景图一样在脑海中展开。 史莱姆。被施加了变形术的水晶怪物。 拒绝阿丽娜治疗,一夜之间消失的麦克斯。把薄荷香草毒蝇鹅膏菌炖菜当成垃圾,碰都不碰的里德。 模仿我们行动的水晶骑士。毫无理由、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背叛。还有这里,满是镜子的水晶迷宫。 尸体。变形。奇迹抗性。模仿。镜子。无法理解的背叛。 「等等,难道…!」 杂乱无章的词汇在我的脑海中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对当前情况最合理的解释。 我冷汗直流,思考着这个假设是否属实。 万一我的猜测是错的,贸然出手的后果不堪设想。 - 叮当 然而,不知该说是因果报应还是天赐良机,我的腰包里恰好装着能验证这个假设的东西。 仿佛在说,想知道就用这个试试看。 ……好。那就试试看吧。看看我的想法究竟是真相,还是只是妄想。 「解释不清楚就算了。看来圣剑出问题了。也不是非用不可,我们先把墙拆了再说。」 我笑着对不知所措的芙蕾德说道,并指向了还没被拆掉的迷宫墙壁。 「好、好的!」 芙蕾德欣然点头,举起黑铁大剑,走向墙壁,挥剑劈砍。 我注视着她的背影,小心翼翼地从腰包里取出东西,打开盖子。 「…啊?」 就在刚刚劈开墙壁的芙蕾德猛地回头看向我的瞬间。 - 哗啦! 清澈透明的液体泼了她一脸。 是阿丽娜送给我的圣水。 「hiaaaaa!」 芙蕾德捂着脸,发出一声惨叫,踉跄后退。 就好像我泼了她一脸硫酸似的,从她捂着脸的指缝间冒出阵阵灰色的烟雾。 ……不,她不是芙蕾德。 女神的勇者怎么可能被圣水伤到。被圣水泼到会是这种反应的,只可能是—— 「抓到你了,你这该死的杂碎。」 我眼中闪过一道蓝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劈向眼前的少女。即使是芙蕾德本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躲避。 - 咔嚓! 少女的头颅被齐根斩断,滚落在地。 这个伪装成芙蕾德的怪物,一直潜伏在我身边,伺机偷袭。 多普尔冈格的头颅。 ◆◆ 多普尔冈格。 一种能够模仿人类外貌、能力和记忆的怪物,它们会杀死并吞噬目标,取而代之。 这就是摧毁我们队伍的叛徒的真面目。 「居然真的是多普尔冈格….」 杀了它之后,所有疑点都迎刃而解了。麦克斯在夜里消失的原因,里德背叛我们的原因。 因为从一开始,麦克斯就不是麦克斯,背叛的里德也不是里德。 我们救下的麦克斯,从一开始就是吞噬了他的多普尔冈格。所以它才会拒绝阿丽娜的治疗。 它装作被吓得精神失常的样子,也是因为通过麦克斯的记忆,它知道阿丽娜不会使用精神净化奇迹。 如果阿丽娜是掌握了那个奇迹的祭司,它大概就不会装出害怕的样子了。 总之,它就是这样伪装成麦克斯,趁着里德值夜班的时候放松警惕,吞噬了他,然后一直假扮成死去的里德。 它说自己后脑勺疼,却拒绝接受治疗,讨厌我的炖菜,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 它杀死阿丽娜,编造蹩脚的借口逃跑,也是为了削弱我们的战力,同时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的叛徒。 只有这样,它才能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伺机变成芙蕾德的样子偷袭我。 但是…. 「看来它并不知道芙蕾德带着尼伯龙根。」 是因为它变成芙蕾德的时间还不长,没有完全复制她的记忆吗? 还是因为它只是变身成了芙蕾德,并没有吞噬她? 多普尔冈格对圣剑一无所知,多亏了这一点,我才能通过直觉推理出它的真面目。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如果没有圣水,我只能砍了它才能确认它的身份,那样我会犹豫更久。如果它完全读取了芙蕾德的记忆,它或许根本就不会选择模仿她。 多普尔冈格可以完美地模仿人类的外貌、装备和能力,但却无法复制圣物,比如圣剑。 阿丽娜的圣水和芙蕾德的圣剑救了我一命。 ◆◆ 干掉多普尔冈格之后,我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拆除水晶迷宫。 如果这个地下城里只有这一个多普尔冈格还好,但如果还有其他的,芙蕾德就危险了。 我觉得如果我的多普尔冈格出现,她会毫不怀疑地完全上当。 就像她没有发现我不是布伦希尔德一样。 所以我必须尽快和她汇合,在她被假扮成我的多普尔冈格杀死之前。 - 轰隆! 或许是我的祈祷得到了回应,没过多久,我就遇到了芙蕾德。真正的,手持圣剑的芙蕾德。 「是怪物…?!希尔德,小心!那家伙的力量和食人魔一样强!」 「食人魔?芙蕾德,你可真会说话。」 我挥散飞扬的水晶粉尘,笑着对芙蕾德说道。 同时拔出埃德尔穆特,指向她身旁那个身穿黑灰色盔甲的女骑士。 果然还有多普尔冈格。不出所料,芙蕾德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怪物的真面目。 万幸的是,我在它偷袭芙蕾德之前赶到了。 「芙蕾德,离那个女人远点!你旁边的那个是—」 「两、两个希尔德…?!」 尘埃落定,芙蕾德终于看清了我的样子,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然后,她用恍惚的语气喃喃自语道: 「难道,这里是天堂…?」 这句荒唐的胡话,甚至让原本打算冲向我的多普尔冈格都愣了一下。 「…….」 「…….」 我和多普尔冈格同时看向芙蕾德,脸上写满了无语。 水晶迷宫陷入了一片寂静。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20) 父母有两个以上挺让人头疼的,但情人有两个以上就是幸福的事了?这什么逻辑? 「希尔德…希尔德她…一前一后…!」 「芙蕾德!冷静点!那是多普尔冈格!」 「多普尔冈格…?哈?假的?!」 芙蕾德因为希尔德被复制了而半失了神,直到我指出那是盗版希尔德而不是正版货,她才回过神来。 「怪物…!那,那么,就算对她为所欲为也……」 等等,她还没清醒过来吗……? 芙蕾德小声嘀咕着我几乎听不清的话,眼神里充满了某种令人不安的情绪。 「啊,我在想什么…!」 她像要摆脱烦恼似的猛摇头,眼神终于恢复了我熟悉的样子,但那个多普尔冈格已经悄悄地从她身边离开了。 「呜……」 她甚至还带着一脸嫌弃的表情呻吟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自己失态了,她很快就调整了表情。 她到底嘀咕了些什么,才会引起那样的反应? 能让多普尔冈格感到被蔑视,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听说过魅魔进入年轻男子的梦境,看到自己变成了男子的奶奶后吓得落荒而逃的故事,但从没听说过多普尔冈格会蔑视谁。 也就是说,这是史无前例的…那么,这算不算得上是勇者式的功绩?毕竟这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大家快来看啊! 史上第一个被多普尔冈格鄙视的勇者大人就在这里! …嗯,仔细想想,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而是会被嘲笑的对象。我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我整理好心情,大喊道: 「芙蕾德!别胡思乱想了,快攻击!你应该知道复制我的多普尔冈格有多危险!」 我的多普尔冈格拔出了复制的埃德尔穆特,芙蕾德凶猛地冲向它,挥剑砍去。 虽然芙蕾德的胡言乱语让我一时有些慌乱,但现在可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多普尔冈格是一种能够几乎完美复制目标身体特征和装备状态的怪物。 虽然它们需要吞噬原体才能复制等级,而且无法复制圣剑之类的圣物,但即使考虑到这些限制,它们仍然是非常危险的怪物。 - 咯啊啊啊嗷! 两把形状相同的长剑,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 如果是普通的钢制长剑,在这种冲击下早就粉身碎骨了,而这两把剑只是像水波一样震颤了几下。 「嘶…!这力量,果然连<强腕>都复制了吗…!」 我后退了几步来化解冲击力,不禁咋舌。从手到肩膀,所有的肌肉都像被铁锤敲打过一样酸痛不已。 难道说即使等级有差距,它也能复制未尽全力的强腕? 多普尔冈格的剑击力量几乎和我旗鼓相当。 从它的剑没有断裂来看,它似乎也完美复制了埃德尔穆特的强度。 也就是说…. 「『处女之铠』也应该被完美复制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多普尔冈格和我一样,是一个拥有食人魔级别力量、身穿陨铁魔法铠甲的剑士。 这意味着它是个难缠的家伙。 现在它拿着剑还好,如果它拔出背上的长枪投掷过来怎么办? 我最清楚『朔风之枪』的威力。 即使是我和芙蕾德,被正面击中也会有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是在它试图拔出长枪之前就干掉它。 …问题是,这种天生的骗子怪物,怎么可能乖乖受死呢? 「芙蕾德!别相信它的话!」 多普尔冈格用剑刺向我的大腿,同时对芙蕾德喊道,说真正的多普尔冈格是我,而不是它。 「我不是假的!这家伙才是假的!」 「谁是谁的假货!你这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侧身躲过剑击并进行反击。多普尔冈格用左臂挡住了我的攻击。它手臂上的陨铁护手迸溅出火花,将我的剑身滑开。 「看不出来吗?它一看到你就攻击,肯定是因为心虚!比如觉得一对一打不过你之类的!」 「少胡扯了,你这披着人皮的怪物!」 多普尔冈格用脚尖踢向我的下巴。如果被击中,我的脑袋可能会被踢飞。我用左手挡开了它的攻击。 「哈,你在说你自己吧!」 失去平衡的多普尔冈格顺势旋转身体,挥剑劈向我。 它瞄准了我的肩甲和头盔之间的空隙。我扭动身体,用肩甲挡住了攻击。 - 嘎啊啊啊! 「嘶…!」 我的肩膀像是要脱臼了一样剧痛。我的身体被震退了半步。因为撞击声在耳边炸响,我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疼痛转化为愤怒,在我的胸中翻涌。 「你这混蛋!」 我忘记了体力分配,加大<强腕>的输出,猛地刺出长剑。像光束一样射出的剑尖划过了它的胳膊。 它铠甲下的棉衣被撕裂,鲜血飞溅而出。多普尔冈格的血也是红色的。大概是它复制了我的缘故。 「啊…!」 左臂被深深砍伤的多普尔冈格发出一声呻吟,后退了一步。 它举起长剑摆出防御姿势,似乎打算依靠肩甲上的魔法恢复手臂的伤势。 「芙蕾德!来帮我!」 「芙蕾德!别被它骗了!」 下一刻,我和它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同一个名字——能够瞬间打破僵局的少女的名字。 「呜…呜…那个,所以说…我该帮谁…?」 然而,芙蕾德只是不知所措地左右为难。 她下意识地想要拔剑,却又犹豫地收了回去,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来回看着我和多普尔冈格。 她是分不清谁是真的吗?虽然可以理解,但我还是有点小伤心。 或者说,有点失望? 如果是普通的同伴也就罢了,我们可是连未来都约好了的关系,竟然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认不出来。 芙蕾德,我对你很失望。这样你还能…还能说喜欢我吗?我可是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你的假货。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那就用爱,爱的力量来分辨啊!我就是真正的布伦希尔德!」 多普尔冈格红着脸喊道。说什么如果爱“布伦希尔德”就应该能认出它才是真的。 爱的力量。我羞于启齿的话,它竟然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承认,别的方面不说,你的演技绝对一流。大概是因为你是怪物,所以没有良心和羞耻心这种幼稚的情感吧。 「爱,爱,爱的力量…?!那,那个…好!我试试!」 芙蕾德握紧拳头,双眼瞪得老大,来回看着我和多普尔冈格。 「呃…!」 不知为何,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我和多普尔冈格都不约而同地暂停了战斗,等待着芙蕾德的答案。 「呃…所以说…!」 芙蕾德,你可得好好回答啊。 万一你选了多普尔冈格,就算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以后每次我们亲热的时候,我都会嘀咕“冈瑟感觉更好…”之类的话。 如果你不想让我心碎,就必须认出谁才是真正的希尔德。 我相信你,所以你也别辜负我的信任。 「呃…我能,我能先提个问题吗!」 苦恼了半天的芙蕾德,似乎怎么也看不出来,于是举起左手,请求提问机会。 「提问…。」 「嗯…。」 我和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是否应该同意她的请求。 …等等,我为什么要看一个怪物的脸色?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滑稽。 「想问就问吧。我会好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我赶紧点了点头。 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把原著小说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的忠实读者。我有信心能轻松回答上大部分问题。 「你这怪物还挺会装腔作势的…!芙蕾德,问我吧。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多普尔冈格也毫不示弱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真有自信还是在虚张声势。 「好,那么…!」 得到我们两人同意后,芙蕾德用小手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能够区分我和多普尔冈格的问题。 没错,尽管问吧。没有什么问题是我回答不上来的—— 「我们旅程开始后去的第五个村庄。我们是什么时候去的那个村子?」 「这谁记得住啊?!」 还真有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我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去第五个村庄的日期?这怎么可能会记得…! 「是布里昂吧?两年前的11月27日。阿梅莉亚那女人还一直喊冷来着——」 而多普尔冈格则带着自信的笑容,滔滔不绝地说出了一堆我不知道的信息,好像这个问题根本不值一提。 「…回答正确。现在我知道谁是假货了。」 芙蕾德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圣剑指向了我。因为我回答不上来,所以我就是假货吗? …芙蕾德,你以后就等着天天听冈瑟吹牛吧。 我咬紧牙关,冒着冷汗,紧紧握住埃德尔穆特。多普尔冈格和芙蕾德都成了我的敌人。我的性命危在旦夕。 「事到如今,只能先砍下多普尔冈格的脑袋了…!」 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硬扛芙蕾德的攻击,尽快干掉多普尔冈格来证明我的清白。 「哈啊啊!」 就在我做好觉悟,准备全力冲向多普尔冈格的时候。 「hia!」 芙蕾德的圣剑比我更快一步,一道赤红色的剑气猛烈地射出。 「嘶…!」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圣剑的斩击就击中了我的黑灰色铠甲,将我砸进了迷宫的墙壁里。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破碎的水晶墙壁像雪花一样飞舞。 「呜…啊…!」 长剑掉落在地上滚动。在压在我“处女之铠”上的墙壁碎片之间,我失去肘部以下的左臂不停地抽搐着,鲜血喷涌而出。 啪,一声。被砍断的左臂无力地落在地上。 那是多普尔冈格的左臂。 「呃…芙蕾德?」 我呆呆地看着还保持着得意笑容、被嵌在墙里的多普尔冈格,然后一脸茫然地看向芙蕾德。 虽然她答对了,但我很好奇她是怎么答对的。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的真身的…!」 多普尔冈格似乎还没被一击毙命,它瞪着芙蕾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记忆…记忆不可能出错…!」 是啊,她到底是怎么答对的?难道真的是靠所谓的爱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有点小感动。用《小王子》里大人们的说法,就是好感度上升了20点左右。 「因为你答对了啊!」 芙蕾德瞪着它喊道。 「你觉得希尔德会记得那种事吗?想都别想!我们家希尔德才没那么细心,也没那么聪明!」 「……」 「……」 两张相同的脸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像我投资股票的财产一样,迅速地从我的心中消失了。就像往燃烧的蜡烛上泼了一盆冷水。 「所以说…她是觉得我笨得肯定答不上来…?」 芙蕾德,是这样吗……? 虽然她确实准确地分辨出了多普尔冈格,但也不能说她错了,可是,就算这样…… 「就算能模仿记忆和行为,也模仿不了思考方式!希尔德的心是独一无二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 芙蕾德毫不怀疑地相信我是一个粗心大意的笨蛋。正是这份信任,超越了多普尔冈格的演技,证明了我的清白。 …哇,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我可以开始吐槽冈瑟了吧? 「哈,该死。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我应该考虑到这女人的智商只有大猩猩或食人魔的水平…。」 多普尔冈格无奈地笑着自言自语。说什么它本来应该装笨的,结果演得太完美反而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我才没那么笨!」 我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委屈,大声反驳道。芙蕾德也跟着我大声附和,好像很认同我的说法。 「没错!我们家希尔德才没有大猩猩那么笨!」 …为什么她不反驳食人魔那个说法? 芙蕾德的后脑勺今天看起来格外欠揍。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21) 虽然感觉我的名誉已经彻底扫地无法挽回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成功识破了多普尔冈格的伪装,砍断了它的一条左臂。 那是用前处女甲胄上铭刻的恢复魔法也无法治愈的重伤。 那本来就不是依靠神圣力而是魔力进行恢复的,所以治愈力本身就偏低,而且因为长年累月的放置,术式的一部分也已经损坏了。 像割伤、脱臼、骨折之类的伤,花时间的话还能恢复,但要接回被砍断的胳膊就完全不可能了。 虽然有点可惜被砍断的是左臂而不是右臂,但即便考虑到这一点,这也算得上是致命的伤害了。 单手本来就很难挡住两只手,而现在它只能用一只右手来对付四条胳膊。 多普尔冈格失去的不仅仅是左臂,还有胜算本身。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头盔下露出的脸庞极度扭曲。 「哪怕只有食人魔的智商也好…!我听说人类明明是高智商生物,为什么偏偏会遇到这种例外…!」 「你说什么玩意儿?」 这货到最后还在气人。 我怒火中烧,朝它冲了过去。 芙蕾德嘲笑我的智商我还能忍,但被怪物这样嘲讽,那可真是让人火冒三丈。 「不许侮辱希尔德!」 芙蕾德,这位在侮辱输出方面稳坐第一把交椅的选手,此刻一脸“只有我能侮辱希尔德”的表情,也朝多普尔冈格扑了过去。 「可恶…!事到如今…!」 面对我,背后是芙蕾德,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多普尔冈格咬紧牙关,朝我冲了过来。 这是觉得我更好对付吗?真是让人不爽。 「你以为单手就能撑得住吗!」 正如老漫画里的格言所证明的那样,剑这东西,用两只手挥舞比用一只手挥舞要更强。 就算它用仅剩的一只手臂使出全力,也完全不可能挡住我的剑。 「谁说我只有一只手臂了?」 如果它只有一只手臂的话,那倒是真的。 - 桀嗷嗷嗷嗷! 这声音就像金鱼被扔进液氮里瞬间冻住一样。 多普尔冈格把明显变短的左臂举到一旁,断口处滴落的鲜血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瞬间冻结。 流淌的鲜血和空气中的水分被全部聚集起来冷却,形成了一个暗红色的冰块。 那冰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断地开裂扭曲,下一刻就变成了血红色的冰之左臂。 「手臂,长出来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冰霜控制』本来就是你的技能!」 多普尔冈格用冰之左臂握住剑柄,大声喊道。那表情仿佛在说,就算智商堪比巨魔,也不至于连这点应用能力都没有吧。 「…等等,我根本就不会用那招啊。」 <冰霜之心>的核心功能,冰霜控制。 那是一种将顺着血管流动的寒气释放到体外,无需魔导书就能施展近似于冰系魔法的能力的技术。 女武神的亡灵们制造冰制投枪就是其典型的用法,“布伦希尔德”也能使用这项技能。 可能是因为这技能太过特殊,自从加入冈瑟的队伍后,我一次都没用过。 但是,我不会用冰霜控制。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把体内的寒气释放到体外。 「装上这种粗制滥造的义肢又能怎么样…!」 「总比没有强吧!」 然而,多普尔冈格却能熟练地运用它。它不断地实时改变冰的形态,让义肢像真手臂一样活动自如。 它模仿读取的记忆大概不只是我的记忆吧。 它复制的是布伦希尔德的肉体本身。它的大脑里不仅有我的记忆,还有布伦希尔德的记忆。 - Ka-ga-ga-ga-gak! 多亏了这样,它才能勉强挡住我的剑。它甚至还能向身后喷射寒气,牵制芙蕾德的靠近。 「Hiyaaaa…!」 被极寒之气笼罩的芙蕾德,惊讶于手指的冻结,反射性地拉开了距离。 这真是不可思议。据我所知,布伦希尔德的冰霜控制并没有像这样把人整个冻住的威力。 它甚至还通过在冰上叠加冰层的方式,将义肢的强度提升到了盔甲的级别。 这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运用方式。 「真是无语,怎么用得这么好啊?」 这感觉比原版布伦希尔德还要强。不仅是输出方面,还有操作方面。 …是因为它是怪物吗? 冰霜之心本来就源自魔族,所以怪物比人类更擅长使用也说不定。 虽然尤顿和多普尔冈格之间有着像人类和孑孓一样巨大的差距。无论是种族上,还是拥有的武力和格调的差距。 总之,它一边喷射着寒气,一边拼命挣扎,多亏了它,原本以为能速战速决的战斗变得比预想的要漫长和激烈。 甚至可以说,这已经不是处刑,而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了。 「你这巨魔脑袋的家伙…!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它到底在气什么? 自从身份暴露后,多普尔冈格就一直咬牙切齿地盯着我。仿佛只要能杀了我,就算之后被芙蕾德讨伐也无所谓一样。 「Haaaaaaaaap!」 复制的埃德尔穆特像暴风骤雨般向我挥来。 剑身上也缠绕着冰霜控制的寒气,如同继承父亲衣钵的儿子手中的剑一般,剑身布满了苍白的霜冻。 霜之剑埃德尔穆特与圣剑埃德尔穆特。两把长剑在空中划出清晰的轨迹,如同两股旋风合二为一般激烈碰撞。 Kwa-ga-ga-ga-ga-gak-! 爆音和冲击波席卷了残骸堆,飞溅的寒气像小暴风雪一样飞舞。 破碎的水晶迷宫迎来了早到的冬天。 「哈,就凭这点寒气能改变什么?真是难看的垂死挣扎!」 我猛烈地回击着它的剑,大声喊道。 每次剑与剑碰撞,冰冷的寒气都会顺着剑身渗透到我的指尖,但正如预料的那样,还算可以忍受。 就算我不会用冰霜控制,我也是<冰霜之心>的拥有者。它的寒气对我造成的伤害,最多也就是让我的指尖有点发麻而已。 - Kaaaaang! 「Kkeut…!」 相反,它的力量比失去手臂之前明显减弱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就算用冰做成义肢,也只是比完全没有手臂好一点,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那假手臂里没有<强腕>的力量。那只不过是一块坚硬的冰块而已。 「近身战这玩意儿,力量和速度就是一切!」 「你这,巨魔一样的家伙…!」 多普尔冈格没能完全挡住我的剑,身体摇晃着后退了半步。握剑的手臂和义肢高高举起,上半身完全暴露了出来。 机会来了。 「到最后还在说这种话…!」 我干脆放开了埃德尔穆特,伸出双手抓住它的右臂和肩膀。我手上的力量让复制的陨铁甲胄嘎吱作响,发出呻吟。 「什么?!」 多普尔冈格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反应慢了半拍。我用头盔撞击它的面部,冷笑一声。 「啊!」 随着一声惨叫,飞溅的鲜血浸透了我的头盔,流进了我的眼眶。那鲜血冰冷得像冰水一样。 「那就让你,被这巨魔般的力量撕碎吧!」 「你,说什么?!等等,停下-」 「要停的是你的性命!」 我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抓住它前臂和肩膀的两只手臂上。 「Haaaaaaaaat!」 我像瞬间引爆一样爆发了这股力量,用尽全力将双臂左右拉开。