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个真 作者:节操是个好东西 简介:   ?? 标签:仙侠,嫁人,冒险,变身   ? 简介:【故事主线】:姜薇和她的“前夫”们的修真故事。   【故事主旨】: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 ? 第一卷 骗婚 ? 1 姜薇   在青云陆上,姜薇绝对是声名赫赫。   ——将来肯定是这样的。   姜薇相信,要不了太久,自己就会成为整个青云陆上最有名的人了。毕竟,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嘛。   不过,幸好当时在“青云斗”上丢人现眼的时候,自己还是男儿身。   姜薇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她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脸上围着面纱,头上戴着斗笠,只露出了一双清澈又天真的双眸,生怕被人认出来。   天有些阴沉沉的,犹如姜薇的心情。   她看着眼前的村子,如释重负一般吐出一口气。   跋山涉水许多日,终于算是到了。   这里应该就是五里井村了吧。   儿时来过,却是记不清了。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不知道舅舅还在不在这里。   姜薇的心情有些忐忑,回想着幼年时模糊的记忆,找到了村子东头的一个破败的小院儿。   斑驳的院门上,刻着几个潦草的字,虽然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却依然能够认得出来写的是什么:贾正道上人。   贾正道不是什么“上人”,甚至不是修真者。   “上人”,不过贾正道儿时的美好梦想罢了。   贾正道是姜薇的舅舅,也是姜薇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了。   院子虽然破败,门框上还结满了蜘蛛网,但看样子像是仍然有人住着。   姜薇提一口气,抬手敲门。   “谁啊!”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姜薇略微迟疑,粗着嗓子问:“是贾正道家吗?”   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个满脸虬须、嘴角挂红、眼眶乌青的男子站在姜薇面前。   看起来,他应该是刚被人揍了。   “你是?”男子上下打量着姜薇,眼神里带着一分警惕。   姜薇也看着男子,不太确定眼前这人是不是舅舅贾正道。小时候是跟舅舅相处过一段时间,可毕竟日子太久,印象不深了。而且那个时候舅舅脸上还是白白净净的没长胡子。“你……是贾正道吗?”姜薇客气的问。   “不是。”男子道:“你找他有啥事儿?他欠你钱?”   “那倒没有。”姜薇道:“我是他家亲戚,来探亲的。”   “亲戚?”男子眼神中的警惕更重了。他觉得姜薇很奇怪。看姜薇的体型和眉眼……虽然前面平了点儿,但也能看出来明显是个女子,却偏偏粗着嗓子说话,又裹得这么严实……怕是来者不善呐!“他早就搬走了,不住这了。”   “啊?”姜薇有些惊讶。   “早搬走了,你……”   “正道!听说你小子又挨揍了?”一个路过的村夫笑着跟男子打招呼。   男子脸色一变,视线与姜薇匆匆交汇之后避开,扯着嗓子回话:“要你管!滚蛋!”   “奶奶的腿儿的,咋不打死你!”那村夫笑骂一句,走开了。   男子又看向姜薇,呵呵一笑,说道:“你说巧不巧,我也叫正道。咳,我姓李,李正道。”   姜薇苦笑,扯掉脸上的面纱,又取下斗笠,看着男子说道:“舅舅,我是姜薇啊。”   男子瞪大了眼睛,瞅着姜薇的脸庞。   原本挨了揍,两只眼睛的视线受损,看什么都有些模糊。可忽然间,两只眼睛就神奇的痊愈了。甚至好像阴沉沉的天,也都变得阳光明媚了起来。   好漂亮的女子啊!   仿佛春天还没有过去,仿佛青春又回来了,仿佛世界很美好。   再看那清澈又天真的眼神,竟给人一种很好骗、不下手会后悔、下手就能得逞的感觉……   咕咚——   男子吞咽了一下口水,之后忽然想到姜薇刚才的话。“嘶……美女,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姜薇啊,舅舅。”姜薇皱着眉,瞥了一眼贾正道嘴角的大胡子上湿漉漉的口水,强忍住了用手中的纱巾帮他擦拭一下的冲动。   贾正道呆了一下,脱口道:“小薇!?”说罢,眼神恢复清明,上下打量着姜薇,胡子竟是无风自动。“我……哎呦我去!小薇!大外甥!”贾正道终于发现眼前的女子与姜薇儿时清秀的模样有几分相像。“哈哈哈!”他大笑着,张开双臂给了姜薇一个拥抱。   姜薇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放在胸前,有些抗拒的往后仰着脑袋。   “哈哈!大外甥!这么大了!”贾正道放开了姜薇,看着她止不住的笑。显然是真的很高兴,高兴的眼眶都湿了。   俗语说:娘舅亲,骨肉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贾正道擦拭了一下眼角,想起九泉之下的姐姐和姐夫,再看看已经长大成人的外甥,心底五味杂陈。   “好孩子!好啊!”贾正道抬手拍打了一下姜薇的肩膀,又笑着说道:“长得真俊!”言毕,又遗憾的咂舌:“就是少点儿男子气概!唉!像你爹!”   姜薇有些尴尬。   “哈哈,光顾着说话了!来来来!孩子!进屋坐!”贾正道拉着姜薇的手臂进屋坐下,想倒上一杯茶水,才发现茶壶空了,又赶紧张罗着烧水。   