多亏了近两倍的力量差距,它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 Eu-ji-ji-jik! 伴随着血肉和骨头同时被撕裂的恐怖声音,多普尔冈格的右臂连同肩关节一起被扯了下来。就像被巨魔或食人魔抓住的人类一样。 「啊啊啊啊啊!」 多普尔冈格发出一声惨叫。看来它的抗击打能力不如我,或者说它太娇气了。 「还早着呢!」 我捡起多普尔冈格掉落的假埃德尔穆特,把它插进它的大腿,抓住它的衣领猛地往下拉,然后用膝盖撞击它的面部。 伴随着面部骨骼全部碎裂的可怕声音,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即使是生命力顽强的怪物,也无法承受这种致命伤了。 「Keu…Ahhh…」 「我明明说过,要把你撕碎吧?这样可还不够!」 多普尔冈格破碎的面部更加扭曲,身体摇摇晃晃。我抓住插在它大腿上的假埃德尔穆特,挥舞着砍断了它的双腿。 本来是想直接撕裂它的胯部…但因为它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撕裂胯部总感觉有点… 怎么说呢,有点恶心。 所以我还是乖乖地把它的腿砍断了。也算是托我的福寿终正寝了。 「Ah-heu-eu-euk…」 瞬间失去所有四肢的多普尔冈格瘫倒在自己流出的血泊中。 在接连不断的剧痛下,它似乎已经神志不清,连用冰代替四肢的想法也彻底忘光了。 「啊…!等一下,希尔德!」 芙蕾德是在那之后才对我喊的。 「干嘛!」 「那,那个,先活捉它吧!只要控制住它,应该还是有点用处的…!」 我还纳闷她突然怎么了,原来是觉得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吗。真是无语。 「我不要!我不喜欢它!」 「He-hik…!要,要是您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 我的回答是坚决的拒绝。 我根本不想知道模仿我的多普尔冈格有什么用。不管怎么想都只会觉得恶心。 因此,我断然拒绝后,再次低头看向多普尔冈格。就在这时。 「喂,小个子勇者丫头!你知道吗?这巨魔丫头的记忆里有奇怪的缺失!」 多普尔冈格像发作一样抽搐着,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像是垂死挣扎的遗言。我反射性地挥剑砍向它的脖子。 「缺失、扭曲、矛盾!这女人的记忆乱七八糟!就好像,精神…!」 被劈成两半的脖子用听不见的声音嚅动着,像是要说出这样的话。 我暗自松了口气,一脚踩碎了它的脑袋。从脖子被砍断的那一刻起,它就开始变回原形了,所以我并没有感到恶心。 「…好险。这该死的家伙,最后还胡说八道。」 虽然它没有发现我被附身的事实,但它却清楚地察觉到,这个“布伦希尔德”的精神状态在那之前和之后判若两人。 幸好我在它说出更多之前就堵住了它的嘴。这样的话,我还能用些借口蒙混过去。 「希尔德…?这怪物,刚才想说什么…。」 「谁知道呢,大概是在骂我吧?说我是个连以前的事都记不清的精神病?看来它因为身份败露的事耿耿于怀啊。就连遗言都在骂我。」 我耸了耸肩,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它的遗言只不过是充满怨恨的胡言乱语,根本不值得在意,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 「比起这个…芙蕾德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不仅如此,我还把话题转移到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上。 「…嗯?」 「两个希尔德。天堂。前后。有用…你还说我的记忆力像巨魔一样吧?」 在我的追问下,芙蕾德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啊,那,那个,不是,我是说,那个是,就是,一不小心…!」 「唉…芙蕾德你竟然那样看我,真是没想到。有点小受伤呢…。」 我装出一副很沮丧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对芙蕾德和我自己都深感失望。 「心好痛….原来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点价值啊…。」 「呜,呜哇…!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芙蕾德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看她那慌乱的样子,就像落水的小孩一样,多普尔冈格那意味深长的遗言似乎已经从她脑子里彻底消失了。 呼,作戦成功。 我就知道这招管用。 EP27. 地下城与商人 (22) 安抚好芙蕾德后,我们一起在水晶迷宫里横冲直撞,一路杀了出来。 途中又遇到了一只多普尔冈格,不过这次它模仿的是芙蕾德,对付起来轻松多了。 不能用圣剑的芙蕾德,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就这样一路猛攻,我们终于找到了迷宫的出口。 不,说“找到”出口可能不太准确?毕竟剩下的区域都被我们砸了个稀巴烂,只剩下出口了。 「这门锁得真够严实的。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出口被一扇看起来无比坚固的金属门堵得死死的。 金属门表面布满了无数刀痕,而且到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看起来像是有人试图打开过它。 感觉就像是被怪物袭击过的避难所大门。 「芙蕾德,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上。明白了吗?」 「明白!」 这门一看就知道不是轻轻一推就能打开的,所以我们使出全力,直接把金属门连同铰链一起砸烂了。 金属门本身还挺结实,我和芙蕾德同时全力一击也只是让它凹陷进去,但铰链就没那么硬了。 - kuuuuuuung! 铰链断裂,金属门向内倒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像是积攒了数百年的灰尘猛地扬起,像雾一样弥漫开来,一股类似腐土的气味扑鼻而来。 借着圣剑的光芒,我们走进了门内。 「这里……是什么实验室吗?」 金属门后不像地牢,更像是一个房间,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七零八落,找不到一件完好的物品。 摔碎的灯具,支离破碎的架子和桌子,腐烂的皮沙发和散成一堆的箱子。 地板上满是玻璃碎片,还有一个装着不知名肉块的大水晶罐。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恶臭。 写满复杂公式的黑板碎片,以及一些破碎到看不出用途的精密仪器。 就像是一个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室,在地震中被摧毁了一样。 「希尔德!这里!快来看这个!」 比我先一步冲进实验室的芙蕾德,似乎在角落里发现了什么,咋咋呼呼地喊着。 「怎么了?找到什么好用的魔导具了?」 「那倒没有……!总之你快来看!」 「好好好,我看看……哎,什么嘛,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芙蕾德发现的是一具尸体。 看样子死了至少几百年了,只剩下矮人枯骨,腐烂的肉块变成污渍粘在地板上。 「这玩意儿看起来没什么用啊。」 魔族的尸体卖给魔塔还能值点钱,但那也得是新鲜的才行。 就算是对魔族研究着迷的魔法师,也不会想要这种骨头渣子吧。 「不是,不是尸体,是这个,这个!」 芙蕾德摇了摇头,递给我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我接过芙蕾德递过来的东西,仔细看了看。 封面已经完全腐烂,里面的纸张也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总之肯定不是魔导书。 那么,应该是这个矮人读过的书籍……或者日记之类的? 「嗯……」 如果是几百年前魔族的日记,应该还是有点历史价值的。 而且,如果不仅仅是日记,而是研究日记的话,还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这叠旧纸,慢慢阅读里面的内容。 还好,字迹本身没有太大的损坏,虽然有点模糊,但阅读起来没什么问题。 「啊,果然是研究日记。」 正如我预料的那样,这叠纸是魔族的研究日记。 准确地说,应该说是研究记录和日常记录胡乱混杂在一起的日记本。 研究记录部分充满了我看不懂的专业术语,难以理解,所以我只浏览了记录日常的部分。 ◆◆研究员的日记◆◆ 3月17日。 该死的黑皮把我扔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居然把我酒桌上说的玩笑话当真了。真是耳朵尖。 她还嬉皮笑脸地说,从末端研究岗调到管理岗,怎么也算升职吧。那张脸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真该朝那张脸上扔个火球。 管理岗也分很多种啊,让一个研究员去当牢头,这算哪门子升职?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愧是心眼儿小的黑皮,我不过开了个玩笑,说和她那五百岁的老处女上床估计得用电钻,这就严重到把我发配到这种地方?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牢房,是F-67!这不是摆明了让我去送死吗?要是那怪物凶瘴越狱了,第一个撕碎的肯定就是狱卒。 我的前途一片黑暗,就像那黑皮的脸一样。 3月18日。 前任交接工作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丧家之犬,真让人不爽。 狱卒的工作本身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牢房入口锁得死死的,绝对不能下去,只要按时从投入口把一日三餐送进去就行了。 看来凶瘴也得吃饭才能活啊。 我觉得把它饿死应该更安全,但又怕它饿极了跑出来,所以暂时先算了。 牢房上层堆满了魔晶石。现在好像叫发光水晶?因为现在可以用其他矿石制造魔晶石了。 总之,魔晶石多得吓人,而且几乎都是充满能量的。 我问前任是怎么回事,他说那是因为凶瘴呼吸之间就能释放出魔力。太可怕了,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3月20日。 我决定做点个人研究。 虽然因为那个心眼儿小的黑皮,我沦落到当狱卒,但我的本职工作可是魔导生物研究。 除了给凶瘴送饭,也没什么其他事可做,看来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研究。用来做实验的魔晶石也多得是。 首先,得把这间狱卒室改造成实验室的样子。 3月25日。 开始研究了。 研究主题和以往一样,是创造新的可用于实战的魔导生物。概念定为“模仿”。 这是我喝酒照镜子时想到的点子,不过现在想想,还挺不错的。 首先得去弄点我想象中的材料。 4月15日。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我试着用魔晶石做了个模仿我的魔导生物,但它一动就碎成了渣。 要不要像魔像那样,把关节分开,用魔力连接起来? 5月9日。 第二次失败。 做成魔像那样,结果也只是个魔像而已。性能虽然不错,但是关节驱动术式和形态复制术式冲突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一旦模仿其他东西,它就不再是魔像了。 不过,动作模仿术式倒是正常工作了。如果应用到骑士型小型魔像上,应该会很实用……以后做个试试。 做几个魔像放在这里,也能用来守卫。 6月12日。 第三次失败。 我买了一只石像鬼来分析。我想,如果是让一整块雕像动起来的术式,应该和魔像不一样,可以进行形态复制。 结果还是不行。 石像鬼的魔导术式比魔像还要复杂,根本无法植入模仿术式这种高级术式。 6月14日。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改变了思路。从固体到流体。如果是可以根据魔力流动自由改变形态的流体,就不用考虑关节的实现了。 居然是从清洁史莱姆身上获得的灵感,我果然是个天才吧? 为了奖励自己,我又买了几只史莱姆。这个牢房太大了,我一个人打扫太费劲了。以后就交给史莱姆吧。 8月2日。 给魔晶石赋予史莱姆的特性比我想象的要难。不过,研究了一个多月,也渐渐有点眉目了。 顺利的话,这周内应该就能成功。 8月5日。 埃米尔那家伙带着慰问品来看我了。 他问我是不是觉得狱卒生活很适合我,我差点没忍住给他一拳。要不是看在慰问品的份上,你就死定了,埃米尔。 他说上面的战争越来越激烈了。什么勇者的人类军队已经推进到第七进军路线的中段了? 尤顿的军团长也被那个人类杀死了。 他还说这条进军路线也随时可能被敌人攻破,让我小心点……我巴不得那个黑皮去死呢。 8月8日。 可能是因为埃米尔那家伙给我灌输了不必要的危机感,最近总是做噩梦。 没办法,我只好暂停研究,先加强一下这里的防御设施。 把上层细分一下,买些守卫用的怪物安置在这里……在实验室前面建个迷宫应该就差不多了。 9月17日。 我把魔晶石切割好,做成了迷宫。还好之前做了几个魔像,不然我一个人可没法完成这么大的工程。 我很满意做好的镜子迷宫。 透明的魔晶石和镜子杂乱无章地组合在一起,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条路才是正确的。 虽然不能完全阻止敌人……但至少能帮我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逃跑的时候顺便把牢门打开,说不定被关在里面的凶瘴就会跑出来,把敌人全干掉。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来,因为忙着研究,我已经半年没给凶瘴送饭了。 算了……它禁食半年也没抱怨过,估计早就饿死了,或者不吃东西也没什么大碍。 继续研究吧。 9月25日。 成功了!万岁! 我终于做出了具有史莱姆物性的魔晶石。 虽然没能复现出能溶解垃圾的强酸体液,但那玩意儿也没什么用。水晶块变成软绵绵的流体就已经是大成功了。 现在只要把形态模仿术式和动作模仿术式植入进去就行了。 10月13日。 只有形态模仿和动作模仿还不够。 它好像不理解那些动作的含义,手脚各动各的。看来还得加上记忆模仿术式。 只要尽可能精细地复制大脑,然后从中提取记忆就行了。 对了,好像有几只史莱姆不见了……应该没什么事吧。估计是在上层的哪个角落里清理垃圾呢。 1月4日。 经过漫长的试错,试制品终于完成了。 模仿敌人的外形、记忆和动作的魔导生物。我用自己做了个测试,效果完美。 虽然它只是模仿,无法完美复制比自己强大的对象……不过这以后慢慢改进就行了。 我给试制品取名为多普尔冈格。 和它一起走在走廊上,感觉就像是我变成了两个(Doppel)在走(Gänger)。这命名感简直是天才级别吧? 4月3日。 这段时间很忙。 我一直在解决多普尔冈格的各种问题,并用研究过程中创造的术式强化魔晶石像鬼和魔像。 我把完成的多普尔冈格安置在水晶迷宫里巡逻,剩下的几个则复制成我的样子,当我的研究助手。 我把研究成果向上级汇报后,他们说会提供几个人类俘虏给我做实验。 如果真像我汇报的那么厉害,他们还会把我提升为主管研究员。看来我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对了,听说那个该死的黑皮被勇者打败,成了俘虏。活该。她肯定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酷刑吧。 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开心的消息了。 ◆◆希尔德◆◆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这个地牢里会有这么多多普尔冈格了。这个废物就是罪魁祸首。」 我轻轻叹了口气,耸了耸肩。 我本来还纳闷为什么这种稀有怪物会一次性出现三只,结果这地牢居然是多普尔冈格的老巢。 估计本来还有更多,但我们把水晶墙都砸碎了,它们根本没机会从墙里出来。 而且,我旁边的这具尸体,似乎就是创造多普尔冈格的罪魁祸首。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死在这里。 算了,继续读下去应该就能知道原因了。虽然下一页就是最后一页了。 我翻过日记,打开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和前面的不同,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污渍。从痕迹来看,应该是日记主人滴落的鲜血。 也就是说,他当时根本没工夫擦掉流出的血。 或许,日记的主人是在写完最后一页之后……不,也可能是在写的过程中死去的。 我仔细阅读了满是污渍、难以辨认的最后一页。 ◆◆沾满鲜血的日记◆◆ 5月1日。 我错了。 我创造了一个怪物。一个我无法控制的怪物。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意识到呢? 能够完美模仿智慧生物的能力和记忆,就意味着也能完美模仿他们的自我意识。 我制造的多普尔冈格中,有一部分背叛了我。它们说要杀了我,取代我的位置,摆脱实验体的身份。 忠于我的多普尔冈格和反叛的多普尔冈格互相残杀,吞噬彼此。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究竟创造了什么。 一个欺骗、伪装、吞噬他人并取而代之的怪物。 它们可以杀死任何人,变成任何人。 因为它们只要吞噬对方,就能完美模仿对方的力量。就算对方是军团长,甚至是更高位的存在,也一样。 我好不容易逃到这里,锁上了门,但看来我命不久矣。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我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我想找找看有没有药水,但它们全都被打碎了。肯定是那些反叛的多普尔冈格干的。 它们不断地变身,积累经验,它们的智力已经超过了我,甚至能完美地欺骗我,发动叛乱。 这种怪物绝对不能放出去。 我本来是想制造一种实用的军事武器,而不是创造一个毁灭我们社会的怪物。 它们必须永远被囚禁在这个牢房里。 既然我已经无法控制它们,那我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我决定破坏连接这个牢房和进军路线的空间术式。 这样一来,这片区域应该就会被空间扭曲吞噬,传送到其他地方。一个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的地层深处。 永远在无法逃脱的牢笼里徘徊吧,该死的怪物们。 ◆◆希尔德◆◆ 「自作自受啊。」 「是啊。」 芙蕾德说得对,写这本日记的研究员的死完全是自作自受。 他不谨慎的研究最终导致他被自己创造的实验体反杀,真是个废物应有的下场,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而且,他似乎还完全荒废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没有比他更废物的人了。 EP28. 魔枪 (1) 被自己召唤出来的灾祸压死,多普尔冈格的创造者还真是讽刺。 这本日记的主人,不管客观还是主观来看,都是个废物中的废物,但作为研究者的能力却相当出色。 在连正经的研究设施都算不上的地方,没任何人帮忙就造出了多普尔冈格这种危险的怪物,可不是开玩笑的。 换句话说,这本日记不论在历史层面还是魔法层面,都具有相当高的价值。 「这本日记,卖给魔塔能值多少钱呢?」 这价值足以让我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这叠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纸,然后把它妥善地藏在行李包深处。 「那个……希尔德,关于这本日记……真的可以卖掉吗……?」 只是,芙蕾德似乎不太愿意把这本「多普尔冈格研究日记」卖给魔塔。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是魔法师所以不太懂……但这本日记里确实记载了制造多普尔冈格的方法,对吧?」 「嗯,大概吧?」 我也没法解析这里记录的魔法术式,所以不能100%确定。 这种时候要是艾米在就好了。她不愧是魔塔的魔法师,对这方面懂得很多。 听说她去了莱万特,和基凯尔一起继续做冒险者……应该过得不错吧? 真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面啊。当时情况太紧急,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嗯……那会不会很危险啊?」 我正回想着过去,准备把用布包好的那叠纸小心地放进行李包里,芙蕾德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问道。 「危险?怎么危险?」 我停下动作,转头看着芙蕾德反问道。芙蕾德点点头回答道: 「魔塔的魔法师们,说不定能重现日记里的内容……也就是说,说不定能制造出多普尔冈格?」 「这……能吗?真的能吗……?」 她担心魔塔的魔法师们会根据这本日记制造出多普尔冈格。 这是否真的可行,我也不知道。魔塔那帮家伙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如果真的可以呢?那不是很危险吗……?我觉得魔塔不会把多普尔冈格用在什么好地方。」 「是啊,肯定不会。」 仔细想想,这确实很危险。 魔塔的高层那些家伙,肯定会先想到用它来干掉所有妨碍魔塔的人,然后用多普尔冈格取而代之。 ……嗯,看来直接卖掉这份研究资料的事得先搁置一下了。 就算要卖,也得先把多普尔冈格制造的核心资料销毁,只卖剩下的部分。 虽然这样一来估价肯定会被砍掉一大截……但也没办法,只能认了。 总比把万能的暗杀武器送到魔塔那帮家伙手里强,我少赚点钱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 我收好研究日记后,把实验室翻了个底朝天。 可能是因为被空间术式暴走波及的缘故,整个实验室几乎找不到什么完好的东西,不过多少还是有点收获的。 找到了一捆在地下城里偶尔能看到的魔族金币、一串生锈的钥匙、用稀有金属制成的解剖刀、锥子、锯子之类的实验工具。 收获还算不错。 虽然没找到魔族的武器、盔甲、魔导具之类的实用物品,只有一些能换钱的杂物,稍微有点遗憾。 「这些可以卖给铁匠铺……这些钥匙应该是牢房钥匙吧?」 「应该是吧。不过锈成这样,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芙蕾德看着我手里那串生锈的钥匙,就像看着垃圾一样说道。 我看着也觉得像垃圾。 锈迹斑斑,疙疙瘩瘩的,就像长了肿瘤的兽人皮肤,真怀疑这玩意儿能不能插进锁孔里。 - 咔嚓咔嚓! 啊,能插进去。 我把第一把钥匙试探性地插进通往地下的铁门的锁孔里,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生锈的钥匙深深地陷了进去。 红色的锈粉像流浪汉的头皮屑一样簌簌落下。我把钥匙插到底,用力一拧。 - 卡哒,卡哒……咔嚓,啪! 破碎的锁头无力地掉了下来,和坑坑洼洼的钥匙一起。 「哦,开了!」 我转头看着芙蕾德,得意地笑了笑。芙蕾德只是苦笑了一下。 「这应该不叫开,叫暴力破坏吧……?」 「反正开了就行。」 虽然不是用钥匙开的锁,而是用蛮力把整个锁都破坏掉了,但反正门开了,这就够了。 就像古话说的,好刀工不怕菜刀钝,只要力气够大,工具的状态并不重要。 「……下去看看吧。」 芙蕾德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指向铁门对面。 那里大概是这地牢的最底层,根据研究员的日记,是关押着什么「凶瘴」怪物的地下牢房的入口。 「好,下去看看。小心埋伏。」 「嗯,我会小心的。」 我推开锁坏掉的铁门,沿着狭窄的楼梯往下走去。 不愧是研究员生前就没怎么管理过的通道,楼梯上积满了灰尘,天花板上的灯也全都碎了,一个好的都没有。 感觉这里比外面多过了五百年似的。 走下楼梯,来到牢房之后,情况也差不多。 我们终于到达的地下牢房,是一个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都用金属包裹起来的,类似集装箱的空间。这里没有一丝光亮,六间牢房都寂静无声。 「安静得瘆人啊。」 「是啊,难道里面没人……?」 芙蕾德用圣剑照亮牢房的各个角落,点了点头。 这里别说活物的动静了,就连亡灵特有的骨骼碰撞声都没有,一片死寂。 甚至连虫子爬行的声音都听不到,就好像虫子根本没踏足过这里一样,而楼梯上明明到处都是虫子。 「说不定真的像日记里写的那样,全都饿死了……」 有可能。 就算是王国第一剑士,被绑起来饿上半年,也会虚弱到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打死,魔族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虽然种族不同,魔族比人类耐饿,但这里一看就是荒废了几百年,要是这段时间一直没吃东西,估计也活不了。 「看看就知道了。」 我走到最近的一间牢房前,用力一脚踹开了金属门。 - 哐! 伴随着一声巨响,铁门扭曲变形。锁和铰链都被破坏,碎裂的门板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大约三四平米大小的狭小空间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具蜷缩在角落里,干枯的尸体。 它的双臂被反绑在身后,然后浇上熔化的金属,和金属块完全融为一体;双腿膝盖以下空空如也,像是被砍掉了。 生前它大概是头朝下,用大腿在地上爬行。然后食物供应中断,最终饿死。 不知道是不是想用头撞破门越狱,它的额骨不仅开裂,而且已经完全碎了,牢房门框附近满是干涸的血迹。 如果不是魔族,这景象还真让人同情。 那个研究员,至少做了一件好事。 让凶残的魔族在痛苦中饿死。要是让女神教团知道了,说不定还会给他颁发勋章呢。 当然,那家伙自己也是魔族,所以实际上得到的不会是勋章,而是一整套教团特别拷问套餐。 ◆◆ 从第二间到第五间牢房,其他四间牢房的情况和第一间也差不多。 第二间牢房的正中央,立着一根连接天花板和地板的金属柱。柱子下面散落着锁链和一堆白骨,看来犯人是被绑在这根柱子上的。 直到死都无法坐下或躺下,只能被锁链束缚着站立。 真是残酷的刑罚。除非有人喂,否则连饭都吃不上;睡觉当然只能站着睡;甚至连大小便都得在原地解决。 也就是说,那具尸体现在就躺在自己排泄物堆积的地方。 虽然现在时间过去很久,排泄物都干得像煤渣一样,但在那个魔族断气的时候,应该还很新鲜……呃,还是别想了。 一想到它被黏糊糊的排泄物淹没,慢慢死去的景象,我就觉得恶心。 第三间牢房里有两具尸体,不知道是互相厮杀而死,还是在嘿嘿嘿的时候死的,总之死后还紧紧地抱在一起。 第四间牢房里装的不是尸体,而是一只死掉的史莱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史莱姆也会饿死。 看样子它是从送饭的窗口钻进去,吃掉了囚犯,但……它只会挤进去,不会出来,所以最后还是饿死了。不愧是史莱姆,智商感人。 第五间牢房的天花板塌了,被堵住了。 不管里面之前有什么,现在肯定都被压扁了。没必要费劲清理碎石去确认。 最后是第六间牢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押着什么「凶瘴」,这最后一间牢房的门锁厚度是其他牢房的三倍多,而里面—— EP28. 魔枪 (2) 这里估计就是这地牢的最后一部分了——第六间牢房。 和前面五间牢房不同,这里空间大的出奇,感觉能塞下五十个人。 而且这天花板,足足有我身高的四倍多。搞得我都在想,这地方是不是用来关巨人的? 「嗯……」 这地方跟前五间牢房一样,破破烂烂的。不,应该说比前面更惨。 虽然有圣剑照明,但因为房间太大了,看的还是不太清楚。不过墙壁和地板上到处都是长长的划痕和凹陷,依稀可见。 就好像某个发疯的巨人拿着武器在这里大闹了一场似的。 「这些……都是那个叫『凶瘴』的家伙干的?」 墙壁看起来比黑铁还要坚硬,却硬生生被挖出了好几个手指都能戳进去的深坑。我不禁紧张起来。 如果研究日志里记载的「凶瘴」真是罪魁祸首,那这家伙光凭蛮力就已经是个比我更可怕的怪物了。 而且,牢房里留下的不仅仅是这些密密麻麻的刀痕。 「……好多尸体。」 「可不是嘛,简直铺天盖地。」 正如芙蕾德所说,这间牢房的地板上堆满了尸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这些尸体大概死了几百年了吧,有的像木乃伊一样干瘪,有的干脆只剩一副骨架。 大部分尸体身首异处,即使头还连在身上的,躯干上也到处是洞,或者骨头碎裂。 看来不是像第一间牢房里的尸体那样饿死的……要么是互相残杀,要么是被什么人团灭了。 考虑到这些洞的大小都差不多,估计是后者。 「也就是说……在这地方的某个角落,藏着制造这片尸山血海的真凶。」 我的警惕心更强了。 牢房里静悄悄的,凶瘴很可能也饿死了……但万一它还活着呢?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家伙曾经在这间牢房里自由活动过。 如果它被绑在墙上或柱子上,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大一间牢房的墙壁都刻上剑痕。 换句话说,如果它真的还活着,那它现在可能就藏在这个地方的某个角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我们先往里走走看。我走前面。」 我拔出埃德尔穆特,随时准备展开神圣壁垒,像盾牌一样护着芙蕾德,向前走去。 就算芙蕾德挡不住的攻击,我也能靠盔甲和神圣壁垒硬扛下来。 「小心点,希尔德。」 芙蕾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只是叮嘱我小心,并没有反对我走在前面。 我们就这样走了二十步左右。 -咵嚓,咵嚓。 整个地板上全是骨头和尸体,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像踩碎饼干一样的声音。 如果这地方真的有敌人,这些声音无疑是在暴露我们的位置……不过对方也一样。 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有人想偷袭我们,我们也能在被攻击前通过脚步声察觉到。 ……其实,事后诸葛亮一下,我们根本不用担心被偷袭。 「这……该不会就是那个『凶瘴』吧……?」 我们继续往牢房深处走,当圣剑的光芒照到最里面的墙壁时,我们终于发现了与满地尸体不同的东西。 「那……是棺材……?」 一个金属棺材竖着靠在墙上。 棺材盖已经碎成碎片散落在地上,手腕粗的铁链从墙里伸出来,把整个没有盖子的棺材牢牢捆住。 连同里面静静躺着的东西一起。 芙蕾德举起圣剑,照亮了棺材里的东西。她似乎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映在墙上的反光微微颤抖了一下。 「女孩子……?」 没错,是个女孩子。 一头毫无光泽的白金色长发,像是褪色了一样。她穿着拘束服,低垂着头,像睡着了一样。 这就是被关在这间牢房里的囚犯……也就是记录中被称为「凶瘴」的魔族。 「……她死了吗?看起来好像没呼吸。」 当然,就算她看起来像个小女孩,也不能掉以轻心。 芙蕾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外表可爱又漂亮,但下手却狠辣到超乎想象。 她长得像个天使,但只要一遇到敌人,就会变成连兽人都害怕的残暴杀人狂。 连被女神认可的勇者芙蕾德都这样,被称为「凶瘴」的这个女孩会有多凶残,我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我必须保持警惕。 即使她脸色苍白地像具尸体一样「睡着」了,看起来毫无生气,即使她根本没有呼吸。 「看起来像是死了……但我不确定。这尸体也太完整了点……」 芙蕾德低声说道,手中指向女孩的圣剑依然没有放下。 女孩的头发间露出的脸虽然有些消瘦,但依然清秀。 即使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在尼伯龙根的赤金色光芒的映照下,也像是拥有健康光泽的白里透红。 ……确实,这尸体保存的也太好了。 和其他的尸体不同,她的脸既没有腐烂也没有干瘪。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标本。 是因为她太强了,所以连尸体都得以完整保存吗?还是说她其实还活着?如果不是没有呼吸,我真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我们说话的声音她应该能听到,但她却没有反应,看来是失去意识了……难道是类似于龟息之类的状态,为了保存力量? 「……怎么办?」 「嗯……」 只有一个办法能确认。 「先捅一下试试。」 「……啊?」 我把埃德尔穆特刺向女孩的心脏。她的脖子被铁链挡住了,砍起来不太方便。 「哈!」 长剑化作一道闪光刺出。就在埃德尔穆特的剑尖穿过铁链,即将刺穿女孩胸膛的瞬间—— -嗡……!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我刺出的长剑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猛地停了下来。 「什么……!」 一股强烈的阻力从剑柄传来。 就像是用尽全力推一块坚韧的橡胶,震动和反弹交织在一起,阻止着埃德尔穆特的剑尖继续前进。 「居然挡住了……?连我用『业』加上『强腕』的力量都……?!」 我震惊地盯着停滞不前的剑尖。 咯吱,咯吱。剑身微微颤抖,仿佛在拼命抑制着想要弹开的冲动。 足以撕裂和穿透钢铁的力量,却被女孩胸前出现的一个小圆盘挡住了。 那是一个如同鲜血般暗红色的圆形屏障,不断波动着。 这个直径不过酒杯大小的红色圆盘,泛起层层涟漪,牢牢地锁住了我的剑,让它无法前进分毫。 这景象令人毛骨悚然。紧张感如电流般涌遍全身,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呃……!」 我不禁呻吟出声。我用左手握住埃德尔穆特的剑柄,用尽全力向前推。 脚下的铁板不堪重负,深深地凹陷下去,盔甲被紧绷的肌肉挤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咔啦啦……! 似乎有效。暗红色的屏障中心缓缓地向后移动,从圆盘变成了近似圆锥的形状。 「成了!继续用力就能……!」 我能刺穿它。我确信这一点,正要开口让芙蕾德攻击,就在这时—— -哗啦。 沉重的铁链摩擦发出金属碰撞声,原本低着头的女孩像幽灵一样缓缓抬起头。 眼皮抬起,目光交汇。如同红宝石般闪烁着妖异光芒的赤红色眼瞳,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是捕食者的表情。 恐惧感在一瞬间袭上心头,我咬紧牙关。 我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个怪物。我不该招惹它,而应该无视它。 把她吵醒,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魔族,果然还活着……!」 「希尔德!」 芙蕾德也发现了魔族睁开了眼睛,急忙举起圣剑,仿佛要趁着这怪物女孩还被束缚着,把她的脑袋像劈柴一样劈开。 就在这时,魔族开口了,低声说道: 「妈妈……?」 一句谁也想不到,令人震惊的话语。 即将刺穿魔族屏障的埃德尔穆特偏离了方向,刺进了棺材里,芙蕾德的圣剑也停在了半空中。 「……什么?妈妈什么?」 我的大脑仿佛瞬间冻结。魔族醒来后说的第一个词,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希,希,希尔德?!难道,难道……不是吧……?肯定不是吧?!」 芙蕾德像看到失踪的爱人发来的视频一样,惊恐地看看我又看看魔族。 嘴里还念叨着「发色……!发色好像……」之类的话。 「你在胡说什么!当然不是!」 我条件反射地吼道。 什么难道不是,这小屁孩疯了吗?我这个年纪要有这么大的孩子,岂不是七八岁就生孩子了? 这也太荒谬了,连一直警铃大作的危机感都瞬间消失了。 EP28. 魔枪 (3) 那个魔族少女叫我妈妈,还附赠芙蕾德一个「不会吧」的眼神,让我和芙蕾德同时大脑宕机。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原本窒息般的紧张感一扫而空,但仔细想想,我们的处境其实并没有任何改变。 面前这个魔族来者不善,而我们没能在她苏醒前将其解决——就因为她管我叫妈。 如果这是故意的,那可真是狡猾的伎俩,不愧是魔族。 「妈妈…嘻嘻…」 然而,看着她冲我天真烂漫地笑着,我又觉得这不像是什么诡计。 或许是因为她那张几乎没有魔族特征的脸吧。如果不是骑士的本能不断发出危险警报,我差点就真把她当成普通人类小女孩了。 「妈妈,饿饿…」 魔族少女把脸凑过来撒娇,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她盯着我胸甲露出的乳沟,眼睛闪闪发亮。 …这是想让我喂奶吗? 我面无表情地微微侧身,摆出一副「想都别想」的架势。 「饿饿…」 披着少女外皮的魔族又撒了一次娇。 「所以呢?」 想什么呢?就算你吸也吸不出什么来,就算真有什么,我也不可能给魔族啊,门都没有。 「妈妈…」 别用那种表情撒娇了,没用的,你这魔族。 我举起埃德尔穆特对准魔族的脸,表情冷若冰霜。 我重新凝聚起几乎被她的外表和举动动摇的杀意。 「我跟你说,我不是你妈。」 我语气强硬地告诉她这个事实:我不知道你妈是谁,反正不是我。 「妈妈…?」 也许是没听懂我的话,魔族歪着头又问了一遍。 「你妈就算不死也早就死了。你看看你,被关在这里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吧,你妈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妈早就死了。这不是在骂你,而是一个客观事实。 被归类为智慧种的魔族总共有八种。 其中外形与人类比较接近的只有暗精灵、矮人德贝鲁格,以及另外一种… 「从肤色和耳朵来看,她肯定不是暗精灵;德贝鲁格的寿命最多也就两百年。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亡灵。而且是保留了生前理智、被承认为智慧种的高阶亡灵。 大部分亡灵都长得奇形怪状,令人作呕,但并非所有亡灵都那样,所以我的推测应该没错。 因此,这魔族的母亲还活着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不,就是零。 从外表来看,这魔族生前明显是人类,所以她的父母也应该是人类吧? 她自己虽然是亡灵,可以长生不老几百年,但她的父母如果不是也被转化成亡灵,早就老死了。 也就是说,这小姑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魔族。 而且她只是外表像小女孩,实际年龄至少也有几百岁了。 真是的,活了这么久,居然被一个几百岁的老妖怪叫妈,真是活久见。 「不是妈妈…?」 魔族皱着眉头小声嘀咕,我怀疑她根本没理解我的意思。 「对,不是!」 我大吼一声,挥剑刺去。我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剑尖,速度快如闪电。 - wuuuuu…! …然而,不出所料,我的攻击被挡了下来。 「哈…疯了吧,这都能挡住…?」 我强忍着急促的呼吸,在心里默默抱怨。 连这都能挡住,那我的攻击基本上就对她无效了。 「嗯…」 魔族像之前一样用红色圆盘挡住了我的剑,然后缓缓地歪着头。 她用死气沉沉的眼神打量着我,红色的眼瞳如同地面上凝固的鲜血。 「不是妈妈?」 她的声音如同从鞋子里爬出来的蜈蚣,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失去了所有喜悦的情绪。 「呃…!」 我本能地向后一跃,拉开距离。这不是理性判断,而是纯粹的本能反应。 正是这个反应救了我一命。 - shua 一道红色的直线。 除了这个,我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它。它划过我刚才脖子所在的位置,然后消失了。 被它触碰到的头发断裂开来,在空中飘散。 「…我,刚才差点死了?」 我的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 是斩击?魔法?还是别的什么?那道红色的直线在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之前就消失了。 如果我没有本能地躲开,掉下来的就不是头发,而是我的脑袋了。 「哈…!希尔德!」 芙蕾德猛然回过神来,挥舞着圣剑冲向魔族。 诛灭邪魔的女神之剑。 也许是无法忽视圣剑的威力,魔族猛地转头看向芙蕾德,凝聚出一个比之前挡下我攻击时更厚更大的防御壁。 圣剑的剑刃斜劈在血红色的屏障上。 - kuazijijijik! 圣剑的神圣之力与魔族的力量互相碰撞,赤金色的圣光和猩红色的血光交织在一起,如同闪电般席卷四周。 狂暴的力量洪流。触碰到这股力量的一切,无论是什么材质,都会被撕碎碾压。墙壁、地面、骸骨、尸体… - 咔嚓! …甚至连棺材和锁链也不例外。 「芙蕾德!退后!」 我搂住芙蕾德的腰,把她猛地向后拉开。 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束缚着魔族的锁链很可能会全部崩断。 「hia?!」 芙蕾德发出一声可爱的惊呼。 不出我所料,圣剑一离开,破坏魔族束缚的红色闪电也随之消失。 几根断裂的锁链无力地垂下,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魔族瞥了一眼断裂的锁链,乖乖地收起了红色屏障。 对,你就乖乖地被绑着吧,永远。 「希尔德,你突然…」 「那些锁链。再多待一会儿就全断了。」 芙蕾德看着我,询问我阻止她的原因。我向她解释了我的理由。 因为我担心那些束缚着魔族全身、将她固定在棺材里的锁链和拘束器会被破坏。 我不明白为什么拥有足以挣脱束缚的力量的魔族会乖乖地被绑着,但我们没必要主动帮她解开。 她被绑着的时候我都差点被秒杀,如果她获得自由,后果不堪设想。 - 咔嚓咔嚓! 「……就像这样?」 …没错,就像这样。 我一脸呆滞地点了点头。 看着那个像撕纸一样撕碎锁链和拘束器,然后摇摇晃晃地从棺材里走出来的少女。 「不是吧,这玩意儿原来能弄断啊…!」 我的抱怨中夹杂着强烈的情绪,一半是无语,一半是委屈。 这运气,简直是艺术! 真是,不骂脏话都对不起自己。既然能这么轻松地弄断,早干嘛去了? 之前一直乖乖被绑着,为什么偏偏等我们来了才出来…! 我感到无比委屈。 当然,魔族少女一如既往地淡定,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不愧是魔族。 「…不是?」 她一边向我走来,一边低声嘀咕。 她原本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踉踉跄跄,但只走了几步就迅速稳住了步伐,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不是妈妈…?」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 我正要嘲讽她只会重复同一个问题,就在这时… - kuazijijijik! 红色的线条再次出现,像小型风暴般席卷开来,眨眼间,她周围的一切都被撕碎,化为齑粉。 「枪…?」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盯着她,这次我勉强看清了发生了什么。 我清楚地看到了,虽然很模糊。 红色的长枪。 血红色的长枪从魔族指尖延伸而出,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撕裂粉碎了她周围的一切。 …啊,原来是「凶瘴」。 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疯了,这速度…。」 打不过。 至少,现在无论如何都打不过。 绝望般的笃定涌上心头。 能把金属像纸一样撕碎的力量,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强…甚至超过了母亲的全盛时期。 这个魔族至少拥有高阶骑士以上的身体能力,是个怪物。 她应该被关在深层地牢的最深处,而不是中层地牢。我想象不出任何战胜她的方法。 - shua 下一刻,魔族将手中的长枪吸回指尖,直视着我,笑了。 那是猛兽捕猎前的微笑。 令人窒息的凶残杀气像火焰般爆发开来,浓烈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牢房。 「那么…」 巨大的,无比巨大的压力仿佛要将我的头颅压碎。 「呃…!」 我的膝盖快要支撑不住了。我咬紧牙关,努力抵抗着这股压力。 站在我身边的芙蕾德也咬紧牙关,像野兽一样低吼着。 与其说是战意和愤怒,不如说是对天敌的警惕。她也意识到了吧。 「这…这怪物…!」 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即使出现奇迹也无法战胜的强大怪物。 魔族抬起手,指向我。 那根瞬间摧毁了周围数米范围的手指,那根召唤并收回红色长枪的手指,像枪口一样对准了我。 「如果不是妈妈…」 我本能地扯着嗓子大喊: 「是,是是!是妈妈!我的乖女儿!」 我的求生本能告诉我,这是唯一的答案。 「……」 芙蕾德一脸震惊地回头看着我,但我现在没空管她,活命要紧。 为了从这个怪物般强大的老年痴呆亡灵少女手中活下来,就算要扮演我不擅长的母亲角色,我也在所不辞。 「是妈妈…?」 「对,是妈妈!我的女儿,你想死妈妈了吗?快来妈妈这里…!」 我张开双臂,朝着魔族露出尽可能温柔的笑容,同时做好了随时展开神圣屏障的准备。 「…嘿嘿,妈妈…妈妈…」 杀气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 魔族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她咯咯地笑着,小跑着扑进我的怀里。 「……!」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但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忍住。 这种感觉,就像被食人恐龙抱住了一样。 EP28. 魔枪 (4) 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曾说过:「女人是软弱的,但母亲是坚强的。」 这家伙该不会青春期的时候跟老妈顶嘴,然后被揍了个半死吧? 呃,不管这名言的来历如何,它确实无限接近真理。 「妈妈……」 看哪,连我——骑士希尔德——都觉得毫无胜算的强敌,如今正屈服于我的力量之下。 为了生存而临时加载的母性本能,让我变成了比这怪物更强大的存在。 你说力量对比并没有改变? 少说傻话了。俗话说得好,适者生存,而不是强者生存。 这怪物是亡灵,一开始就没活下来。而我,装备了外挂式母性本能活了下来,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强者。 ……总之就这么理解吧,为了我的精神和自尊着想。 我努力无视芙蕾德那张因为我的失态而变得一言难尽的脸,专心安慰着怀里的魔族。 我强忍着羞耻,脸颊涨得通红,努力扮演着我从未见过、以后也可能永远不会见到的她亲妈的角色。 「好,好——乖,乖女儿,妈妈在这儿呢。」 「嘿嘿……」 这失忆的魔族,似乎完全不记得我刚才的恶言恶语,露出了无比纯真无害的笑容。 刚才快要把我窒息的敌意和杀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善意和爱意的微笑。 即使我知道她是亡灵魔族,也差点被这笑容融化,卸下防备。 ……至少,她现在突然暴走杀我的可能性看起来很小。光是这一点,我就暂时保住了小命。 虽然还不能说完全安全。 「妈妈,我饿……」 毕竟,把我认作母亲的魔族又开始撒娇喊饿了。 「呃……这样啊,我们家宝贝女儿饿了呀……」 我轻轻地把魔族小女孩从怀里拉开一点,尴尬地笑了笑。 偷偷瞄了一眼她咧嘴笑着的嘴角内侧,被唾液浸湿而闪闪发光的尖牙。 比一般魔族还要长而锋利的尖牙,清楚地告诉我她是什么样的存在。 「……吸血鬼。」 高阶亡灵,吸血鬼。 保持着生前几乎相同的外貌和智力,靠吸食活人的血液来维持虚假不死的,像蚊子一样的魔族。 这就是这怪物的真面目。 她之所以看起来像个小孩,智力也跟得了老年痴呆症似的,大概是因为长期没有吸食血液,身心都极度衰弱了吧。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我喊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想吃的不是饭,而是血。 对她来说,现在处于一种饥饿状态。除了血,估计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没有直接扑上来咬我,对一个吸血鬼来说,这简直是超乎寻常的忍耐力。 ……换句话说,如果不给她血,就这么一直放任下去,她随时都可能暴走。毕竟,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考虑到这一点,现在给她一点血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真要让我放血,我又有点犹豫。 不是因为怕疼或者害怕喂她血,而是担心这吸血鬼喝了血之后会恢复神智。 吸血鬼即使被大卸八块,只要有足够的血液就能立即再生。 如果这种再生能力不仅适用于肉体,也适用于精神呢? 她现在因为失血过多,精神也退化到了幼儿水平,但谁能保证她喝饱血之后还会这样? 不,事实上,她的精神很可能会恢复。 如果她的灵魂没有腐烂,只是大脑受损,那么一旦大脑损伤修复,她混乱的理智就会恢复。 等这怪物恢复神智后会发生什么? 至少,她会意识到我不是她妈。然后,她自然会再次把我们当成敌人。 一个即使虚弱状态下也比我和芙蕾德强大的怪物,在吃饱喝足恢复全盛时期力量之后? 那我们会被吸干最后一滴血,Game Over,这还用想吗? 「嘿嘿……妈妈,妈妈……」 当然,我也不能一直无视这个明摆着想喝血的怪物。 要是她暴走,我们最好的结果也是同归于尽。 「……唉。」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始认真思考。 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有很大概率完蛋。我必须在两个糟糕的选项中,选择那个生存概率稍微高一点的。 ◆◆ - 嘶—— 「…来,喝吧。」 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食指指尖,一滴一滴地流淌下来。 吸血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指,然后啊呜一口含了进去。 我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咬我,但她并没有把尖牙刺进我的手指,而是乖乖地舔舐着我亲手制造的伤口。 我只是用匕首在指尖轻轻划了一下,就算她再怎么吸,也吸不出多少血来。 的确。 经过一番或长或短的思考,我最终决定把我的血给她。 我也不知道喝了血的吸血鬼会不会恢复神智,但我知道,饥渴的吸血鬼100%会暴走。 我把自己的性命赌在了吸血鬼补充血液后依然痴呆的可能性上……至少,现在看来,这场赌博似乎成功了。 「嗯……嗯呼呼……」 「……还真能喝啊。」 我的血是有多好喝?她像喝醉了似的,半眯着眼,眼神涣散,完全没有焦距。 