姜薇想要帮忙,却被贾正道拒绝,只得站在厨房门口,陪着烧火的贾正道说话。   望着灶台里的火焰,贾正道有些唏嘘,叹道:“转眼过去十年了。真快啊。”   “是啊。”姜薇也是感慨。   十年了。   父亲去世十六年了,母亲去世十年了,自己也已经修真十年了。   “你今年十七岁了吧?”   “十六呢。”   “哦!对对对!当初那修真者带你走的时候,你刚满六岁。十年了,可不就十六岁吗?哈哈。”看向“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的姜薇,欣赏了一下阳光在她周身描绘的优美线条,贾正道打趣道:“成亲了没呢?”   “没。”   “哈,不急不急。大外甥长的这么俊,肯定不愁找媳妇。”贾正道说着,视线落在姜薇的小蛮腰上,再看姜薇那张比许多女子都更要精致的脸庞,忍不住抱怨道:“怪你爹!”   “啊?”   “你爹临死前,说你娘肚子圆润,肯定会生个女娃娃,所以就定下了你的名字,叫姜薇。”贾正道说着,来了气。“舅舅我发现啊,这男人呐,要是取了个女人的名字,肯定会少点儿男子气概!”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怪你娘!我说给你改个名字,哪怕是改个字,比如‘威武’的‘威’。多好啊!你娘却说你的名字是你那没见过面儿的爹定下的,不能改。唉。”又想起姐姐和姐夫伉俪情深,贾正道鼻子一酸,竟是落泪。   姜薇想到阴阳两隔的父母,也是心酸。   “哈哈,让外甥看笑话了。”贾正道抹了一把眼角,“舅舅我这是越老还越不扛事儿了。”   姜薇笑道:“舅舅今年应该不过三十余岁吧?哪里老了。”说着,再看贾正道脸上的胡子,姜薇心中补充:不算老,却显老。   “三十六了。”贾正道说道:“比你大了整整二十岁。对了,你修真修的咋样啊?现在是什么境界了?筑基了吗?”   姜薇的脸色陡然间变得有些难看了。   舅舅真是不懂人情世故啊。   见了年轻人问“修业”,真的很不礼貌哎!   还筑基?凝脉都没到呢!   “咳,没……没呢。”姜薇道:“我的资质不算好。”怕贾正道再追问,姜薇赶紧岔开话题,“对了,舅舅,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啊?”   贾正道的脸色变得比姜薇的脸色还难看,灶台里的火光,把脸上的瘀青照耀的更加显眼了。“没啥事儿,呵呵。你不好好在门派里修真,跑来这里干啥?”贾正道又把话题给扯了回去。   “嗯……就是十来年不见舅舅了,过来看看。”   “都说修真无时间。十来年又算个啥?”贾正道瞥了一眼姜薇,见她眼神躲闪,心说这孩子,跟她母亲一样,脸上藏不住事儿。“老实交代,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姜薇回答的很果断,“真没有。”   姜薇不肯说,贾正道也不急着问。   把开水起了,再泡上一壶茶。让姜薇慢慢喝着,借口有点儿事情,贾正道匆匆出了门。   五里井村转了半圈儿,磨薄了嘴皮子,总算是借到了两百颗原石——镇子上小心的搓一顿,应该是够了的。   十年不见的大外甥来了,贾正道当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揣着两百颗原石往回赶,抬眼又看到了村子正中的一棵老榆树。   贾正道愣了。   他想起了一件糟心的事情。   三天!   三天还五千颗原石!   不然就要被吊在树上勒死!   勒死的可能性不大,但再挨一顿揍,怕是肯定的。   挨揍是无所谓,可隔三差五的挨一顿,也是……   嘶,说起来,五千颗原石而已。   大外甥是修真者,对她来说,五千颗原石又算得了什么?肯定是随便就能拿得出来……   不不不!   让一个孩子帮自己还账,太丢人了!   可不还账的话……   嗐!   再说吧!   先去镇子上搓一顿!   也是有些嘴馋了。   通往古井镇的乡间道路上。   “五里井,因距离古井镇五里而得名。而古井镇的名字来历,自然跟镇子上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有关了……据说当年,修真者斗法,一修者丢下玄铁神针一枚……”   贾正道唠叨着古老的传说,带着姜薇徒步往古井镇而去。   见姜薇戴着斗笠,裹着面纱,如初见时那般,贾正道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猜测道:“小薇,你是怕被人误会成女子吗?”   “啊?啊!是啊。”姜薇回道。   贾正道眉头微蹙,又问道:“怕人说些难听的话?”   “嗯。”   再看姜薇那藏不住的“女子身形”和漂亮的眉眼,贾正道也是无奈,劝慰道:“男生女相,乃富贵之命。别人笑你,是嫉妒,无需在意。”   “啊……舅舅说的是。”姜薇又敷衍了一句。   大多时候,她都在敷衍。   她心里有事儿,实在是没心情闲聊。   看着满眼都是关心的舅舅,姜薇真的很想把真相告诉他。不只是不想欺瞒,还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凄苦。   唉!   胸口勒的好闷呀!   姜薇微蹙着眉头,想起之前的经历,仍然感觉像是在做梦。   真是……   奇了怪了!   “青云斗”之后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家伙,到底是用了什么诡谲手段,又是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了女儿身呢?   娘亲临死前交代,说是姜家的香火不能断,将来一定要多娶媳妇多生娃……   娶媳妇大概是有些困难,生娃倒是简单了……   不行!   一定要找到那个奇怪的家伙!   一定要变回男子!   然后娶好多好多媳妇,生好多好多娃!   