这吸血鬼小女孩,像是几百年没尝过血的滋味,完全沉醉其中。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因为渴望更多血液而扑向我,而是像婴儿吮吸奶嘴一样,用执着而热切的舌头,努力地吸吮着我的指尖。 就好像,无论她多饿,都不会贪图我允许她吸食的血液之外的任何一滴。 这与其说是让人欣慰,不如说是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痴呆的吸血鬼——不,就算是神智正常的吸血鬼,也不可能在饿了几百年后还能表现出如此强大的自制力。 她的忍耐力已经远远超出了非比寻常的范畴,就算说是所有吸血鬼中排名前三也毫不夸张。 总之,我乖乖地任由吸血鬼吸着我的手指,思考着还要喂她多少血才能让她不再喊饿。 给她太多血,完蛋的是我们;给太少,完蛋的也是我们。 正当我琢磨着什么时候该把手指抽回来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芙蕾德看着我,用手刀轻轻地砍了砍自己的脖子。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吸血鬼现在明显喝得醉醺醺的,完全没有戒心,不如趁现在用圣剑砍下她的脑袋。 「想都别想。睡觉的时候、被绑着的时候都没能杀死她,现在怎么可能……」 ……当然,在我看来,她这简直是胡闹。 正所谓吃饭的时候连狗都不能打扰,而这吸血鬼就好比一只得了狂犬病的藏獒,体型还跟大象似的。 如果她因为用餐被打扰而暴怒,我们根本承受不住她的怒火。 我现在被她当成了妈,或许还能幸免于难,但芙蕾德100%会死。 这吸血鬼似乎把芙蕾德当成了我的宠物兼她的紧急储备粮。 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亲眼看到了。 刚才我准备用匕首割破手指的时候,她歪着头指着芙蕾德。 她的表情泰然自若,天真烂漫,仿佛在说:旁边明明有便当,我干嘛要喝你的血? - 宝贝女儿,这位是妈妈的爱人哦?所以,她可以说是你的第二个妈妈。 - 两个妈妈?不对啊,妈妈就是妈妈啊……? 我试着跟她解释说,芙蕾德不是便当,而是我的爱人,也是你的第二个妈妈……但她好像根本听不懂我的话。 也许是因为她年纪小,所以抱有「妈妈不能是复数」这种老掉牙的观念吧。尽管她自己都已经有两个妈了。 - 呃……那你就把她当成爸爸吧。我是妈妈,她是爸爸。她是爸爸,所以不能伤害她,知道吗? - 这是,爸爸……? 我没办法,只好先告诉她芙蕾德是爸爸,但说实话,她好像也没怎么信服。 她看着我的时候笑得一脸灿烂,但看着芙蕾德的眼神,却像是在看别人餐桌上的山珍海味。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能伤害芙蕾德,所以她应该不会主动袭击芙蕾德吸血,但如果芙蕾德先动手,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反击,置芙蕾德于死地。 所以,我现在必须阻止芙蕾德。只要等下去,一定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等到那个时候,再尝试砍下这怪物的脑袋也不迟。 等我们离开这个似乎没什么好探索的地下城,回到入口外,沐浴在明亮温暖的阳光下。 至少在那之前,我只能硬着头皮扮演这个让我感到不快和毛骨悚然的母亲角色。 同时祈祷这吸血鬼千万别恢复神智。 EP28. 魔枪 (5) 她没吸多少血。 这血量既不足以让她疯狂,也不足以让她恢复虚弱的身体,仅仅是润了润喉咙而已。 她小心翼翼地只吸了这么一点,然后就像用餐时间结束一样,自然地把手指抽了出去。 - 啧。 手指和嘴唇之间拉出一条长长的唾液和血液的细丝。也不知她吸得有多卖力,我的手指都沾满了她的口水。 「手,手给我!要消毒!」 芙蕾德看到我的手后,迅速拿出水壶和手帕,把我的左手整个洗了一遍,又用手帕擦干净,最后还喷了药水。 她似乎很嫌弃沾了吸血鬼唾液的手帕,直接扔到了角落里,好像那是什么脏东西——或者可怕的病菌一样。 「希尔德,你没事吧?有没有头晕、突然发冷、或者觉得獠牙痒痒的……」 被当成病菌也没错。 芙蕾德一脸担忧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一个劲儿地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像医生在检查接触过传染病患者的人一样。 她该不会以为吸血鬼的唾液里含有能让人变成吸血鬼的病菌吧? 真可爱。 「我没事,芙蕾德,没问题。」 我笑着拍了拍芙蕾德的肩膀。除了因为药水的关系指尖有点刺痛之外,我真的没有任何异常。 和芙蕾德的误解不同,吸血鬼的唾液只是唾液,并不是什么含有让人变异成吸血鬼的病菌或能力的液体。 不然的话,舔一下或者亲一下就能感染了? 吸血鬼想要增加同族,可不是靠交换唾液这种方式,而是要让对方喝自己的血。 是吸血鬼的本质,被「玛厄」污染并带有诅咒的真血。 而且就算这样,成功率也只有20%到30%左右吧? 能承受住吸血鬼血液的人类可以变成吸血鬼,但承受不住的人,身心都会崩溃,变成类似僵尸的怪物。 所以吸血鬼的数量才这么少。 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到愿意分享真血的人都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就算再怎么是魔族,精神也会崩溃的。 父母兄弟爱人,只要给他们喝了自己的血,十有八九都会变成僵尸,发出「呃啊啊~」的怪叫到处乱爬,经历过这种事,谁还敢随便给人自己的血啊。 还不如送走所有人,独自一人生活。 本来感染的成功率就低,再加上这个原因,吸血鬼一般根本就不会尝试去感染别人,所以尽管拥有无限的寿命,吸血鬼却成了极其稀有的种族。 年老的吸血鬼要么战死要么自杀,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而能够填补空缺的新生吸血鬼,一百年也未必能出现一两个。 出生率0.02。 要不是吸血鬼拥有只要喝血就能活几百几千年,长生不死的特性,他们早就灭绝了,这可是创纪录的低出生率。 吸血鬼的生育恐惧症就是这么严重。 舔我手指的吸血鬼少女似乎也有这种生育恐惧症,她只是乖乖地吸血,并没有试图让我喝她的真血。 ……不过,就算她真的让我喝了她的真血,我也不会变成吸血鬼或僵尸之类的怪物。 拥有<冰霜之心>的瓦尔基里怎么可能被吸血鬼的真血感染? 就算几百岁的吸血鬼把自己的真血全部灌进去,也不太可能。 吸血鬼能感染并转化成同族的,只有纯粹的人类。 ……换句话说,我不是纯粹的人类。 至少我的肉体肯定不是人类。 瓦尔基里是以前的艾森斯坦家族将尤顿之心移植到人体内制造出来的改造人。 经过各种魔法和实验,基因本身都被彻底改变了,最终完成了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尤顿的第三种族。 现在想想,这个吸血鬼无视芙蕾德,只对我表示好感,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吸血鬼的她和我这个瓦尔基里之间,都有以人类肉体为基础,添加了魔族部分的共同点。 「呼啊……脖子凉飕飕的……」 ……也可能只是因为,瓦尔基里的血对吸血鬼来说,就像清凉饮料一样好喝。 ◆◆ 我带着吸血鬼回到了地面。 我有点担心吸血鬼因为没喝饱而继续哭闹,但幸好没有发生这种事。 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就这点血量就让她恢复了神智,观察了一段时间,但她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她的精神状态仍然像把我错认成妈妈的失智老人一样。就连身体也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不知道她本来就是这副模样,还是因为我给的血量太少,不足以让她恢复身体和精神。 总之,我觉得暂时安全了,于是开始带着她往上走。 我真想把她一直关在地下监狱里,但可惜的是,这不可能。 我和芙蕾德走出牢房准备上去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抓着我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就像小鸡紧紧地跟在母鸡后面一样。 所以我放弃了甩掉这个怪物的想法,按照原计划带着她一起走出地下城。 为了借用太阳的力量杀死这个怪物。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这段不愉快的同行。 我感觉自己就像怀里揣着炸弹一样,心里很不舒服,但讽刺的是,我的身体却比下来的时候轻松了数百倍。 - 咔嚓!喀嚓!喀啦啦啦! 地下城里残存的怪物们三番五次地挡住我们的去路,但每次吸血鬼少女都会在瞬间将它们全部屠杀殆尽。 「果然,当时没有和她继续战斗是正确的选择。」 血色长枪风暴席卷而来,将范围内的一切存在无一例外地粉碎。这威力,即使再看一次也令人叹为观止。 「这速度也太快了。虽然看起来无法击破我的陨铁甲胄……但甲胄没有覆盖的地方,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会被全部切碎吧。」 如果我全力以赴的话,也能展现出类似的威力,但那只是威力相似而已,速度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如果我脱掉所有盔甲,赤身裸体地挥舞长枪,或许能稍微接近一点?不知道,感觉还是不行。 「……那个,能用神圣壁垒挡住吗?」 芙蕾德似乎对敌人的恐惧和警惕又加深了一层,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不好说……或许能挡住一会儿,但意义不大。」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用埃德尔穆特的神圣壁垒抵挡吸血鬼的血枪乱舞的场景,结果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壁垒撑了两秒就被砍成碎片的画面,我不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以那样的威力和攻击速度来看,就算能展开神圣壁垒,撑死也就几秒钟的事。这点时间根本不足以扭转战局。 「……而且,我可能根本就没有展开壁垒的机会。」 除非像预设陷阱一样提前施放壁垒,否则在吸血鬼攻击我的瞬间展开壁垒进行防御,只不过是纸上谈兵。 因为吸血鬼的长枪刺穿我的速度,比我施放神圣壁垒的速度快好几倍。 「所以,我们只能先回到地面,把希望寄托在阳光上了。」 「……如果阳光也没用呢?」 芙蕾德担忧地问道。她的表情似乎在说,虽然太阳确实是吸血鬼的克星,但总有例外和极限吧。 她说的没错。 虽然大部分吸血鬼在阳光下都会燃烧殆尽,或者虚弱到濒死状态,但偶尔也会有例外。 比如可以用魔法或神力遮挡照射到自己身上的阳光的家伙。 比如再生能力强到变态,即使燃烧也能不断再生的家伙。 还有拥有<日行者>特性,可以在阳光下自由活动的家伙。 这三种能力都是只有屈指可数的强大吸血鬼才拥有的,但我无法保证这个怪物不属于其中之一。 即使因为失血数百年的虚弱,她还有如此实力,那么在她被囚禁之前的全盛时期,她很可能就是拥有这些能力的强大存在之一。 「……我们还是先相信阳光有效吧。」 万一,阳光也杀不死这个怪物怎么办?那就……没办法了。 「如果阳光也没用,我就真的要当妈了。」 只能继续扮演这个失智怪物的妈妈,直到我们找到杀死她的方法。 「唉……」 芙蕾德似乎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她皱着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副很郁闷的样子。 ◆◆ 在返回地面的途中,我一有机会就和吸血鬼少女搭话,和她闲聊。 「那个,我的乖女儿。你刚才用的那把长枪是什么?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看起来很厉害……是什么魔法吗?」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和她搞好关系,而是为了打探她的身体状况、能力和装备状态等信息,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不是魔法。这是我的玩具!」 吸血鬼摇了摇头,摊开手掌给我看。 苍白冰冷的手掌,隐约可见的指甲格外尖锐。伸直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一枚颜色暗淡的赤金色金属戒指,造型粗犷。 戒指表面刻满了意义不明的类似符文的刻印,而与手指接触的内侧则布满了细小的尖刺。 这东西一看就不简单。我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枚戒指,追问它的来历。 「这是什么?能跟妈妈说说吗?」 吸血鬼少女用力点了点头,像小孩子炫耀自己的宝贝一样,笑着开始详细解释戒指的来历。 「魔……呃,那个,魔什么来着……?啊,对了,魔枪!是魔枪卡贝拉赫!」 ……魔枪? 那不就是魔剑的枪版本吗? 我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东西。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魔法道具,而是可以称之为魔族版圣剑的级别了。 「啊哈,是魔枪啊!真厉害。那它有什么能力呢?」 「吃血!喷血!不会坏!还会长!」 「呃,嗯。这样啊。真神奇……」 不愧是失智的吸血鬼,这总结真是简洁明了。 虽然我能大概猜到它有什么能力,但具体能做什么,还得亲眼看看才知道。 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我一边夸奖吸血鬼少女,一边怂恿她,让她把卡贝拉赫戒指的各项能力都展示了一遍。 果然,我亲眼确认之后发现,它的能力和她简洁的总结完全一致。 吸收接触者的血液制造长枪,并吸收被长枪刺中者的血液储存起来,这就是这把魔枪的能力。 此外,它还拥有通过血液进行自动修复的功能,以及将吸收的血液喷射出去攻击敌人的功能。 从外形到能力,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完全为吸血鬼量身定制的辅助工具。 吸血鬼少女就是利用它的血液吸收和喷射功能,吸取远处敌人的血液,然后喷到自己嘴里喝掉。 由于吸血鬼特有的血液操控能力,她甚至不用手就能让这把魔枪漂浮在空中,并随心所欲地操控它。 我之前还纳闷她被困在墙上是怎么杀死那么多人的,原来她是用这种方式远程操控魔枪把他们全杀了。 然后,她再用魔枪吸收他们的血液,把它当作血袋兼吸管。 「真厉害。原来你是这样用的啊……」 差点割断我脖子的红色细线,也是魔枪的力量和吸血鬼能力的结合。 她说,她只是将戒指里储存的血液释放出极少量,让它漂浮在空中,然后用血液操控能力快速横扫过去。 由于释放的血液量很少,所以威力相对较弱,但速度极快,非常适合用来偷袭。 确实,我当时也是凭借直觉提前预知到危险,侥幸躲过一劫,如果让我亲眼看到再躲,我可没把握躲开。 如此可怕的能力,再加上辅助能力的魔枪,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她强大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的乖女儿,妈妈能求你一件事吗……?」 ……最好能把她们两个分开。 「那个,你跟妈妈说的玩具啊,听起来很厉害,也很有趣……?」 「是吧?很厉害吧?」 「嗯,很厉害。所以我想问问,能不能让妈妈也玩一会儿?」 于是我请求吸血鬼少女把魔枪借我玩一会儿。 我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就像一位和女儿一起玩娃娃的慈母,温柔又温暖。 「想要就给你!妈妈送你!」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抱多大希望,但没想到吸血鬼少女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把戒指摘下来递给了我。 「呃……这样啊。谢谢你,我的乖女儿。我会……好好用的。」 虽然她是个怪物,但她如此天真无邪,让我这个欺骗她、利用她的人反而觉得自己像个坏蛋。 但我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别忘了,这是个魔族。 一个吸食人血的吸血鬼。 即使她有着小女孩的外表和小女孩一样的言行举止,她的本质仍然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嘿嘿嘿……妈妈最好了……!」 「……」 ……大概吧。 外传:这一定是梦吧 *本篇无关的儿童节纪念外传! ====================================== 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小型尖塔和红色霓虹十字架遍布各处,这是一座钢铁与混凝土铸就的城市。 平坦的黑色道路上,装有轮子的铁块像野兽般飞驰,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机器,匆匆来往。 与某个衣衫褴褛的人们在遍布马粪的泥土地上行走,即使是最华丽的宅邸也只有三四层楼高的世界截然不同。 「呃…?」 一睁眼,我发现自己在地球上。 昏暗的小巷里,没有被刀刺死的尸体,也没有伤痕累累的强盗,只有翻垃圾的流浪猫和偷偷躲起来抽烟的小混混。 一个与尸体、掠夺、杀戮和野蛮隔绝,受法律和秩序庇护的世界。 我真正的故乡。 ◆◆ 『…怎么回事?是梦吗?』 我回到了地球,回到了韩国—— ——这种错觉根本不可能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我应该会喜极而泣,但我立刻就知道这不是真的。 很遗憾,真的非常遗憾,这不是现实。 不可能是现实。当然了。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哈。」 我抬起左手,茫然地盯着它,自嘲地笑了笑。 一只被黑灰色陨铁甲胄覆盖的二十岁女骑士的手。 我自嘲了半天,为我竟然期待这会是真的而感到好笑,未染色的柠檬黄色头发在脸颊旁摇曳,搔弄着我的耳垂。 是啊。如果这真的是现实,如果我毫无征兆地突然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那么,我应该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我看着便利店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在21世纪的首尔市中心,一个穿着中世纪风格……不,应该说是更接近游戏风格的金属盔甲的女骑士。 这身打扮真是太格格不入了。 我周围的人们匆匆忙忙地来来往往,却对我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这诡异得甚至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穿着盔甲、佩着剑的西方美女出现在大街上,却没有人多看一眼,这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中。 就算我的穿着打扮被误认为是某种Cosplay,正常情况下也应该会有人关注吧? 比如远远地围观、窃窃私语,偷偷拍照,或者鼓起勇气走过来,用蹩脚的英语搭讪。 这才是韩国人的正常反应。 除非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否则不可能对如此显眼的人视而不见。 所以,这肯定是在做梦。一个逼真得令人惊讶,但却并不完美的清醒梦。 …哈,仔细想想,真是荒唐。 即使在梦里也是这副模样,我到底对这具身体有多熟悉啊。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事实上,我想努力回忆起我本来的长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说呢,虽然我还记得大概的形象,但细节部分却有些模糊了。 甚至现在的模样和过去的模样在我的脑海中融合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个酷似布伦希尔德,但种族和性别都改变了的俊秀东方青年形象。 『…….』 这绝世美男是谁啊? 虽然我记不清自己本来的长相,但至少可以肯定,我绝对不像现在想象中的那样。 如果我以前真长那样,我早就脚踏N条船了,何止八条,二十条都打不住。 …正因如此,当一个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的青年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呃…?」 这个青年就像是我脑海中形象的实体化。 虽然他戴着口罩和帽子遮住了脸,但我的感觉——布伦希尔德的感觉——却能像透视一样看穿口罩下的容貌。 …怎么回事,这家伙是谁? 即使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他的脸也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我不禁感到困惑,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 是因为这是梦吗?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我的清醒梦,所以脑海中的想象会实时反映在梦中。是这样吗? 我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一时慌了神,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青年的肩膀,让他停下。 「喂!」 「…….」 没有回应。 不,他不可能回应。因为他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 除非他是跳大神的。 『抓不住….』 在我试图抓住青年的肩膀却失败后。 我终于隐约明白了,在这个梦里我变成了什么。 『不会吧,我变成鬼了吗….』 鬼。 不是那种需要用圣力武器或神圣奇迹才能消灭的幽灵型不死怪物,而是根本没有实体的亡魂。 在这个梦境世界里,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想触摸别人,我的手却直接穿了过去;我想和别人说话,却没有人能听到。 我心想,或许除了人之外,我还能穿过其他物体?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到马路上,不出所料,汽车和卡车都直接从我身上穿了过去。 这还真是一次奇妙的体验。 ◆◆ 在确认了我在这个梦境世界里只是一个幽灵游客之后,我在梦醒之前一直跟着那个青年。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只是觉得他本身就挺神奇的。 「你好,结账。」 「呃…那…啊,4000韩元!需要袋子吗?」 「嗯,请装一下。」 当青年走进便利店掏出钱包时,这种神奇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我瞥了一眼他钱包里的身份证,上面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竟然和我以前的个人信息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这个青年才是梦境中的“我”。虽然他长得更像布伦希尔德,而不是真正的我。 「那个,请问…方便留个电话吗….」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啊….」 哇,梦里的我随便去个便利店都能被要电话。而且好像还有女朋友。 与其说是新奇或羡慕,不如说是尴尬。 按理说,我不可能因为看到梦里的自己被要电话而感到满足或赞叹吧? 这简直就是我穿越前的内心深处潜藏的虚荣心赤裸裸的暴露。 而且,不知为何,那个店员要电话的方式和被拒绝的场景都显得那么做作和拙劣……。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大概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我根本没有过这种经历吧。 可以说是某种数据缺失? 梦境世界终究是基于我脑海中的记忆和经验构建的。它不可能自然地演绎出我没有经历过的情景。 这样一想,那种做作的场景和拙劣的台词也就能理解了。 …正因为能够理解,我才觉得更加尴尬。 想想看,梦见「我心目中最完美的自己」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 这简直就是噩梦中的噩梦。 我的脸颊因为尴尬而发烫。 这感觉就像是我中学时代写的酸诗,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被别人翻出来当众朗读一样。 就算是噩梦,我宁愿梦见被怪物追赶,那也比现在轻松得多。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我不是说真的要出现怪物啊。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怪兽?!怎么没有警报!」 世界突然变成了灾难现场。 原本悠闲地走在人行道上、喝着冰咖啡的人们纷纷扔掉杯子,四散奔逃;马路上的汽车也像疯了一样猛踩油门,无视限速狂飙。 - 轰隆! 从人们逃窜的方向,远处传来一阵猛兽的咆哮和类似炸弹爆炸的巨响,玻璃碎片和烟雾腾空而起。 - 呜——! 紧接着是刺耳的警笛声。安装在红绿灯上的喇叭里传来了急促的警报广播。 「 请注意,请注意!紧急警报!明洞6街出现不明传送门!请附近人员迅速撤离现场! 」 传送门警报。 我大概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也太突然了吧,简直荒唐得让人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鬼? 就算是风格突变,也得有个限度吧。刚才还是日常番,怎么突然就变成传送门怪兽片了? 一点铺垫都没有? 我刚说完宁愿做被怪物追赶的噩梦,就立马从异次元传送门里蹦出来一只怪兽。 大概是因为这是梦,所以剧情发展才这么乱七八糟吧。 …令人惊讶的是,这仅仅是真正混乱的序幕。 「啧,偏偏在这种地方…!」 梦里的我看着慌忙逃窜的人群,皱着眉头,咂着舌。 那副表情就像休假时收到上司工作信息的社畜。 『…他不跑吗?』 就在我感到疑惑的时候,梦里的我一口气喝光了从便利店买来的饮料,然后飞快地跑进了便利店旁边的小巷。 他并没有逃离出现传送门的明洞6街,而是躲进了旁边的小路,似乎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很好奇他想要干什么,于是跟了上去。 「好了,应该没人看到吧…?」 青年躲在昏暗小巷的角落里,紧张地自言自语,神经质地环顾四周。 当然,其他人都在忙着逃命,哪有闲工夫去看昏暗的 backstreet。 『这小子要干嘛…?』 除了我。 因为我实际上和隐形人没什么区别,所以梦里的我误以为没有人看到他,放心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然后,他把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低声念叨着。 「…变身。」 一句让我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的、匪夷所思的自言自语。 『变身?什么鬼?』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言惊呆了,满脑子问号地盯着他的嘴。就在这时。 - 唰——! 一道耀眼夺目的蓝色光芒从梦里我的胸口迸发而出,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等等,这什么情况?」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茫然地注视着被光芒包裹的青年。 - 嗡嗡…! 梦里的我被蓝光笼罩,变成了蓝色的影子。 他原本健壮的肌肉线条逐渐变得纤细,身高也缩水到初中生左右。 短短的头发则像吃了金坷垃一样疯长,几乎垂到了骨盆附近。 原本整洁的衬衫长裤也变成了宽松的、棱角分明的轮廓,原本拿着便利店购物袋的右手,出现了一根长长的光之棒。 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不,与其说无法理解,不如说我的大脑拒绝理解。 它叫嚣着,这样的现实不可能存在。即使是在梦里,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现实。 然而,事与愿违。 - 嘶——…. 当照亮小巷的蓝色光芒完全消散时,我面前站着的,不再是之前的青年,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微微卷曲的柠檬黄色长发,湖水般湛蓝的眼睛,以及稚嫩却又冷峻的面容。 一个看起来像初中生的金发碧眼的白人少女,手握华丽的长剑,警惕地注视着巷子外。 除了她身上那套难以形容的古怪服装——类似迷你连衣裙的华丽礼服外加一套冰制盔甲——之外,她看起来就像布伦希尔德缩小了五六岁的样子。 『……不会吧。』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迷你布伦希尔德”就把便利店的购物袋放在地上,猛地一蹬地面,跳上了旁边的楼顶。 - 轰隆! 然后,她以地球人无法企及的超凡力量,在楼顶之间飞檐走壁,朝着传来怪兽咆哮的6街奔去。 她每腾空一次,身后都会留下一道由冰雪和雾气混合而成的尾迹,闪闪发光,煞是好看。 我像着了魔似的跟在她后面。 即使在梦里,我的超凡体能也依旧健在,而且我还能穿墙,所以追上那个少女并不难。 于是,我很快就来到了明洞6街,而我看到的景象是……。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只房屋般大小的怪兽挥舞着巨大的斧头,朝一辆被堵住、来不及逃走的公交车砍去, 「休想得逞!冰川之墙!」 而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女从天而降,挡在怪兽面前,筑起一道冰墙。 - 哐当! 怪兽的斧头砍在冰墙上,冰墙瞬间碎裂。 飞溅的碎片还没落地就化作点点光芒消散了。就像海市蜃楼,或者说,魔法。 「是魔法少女!魔法少女来了!」 「是冰原的布伦希尔德!」 被困在车门变形、无法打开的公交车里的人们劫后余生般地欢呼起来,他们高喊着我无比熟悉的名字。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兽的攻击被挡住,似乎激怒了它,它那张扭曲的脸变得更加狰狞,愤怒地咆哮着。 然而,挡住怪兽攻击的少女却丝毫没有畏惧,她自信地微笑着,将长剑指向怪兽。 然后,她挺起胸膛,用无比响亮的声音宣布了自己的身份。 「冰原的魔法少女,冰霜☆女武神布伦希尔德!降临——!」 我停止了思考。 思考还有什么意义?女骑士布伦希尔德变成了性别可变的魔法少女“冰霜☆女武神”,在明洞大战怪兽。 这种情况下,思考的人才是傻子。还是放空大脑,把这当成一个神经错乱的梦,看热闹就好。 这乱七八糟的世界,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现实。 EP28. 魔枪 (6) 自从从吸血鬼少女那里缴获了魔枪卡贝拉赫之后,我和芙蕾德就成了队伍里开路先锋的担当。 「不用那玩意儿我会饿……」 因为这位吸血鬼妹子,在赤手空拳和怪物战斗了两次之后,就无限期地宣布罢工了。 对于一个被囚禁了数百年、饱受失血折磨的吸血鬼来说,我喂给她的血顶多也就够润润嘴唇。 这点血虽然能暂时缓解她的饥饿感,但还不足以让她在没有魔枪卡贝拉赫的辅助下进行流畅的战斗。 「……好吧,辛苦你了。到妈妈身后休息吧。」 「嗯……」 我只能表示理解。 她摆出一副工业革命时期童工的苦瓜脸,说再打下去就要饿扁了。我总不能无视她的抗议,强迫她继续劳动吧? 万一她因为吸血冲动而暴走怎么办? 你想想,有什么比给了又拿走更让人火大的?好不容易再次尝到鲜血甜美的吸血鬼,还能保持理智克制自己的冲动吗? 我觉得悬。 虽然不真的把她饿一顿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也没必要为了验证这个而冒不必要的风险。 既然她说吃不饱要休息,那就让她休息好了,这才是上策。 当然,如果她把卡贝拉赫还给我,我就能毫无顾虑地把她当成主力使唤……我疯了吗?好不容易到手的武器怎么可能还回去?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选项。 所以到头来,我和芙蕾德只能亲自上阵开路。 「哈啊啊啊!」 ……嘛,其实也没多难。 这些怪物不都是我们下到最底层时已经杀了好多遍的家伙吗?而且数量还比那时候少了很多。 虽然当时的四人小队现在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但除了治疗只能依靠药水之外,说实话现在反而更轻松了。 能够自由使用的圣剑带来的战力提升,足以弥补牧师和弓箭手缺席的空缺,甚至还有富余。 就连之前在四层,因为没有合适的应对方法,只能依靠神圣屏障硬着头皮强闯的史莱姆,现在也能用圣剑的剑气远程轻松解决了。 虽然之前和他们组队也不能说是帮倒忙,但事实证明,和无法看到圣剑的人组队,确实存在着明显的局限性。 想要继续深入探索,我得尽快洗刷冤屈,找到之前计划好的人选,组建一支正式的队伍才行。 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觉得遥遥无期就只顾着埋头训练和完成任务了。 ◆◆ 「喂,吸血鬼。你叫什么名字?」 在快速返回的路上,我们一边屠杀着零星偷袭的怪物,芙蕾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询问吸血鬼少女的名字。 其实是我让她问的。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她的名字,看看她是不是原作里出现过的人物。 虽然她现在精神错乱,出现类似幼儿退化的症状,说不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但这种可能性看起来很低。 按理说,连自己武器的名字都记得,总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所以我觉得问了应该会有答案……但让我直接问又不太合适,这问题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自称是妈妈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名字?我一问,肯定又会被她来一句“你不是妈妈……”。 所以我才偷偷拜托芙蕾德,让她找个机会帮我打探一下吸血鬼的名字。 「你总该有个名字吧?告诉我。总不能一直叫你『你啊』、『吸血鬼啊』的吧?」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而且语气还那么冲,简直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我,我的名字……?」 吸血鬼少女虽然因为芙蕾德的语气皱起了眉头,但还是乖乖地回答了这个略显无礼的问题。 「……艾蕾德拉。艾蕾德拉·克洛伊内。」 艾蕾德拉·克洛伊内。不愧是活了很久的魔族,名字还挺有古风韵味的。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的词源,但光听读音就感觉很符合她那仿佛是从老旧肖像画里走出来的外貌。 总之,我终于知道了这个吸血鬼的名字。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完全没听过这名字。」 虽然如果不是我认识的名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但还是有点小失望。 当然,我并不是把原作里所有角色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主角和重要反派之类的我还能记住,那些一闪而过的龙套角色的名字,我怎么可能会全都记得? 全都记住的话,那才真是有病。 估计原作的作者自己都把那些家伙的名字忘光了吧? 当然,如果原作的作者就是把我扔到这个鬼地方的罪魁祸首……那情况可能就有点不一样了。 能把现代人扔到这种地方的家伙,不管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人类,所以记忆力可能也完全不在一个次元。 ……总之,至少我从来没读过也没听过“艾蕾德拉·克洛伊内”这个名字。 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名字,却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但还是有点可惜。 「艾蕾德拉·克,什么来着……?也太长了吧,干脆叫你艾蕾好了?」 而打听到名字的芙蕾德,似乎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抱任何期望,只是带着一副“这怪物名字还挺花里胡哨的”的表情嗤笑了一声。 「不行。那是妈妈的专属称呼。」 吸血鬼少女——艾蕾德拉摇了摇头,果断地拒绝了。她说艾蕾这个昵称只有她妈妈才能叫。 「意思就是我可以叫她艾蕾咯。」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机会叫她的名字,但总之以后需要叫她名字的时候就叫艾蕾好了。 ◆◆ 我们只花了一个下午就走完了来时花了几天才走完的路,终于回到了位于洞穴里的地牢入口。 我和芙蕾德,还有艾蕾德拉,我们三个都出来了。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地牢里的怪物之所以待在地牢里,不是因为它们出不去,而是因为它们被训练成在地牢遇到紧急情况时负责守卫。 中层地牢和下层地牢都是因为空间术式暴走而被转移到地表附近的,所以正好符合这种紧急情况。 因此,这些地牢里的怪物通常都会乖乖地待在地牢里,专注于击退入侵者…… 「但如果它们因为狂暴而连训练都忘了,或者它们根本就没有留在地牢里守卫的理由,那它们随时都可能跑出来。」 艾蕾德拉显然属于后者。 她原本就是个被关在地牢里的囚犯,根本就不是什么守卫,所以毫不犹豫地跑出来才是正常的。 就像那些被派来入侵地面,而不是守卫地牢的深层地牢怪物一样,它们一有机会就会试图冲出地牢。 「……不,比起她来,那些家伙还算好的。至少它们还会被挡住。」 虽然深层地牢的怪物满脑子想的都是入侵地面,但比起这个吸血鬼,它们还算好的。 因为它们仍然执着于已经被发现的入侵路线,所以各国可以把最精锐的部队部署在那里,阻止它们上来。 王室正规军和王国骑士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御深层地牢。 他们会下到补给能够维持的极限位置,在那里建立防线,抵御不断来袭的魔族和怪物大军。 除了维持最低限度治安的部队和王族近卫队之外,各国的主要战力基本上都集中在那里。 我的母亲,贝洛伦卿,如果她没有退休的话,现在应该也还在那里。在血流成河的人魔战场的最前线。 ……扯远了,总之,只要王国军的防线还在,深层地牢的怪物就不可能到达地面。 但这个吸血鬼呢? 她拥有堪比那些怪物的战斗力,却又被关在中层地牢而不是深层地牢,所以她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地面。 说白了,要不是这怪物一口一个妈妈地跟着我,我现在就相当于犯下了滔天大罪。 我偷偷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足以匹敌高阶骑士的强大怪物偷渡到了地面。 万一,这个吸血鬼恢复了神智和力量,开始在王国各地肆虐…… 「那这个国家就完蛋了吧……?」 赫尔沃尔因为这一个怪物而灭亡也不是不可能。 她甚至不需要独自对抗整个王国,只要专门挑防守薄弱的地方下手,进行屠杀之后逃之夭夭,对王国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就拿现代韩国来说吧。只要首尔被核弹炸平,其他地区也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崩溃。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需要杀死所有国民,只要摧毁几座城市,对王国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因为大量人口死亡带来的冲击会像瘟疫一样席卷整个王国。 所以,对王国来说,必须在她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杀死她……但这谈何容易? 找到数万大军的踪迹很容易,但要追踪一个能够独自杀死数万人的强者,却是难如登天。 当然,除非这个怪物的真正实力达到了什么龙族级别,否则只要用陷阱把她引诱出来,再派出王国第一剑士或者多名高阶骑士,应该还是能把她杀死的…… 「但这只是纸上谈兵。把这么多的战力从前线调走,深层地牢的防线要怎么维持?」 这样做反而可能会让情况更糟。 如果深层地牢的魔族趁着战力空虚的时机发动攻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可能会被突破,甚至崩溃。 到那时,就不是一个魔族——也就是这个吸血鬼的问题了,而是整个人类灭亡的序曲。 从深层地牢里蜂拥而出的魔族和怪物会席卷整个王国,摧毁一切。 「……」 简而言之,稍微夸张一点说,现在人类的未来就扛在我的肩上。 因为是我把这个可能引发灾难的怪物从沉睡中唤醒,并带到了这里。 ……唉,真是世事难料。 我只是想去探索一下中层地牢,结果同行的队员全军覆没,我的肩上还担负着可能决定王国命运的重任。 ……哈,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我只是去探索中层地牢而已,结果同伴全灭,我还得为一个可能决定王国命运的事件负责。 活着真不容易啊。 EP28. 魔枪 (7) 好吧,让我们稍微整理一下思绪。 原本以为凭借我们的实力可以轻松攻略的全新多层地牢,虽然可能有点棘手。 然而,那里却是一个疯狂的废柴魔族研究员,模仿弗兰肯斯坦博士进行实验,最终死在那里的魔窟。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人都被那家伙制造的怪物杀死了。 对于把支部所有战力都投入到这个地牢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对于梦想着和儿时亲密的邻家哥哥发展逆养成纯爱的阿丽娜,以及亲手造成阿丽娜死亡的里德来说,这也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嗯,不过好歹我们也帮他们报了仇,如果他们在阴间看着的话,应该多少能释怀一些吧。 让我们队伍损失惨重的罪魁祸首——多普尔冈格,已经被我和芙蕾德彻底灭绝了,那些水晶怪物也在我们来来回回的清剿中几乎全军覆没。 总之,最后活下来的我和芙蕾德终于到达了地牢的最底层,把那里翻了个底朝天,搜刮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后回到了地面。 「妈妈……?你怎么了?」 问题不在于我们带回了地牢的宝物,而在于我们带回了一个魔物。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魔物,而是一个万一失控,就能把整个国家都毁灭掉的家伙,就像保险装置失灵的核武器一样。 「嗯,没事。」 轻轻地拉着我的衣角,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我的吸血鬼少女——凶瘴艾蕾德拉。 即使处于饿得随时都可能昏倒的饥饿状态,这个实力比我和芙蕾德加起来还要强大的吸血鬼,似乎因为长时间的失血导致了幼年退化,竟然把我错认成了她的母亲。 就像刚出生的小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成父母一样。 如果我否认的话,她很可能会立刻翻脸攻击我,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扮演她母亲的角色。 圣母玛利亚虽然是圣灵感孕,但好歹也亲自生下了孩子,而我这个连孩子都没怀过的处女,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孩子的妈,真是…… 当然,托她的福,我得到了一把普通冒险家一辈子都用不完的好武器……但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 「走吧,我们出去。如果动作快一点的话,今天说不定还能睡在柔软的床上呢。」 「真的吗?艾蕾要和妈妈一起睡!」 「…好,一起睡。」 我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温柔地抚摸着艾蕾德拉蓬松的铂金色头发,强颜欢笑。 虽然到这里为止一切还算顺利,但我无法保证接下来的事情也能按计划进行。 所以我必须尽我所能地安抚这个怪物。 让这个怪物直到最后一刻都意识不到,她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让她在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迎来虚无的终结。 「……」 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样做。恰恰相反。 是因为她那如同天真无邪的少女般的外表,还是因为她像对待真正的母亲一样对我亲昵? 想到要欺骗和玩弄这个怪物,最终将她杀死,我的胸口就隐隐作痛。 就像在我内心的良知上,狠狠地扎进了一根尖锐的冰锥。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就算良心不安,也不能就此罢手。 虽然我把她带到地面上是为了自保,但这家伙既然已经来到了地面,我就有责任处理好这个烂摊子。 责任。没错,就是责任。 一直以来,我都在为自己被扣上的各种污名辩解,说是冤枉的或是正当防卫,以此来维护自己的清白,但这次我却无法这样做。 如果放任这个怪物自由行动,最终导致数万人的死亡,那我才真正会沦为“背叛的骑士”。 「…走吧,艾蕾。」 因此,我温柔而残忍地拉起了叫我妈妈的怪物的手。 黑暗潮湿的洞穴尽头。在那光芒的彼岸,等待着我们的是吸血鬼的死亡。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我们的肩头。 或许是因为在洞穴里待久了,这阳光对我来说太过刺眼,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同时紧紧地握住我掌心里的小手。 想着马上就能听到少女燃烧时的惨叫。 然后。 ◆◆ 「……」 「……」 「……啊?」 令人惊讶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耀眼的阳光。北部特有的凉爽空气。寂静无声的森林。 与我悲壮的决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预想中的惨叫和火焰根本没有出现。 重见天日的这个世界,平静得仿佛对我们漠不关心。 「妈妈?」 艾蕾德拉像是在问我怎么了,一脸平静地抬头看着我。别说燃烧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唉。」 一直紧张地握着圣剑剑柄的芙蕾德叹了口气,捂住了额头。 那副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的表情,我估计自己也差不多。 「不是吧……这也太过分了吧?」 哈,真是要疯了。 虽然我知道事情有可能变成这样,但我一直刻意回避,认为这是最糟糕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不仅仅是吸血鬼,还是个日行者?这怎么可能?」 偏偏就是这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日行者> 这是一个超级稀有的特性,可以让吸血鬼免疫日光,而不像其他吸血鬼那样,一接触到阳光就会像我的股票走势图一样瞬间蒸发。 艾蕾德拉无疑拥有这个特性。虽然亲眼所见,但我还是难以置信。 吸血鬼拥有日行者特性的概率几乎只有几千分之一。 谁能想到我会这么倒霉,正好撞上这微乎其微的概率呢? 我现在就算冲到神殿,怒斥女神雕像,质问它是不是在玩弄我的命运,然后把雕像砸个稀巴烂,也不会有人说我有罪。 面对这奇迹般的厄运,我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已经收起圣剑的芙蕾德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道: 「那个……希尔德,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我哪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 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说实话,我本来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太阳神身上了,结果那家伙刚刚背叛了我。 一开始就不该抱有期待。 我怨恨地瞪着耀眼的正午的太阳,在心里对着那个厚颜无耻的背叛者破口大骂。 ◆◆ 几个小时后。 在被我连续6个小时的谩骂和指责轰炸后,背叛者终于受不了了,偷偷摸摸地溜到了地平线以下。 「唉……最终还是来了。」 我们离开了白雪皑皑的森林,来到了最近的村庄。 身边还带着一个无法预测会做出什么事情的灾难级吸血鬼。这感觉就像带着生化武器进了人类居住区。 「那……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谁知道呢。」 芙蕾德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的不安。虽然我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但内心深处也无法消除这种不安。 …但又能怎么样呢?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只能默默承受。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是吗……?」 「也只能这样了……」 总之,先带着这个怪物走吧。 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和犹豫之后,好不容易才做出的决定。 不,说是决定也不太准确吧?实际上,我也没有其他选择。 就算守在地牢门口,怨恨地盯着太阳,那家伙也不可能突然回心转意,用圣光把艾蕾德拉烧死。 所以我只能接受这个无解的局面,放弃失败的最佳方案,选择一个充满不安的次优方案。 继续扮演这个吸血鬼的母亲和喂饭保姆,并严密监视和控制她,防止她袭击其他人。 这只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做出这个决定后,我带着这个吸血鬼来到了地面,第一个到达的村庄就是这里。 