姜薇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之后又想起一件糟心的事情。   漂亮的大眼睛立刻就失去了神采。   下意识的抬手遮脸,似是没脸见人一般。   往事不堪回首!   她将斗笠往下拉了一些,生怕被人认出来。   如果没有意外,现在的自己,应该快要成为整个青云陆的笑柄了吧。   记得当时,有人用玉简将整个过程的影像录了下来……   不过,虽然自己以前也很“英俊”,但如今已经变身,模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变化的……   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吧。 2 贾正道   吃饭的时候,总是不好继续戴着斗笠和面纱。   好在周围的食客看过来时,眼神里除了惊艳,并无嘲讽之意。到底是穷乡僻壤,消息闭塞,想来那件事还没有传到此地吧。   姜薇暗暗宽心,拿起筷子夹菜。   “外甥,你别嫌这‘家常菜馆’看起来不咋样。真要说好吃好喝,还得是这里。贵宾楼看起来是好看,可却是华而不实,不仅菜做的寡淡无味,小二也蛮横的紧。”贾正道嫌弃的把古井镇第一酒楼挖苦一番,又把一盘硬菜挪到了姜薇面前。“这道霸王斩,可是一绝,快尝尝。”   姜薇应一声,尝一口,感觉一般。心中琢磨着舅舅应该也没吃过什么好菜,口中违心的赞道:“很好吃。”   “哈哈,那是肯定的。”贾正道端起酒壶倒酒,笑道:“孩子,要是没啥重要的事情,就在舅舅这多待几天。唉,这些年来,舅舅一个人过日子,挺没劲的。”将一杯酒放在姜薇面前,继续说道:“陪舅舅喝一个。”   姜薇虽然是修真者,但修为不高,不胜酒量。一杯酒下肚,脸色便红润了一些。“舅舅怎么没有成亲啊?”   贾正道苦笑,摇头说道:“一穷二白的,拿什么成亲?”说到此事,贾正道是一肚子苦水。“你知不知道娶媳妇要拿多少彩礼?”   姜薇摇头。   贾正道伸出手,张开了五指,再翻个面儿。“十颗下品晶石!”   “呀!这么多!”姜薇确实十分惊讶。十颗下品晶石,可就是十万原石。对于普通家庭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多吗?我说的是二手的女子!”贾正道又喝了一口酒,撇嘴道:“有点儿姿色的头婚女子,最低就是‘二十下’起步!”   二十下,即二十颗下品晶石。   兑换成原石,就是二十万颗原石。   姜薇咂舌,但转念一想,又挤出了一丝笑,说道:“与修真者之间的彩礼相比,也不算很多了。”提及此事,姜薇又不免自嘲。   原本还发愁年纪越来越大了,与几个师姐妹眉来眼去的似乎有戏,彩礼却是个很棘手的事情呢。   现在好了,彩礼算是省出来了……   “那倒是。修真界和世俗界,本就是云泥之别呐。”贾正道跟着笑笑,说道:“我听人说,有个女修,跟想要娶她的男子要了十颗上品晶石的彩礼?却不知是真是假。”   晶石兑换原石,是万进制。即一颗下品晶,等于一万颗原石。   而晶石之间的兑换,是百进制。即一颗上品晶,等于一百颗中品晶,等于一万颗下品晶。   修真十年,姜薇还从未见过中品晶。   “我也听说过。传闻说那女子是云剑宗的一位高手,不仅长相极好,天资也是卓然。”姜薇笑了一声,又道:“这件事,流传极广,众说纷纭。据说除了晶石,那女子还要了一件至宝……”   正说着,忽听得一旁有人提到了一个词:青云斗。   姜薇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循声看了过去。   隔壁桌上,坐着两个风尘仆仆的男子。   两人刚刚落座不久,正在一边等着酒菜,一边闲聊。之前声音不高,此时也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两人声音高涨,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一人道:“世间竟有如此丢人现眼之事。哈哈,换作是我,当场抹了脖子作罢。”   另一人忍着笑,说道:“修真无时间,修真无奇事。此事虽然可笑,但也不算离奇。”说罢,又扑哧一声,终是没忍住,大笑一声,又努力忍着,言道:“我还听闻,当时真元爆裂之后,有一物飞将出来……你猜是何物?”   “何物?”   那人左右看看,瞅一眼姜薇,觉得有女子在场,不好直言,便凑向同伴耳畔低语。片刻,两人对视一眼,后齐声大笑。   一旁,心虚的姜薇虽然没听到,却也猜到了两人耳语了什么。她赶紧抬手遮挡着脸颊,脸霎时涨的通红。另一只手无措之际,干脆端起面前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若是能一醉方休,醒来不过梦一场……   该有多好!   或许那人说的没错,自己真的应该直接抹了脖子。   只是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赶紧寻找那物件,生怕弄丢了……   天呐!   那可是青云陆上最大的盛事“青云斗”啊!   数万青云陆本土修真者亲眼目睹……   还有其它大陆上的高手在场……   耳畔好似又响起了那震耳欲聋的嘲笑声。   姜薇真想死。   好在这些时日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精神折磨。想死,却也不至于真的去死。   而且,万幸是:当时还没有变身……   可即便是男儿身,遭逢那种事情,也……也太丢人了!   “小薇?”贾正道虽然不是修真者,却十分善于察言观色。他看着姜薇红扑扑的脸颊,问:“酒量这么差的?”说罢,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桌上的两个男子。   似乎是在两人落座之后,聊起“青云斗”上的趣事,姜薇便有些不自然了。