一个拥有两家还算不错的旅馆和一个像样商业街的,规模相当大的村庄。 从敞开的餐馆里飘来烤香肠和炖菜的香味,用泥土夯实的街道上挤满了正在考虑晚餐吃什么的人们。 一个适度热闹、适度喧嚣的,再普通不过的开阔地带村庄景象。 「哇!村庄!是村庄!」 也许是因为几百年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艾蕾德拉兴奋地张开双臂,像个孩子一样欢快地笑着,蹦蹦跳跳。 她高兴得像个花样滑冰运动员一样,不停地旋转。 转得可真欢啊。我都要疯了。 「我们艾蕾,好久没来村庄了,很开心吧?」 「嗯!我喜欢这里,妈妈!」 我还是继续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只要她还把我当成她的母亲,这个怪物就会听我的话,或者至少会保护我。 「是吗?你喜欢这里什么?」 「好多吃的!」 …她说的是餐馆吧?是餐馆吧? 艾蕾德拉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偷偷咽口水。她那副像进了游乐园的小孩一样的表情,反而更让我毛骨悚然。 如果艾蕾德拉说的“吃的”是指餐馆里或摊位上摆放的食物,那就万事大吉了。但以吸血鬼的思维方式来看,恐怕不是这样的。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乱吃东西,知道吗?」 我冒出一身冷汗,紧紧地抓住了艾蕾德拉的手。 为了防止艾蕾德拉一时兴起,咬住村民的脖子“尝一口”。 不仅是我,还有芙蕾德以及其他许多人的性命,都系于我的一言一行。我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哈哈,这位是你的妹妹吗?这孩子真可爱。」 完全不了解我心情的村民们,每次看到我和艾蕾德拉手牵着手走过,都会像看到侄女/侄子的叔叔一样,笑着对我们说些祝福的话。 「她不是我姐姐!她是妈妈,我的妈妈!」 「……啊?」 每当艾蕾德拉纠正他们,说我不是她姐姐,而是她妈妈的时候,那些笑容就会立刻变成一脸懵逼。 「不是,妈妈……?」 他们带着疑惑的眼神,来回打量着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我,和外表只有十五岁左右的艾蕾德拉。 由于艾蕾德拉过于活泼,我的头盔的识别干扰效果早就失效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 「天哪……」 面对他们眼中“你到底几岁生的孩子”的震惊,我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深深地低着头。 「唉……」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感激我的头盔上有面罩。真的。 EP29. 妈妈的角色 (1) 镇上有两家旅店,找个住处倒是不难。 一家是廉价旅店,常年被粗鲁的底层冒险者们占据;另一家则是高档旅店,专为满足有钱旅客的炫耀心理而设。 我选择了贵的。 又不是缺钱,没必要委屈自己去住治安差的地方。 危险的不是我们,是其他人。 三个女人,还是三个漂亮女人走进那种低级旅店,十有八九会招来地痞流氓的骚扰。 真要碰上那种情况,除了把他们打死打残之外别无选择。可一旦见了血,艾蕾德拉就会把这里当成自助餐厅,开始她那停不下来的“进食”。 要是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整个镇子的冒险者和士兵都会变成我们的敌人。估计一个小时后,他们就都会变成尸体。 为了避免这种惨剧发生,即使多花点钱,也要找个不会惹麻烦的地方住下。 所谓的“多花点钱”,也不过是一晚的住宿费。比起我全盛时期置办装备的钱,这根本不算什么。 ◆◆ 这家旅店比我想象中干净整洁得多,甚至可以说是精致。大概是因为住宿费贵,所以管理到位吧。 墙壁粉刷得干干净净,天花板上连一根蜘蛛网都没有,地板也像是不停地有人打扫,一尘不染。 「哇…!地板亮晶晶的!墙壁也是!」 「是啊,真干净。芙蕾德,你也觉得吧?」 「…嗯,是,干净总归是好的…?」 在这个世界,一家旅店能干净到这种程度,简直不可思议。我甚至怀疑老板是不是有洁癖。在地球的现代社会倒也罢了…… 「欢迎光临!」 女招待员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看得出她也经过精心的打扮。 她的衣服像是刚洗过一样,一尘不染;锁骨下方更是波涛汹涌,堪比两个大西瓜;脸蛋也比一般小镇旅店的女招待漂亮得多。 我不知道老板是谁,但他的生意头脑肯定不错。 对来这儿的男顾客来说,这简直是视觉盛宴,估计连昂贵的酒水和住宿费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对“西瓜”杀伤力十足,简直就是为了掏空男人钱包而生的致命武器。 当然,对我来说,它们只是大得有点奇怪的肉块,没有任何吸引力。至于那张漂亮脸蛋,我也只是觉得“还不错”而已。 再漂亮,也不过是小镇水平。天天看着芙蕾德的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庸脂俗粉。 不,芙蕾德的例子都不用举。 坦白说,就算是我自己,也有自信比这个女招待漂亮得多。 至于锁骨下方嘛……嗯,如果我脱掉盔甲,深吸一口气,应该也能达到差不多的规模吧? 我个子比她高,钱比她多,真要打起来,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撂倒。所以,不管怎么比,都是我赢。 「…等等,我在想什么啊?赢了又怎么样?」 正要露出胜利的微笑,我突然回过神来,不禁打了个哆嗦。 冷静下来想想,我刚才的念头真是荒谬至极。 我赢了旅店女招待的外貌比拼又能怎样?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看来,我真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因为惊险刺激的地下城探险让我身心俱疲?还是因为身边随时可能爆炸的“日行者”核弹让我精神紧绷? 总之,我的精神状态似乎快到极限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和胡言乱语,几乎要脱口而出。 ……这么说来,我倒是有点自知之明了。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休息。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换句话说,我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来修复我千疮百孔的精神世界。 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我希望自己能睡得像昏过去一样沉。 「几位客人?需要什么样的房间―」 「三人。有带浴室的三人间吗?」 我语气略显急切地问女招待。 「三人间…? 呃,我们有双人间和四人间……」 「那就双人间吧。」 四人间就没必要了。 我们又不是四个壮汉,就一个女人加两个小女孩,要那么大的房间干嘛?纯属浪费空间。 而且,怎么看那都是这家旅店最贵的房间。 “不差钱”和“乱花钱”是两码事。 我又不是什么财阀千金,也不是什么北方大公的独生女反派,干嘛要铺张浪费? 不懂得区分必要开支和非必要开支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迟早会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然后跳莱茵河……啊不是,是成为莱茵河的永久潜水员。 说到河,我突然想起来,吸血鬼不是怕流水吗?传说他们掉进流动的水里就会灰飞烟灭……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不过这是我穿越前在地球上听说的,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弱点。 「…要不要找个机会把她扔进莱茵河试试?」 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试试吧。 就算她没死,一脸疑惑地从水里冒出来问我干什么,我也能用“想和你一起游泳”之类的借口蒙混过关。 ◆◆ 我用女招待给的钥匙打开了二楼角落里的一扇木门,走进了房间。 房间比我想象中小一点,但五脏俱全,而且非常干净,我很满意。 床也足够大,两个成年人睡绰绰有余。而且铺的不是廉价的稻草垫子和破毛毯,而是货真价实的棉被。 「嗯嗯,这床睡起来肯定很舒服。看来选这家旅店是正确的选择。」 反正只是睡一晚就走,床舒服就足够了。 这住宿费花得值。 「妈妈!这床好软!像云朵一样!」 「艾蕾,上床之前要先洗澡换衣服。」 艾蕾德拉先是用手在床上戳来戳去,然后干脆整个人扑了上去。我赶紧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干净的床,弄脏了多可惜啊?来,来,快起来。我们先去洗洗。」 「嗯!知道了妈妈!洗完再躺!」 艾蕾德拉点点头,开始脱衣服。 她身上的衣服其实就是一件破破烂烂的拘束服,外面裹着芙蕾德的备用斗篷。 芙蕾德也同意这么做。与其说是她好心,不如说是因为我把自己的斗篷给了芙蕾德。 那件斗篷对芙蕾德来说有点大,下摆都拖到地上了。但她似乎很喜欢,一直小心翼翼地提着斗篷下摆。 艾蕾德拉显然更想要我的斗篷,之前还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芙蕾德…… ——这是我的。你穿那个。 ——小气鬼! ——小气鬼的是你吧。虽然你大概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芙蕾德以一种能把魔王一刀两断的坚决态度,捍卫了我的斗篷的所有权。 这大概就是勇者的大无畏精神吧。不过要是真打起来,遭殃的可是我们啊,真是勇敢过头了。 好在艾蕾德拉乖乖放弃了我的斗篷,才没有引发更大的冲突。 总之,脱掉脏兮兮的斗篷和拘束服后,艾蕾德拉露出了因为失血而瘦骨嶙峋的身体,抬头看着我,一言不发地歪着头。 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怎么还不脱?当然,这可不是什么带有挑逗意味的眼神,而是纯粹的疑惑。 我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她是想和我一起洗——不,是想让我帮她洗吧…?」 因为婴儿退行,艾蕾德拉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小孩子,所以想和父母一起洗澡是很正常的。 「…没办法。」 说实话,我实在是不想这么做,但我也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与其放任一个喝杯茶的功夫就能屠光整家旅店的吸血鬼离开我的视线,还不如帮她洗个澡。 如果这个吸血鬼是男的,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但她现在好歹是个萝莉,心理负担没那么重。 你说她本来是男的,所以应该和男的在一起更自在? 得了吧,这话也就刚穿越那会儿能信,现在谁还信啊。 我当“下层民屠夫”的时候,一个人洗澡时被袭击的次数不下五次,现在怎么可能还觉得和男人一起洗澡更自在? 要一起洗澡,当然还是和女人一起洗更安全。 一开始我也觉得有点尴尬,甚至还有点罪恶感。但和芙蕾德一起洗过那么多次澡之后,我已经习惯了。 现在就算我走进女澡堂,估计心跳都不会加速一下。 这算不算是一种成长呢?至少我用这具身体生活时,少了一件不方便的事。 我当冒险者的时候,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总是硬着头皮一个人洗。要是碰上不得不和别人一起洗的情况,就会很不自在。 但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和其他女人一起洗澡,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也能坦然处之了。 就像现在这样。 EP29. 妈妈的角色 (2) 给退化成幼儿的吸血鬼艾蕾德拉洗澡十分轻松。 帮听话的小屁孩洗澡有什么难的?比起这个,劝说也想一起洗澡的芙蕾德反而更费劲。 虽然一起洗也没什么,但现实条件不允许。浴室空间有限,容纳三个人略显拥挤。 跟躺着不动的床不一样,洗澡得活动手脚。就算芙蕾德和艾蕾德拉身材娇小,三个人挤在一起也肯定很不方便。 「抱歉,芙蕾德。就算我想,这地方也太窄了。」 所以我只能请求芙蕾德的谅解。 我已经累得够呛了,睡前再在狭小的浴室里挤来挤去,我可不想遭这份罪。 「呜……!」 芙蕾德鼓着腮帮子,小声嘟囔着,似乎满肚子牢骚。但她撅着嘴,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说法。 「啊,还有,那个……真的很不好意思,能帮我个忙吗……?」 「……帮忙?」 「我洗澡的时候,能随便买一两套童装回来吗?总不能让她一直穿着这身破烂吧。」 我趁热打铁,又提了个请求:在她俩洗澡的时候,出去买几套儿童常服。 这很有必要。 用破烂的拘束服当外套,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如果要带着艾蕾德拉,首先得让她穿得像样点才行。 不管她是怪物还是什么,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无害的小女孩。 她甚至还叫我妈妈,我却让她穿着破破烂烂的拘束服? 那样的话,什么认知干扰都没用了。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会盯着我们看。 「……给那家伙买衣服?还要我去?」 芙蕾德一脸嫌弃,表情就像是被弟弟抢了未婚妻的长子。 也对,谁会愿意为了一个讨厌的吸血鬼丫头,独自一人出去跑腿呢? 我能理解她的反应,换我也一样。 「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可是除了你,我也没别人可以拜托了。就帮帮忙吧,好吗?可以吗?」 为了安抚芙蕾德,我轻轻吻了她的脸颊,用近乎撒娇的语气再次请求。 「……只,只有这一次!」 芙蕾德捂着脸颊,红着脸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我现在身心俱疲,芙蕾德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可爱了好几倍。 可爱到我本该道谢,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就像之前说的,浴室虽然有点小,但设施还不错。 严丝合缝的石地板,用来排水的排水沟,还有放着香草和花瓣的石砌浴缸。 烧水准备热水似乎很麻烦,所以浴缸里的水有点凉。不过对这个村子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设施了。 不,说实话,就算在城里,有这种浴室的旅馆也不多见。 公共浴室本来就是专门用来洗澡的,所以热水、水管、肥皂一应俱全。但旅馆嘛,能睡觉就行,所以在这方面不太讲究。 单单是有浴室,这家旅馆就能排进前40%。 如果有独立浴室而不是公用浴室,那就能算得上高级旅馆了。而这家旅馆的设施,甚至可以冲击前10%。 如果还能提供热水?那就妥妥是前5%的顶级旅馆了。 那种旅馆本来就不是给普通流浪汉住的,而是为富商、贵族,或者长期居住的顶级冒险家准备的。 这家旅馆没有热水,所以还达不到那个级别,但也算是仅次于顶级的那种了。 多花点钱找个好地方住下,真是明智的选择。 我满意地笑了笑,脱下棉衣挂在浴室一角的衣架上。 盔甲直接脱在浴室外面了,但里面的棉衣和内衣也得顺便洗洗。 用洗澡水洗衣服应该没人会说什么吧。地板上有排水沟,楼下也不会被淹。 「呼……」 我把内衣也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这时,一起进来的艾蕾德拉看着我,一脸崇拜地张大了嘴。 「妈妈,好漂亮……」 是啊,布伦希尔德的身材确实很棒。 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胸说这种话,还是让我有点想戳瞎她的眼睛。 「来,艾蕾,我们先洗洗吧。有点凉,你能忍住吗?」 「嗯!」 艾蕾德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也是,她本来就是不死族,应该不会怕冷吧? 「真乖。」 我用勺子舀起满满一勺洗澡水,浇在艾蕾德拉的头上,仔仔细细地给她搓洗身体。 如果是我们专用的浴缸,进去洗也没关系。但芙蕾德之后也要用,不能把洗澡水弄得太脏。 「嘻嘻嘻……!妈妈,痒,痒啊!」 艾蕾德拉笑着喊痒,但还是乖乖地任我摆布。 或许是因为我毫无杀气,她觉得没必要反抗吧。这让我很省事。不过,她身上沾满了灰尘,所以洗了很久。 「好了。你去浴缸里玩吧。妈妈也要洗一下。」 「嗯!」 艾蕾德拉扑通一声跳进浴缸里,开始玩水。 我警惕地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清洗自己风餐露宿和战斗后弄脏的身体,然后把衣服也洗干净拧干,重新挂好。 「站起来一下。妈妈也要进去。」 然后,我泡进散发着香气的洗澡水里,靠着浴缸壁,伸直双腿。 「呼……」 要是热水就更好了,不过这样也不错。感觉就像在溪谷里游泳一样,身体轻飘飘的。 我的身体对寒冷不太敏感,所以这水对我来说其实跟温水差不多。 感觉只要稍微放松一下,就会立刻睡着。 「妈妈,妈妈!你看!水枪!」 「咳咳。」 要不是艾蕾德拉把水捧在手里,滋滋地往我脸上喷,我可能真的睡着了。 「哎呀,水进鼻子了。又不能把她按进水里……」 真想把她按进水里泡个一两个小时,但她肯定死不了,所以我还是放弃了。 万一她觉得好玩,照着我的样子做,吃亏的还是我。 自作孽不可活,我可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反过来被她用水刑伺候。 ◆◆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 「希尔德,我回来了。没事吧?」 出去给艾蕾德拉买衣服的芙蕾德回来了,她在敲浴室的门。 「嗯。谢谢,我马上出去。」 我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和艾蕾德拉一起走出浴缸,擦干身上的水,把洗好的衣服挂在墙上…… 「啊。」 我正要重新穿上衣服,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得不停下。因为我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一件都没干。」 没错。 刚洗完的衣服怎么可能马上就能穿? 虽然我用手把水拧干了,但我的手又不是烘干机,湿透的衣服怎么可能干得了? 在家里,我可以换别的衣服,但这里又不是我家,哪来的别的衣服? 如果我打算洗衣服,就应该事先准备好换洗的衣服,但我太累了,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 唉,没办法了。 我总不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散发着没干透的抹布味到处走吧。我只有一个选择。 ——砰。 我鼓起勇气,猛地推开浴室的门。一丝不挂的我,就这样赤裸裸地出现在芙蕾德面前。 仔细想想,现在害羞也太可笑了。 我们一起洗过澡的次数都超过十次了,比这更羞耻的事情都做过,不是吗? 「啊,啊啊啊?!希尔德?你,你怎么这副样子……!」 ……看来不是。 芙蕾德吓得脸涨得通红,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轻轻一碰鼻子就会流血一样。 「呃,那,那个,都这时候了,你干嘛还这么惊讶……?」 她的反应太激烈了,搞得我更慌了。虽然我心里觉得没啥好害羞的,但我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挡住了胸部和下体。 「等等,我干嘛突然这么害羞……!」 我的脸颊发烫,肩膀蜷缩,大腿也不自觉地并拢。我的身体和思想……不,我的理智和情感脱节了。 「希尔德,衣服!快穿上衣服!就算在房间里也不能这样……!」 「……我没衣服穿啊!」 「怎么会没衣服穿?」 是啊,怎么会没衣服穿呢? 「那,那套衣服我全洗了,忘了留一件……」 「……你是笨蛋吗,真的?!」 芙蕾德一脸无语地吼了我一句,一把抓起床上的被子,像披风一样裹在我身上。 「先披着这个!」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你们俩在干嘛?」 目睹了这一切的艾蕾德拉歪着头,一脸不解地问道。 「啊哈哈……」 是啊,我们这是在演哪一出啊?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EP29. 妈妈的角色 (3) 「给你,穿上这个。」 过了一会儿,芙蕾德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套新衣服,不由分说地递给我,让我穿上。 「啊,好的,谢谢。我会穿的。」 接过衣服一看,芙蕾德的喜好暴露无遗,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丫头……不过睡觉的时候应该挺舒服的。也仅限于睡觉的时候。」 一件薄如蝉翼、几乎能透出肌肤的纯白睡袍。 穿上之后,坦白说,比不穿还诱惑,感觉除了卧室,其他地方根本没法穿出去。 嘛,明天我平时穿的棉甲就能干了,所以现在只需要睡衣,她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再买外出服了吧。 「怎么样,好看吗?」 我扭了扭腰和腿,摆了个模特般的姿势,坏笑着。 「噗,咳咳!嗯,很合身,挺好看的。」 芙蕾德红着脸点点头,可爱地轻咳了几声。这副像是对家教老师动了心的初中生的青涩反应,看着真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要论赏心悦目,现在我的样子恐怕无人能及吧。 「你没买内衣吗?」 芙蕾德只给了我这一件睡袍,平时被内衣遮住的地方现在都露出来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暴露在外,毕竟有睡袍遮着…… 「……这也能叫遮着吗?」 这衣服本身就紧贴着皮肤,还几乎是半透明的,所以身体曲线和肤色什么的都透过布料显露出来。 「啊,对了,这么说来……!我,我给忘了!我现在就去买!」 「不用了,没关系。这样就够了。」 芙蕾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慌慌张张地又要出去,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我身边,阻止了她。 跑腿一次就够了。我又不是在训练什么杂种狗,让人家一个还没洗澡的小姑娘跑两趟,我实在于心不忍。 「话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啊。」 于是我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指的是芙蕾德和我的睡衣一起买回来的那个布包,问她里面装的是什么。 从气味来看,肯定是吃的…… 「啊,这个吗?」 芙蕾德把布包放在房间角落的桌子上,解开包装,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想了想,你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吧?所以我买了点夜宵。」 涂抹了盐和胡椒粉、烤得金黄的香肠;用同样方法烹饪的整只烤鸡,还有一只涂了辣酱的烤鸡。 除此之外,还有烤洋葱和热气腾腾的汤。 「……这不是烤鸡吗?」 除了不是按部位分开烤的,而是整只烤制以外,看起来和原来世界的烤鸡一模一样。 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真是美味的夜宵啊。 「希尔德也饿了吧?一起吃吧。」 「芙蕾德我爱你!」 我紧紧地抱住芙蕾德,开心地笑了。 因为我的事,她不得不跑了两趟,但她非但没有生气,还惦记着我饿肚子,特意买了这么丰盛的晚餐。芙蕾德该不会是天使吧? 我真是感动得五体投地。 「啊,那,那个……!嗯!我也爱你!」 芙蕾德被我突如其来的撒娇吓了一跳,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拼命点头。 像个不小心碰坏了的机器人,真是太好笑了。 ◆◆ 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夜宵。看着我们吃东西的艾蕾德拉也缠着我们要吃的。 虽然我有点担心能不能给吸血鬼吃人类的食物,但没想到她吃得还挺香的。 不过,这似乎并不能缓解吸血鬼特有的饥饿感,吃完之后她还得另外喝血。 我本来想像上次一样给她我的血,但芙蕾德似乎不太乐意,说没必要总是这样,然后就贡献了自己的血。 虽然意义不大。 「呕……!」 艾蕾德拉尝了芙蕾德的血后,像个误食了腐烂鱼的小孩一样干呕起来,把喝下去的血全吐了出来。 「……啊?你怎么了?」 吸血鬼也有口味偏好吗?她这反应,就像是被妓女强上的独角兽人一样,看得我比她还震惊。 「呜…….」 艾蕾德拉用袖子擦了擦顺着下巴流下来的血,一脸委屈。 「这东西不好喝,一股厕所味……!」 「厕,厕所?!你说什么呢!」 艾蕾德拉竟然说芙蕾德的血和厕所里的水一个味儿。 瞬间变成人形厕所的芙蕾德勃然大怒,反驳说自己才不是厕所。看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出圣剑砍人了。 「冷静点,芙蕾德。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 「可是她说我的血是厕所味儿的!我好心好意给她血喝,结果……!」 我怕她们真的打起来,赶紧劝架,芙蕾德却一脸委屈地问我为什么只说她。 