刚才没有注意听,倒是不知二人具体聊了什么。莫非与姜薇有关?   “嗯,我……我不善饮酒。”姜薇低声回了一句,心中慌乱,怕被人认出来,又匆匆说道:“那个……舅舅,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吧。”   贾正道皱了一下眉头,看姜薇恍惚的模样,更断定了心中猜想。沉吟一下,说道:“行,你且在外面等我,我将饭菜打包了带回去。”   “好。”姜薇赶紧拿起斗笠戴上,又围上面巾,急匆匆出了门。   贾正道喊来小二打包,耳朵却竖了起来,认真听着隔壁桌上那两人说笑。   待饭菜打包完毕,贾正道也终于恍悟。   原来如此啊!   真是……   真是丢人!   作为姜薇的舅舅,也是与有“耻”焉!脸上竟是莫名的臊得慌。   看到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着自己的姜薇,贾正道皱了皱眉,心情很压抑。   虽然当着数万人的面儿被对手以真元力量崩飞了所有身外之物,实在是非常丢人,可是……好在姜薇是个男子,不是女子。男子嘛,被人看光了也不打紧。除非很小……姜薇则恰恰相反——刚才那二人,玩笑般的说了句“甚是雄壮”来着。   只是……   随身带着那种物件,真是……   难道姜薇对女子没兴趣?!   嘶!   事关姜家的香火传承!   希望姐姐和姐夫在天有灵啊!   “舅舅。”姜薇在门口徘徊着,看到贾正道站在门口不动,急的喊了一声。   “啊!走!回家。”贾正道回了一句,心中又是嘀咕:这小子,原来是没脸见人,偷跑回来的。可这事儿,终究还是传到了此地。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姜薇不知贾正道心中思绪,见他出门,便转身先行。   她虽然只不过是炼气中期的菜鸟,但跟世俗人相比,体质算是极好的。行不多远,便把贾正道给甩在了后面。   她决定了,以后再也不来古井镇了。   万一被人认出来……   不!   或许连五里井村也不是善地。   将来事情传开了,舅舅也要被自己连累的丢人现眼。   说不得,自己或许应该找个荒山野岭隐居起来。   等到修为有成了,再去报仇……   想到报仇,姜薇心底又有些底气不足。   姜薇有两个仇人。   一个是在青云斗上当众“扒”光了她所有衣服的家伙!   一个是在青云斗之后,偷袭她并且把她变成女子的家伙!   这两个仇人……   都不好对付啊。   “小薇,你慢点儿。”贾正道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姜薇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匆匆赶来的贾正道。   贾正道不过三十六岁,可长了满脸的胡子,再加上破旧的衣服,看起来整个人犹如四五十岁的样子。   舅舅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隐居的话,便意味着这一次可能是与舅舅最后一次相聚了。   姜薇如此想着,心中便多了一份悲凉。   “来来来。”贾正道走到姜薇面前,将手中打包好的饭菜交给她。“你先拿着,镇子口等我,我去办点儿事儿。”   “噢。”姜薇应了一声,提着饭菜看着贾正道转身往一个路口走去,张了张嘴,想问问贾正道要自己等多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来应该不会等太久吧。   姜薇低头看看饭菜,又看看贾正道离去的方向,正准备往镇子口而去,却是一眼看到了路口处挂着的一块招牌。   赌坊?   姜薇愣了一下,又摇头。   十年不见的外甥来了,得是有多大的赌瘾,才能丢下外甥去赌坊啊?   不能够。   到了镇子口,姜薇在路边找了处干净地方,耐心的等着贾正道。   她一向很有耐心。   “修真就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急功近利从来都不是修真者该有的心态。”这句话,是十年前姜薇第一次踏入门派时,师尊说过的话。十年过去了,姜薇依旧记忆犹新。   师尊对姜薇很好,虽然常常会抱怨姜薇的资质太差,跟姜薇的师兄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姜薇进入门派的第二年,师兄就“跳槽”了。   师尊很生气,却也没办法,甚至或多或少的还有些欣慰。   毕竟,师兄“跳槽”的门派,可是个大门派,比留在师尊身边苦修,要更有前途。   姜薇对“前”师兄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   在记忆中,那个师兄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负姜薇。   犹记得那一次……   算了。   无所谓了。   青云陆很大,修真界更大。   或许以后再也遇不到“前”师兄了,儿时的恩恩怨怨,都过去了。   姜薇不仅有耐心,还很宽容善良。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天。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却仍然不见舅舅的踪影。   也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不急。   又等了许久,眼看着天就要黑透了。   终于看到了贾正道的身影。   “舅舅,事情办完了吗?”姜薇并没有生气,语气平和的问了一句。   “嗯。”贾正道似乎有心事,皱着眉头应了一声,与姜薇一起前行。走不几步,他转脸看向姜薇。   迟疑了一下,贾正道问:“小薇,凝脉期的修真者,你打得过吗?”   姜薇一愣,摇头道:“不能。”   “噢。”   “舅舅是被凝脉期的修真者欺负了吗?”   “没有没有。”贾正道挤出一丝笑容来:“我就是随便问问。”顿了顿,又看似随意的闲聊道:“小薇啊,修真十来年了,攒下不少家底儿了吧?”   “没有。”姜薇苦笑,说道:“门派里日子过得凄惶,晶石根本就不够用,更不可能攒得下了。”   贾正道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了。“三五十颗下品晶石总是有的吧?”   姜薇摇头,“三五颗也没有呢。”   “啊……这么……这么凄惶的?”   “是啊,小门小派,都是这样的。”   “噢。”贾正道垮着脸,没有了继续闲聊的兴趣。   姜薇觉得贾正道有心事,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只是长辈不提,追问可就失礼了,所以也便沉默了下来。又联想起刚才那赌坊的路口,姜薇不由的怀疑贾正道是不是欠了赌债。三五十颗下品晶石?这么多!就算把自己卖了也拿不出来呀!   一路无话,到了五里井家中,贾正道将饭菜热了,与姜薇简单吃过,之后便把客房收拾一下,让姜薇安歇。   回到主卧,贾正道辗转难眠。   五千原石的赌债,隔三差五的挨一顿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三十万原石的赌债……   挨揍肯定是不够的。   唉!   贾正道愤怒的捶了一下床板。   真是作死啊!   怎么就改不了烂赌的恶习呢!   本想着运气好能翻本,然后好好款待大外甥来着……   本想着若是运气不好的话,将吃饭剩下的原石输光了就走的……   没想到栽进了大坑里!   他愤怒的抬手,照着自己的脸啪啪的扇了两下。   他恼恨自己。   可事已至此,就算是把脸打肿了也没用。   得想办法还账才是!   赌坊的规矩,方圆百里人尽皆知。   即:过千只挨揍,过万拿命凑。   不想死的话,就只能赶紧想办法还债!   或者跑路……   可自己身上被赌坊下了追踪禁制,若是知道禁制脉路,凝脉可解。不知脉路的话,唯有筑基高手才能帮忙强行解除……否则,天涯海角,也还是会被找到的。   可惜姜薇连凝脉修真者都打不过……   显然还只是个炼气期的菜鸟啊!   指望她,肯定是不行的。   唉……   贾正道再次叹气。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个赌友。   那人和自己一样,欠了很多赌债,最后,不得已把闺女给卖了。当时看着还挺同情他的。此时此刻,相比之下,自己好像更惨。   因为自己没有闺女可卖。   一念及此,贾正道猛然间福至心灵,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是没有闺女能卖钱,可自己有个比寻常女子还要漂亮的大外甥啊。   亲的不能再亲的亲外甥啊,生就了一副心地善良、又好说话又好骗的模样,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情非得已,只能道德绑架了! 3 骗婚   俗语有云: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为何这么说?   因为小人复仇会不择手段,得罪了,后果会很严重。而君子不仅有底线,还常常有点儿妇人之仁。   所以,欺负好人之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太高。   这一点,贾正道十分清楚。   窗外的月光洒下来,贾正道眼里冒着幽幽的光。   嘶……   他吸一口气,盘腿坐起,抬手揪着黑须,仔细盘算起来。   这古井镇上,有个姓周的大户人家,家主是出了名的“君子之风”。周家主有一独子,尚且孑然一身。   听说最近两年,周家主担心潜心修真的周公子误了终身大事,所以一直希望周公子能赶紧成亲,然后生个一儿半女的,好给周家传宗接代。可惜周公子眼光太高,总也没能遇到合适的……   小薇生得如此水灵……身材是差了点儿,塞点儿碎布就是了。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周公子的法眼。说不准就看对了眼儿呢!   周家可是大户人家,要是成了,彩礼肯定是不能少。   届时,拿这笔彩礼先还了赌坊的巨债应急。   将来就算是东窗事发了,问题也不大。毕竟,周家主素有君子之风,即便恼怒自己,总也不能痛下杀手的。   君子嘛,就该有宽容之心。   只是……   委屈了小薇啊!   让她做这种不顾脸面的事……   万一她不同意呢?   沉吟片刻,贾正道摇头,又点头。   小薇是个心善之人,只要自己苦苦哀求,她必然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   作为她的舅舅,如此坑她,似乎很卑鄙呢!   贾正道多少还是有些良心的。   叹一口气躺下,想要把“大胆的想法”给放弃了,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了。   竟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呢,贾正道便顶着两只黑眼圈儿在院子里徘徊。   姜薇听到动静,揉着惺忪睡眼起床,出门查看。   没等姜薇开口说话,贾正道便快步迎了上来。“小薇,舅舅问你个事儿啊。”   “啊?啥事儿?”姜薇问。   思虑了一夜,贾正道已经打定了主意。此时,还有一事,他需要确定一下。他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能卖上三十颗下品晶的?”   姜薇摇头。   “既如此……那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在三天之内赚到三十颗下品晶?”   姜薇挠了挠头,忍不住苦笑。   真有这种好办法,自己早就发达了。   “舅舅倒是有个好办法。”贾正道说道:“或许可以轻易赚到三十颗下品晶。”   “啥办法?”姜薇将信将疑的问道。   “古井镇周家大公子尚未娶亲。若是小薇你愿意,可以男扮女装,与那周公子相亲,若是能相看上……三十颗下品晶的彩礼,周家还是拿得出来的。”   姜薇瞅着贾正道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惊讶。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么无耻的话,舅舅是怎么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来的?她是脾气好,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强忍着不悦的情绪,姜薇沉声问:“舅舅,你在开玩笑吗?”   贾正道涨红了脸,一咬牙,一跺脚,噗通一声跪在了姜薇面前。他一言不发,只是拼命的磕头。   姜薇吓了一大跳,做为晚辈,她可不敢受了舅舅的头。赶紧起身,走到一侧搀扶,口中慌乱说道:“舅舅你这是干啥?!快些起来!”   “小薇,舅舅是死是活!就看你救不救了!”贾正道心中羞愧,却又别无选择,只能瘫坐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将自己遇到的难处简单诉说了。“舅舅该死啊,竟是戒不了赌瘾……”痛定思痛的贾正道发誓以后再也不赌了。“小薇啊,你是不知道。”贾正道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那赌坊的钱老板,有着凝脉期的修为,性子阴险狠辣,咱们是万万得罪不起啊……前年有个欠了钱家两万原石的,可是直接被剁成了肉泥喂了狗……”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又是家徒四壁,当无可当……   贾正道确实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说完这些,他再一次跪好了,一边磕头一边嚎哭道:“小薇啊,舅舅真的是没办法了。”   姜薇再一次慌忙将贾正道拉起来。   看着哭得不成人样的贾正道,姜薇是又心疼又生气。   对于赌徒,她自是觉得舅舅纯属活该。   可是,毕竟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看起来舅舅似乎也是要痛改前非了的。   虽说赌徒的话不可信,但好歹也要给他一个机会才是……   只是……   让自己“男扮女装”嫁给周公子以骗取彩礼……   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姜薇苦着脸闷声问道:“那周家便得罪得起了?”   “周家那周公子虽然也是凝脉期,但为人谦和,从不与人纷争。其父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善人。咱们就算是骗了他家彩礼,也不会被打死的。大不了以后慢慢的连本带利还了就是。”   姜薇皱眉。   她算是明白了贾正道的意图: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很卑鄙!   “没别的办法了?”姜薇问。   贾正道是个人精,一看便知姜薇是个好说话的孩子。心念一动,又道:“小薇,舅舅以为,此事就算东窗事发,周家也不敢声张的。毕竟此事张扬出去,对周家的名声很不好。周家可是大户人家,决然不会为了些许晶石而不顾脸面的。”   姜薇斜了贾正道一眼,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你这个舅舅啊,人是个好人,脑子也好使,就是不正混……”   贾正道忽然叹气,期期艾艾的说道:“罢了罢了,我知此事你也为难。便让那钱家人剁碎了我吧。之后你辛苦一下,把我打包了,葬在你母亲身边就好。唉……嗨……”说着,贾正道哭出声来。“姐姐啊姐姐,兄弟我着实想你了。”   姜薇有些心酸,有些厌烦,还有些无奈。   这就好比凶徒把刀架在了亲人的脖子上威胁你。让你纵然有满腔的怒火和百般的手段,也都只能咬着牙屈从。   姜薇很不喜欢被人威胁,可眼下又别无它法——至少以她的能力和智商而言,实在是想不出其它的迅速赚取三十颗下品晶石的好办法了。   再看舅舅的可怜模样,想起儿时舅舅对自己的好,心一软,脑子一热,姜薇脱口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没办法。   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舅舅被人剁碎了。   只恨自己修为不济,即打不过凝脉期的对手,也不能帮舅舅解除了追踪禁制,更没办法赚很多晶石……   姜薇心中竟也有些愧疚。   贾正道心中大喜,感动的眼泪更加汹涌:“哎呀小薇!我的亲外甥呦!舅舅真是……”   眼看着贾正道伸手抱过来,姜薇赶紧推开他,正色道:“以后不要再赌钱啦。”   “是!舅舅发誓!以后要是再赌博,不得好死!”贾正道举着手,咬牙切齿的发誓,看起来态度倒是还不错。   姜薇叹气,心中还是有些犹疑不定。“就没有别的办法……”   “我已经计划好了。”贾正道赶紧打断了姜薇的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碎布,递给姜薇,说道:“周公子眼光很高,身材太平了肯定不行,用这个垫一下。”   