「嗯……这话确实有点过分。」 我也能理解芙蕾德的心情。如果有人说我的血一股尿骚味,我也会不爽的。 「那个……芙蕾德,你的血比较『特殊』吧?」 「……特殊?」 「对啊。你可是『那个』啊。魔族的口味肯定不一样。」 勇者。 被女神艾莉安内尔赐予“勇者刻印”的祝福,肩负着消灭魔族和魔王的使命,被各国视为下一代战略武器的天才们。 当然,真正以讨伐魔王为己任的勇者少之又少,芙蕾德也一直表现得像完全放弃了勇者身份一样…… 「但勇者就是勇者。」 勇者刻印一旦赐下,除非本人死亡或堕落成魔族,否则不会消失。 只要勇者刻印还在,就算她放弃了女神赋予的责任,她也依然是四大勇者之一。 换句话说,芙蕾德的血是勇者的血,是消灭魔族的武器的一部分。 而吸血鬼是八大魔族之一,属于高阶不死族。 对艾蕾德拉来说,芙蕾德的血不是解渴的甘露,而是喝下去就会损害身体的毒药吧? 艾蕾德拉像吃到什么恶心东西一样作呕的反应,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呃……嗯,也许吧……?」 「所以别生气了,就当是正常反应吧。如果是『刻印』的原因,那也没办法啊。」 「我其实没那么生气…….」 还没生气?我明明看到她刚才想拔剑了,手都伸出去了。 这丫头还挺容易激动的。 还好我及时阻止了,不然旅店老板就得哭天抢地,村民们也得哀鸿遍野了,一场足以毁灭一切的恶战不可避免。 ◆◆ 给艾蕾德拉喂了点血,治好她指尖的伤口后,我就直接躺倒在床上了。 给阿尔甘蒂尔写报告的事就留到明天吧。我也累了,而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 「您派来的手下都被怪物和多普尔冈格干掉了,活下来的碰巧只有我们这些外援。」 光是写这句话,阿尔甘蒂尔估计就会觉得“这帮家伙到底什么来头?”,更要命的是,后面的内容更加离谱。 我们在地下最底层发现了一个日行者吸血鬼,碰巧的是,这个怪物正处于幼年期,而且幸运地,或者说奇迹般地,她把我当成了她的妈妈,所以我们才得以幸存? 然后我们就把她带到了地面上?万一她暴走或者恢复神智,这个国家恐怕就完蛋了? 「嗯……」 如果我是阿尔甘蒂尔,看到这份报告,肯定会觉得这帮家伙在耍我,然后下令把我的手指和舌头都割下来。 就算他为了不和勇者交恶,拼命压抑怒火,也至少会下达驱逐令,让我们滚出这个国家吧。 或者,他会禁止我们在解决那个怪物的问题之前踏入赫尔沃尔一步。 作为肩负国家安危的王子,他会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真的收到这样的命令,我也无话可说。 这么一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写报告了,所以干脆就拖到明天再说。 「拜托了,明天的我!」 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就能想到什么合适的借口了。我只能这么期待着。 ◆◆ 就像之前说的,床很大,足够两个成年人滚来滚去,所以我们不用抢地方。 艾蕾德拉睡左边,我睡中间,芙蕾德睡右边。 位置安排得还算合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芙蕾德纠结了半天要不要睡中间。 她大概是担心我和艾蕾德拉睡一起会有危险,但又不想自己和艾蕾德拉睡一起吧? 不过,就算她坚持要睡中间,艾蕾德拉也不可能同意,所以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但她悄悄地跟我说, 虽然她现在躺下了,但还会保持清醒大概四五个小时,之后我也要像她一样先醒过来守夜。 「也好。」 我也同意了。 虽然艾蕾德拉比我想象的要听话,但我也不敢完全放心睡死过去。 谁知道她趁我们睡觉的时候会做什么。 我不能相信她不会乱来。才观察了她一天,哪来的这种信任啊。 就算对方是人类,也很难做到完全信任,更别说吸血鬼了。 所以,虽然很累很麻烦,但轮流守夜才是最明智,也是必要的做法。 「哈啊……大家晚安…….」 「希尔德晚安。」 「妈妈要睡觉了吗?那我也要睡觉了!」 就这样,我们三个一起躺在了床上。 床垫果然像云朵一样柔软,盖着的棉被也十分暖和。 我的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 大概过了五分钟。 「嗯……芙蕾德,我要睡觉了,别摸我的胸…….」 锁骨下方传来熟悉的触感,我半梦半醒之间,含糊地抱怨了一句。 「……那不是我的手。要我砍掉吗?」 本来假装睡觉,准备守夜的芙蕾德用冰冷的声音回答道。 「不是你的手是谁的……?」 我快睡着了,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没听懂她要砍什么。还好另一边传来的回答解答了我的疑惑。 「ㄋㄟㄋㄟ…….」(ps:还记得QQ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么,就是那个ㄋㄟㄋㄟ) 变成了幼儿的吸血鬼紧紧地贴着我,梦呓般地嘟囔着,就像渴望母乳的婴儿一样。 「算了……别砍了…….」 我连甩开她的力气都没有,干脆就随她去了,然后睡着了。反正也吸不出什么来,放着不管她自己一会儿就放弃了。 而且她只是在说梦话,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EP29. 妈妈的角色 (4) 为了给阿尔甘蒂尔写报告,我可是绞尽脑汁,最终决定:关于艾蕾德拉的事,一个字都不提。 「呃……那、那个,这样真的可以吗……?」 「对,就这么办。」 要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闭嘴不谈,也算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吧? 怎么说呢,在哪儿听过一句谚语,幸福生活的秘诀就是:做一个一无所知的傻瓜。虽然我不记得是在哪里听到的了。 所以,我不是在欺骗阿尔甘蒂尔,而是在给他幸福。 「如果他知道了艾蕾德拉的事,肯定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绞尽脑汁想对策。但如果他不知道,就能睡个好觉,对吧?所以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我可是把他从那种「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正在自己国家到处乱晃」的焦虑、恐惧和巨大压力中解救了出来。 「……」 芙蕾德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这说的什么歪理?就好像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一样清晰。 「……只要不惹麻烦就行,只要不惹麻烦。」 我躲避着她的目光,眼珠乱转,嘴角抽搐着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能理解她想说点什么却又强忍着不说的心情,但在我看来,这真的是最好的办法了。 阿尔甘蒂尔要是知道了真相,除了把我们驱逐出境或者讨伐艾蕾德拉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不管哪一种,结果都不会太好。 被驱逐到莱茵王国或者勃艮第? 就算我愿意接受这种结果,事情也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我了解阿尔甘蒂尔,他绝不会放过「艾蕾德拉这颗炸弹被转移到其他国家」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肯定会派刺客或者散布谣言,煽动艾蕾德拉闹事。毕竟,这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削弱邻国一半实力的大好机会。 虽然这招确实卑鄙恶毒,下三滥到家,但为了国家利益,阿尔甘蒂尔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么,如果他不是驱逐我们,而是下令讨伐艾蕾德拉呢? 「那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麻烦发生在邻国还是自己国家的问题罢了。」 阿尔甘蒂尔能调动的力量有限。他毕竟还不是国王,只是个王储而已。 而且,为了不让哥哥海德曼起疑心,他还故意装出一副善良柔弱的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掌控军队,能秘密调动的力量顶多也就王国骑士四五名,再加上一些地下世界的刺客。 就凭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杀死艾蕾德拉。要是他们能行,我和芙蕾德早就动手了。 这些人能做的,不过是激怒艾蕾德拉,引发一场毫无意义的血案罢了。 所以,如果真的想讨伐这个怪物,就必须昭告天下,下达全国范围的正式讨伐令…… 「……但这不行,那样的话,完蛋的就不是我们,而是他们了。」 那样一来,我最担心的事情就会发生。 王国核心战力撤离前线。魔族察觉到这一点后加强攻势。导致前线崩溃,随后引发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艾蕾德拉还没做什么,王国就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但如果因为担心前线崩溃而保存实力,好不容易组建的讨伐队只会白白激怒艾蕾德拉,然后全军覆没。 「要是海德曼也插手,那就更糟了。」 与其他勇者队伍碰面,这是我必须避免的情况。 我的冤屈还没洗清,如果和他们发生冲突,不管是我们死还是他们死,都将无法挽回。 「不仅如此,如果他的圣剑提尔锋还有使用次数的话……最坏的情况——不,毫无疑问,我们俩肯定会被抢走一个。」 赫尔沃尔王国的圣剑提尔锋拥有的力量是:将敌人变成自己的仆从。 虽然它同时只能控制三个人,而且不能控制勇者和魔王,但如果没有这两个缺点,它足以征服世界。 海德曼用这种力量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但这种力量本来的用途是控制强大的魔族,让他们当间谍或者挑起内讧。 如果他用提尔锋控制了艾蕾德拉,就能像我们一样把她变成完美的棋子,而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所以,还是闭嘴吧。」 就算把真相告诉阿尔甘蒂尔,最后吃亏的也只有我们。就算我脑子不太好使,也能预料到这一点。 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即使要承担艾蕾德拉失控,而我们现在无力阻止的风险。 ◆◆ 我把支部成员全灭和多普尔冈格的情报写进了报告,并附上销毁的核心研究资料作为证据,打包寄了出去。 如果是好消息,直接送到支部,他们自然会转交给阿尔甘蒂尔。但很遗憾,这是坏消息,所以我不能这么做。 这个支部的支部长几乎肯定会被革职,因为他要为这次事件负责。 在这种情况下,我很难相信他会完整地把这份足以让他丢掉性命的报告交上去。 如果他乖乖闭嘴走人,那还算好的。要是碰上个卑鄙小人,他可能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们头上,提交一份虚假的报告。 所以,这份报告必须绕过支部,直接送到阿尔甘蒂尔手里。 当然,我肯定没疯到直接把包裹寄到王室。我只是用了阿尔甘蒂尔之前告诉我的秘密联络方式。 「旅行用品都补齐了,报告也写完了……可以马上出发了。」 「要回拜宁吗?我、我有点担心,该怎么跟贝洛伦大人解释这件事……」 芙蕾德叹了口气,开始抱怨。她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母亲接受“自己多了个几百岁的吸血鬼外孙女”这个惊人的事实。 「啊,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我也没打算解释。」 ……解释不了啊。 这怎么解释?结果显而易见,我妈看到她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拔剑。 就算艾蕾德拉真的是我女儿,我妈都很难接受,更何况她只是名义上的女儿,实际上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连一点交情都没有。 说我收养了她?我妈肯定不信。到时候,我们家宁静祥和的院子里就会上演一场高级骑士大战日行者吸血鬼的戏码。 而且,我们输的可能性极大。 我可不想看到那种场面。 「不用解释……?」 「对,我不打算回去。回去会出大事的。」 所以我决定不回去了。我怕带着这个怪物回去,我妈会被她干掉。 「因为贝洛伦大人可能会出事?」 「嗯,没错。芙蕾德,你应该也能猜到会发生什么吧?」 除了这个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艾蕾德拉,所以都怪这个怪物也没错。 「……真羡慕贝洛伦大人,希尔德小姐这么担心她。」 「怎么了,芙蕾德?你吃醋了?」 「嗯。」 「呃……呃,这样啊。」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她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的玩笑话,让我一时语塞。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可是跟亲生女儿骨肉分离,现在又要跟养女分开了。 她是想说,我这么担心我妈的安全,为什么不这么担心她吗? 怎么说呢,这抱怨有点幼稚。 就像小孩子一样,分不清担心、信任、关心和爱。 「……但你不是小孩子啊。」 芙蕾德,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幼稚吗?你又不是那种妈妈的注意力被弟弟妹妹抢走就吃醋的小孩子。你都二十岁了。 就算不是这个世界,按照现代地球的标准,二十岁也是成年人了。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芙蕾德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那,把她当小孩子哄哄? 「你觉得我冷落你了吗?」 「不、不是的!那个,就是说,我只是……!」 芙蕾德吓了一跳,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弯下腰在她耳边低语。 「我没有冷落你,只是信任的程度不同。担心太多,就意味着不信任,对吧?我这么做,是因为我非常信任你,芙蕾德。」 芙蕾德的耳朵尖微微颤抖着,hia一声后,撅着嘴看着我。好像我的解释还不够似的。 「可、可是……那个,你最近都不怎么抱我了……」 「……」 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我无言以对。 EP30. 下一个目的地 (1) 我不会回拜宁了。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而是我昨晚乃至今天早上绞尽脑汁思考后做出的选择。 因此,我在给阿尔甘蒂尔的报告中提前写明了这一点,并且还单独给拜宁寄了一封信。 我通知阿尔甘蒂尔,我暂时停止组织活动。 我连续完成了两个连王国骑士都九死一生的危险任务,休个一两个月假不过分吧? 当然,要说我把这两个任务完成得完美无缺嘛……说实话,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这么说…… 「那又不是我的错。本来那两个任务就和骗人没两样!」 第一个任务和第二个任务,没有一个是按任务说明进行的。 说什么只要抓住加纳格尔就行,结果阿丽亚娜接二连三地冒出来;说什么只是个中级难度的地下城探索任务,结果难度爆表。 阿尔甘蒂尔没资格抱怨结果不尽人意,反倒是我应该好好批评他,让他做好前期调查工作。 这两个任务,按照阿尔甘蒂尔预想的战力,别说成功了,全军覆没才是正常结果。 我和芙蕾德费尽心思才力挽狂澜,取得了成功,结果他连两个月的假期都不肯批? 那他比海德曼还狠毒。 如果阿尔甘蒂尔是这种人,那我还是干脆和他断绝关系比较好。 也不是不行。只要断绝关系的时候他不背后捅刀子,他应该也不会把我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吧? 所以,我只要小心行事,不暴露身份,独自行动就行了。 当然,这样一来我就无法进入赫尔沃尔王国管理的深层地下城了……不过说实话,这跟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吧? 阿尔甘蒂尔虽然答应让我进入深层地下城,但那到底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自从我化名菲恩希尔德·埃斯特尔之后,阿尔甘蒂尔对这件事就只字不提了。 不知道是他觉得我们还没准备好,还是想把我们榨干之后再让我们进入深层地下城。 他什么都不说,我也猜不透他的意图,但至少可以肯定,一两个月内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打算近期让我们进入,肯定会提前通知我们做好准备。 他闭口不谈,只顾着派发任务,本身就证明他暂时没这打算。 所以,完全相信阿尔甘蒂尔,傻傻地等下去,怎么想都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最坏的情况是,他十年后才让我们进入深层地下城,然后厚颜无耻地说他已经履行了约定。 「应该不至于这么卑鄙吧……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阿尔甘蒂尔虽然是个严格遵守约定的人,但如果约定本身有漏洞,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加以利用。 而让我们进入深层地下城的约定中,并没有关于期限的条款。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完美的漏洞。 因此,我决定不再被动等待阿尔甘蒂尔的许可,而是自己想办法。 换句话说,这次休假既是为了躲避母亲和艾蕾德拉的冲突,也是为了寻找其他办法的第一步。 ◆◆ 给阿尔甘蒂尔的信写得简明扼要,公事公办,冷冰冰的,但给母亲的信可不能这么写。 寄往拜宁的信,篇幅是给阿尔甘蒂尔报告的三倍。 信里充满了对母亲的嘘寒问暖,以及让我们一切安好,请勿挂念的安慰之语。 我还把地下城探险的经历尽量润色了一番,作为近况汇报。 此外,我还表达了为了变得更强,打算四处游历,积累实战经验的抱负,以及祝愿母亲心想事成的祝福。 我自己读了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一篇孝女典范之作。 ……不过严格来说,我隐瞒多了个女儿,不告而别,其实是最不孝的女儿吧。 「——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 依偎在我怀里,把头靠在我肩上的芙蕾德问起了下一个目的地。她还问我打算把艾蕾德拉这个定时炸弹带到哪里去。 「嗯……我考虑了两个地方。」 第一个想到的地方是莱茵王国某个秘境中的地下城。 那是原作小说主角在获得最低限度的防御手段后,立刻前往的地下城,也是第一个隐藏碎片沉睡的地方。 只要拿到那里的隐藏碎片,芙蕾德就能变得比现在强得多。 就像我靠着这件盔甲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一样。 「问题是……能不能带她去那里呢?」 我瞥了一眼正吮吸着手指的艾蕾德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早就去那里了。带着她去那个地下城太危险了。 「……偏偏是和『血』密切相关的地下城,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情况不妙,不仅芙蕾德,就连艾蕾德拉也可能会被大幅强化。 而且艾蕾德拉是魔族,不是勇者,不像芙蕾德那样可以中和隐藏碎片的副作用。 「不仅如此,我最近的运气似乎也不太好,万一那个地下城里发生什么意外……」 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就像原作主角在弱得不行的初期就拿到手了一样,获得那个地下城的隐藏碎片本身并不难。 虽然正面硬刚的话,就算三个高阶骑士联手也束手无策,但只要有原作知识这个金手指,就能轻松绕过危险区域。 问题在于之后。 那个地下城的Boss……或者说,守护隐藏碎片的怪物,是我们三个联手也打不过的存在。 那是个除了魔王之外几乎没有敌手的怪物,虽然比不上瓦尔弗蕾娅那种变态级别……但至少也能轻松碾压艾蕾德拉。 原作里,那怪物一直乖乖地沉睡着,只要不去招惹它,它就不会醒来,所以主角才能轻松拿到隐藏碎片然后全身而退…… 「……我也能这样吗?感觉不太可能。」 瓦尔弗蕾娅事件的时候,原本应该被封印的瓦尔弗蕾娅的意识就因为意外苏醒,还跟我说了话。 如果在这个地下城里也发生类似的“意外”,那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 而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样的意外发生的次数也太多了。 所以,尽管从效率上来说,那是最稳妥的强化手段,但我还是不敢轻易提议去那里。 ◆◆ 第二个选择也是一个可以强化我们战力的地方。 虽然方式完全不同。 「……费森许格尔?你在开玩笑吧?」 听到费森许格尔这个地名,芙蕾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反问我是不是在说她想的那座城市。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座。 「不是开玩笑?真的是那里?」 「难道,难道你想把她卖到那里去?」 「……当然不是。」 芙蕾德居然以为我要把艾蕾德拉卖掉然后跑路。这种想法对我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就算把她当奴隶卖,她也不会乖乖就范吧。那座城市当天就得玩完。 虽然我个人觉得毁灭那座城市才是正确的选择,但考虑到艾蕾德拉不会就此罢手,所以贩卖这种事想都别想。 「不是的话,你到底为什么要带我们去『奴隶之城』……」 奴隶之城。 没错。赫尔沃尔王国西陲,与树人森林瓦尔特加德接壤的大都市费森许格尔,正是王国最大的奴隶市场。 在这个野蛮而阴暗的世界里,主张废除奴隶制或宣扬人权的圣人或运动家根本无立足之地。 有这样一座城市,不是很正常吗? 更何况,费森许格尔这个名字本身就有“枷锁之丘”之类的含义。 虽然他们自称只贩卖“合法”的奴隶,但这怎么可能真的合法。 费森许格尔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被绑架的奴隶被迫在放弃权利的文书上签字画押,然后摇身一变,成为自愿出售自身的“合法”奴隶。 为了方便绑架,他们甚至雇佣瓦尔特加德的部分树人作为专业绑匪,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座奴隶之城,正是我在隐藏碎片地下城之后想到的备选方案。 更准确地说,是潜伏在那座城市某处的某个人,才是我的备选方案。 她是原作小说中“勇者弗里特小队”的成员,也是原作穿越者拉拢进队伍,并一直利用的其中一位女主角。 我去费森许格尔,就是为了她。 如果无法强化芙蕾德或者我,那至少也要增加我方的数量。 虽然她现在的实力不如我们,但既然是原作小队的成员,天赋肯定是有保障的,只要能把她拉拢过来,将来肯定能帮上大忙。 ……前提是,能拉拢过来才行。 EP30. 下一个目的地 (2) ======[ 阿尔甘蒂尔 ]====== 黑鹰之影的合同工干部,克里姆希尔德的报告,正如她所料,直接送到了阿尔甘蒂尔手中。 即便国事繁忙,阿尔甘蒂尔也立刻抽出时间查看了这份报告。 虽然在当事人面前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关于勇者和其爱人的事,其重要性远超一般国事。 除非爆发战争,否则即使耽误政务,也要优先处理此事。 然而,他如此匆忙阅读的报告内容却是…… 「……疯了吗?」 报告内容荒谬至极,阿尔甘蒂尔不禁脱口而出了一句粗鄙的脏话。 他一直以来在王室中努力维持的“贤良王子”人设,在这一刻险些崩塌。 阿尔甘蒂尔甚至认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或者脑子出了问题,于是又将眼前的报告重新细读了一遍。 「不,真的是疯了吗……?」 再次阅读后,他确定了:不是自己有问题,而是提交报告的那一方脑子瓦特了。 据说,当人类直面无法理解的存在时,会因本能的排斥而丧失理智,陷入疯狂? 看来这传言是真的。看看他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甚至无意识地又点上了一根原本打算戒掉的烟,可见他有多么无语。 ◆◆ 支部成员全军覆没的报告。虽然内容令人震惊,但勉强还能接受。 毕竟,冒险家或骑士们在危险的地下城里翻车团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当然,他派去了两位实力堪比王国骑士的强者,结果剩下的十四名成员全部阵亡,这种情况他也是闻所未闻。 要么全灭,要么至少也应该有几个人活着回来吧。怎么会偏偏只有那两位女性活着回来了呢? “背叛的骑士”该不会是在地下城探索中背叛并杀害了其他支部成员,独吞战利品吧? 如果不是报告后面附带的补充说明,阿尔甘蒂尔恐怕真的会怀疑——不,是几乎确信布伦希尔德背叛了他。 「诞生了多普尔冈格的地下城……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看来是真的……」 报告中还附带了关于多普尔冈格的研究资料。 阿尔甘蒂尔并非魔法师,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内容,但他至少能看出,这份资料证明了布伦希尔德的清白。 不仅证明了她的清白,还证明了她是个倒霉到家的家伙。 总之,如果那个地下城里真的潜伏着许多多普尔冈格,那么只有支部成员全军覆没也说得通了。 虽然说得通,但把事情搞砸到这种地步的支部负责人,也算是向全世界证明了自己的无能,理应就地免职。 问题不在于成员全军覆没的消息,而在于后续——在地下城探索报告之外,布伦希尔德本人的请求。 「打算休长假?等这封信送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出发了,所以就算驳回也毫无意义?」 这休假申请来得太突然了。 不,这根本就是休假通知。 这份通知让阿尔甘蒂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虽然她并非正式成员,只是通过合同关系临时担任干部,但怎么能如此肆意妄为?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敢如此无礼、如此不讲情面。 这对阿尔甘蒂尔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经历,着实让他感到震惊。 在统一地下世界的过程中,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他们的无礼,至少还在情理之中。 那些除了暴力和犯罪之外一无所知的乌合之众。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王族,所以表现出无礼的态度也情有可原。 「这女人,以前不是王国骑士吗?她应该知道王室血脉的尊贵,知道冒犯王族的严重后果……」 更何况,即使是那些无知的罪犯,一旦得知他是这个国家的王储,也会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与他们不同,这个接受过所有王室礼仪和教养的女人竟然如此放肆,阿尔甘蒂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无比荒唐。 「单方面通知也就算了,连目的地都不说,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实际上就相当于是在说:老娘想去哪就去哪,你少管闲事。 王国骑士——不,别说王国骑士了,任何王室麾下的人都不敢如此放肆。 否则当天就会被大卸八块,散落到全国各地。 对王族发出「我出去一趟,你不用管」的宣言,这简直是无法无天的狂妄。 「但这还不是全部。」 阿尔甘蒂尔之所以爆粗口,并感到如此震惊,不仅仅是因为布伦希尔德的态度过于专横无礼。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究竟打算在这段时间里去哪里做什么,竟然连目的地都不肯透露?」 真正的问题不在于她的态度,而在于通知本身的内容。 两个月的时间,目的地不明的休假,这才是让阿尔甘蒂尔头疼的根源。 「真是麻烦……不知道她的目的地,就没法提前做好准备。」 阿尔甘蒂尔狠狠地咬着最终还是点燃的香烟,将满腔的叹息融入烟雾中吐出。 布伦希尔德很危险。 不仅仅是因为她自身的武力、勇者爱人的身份,以及她本人坚称是诬陷的恶名……而是布伦希尔德这个女人本身就很危险。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灾难性的混乱和不幸,简直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试图拉拢她的驱魔反天会,精心策划的勇者暗杀计划功亏一篑,最终因教会的讨伐和内部纷争而元气大伤。 组织规模缩减到全盛时期的一半都不到。 六指干部中的加纳格尔、希克斯和休·卡斯瓦尔被讨伐,阿丽亚娜脱离反天会,奥尔德·岑贝尔也失踪了。 实际上,除了反天会主之外,所有核心干部都消失了。 反天会元气大伤是好事,不是吗? 如果布伦希尔德带来的厄运只有这一个结果,阿尔甘蒂尔也会这么想。 但事实并非如此。 接受合同工干部一职,临时加入他麾下的布伦希尔德,也给他带来了无妄之灾。 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她把一个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 孕育被深渊之力污染的怪物的湖泊。 试图利用这些怪物的深渊祭司,试图讨伐怪物的圣骑士和冒险家,以及觊觎冒险家们的强盗。 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那里,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冲突,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无辜的死者至少有上百人。 管理该地区的男爵家族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教会方面也出现了多名殉道者。 几乎占领了周边地区的强盗们造成的伤亡更是数不胜数。 这次呢? 只是让她去探索一个最多10层左右的中层地下城,结果兼职赏金猎人——也就是骑士级战力的十四名组织成员全军覆没。 虽然这次的损失规模比上次小了一些,但这次的损失全部由他的组织承担。 结果来说,对组织造成的损失比第一次任务还要大。 还好,只是损失了十四名骑士级成员。虽然心疼,但还在承受范围内。阿尔甘蒂尔这样想着。 由于希尔德故意隐瞒了关于艾蕾德拉的报告,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足以颠覆整个国家的潜在炸弹的存在。 如果他知道希尔德把这样的怪物放到了地面上,他可能会放弃布伦希尔德,让她和海德自相残杀,从而将两人一网打尽。 隐瞒报告反而成了明智之举,至少对希尔德本人来说是这样。 「我预料到她会很难驾驭,但没想到问题不在于性格或合作态度,而在于她带来的厄运…… 他原本以为布伦希尔德和莱茵勇者会成为他手中有用的棋子。 但实际运用起来才发现,他们简直就是不分敌我的失控武器。 虽然他们确实完成了交代的任务,而且从损益的角度来看,收益大于损失…… 「……但发生这种事本身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收益再大,也不能无视损失。」 而且,她并非出于恶意,只是因为一些小小的疏忽和意外的巧合,才导致了这样的惨剧。 仅仅两次任务,加上准备和路途时间,总共才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竟然要给她两个月的自由时间? 而且她还不打算乖乖待在宅邸里,而是要出去旅行,还不肯透露目的地? 想到这可能会造成的后果,阿尔甘蒂尔除了叹气之外,再也生不出其他情绪。 ◆◆ 「……」 贝洛伦·埃斯特尔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拿出自己現役时期的盔甲和武器,仔细地擦拭保养。 为了找到离家出走,只留下一封信的二女儿,他只能苦苦等待着第二封信,期盼着信中能写明她的目的地。 EP30. 下一个目的地 (3) 就我们两个人来说,战力上弱点和局限性都很明显,所以为了弥补这些不足,我们需要招募新的伙伴。 这就是我为了说服芙蕾德,让她别再纠结于为什么要涉足那种危险的地方而提出的理由和方针。 当然,仅仅这样还不足以解释“为什么非得”要去费森许格尔,所以我又补充了一些更详细的说明。 「这么说吧……你觉得我们队伍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她呀。」 芙蕾德斜眼瞥了一眼艾蕾德拉,立马回答道。 「……」 「…不对吗?」 这……老实说,虽然不完全错,但跟我的预想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啊……。 「…是在人前无法使用尼伯龙根。如果芙蕾德你和我的身份暴露了,会很麻烦的。」 尼伯龙根作为大陆上仅有的五把圣剑之一,其性能远超我的甲胄,但它太过显眼,使用起来非常棘手。 尼伯龙根的外形,别说是人类,就连异族都知道,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闪耀着女神之力的赤金色光芒的大剑。 芙蕾德从亚空间里取出尼伯龙根并拔出的瞬间,所有目击者都会立刻明白她是莱茵的勇者。 当然,由于她和“无能勇者”弗里特从性别到实力都天差地别,所以他们会误以为她不是弗里特本人,而是下一任的新勇者。 如果他们就此打住,那还算万幸,可一旦联想到“莱茵的勇者”,人们自然而然地也会注意到我。 “背叛的骑士”布伦希尔德据说是被莱茵王国军讨伐了,所以我的身份不会立刻暴露,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只是把头发染黑了,脸又没变,认识布伦希尔德的人只要看到我的脸,就会认出我是谁。 或许,他们甚至不需要看到我的脸。 见识过布伦希尔德战斗的人,只要仔细观察我的战斗方式,就能发现我和布伦希尔德有很多相似之处。 总之,由于这个原因,芙蕾德不能随便拿出圣剑。不仅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就连和队友一起探索地下城的时候也不能。 因为不知道谁会认出来——不,应该说谁都会认出来才对。 所以,明明拔出圣剑就能轻松突破的状况,却因为不能用圣剑而苦战,那叫一个遭罪。 上一批队友阿丽娜的死,说到底也是因为在对付水晶骑士时不能用圣剑,才给了那个多普尔冈格背叛的机会。 不能使用圣剑作战的方针已经暴露出弊端了。 更何况,我们今后要面对的敌人会越来越危险,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所以,我们必须招募新的、值得信赖的伙伴。就算看到圣剑也不会背叛我们的人。」 「您是想把奴隶招募进队伍吗?」 「没错。给他们刻上奴隶烙印,让他们无法背叛,这样就算身份暴露了也不用担心。」 在费森许格尔的拍卖场,即将被拍卖的奴隶——尤其是战斗奴隶,在被移交给买家之前,都会被刻上纹身形式的奴隶烙印。 这会在奴隶和奴隶主之间形成一种魔法契约关系,一旦违反,最严重的情况会导致死亡。 在人身上刻上这种束缚是会被处以死刑的重罪,但合法的奴隶不是人,而是财产,所以允许刻印,是这样吗? 具体的契约内容会根据买家的要求而有所不同,但买奴隶的家伙都半斤八两,所以主要内容都大同小异。 不得逃跑。不得伤害自己的主人。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大概就是这些吧。 「绝对服从烙印?那不就是洗脑诅咒吗……?」 「略有不同。烙印只能控制身体,不能操纵精神。所以与其说是洗脑,不如说是……傀儡术?对,更像是傀儡术。」 当然,所谓的绝对服从也只是身体上的行动而已,不可能让内心也完全臣服。 如果区区奴隶烙印就能实现完全的精神控制,那拥有这种核心权能的提尔锋,一开始就不会被称为圣剑了。 换句话说,被刻上绝对服从烙印的奴隶只是表面上服从主人的命令,内心却充满了怨恨和不满。 事实上,奴隶杀害主人的事件,大多是因为奴隶主忘记更新服从烙印,或者烙印本身破损造成的。 尤其是在绝对服从烙印上,这种事故频发。也就是说,这种烙印约束力越强,就越不稳定。 如果想把奴隶作为队伍成员,最好避开这种烙印。因为烙印一旦破损,他们就会立刻变成敌人。 「…嘛,反正我也刻不了服从烙印。」 绝对服从烙印是只有身份得到保证的贵族才能申请的高级服务。我们就算申请了,人家也不会理睬。 「刻上禁止伤害的烙印,把泄露我们身份的行为也列入『伤害』范畴就足够了。这样他们就无法背叛了吧?」 「嗯嗯……」 芙蕾德歪着头,认真思考着。 「…呃,呜……这样真的好吗……?」 低声呢喃着。虽然她承认这是理性的选择,但从伦理角度来看,这完全是越界了。 嘛,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是四大勇者中最善良的勇者,所以对买奴隶来用的提议感到抵触也是理所当然的。 「或者……其实只有我是通缉犯吧?所以,芙蕾德你回莱茵重新组建队伍,我就在这里单独行动——」 「我们去费森许格尔吧。」 斩钉截铁的回答。 ◆◆ 费森许格尔位于赫尔沃尔王国西部边缘,与兽人领地——大森林瓦尔特加德接壤。 这座城市最初是作为军事要塞而建,但在与瓦尔特加德签订和平协议后,就变成了类似贸易都市的存在。 一百年过去了。这段时间足够让城市的特性发生改变。 费森许格尔如今唯一保留的军事要塞痕迹,就只有高耸的椭圆形城墙,而“贸易都市”的别名前面,还加上了“奴隶”二字。 王国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 奢靡、享乐、罪恶与暴力的自由都市。 这就是如今的费森许格尔。 「自由都市?」 「是啊,费森许格尔没有领主。被封为此地领主的贵族,没有一个能撑过三年的。都死光了。」 死因也是五花八门。 突然病死的。从阳台上跳下去“自杀”的。巡视领地时被流浪汉袭击致死的。 还有坠马而死的、被魔兽袭击的、马上风死的,甚至还有因为和儿媳通奸被儿子捅死的。 「与其说是赏赐领地,不如说是处刑。那里已经成了『毒酒』的代名词。所以最终变成了没有领主的领地。」 「他们就放任不管吗?这怎么看都是被暗杀的吧。」 巧合重复十次,那就是必然。 明明知道有人在幕后策划他们的死亡,但凶手却从未被抓到并处决。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钱啊。 「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有利可图。」 费森许格尔向王国的权贵和王室行贿的金额巨大,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掩盖任何贵族暗杀的嫌疑。 很少有人会傻到去杀下金蛋的鹅。 王室和高级贵族公开庇护着费森许格尔这个稳定的奴隶供应地和固定收入来源,对那里的一切问题都保持沉默,视而不见。 因此,那里变成了一个被各种犯罪组织控制的无法无天的城市。 「就是说,被黑帮瓜分了的城市喽。」 当然,虽然说是无法无天的城市,但也不至于在大街上犯罪分子互相捅刀子是家常便饭的人间地狱。 真要是那样,早就玩完了。奴隶拍卖好歹也得有买家来才能进行吧。 只不过是由犯罪组织代替领主和他的士兵划分地盘进行统治而已,这座城市也有它自己的秩序。 虽然这种秩序不是为了民生,而是为了吸引游客来掏空他们的钱包,但总而言之……。 「就是说,只要避开偏僻小巷和贫民窟,就还算安全吧。」 不过,要是喝得烂醉如泥,或者随便住便宜的旅馆,说不定十个月后就当妈了。 ◆◆ 得到芙蕾德的同意后,我们租了辆马车,向西出发。 路上遇到盗贼,我用魔枪卡贝拉赫测试了一下它的性能,顺便训练艾蕾德拉,不许她未经允许就吸人血。 「…难闻。」 其实根本不需要训练。 就像喝过顶级葡萄酒的人,就再也喝不下寡淡涩口的廉价葡萄酒一样,尝过我的血的艾蕾德拉,根本就喝不下盗贼的血。 血也是分等级的。 跟清爽甘冽的女武神之血相比,区区盗贼的血不过是散发着恶臭的污物罢了。 初次见面时,我割破手指给她吸血,无意中把她培养成了一个挑食的家伙。 EP30. 下一个目的地 (4) 想要踏入椭圆形城墙环绕的大都市费森许格尔,旅行者们必须先经过城市东边的正门或西边的后门。 大多数旅行者都喜欢使用东边的正门,毕竟是正式入口,治安良好,守卫也相当友善。 相反,西边的后门原本是为兽人出入而建,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差,一般人都不太愿意靠近。 负责身份确认和检查的守卫简直就是黑帮——不,他们就是黑帮,来往的行人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个个都是疯子。 要是既没身份证明,又没钱没势,还没点战斗力的人傻乎乎地闯进去,很可能被随便找个借口揍个半死,然后直接扔进奴隶仓库。 「我们走西门。」 「啊?」 当然,这些跟我们没关系。我虽然熟知西门的恶名,却依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它。 理由只有一个。 「那边那个高个女人!要搜身,先把头盔摘——」 「您好,在这种天气下执勤真是辛苦了。天这么冷,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等换班后去喝碗热乎乎的炖菜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谢谢您!祝您旅途愉快!」 西门的守卫玩忽职守到令人发指,只要塞点钱,连身份确认都省了。 要是没钱没势,我大概已经被扒光搜身,然后拖进守卫的宿舍了吧。 「这,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嗯,在这里,这是行得通的。」 我们刚穿过西门,芙蕾德就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他们算是有良心的了。至少没见钱眼开,想多敲诈一笔。」 「唉,这也能叫有良心吗……?」 芙蕾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看起来像是还没进城就已经开始讨厌这座城市了。 「不管怎么说,多亏了你,我们才能顺利进城,不是吗?这就够了。」 「唉……」 我苦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花点小钱就能避免麻烦,对我来说反而是赚了。 其实,那些家伙之所以放我们过去,并非真的满足于蝇头小利,而是因为他们有自知之明。 随随便便就能拿出钱袋子当过路费的人,可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要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就得承担所有责任,体验一把24小时水下憋气挑战了。 明目张胆地中饱私囊,却又懂得适可而止,这才是西门守卫的生存之道。 不懂规矩的,都成了鱼食。 ◆◆ 费森许格尔以连接东西两座城门的主干道为中心,划分为六个区域。 位于城市西北部的大型娱乐区,也就是欢乐街。 商店和居民住宅密集的东北部的喷泉广场。 兽人的聚集地——西南部的巨型斗技场。 与巨型斗技场相连的南部贫民窟。 位于东南部的冒险家公会据点。 以及,每月都会举办大型奴隶拍卖会的城市中心地带的中央交易所。 每个区域的氛围和功能都截然不同,仿佛是将六座完全不同的城市合并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城市景观。 「说到底,这里也不过是被犯罪组织掌控的城市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别太大声,小心惹麻烦。」 如果掌控这些区域的家伙们稍微正常一点,费森许格尔或许会成为赫尔沃尔王国最大的旅游城市。 然而,有钱有势的人谁也不希望费森许格尔变得那么“正常”。 毕竟,贿赂这种事,越是黑钱,越是香甜。 因此,在这座城市里,足足有四个犯罪组织在贵族的默许下,各自占据一个区域,实行统治。 如果算上那些势力较弱的组织,数量还要更多。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走路。」 「去喷泉广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拍卖会,我们得先找个住的地方。」 喷泉广场的旅客旅馆。其他区域也有旅馆,但考虑到安全,那里是最合适的。 如果只论旅馆的档次,欢乐街那边最好,但那里贵得离谱,而且三个女人一起走很容易被骚扰。 顾名思义,欢乐街遍布大型赌场、酒馆和妓院,到处都是沉迷酒色的浪荡子。 更别提遍地瘾君子、强盗和乞丐的贫民窟了,巨型斗技场区域到了晚上也极其危险。 那里到处都是兽人,他们几乎抛弃了理智,只凭本能行事。大半夜破门而入闯进旅馆房间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冒险家公会那边怎么样?顺便补充点装备和旅行物资……」 「白天还好,晚上不行。那些家伙,名义上是冒险家公会,实际上就是黑帮。」 就算在正常的城市,冒险家里也充斥着素质低下的亡命之徒,更别说这本身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了。 费森许格尔冒险家公会虽然挂着公会的招牌,但实际上是瓜分这座城市利益的集团之一。 高等级冒险家作威作福,对低等级冒险家百般欺压。 他们对雇主还算客气,但对不如自己的同行却如同恶魔般残忍。 对他们来说,坑骗那些没实力、只有外貌的菜鸟冒险家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放着好好的城市不去,跑到这种地方来的低级冒险家,就算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命贱如蝼蚁。 所以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反正做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后果。 即使你不是冒险家,只要你不是来委托任务的客户,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找你麻烦。 不仅是冒险家,与公会合作的商人也一个德行,他们会明目张胆地宰低级冒险家。 就连旅馆老板也是人渣,只要高等级冒险家开口,或者塞给他们一大笔钱,他们就会偷偷把别人的房间钥匙交出去。 也就是说,就算锁了门睡觉也不安全。 「……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阿尔甘蒂尔王子知道这里的情况吗?如果他知道还放任不管,那真是让人有点鄙视。」 「阿尔甘蒂尔?怎么突然提到他?」 「他,不是掌控了整个王国的黑社会吗?那这座城市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他的责任吗……?」 「啊,这里例外。这里牵扯到太多贵族,王子也无能为力。」 设定上他好像尝试过插手,但最终失败了? 「我记得好像是他的兽人犯罪组织,和『巴杰斯特』火拼,结果全军覆没了吧。」 阿尔甘蒂尔的秘密武装组织“黑鹰之影”唯一一次铩羽而归的城市, 正是费森许格尔。 ◆◆ 与充斥着凶神恶煞的西门不同,喷泉广场附近总算有点人样了。 女人们笑容满面地闲聊,欣赏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饰品。 孩子们绕着广场中央的喷泉跑来跑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情侣们手挽着手从服装店里走出来,男人们围坐在餐桌旁,享用着稍晚的午餐,谈笑风生。 这都是城市里常见的景象。 「这里感觉完全是另一个城市……」 「妈妈,妈妈!水倒着流!好神奇!」 虽然这里是暴力组织统治的危险地带,但作为旅游城市,总归还是有一些人过着平静的生活。 喷泉广场的和平程度,即使与其他城市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里是由治安维持会牢牢掌控的。和被暴力团伙占据的区域自然不一样。」 多亏了管理这个区域的治安维持组织——费森许格尔治安维持会。 与那些为了钱什么都干的组织不同,费森许格尔治安维持会的成立初衷并非盈利,而是为了保障居民的安全。 无力自保的平民纷纷前来寻求庇护,定居于此,喷泉广场也因此成为了一个任何人都可以安心居住和休息的避风港。 「汉斯先生,这个月的保护费已经拖欠三天了。」 「啊……!抱歉,再宽限两天!两天之内我一定交齐……」 当然,治安维持会也不是靠喝西北风过活的,他们会收取保护费作为提供保护的代价。 如果连保护费都交不起,那就只能加入治安维持会服役,或者被剥夺居住权,赶到贫民窟去。 也就是说,治安维持会也并非完全的慈善组织…… 「……不过,跟其他区域比起来,他们已经算不错了。」 毕竟,这世上哪有免费保护穷人的组织?就连教会都做不到。 这不是意愿问题,而是能力问题。 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真要搞免费服务,就算请来王国财政大臣也避免不了破产。 ◆◆ 「三个人,十五个银币,预付。」 我们找了家还算不错的旅馆,租了一个房间。 房费有点贵。他们按人头收费,而不是按房间大小,所以想租个双人间省点钱都不行。 「好贵啊……」 「就当是花钱买平安吧。也不是没有便宜的旅馆,但在那种地方晚上根本睡不好。」 就算力大无穷,睡着了被人袭击也只有挨打的份。 与其在房间里轮流守夜,不如多花点钱住个安全的地方。 「芙蕾德,你和艾蕾先在这里休息。」 我把行李放在房间角落,然后对在床上蹦跶的艾蕾德拉和坐在沙发上休息的芙蕾德说,我出去一趟,让她们先休息。 「啊?希尔德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有点事要办。天黑之前就回来。」 「我也要去!这地方这么乱,你一个人出去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她是不是把我当成迷路的小孩了?虽然她关心我让我很感激,但这种过度的担心反而让我有点压力山大。 「我一个人更安全。我不是戴着头盔吗?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啊……」 我轻轻敲了敲头上的头盔,芙蕾德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附有认知干扰魔法的处女头盔。 之前因为有个金发小女孩一口一个“妈妈”地叫我,再加上芙蕾德天使般的可爱容貌,我走到哪都备受瞩目,头盔的认知干扰效果形同虚设…… 「但我一个人出去就不一样了。」 除非我在大街上拔剑乱舞,否则别人就算看到我,也会把我当成路人甲或者背景板,根本不会记住我。 当然,这只是为了说服芙蕾德的借口,我真正想要一个人出去的理由另有隐情……但我不能告诉她们。 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老弱妇孺不宜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