姜薇木然接过碎布,表情有些古怪。   她感觉十分别扭,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蠢了,好像是被亲舅舅给卖了。刚才可能有些冲动了,怎么可以答应了这种事情呢?“舅舅,我觉得……”   “明天我就托人牵线相看,不成另说,若是成了,立刻就要彩礼。彩礼一到手,我就把赌坊的债清了,之后赌坊会解除了我身上的追踪禁制。”贾正道的语速很快,不给姜薇插嘴的机会。他嘿嘿一笑,说道:“若是顺利,咱们直接跑路就是。不过……”顿了顿,贾正道很谨慎的说道:“舅舅我的名声不太好,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很信任我。周家是好人,但不是傻子,估计会派人盯着咱们。想跑的话,未必顺利。但是,只要没有追踪禁制,咱们总还是有机会的。退一万步,就算是东窗事发时没能跑掉,周家也不至于把咱们给剁碎了喂狗的。”   原本还有些不能确定要帮舅舅忙的姜薇,被贾正道一番言语给引导的不自觉的开始思量起这骗局来。   抛开礼义廉耻四个字来看,这个骗局,好像还真行的通。   如果古井镇周家真的是良善之家,又是大户的话,确实不会因为些许晶石而出手太残忍。可这事儿就不单单是晶石的事儿呀。被骗婚,周家肯定会很生气的!“这事儿吧,它……”   “对了,还有个事儿。”贾正道再一次打断了姜薇的话,“你等会儿。”他进了卧室,片刻拿了一套衣衫和鞋子出来。“这些是你母亲未嫁人时的衣服,旧了一些,试试看。唉,我可怜的姐姐,那么年轻就去世了。这些年来,每每想起,我就……唉。”贾正道再一次伤感落泪,之后便将手中的衣服和鞋子塞给姜薇,然后将她推进了西间里。“快换上,看合身不。”   姜薇低头看看衣服鞋子,抬头又看到一脸期待的抹着眼泪的贾正道,嘴角一抽,道:“舅舅,你……你先出去吧。”   “嗐,都是男子,至于……”忽然想起在家常菜馆中听到的传闻,贾正道心念一转,点头笑道:“好好好,舅舅在外面等你。”   出了房门,贾正道在堂屋里来回踱步。   他十分担心。   担心姜薇反悔,担心周公子看不上姜薇,更担心三十颗下品晶的彩礼太多,周家不肯给。至于将来东窗事发后的麻烦,贾正道并不担心。   只要不被赌坊拉去喂了狗,别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担心之余,是愧疚。   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啊。   还是自己的晚辈。   也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自己竟然……   唉!   贾正道揪心极了。   他发誓,等这事儿过去了,一定要好好劝导一下姜薇,然后给她说个好媳妇!那样的话,良心上应该会好受一些。   也不知道在堂屋里转了多久,贾正道终于有点儿耐不住性子了。“小薇,好了吗?”   “快了。”   换衣服而已,耽搁了这么久,想来小薇也很纠结吧。   贾正道心中想着,愈发愧疚了。   他觉得给姜薇说一个媳妇,已经不足以安抚自己的良心了。   至少得说两个才行!   房门打开了。   贾正道心里一揪,抬眼看去,眼前顿时一亮。   恍惚间,似乎这昏暗的房间里,光线莫名充足了许多。   惊艳之余,眉头却又微微蹙起。   姜薇看到贾正道蹙起的眉头,狐疑的低头看看自己,有些局促地问,“哪里没有穿对吗?”   “不是。”贾正道摇头,依旧皱着眉头说道:“塞的布是不是太多了?衣服绷的太紧了。”   姜薇一愣,脸色顿时通红,尴尬道:“还……还好吧。”   贾正道咂舌,围着姜薇转了一圈儿,提出建议道:“还是把布拽出来点儿吧,不然有点儿……有点儿不够端庄。不是舅舅迂腐,毕竟周家是大户……”有些话,做舅舅的不好直言,贾正道觉得姜薇应该能明白。   姜薇绷着嘴唇迟疑了一阵儿,坚持道:“就这样吧。”   好不容易呼吸顺畅了,她实在是不想再束胸了。   贾正道又想起了家常菜馆中听来的传闻,再看姜薇红彤彤的脸色,心中叹气,道:“行吧。来,舅舅帮你束发。唉,以前啊,你母亲都是让我帮她束发的。舅舅经常想,要是你母亲没有去世,该有多好……”贾正道继续煽情,以防止姜薇反悔。 4 尘宗弟子   姜薇虽然是修真者,可到底不过十六岁而已,而且心性单纯,阅历尚浅。跟心眼儿颇多的贾正道相比,必然会是被卖了还要帮着数晶石的。   她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真的配合舅舅的无耻阴谋,是不是该从长计议?为了几十颗下品晶石,就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似乎很不应该呀。可每当她想要反悔的时候,贾正道就会摆出一副疼爱又自责的模样来,使得姜薇一直不太好开口反悔。   “小薇,你放心,咱们这么做,只是权宜之计。若是有什么意外……舅舅即便是死,也决不能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贾正道湿润着眼眶慷慨陈词。   姜薇听到这话,心中一暖,脑子一热,叹道:“终是不能让舅舅出事的。”   见姜薇被自己感动了,贾正道这才放下心。又看了一眼穿着女装,并且已经改成了女子发式的姜薇,心中更是大定。   自己这个亲舅舅都看不出来小薇是男扮女装,旁人就更看不出来了!   只要不被人扒光了衣服,就绝对不会露馅儿的。   很好。   事不宜迟。   他要去古井镇操作一下“相亲”适宜。   又叮嘱了姜薇几句,贾正道匆匆出门。他不敢耽搁,生怕夜长梦多。   姜薇独自留在破旧小院里。   仰着小脸儿看看天,天阴沉沉的。   姜薇惆怅的叹气。   感觉很荒唐。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从未做过亏心事的自己,缘何就要伤天害理了呢?   可是已经答应舅舅了……   反悔的话……   不好吧。   呼!   不用束着胸的感觉,真好呀。   没有了束缚感,好像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如果能一直这样……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姜薇再低头,看着阻碍了视线,让自己不能轻易看到脚面的胸前隆起,柳眉蹙起,又是愁上心头。   那个奇怪的家伙把自己变身了之后,丢下一句“又错了”,便陡然消失无踪——应该是传说中的瞬移之术吧。   那可是元婴高手才会的神通。   所以,想要找他变回男子,并且报仇,自己需要达到元婴期的修为才行啊。   如今自己不过炼气中期。   接下来是炼气后期,然后是凝脉、筑基、融合、心动、金丹、出窍、分神,最后才是元婴……   路漫漫其修远兮!   以自己这般资质而言,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修到元婴呢!大概率在修到金丹之前,就会老死了吧……   元婴?   这辈子估计是没指望了。   所以,报仇的事情,应该是不用想了。   但想要变回男子的话,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只要找到那个家伙,然后跪在地上噗通噗通的磕头求他——像舅舅那样,他应该会生出恻隐之心吧。   除了这份仇怨,还有崩飞了自己衣服的那个家伙!   那么大一个门派里的那么有名的一个青年才俊,出手竟然如此狠辣……好吧,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若非师尊他老人家嘴巴太臭,也不至于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还有啊!师姐也真是……   在青州府逛了好几天,竟是啥正经事儿也没干,只偷偷买个了狎具,还用布包裹起来。没有储物法宝的她,担心青云斗的时候那东西会碍事,便托自己帮她保管……   唉!   那东西……   应该很贵吧。   被灵力碰到,竟然还会动……   不知道里面布置了什么法阵。   以前听师尊说过炼器的各种基础知识……   想到此,姜薇愣怔了一下,抬手拍了下脑门儿。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自己竟然还在想着炼器的事情。   想想怎么应付相亲才是正事儿呀!   不不不,自己好像应该想想怎么反悔了这破事儿才对啊。   要不干脆直接跑了吧?   可那样的话,舅舅会不会被赌坊的人剁碎了喂狗啊?   忽有风来,吹动了姜薇耳畔的秀发,还有身上的衣袂。   低头看看身上裙衫,姜薇又叹气。   算了,衣服都换上了。   既然答应了舅舅,便帮他一回吧。   等此间事了,自己也该离开此地,独自谋生去了。   已经打定了主意,姜薇便收拾好心情,开始设想着相亲时可能会遇到的各种状况和应对之策。   思来想去,又担心起来。   那周家公子也是修真者,是否已经听闻了自己在青云斗上的糗事?或者他当时就在青云斗场上?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青云斗场上,一个光着屁股的年轻人,手里抓着一个会动的狎具。周围,是数万来自各个大陆的修真者……   姜薇抬手扶着额头,又想去死了。   想来想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使得自己因为精神内耗而累得不轻。   算了,干脆啥也别想了。   时间还早,闲着也是闲着。   没事儿修个真吧。   姜薇这般的修真态度,源于她的师尊。   当初师尊带她入山门之后,越看越觉得姜薇的资质太差,于是就后悔了。可姜薇父母早亡,是个可怜孩子,送回她舅舅身边,也太残忍……   “来都来了,随便修个真吧。”师尊当时就是这般态度。   师尊是个好人。   姜薇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师尊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巴太臭。   性子也急。   脾气也不好……   修真的时候还很马虎……   好吧。   “唯一”用错了地方。   姜薇收敛了思绪,进了客房,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运气打坐。   她修炼的功法,名曰《大衍诀》。   是“尘宗”的基础法诀。   姜薇所在的门派,就是尘宗。   不同于以“天”、“剑”等字命名的宗门,尘宗的名字十分低调,但很多年以前,尘宗在青云陆上,可是声名赫赫。   只是,如今没落了。   如很多年轻的尘宗弟子一样,姜薇也曾经无数次的臆想过将来以一人之力,重振山门的美梦……   堂屋的门被人推开了。   贾正道兴冲冲的进了堂屋,又推开了姜薇的房门。“小薇。成……呀,修真呐?没耽误你吧?”   “没有。”   “哦,那就好。哈哈,成了。明天上午周公子会过来与你相亲。”贾正道兴奋的搓着手,似是要准备数晶石似的。“你不用紧张,与他随便聊聊就行。”   “嗯,好的。”   “对了,还有个事儿……你这声音……”贾正道说道:“嗓子太粗了,你试试稍微……捏住……嗯,这么说吧,好比用夹子把嗓子夹住一般。”   姜薇做为难状,皱眉道:“我试试。”说罢,干咳一声,再说话,便不再刻意粗着嗓子了。“这样行吗?”   声音清脆悦耳,宛若天籁。   “好!好得很!哈哈!”贾正道大笑,“如此就可以了。哈哈,不打扰你修真了,你继续。”说罢,退出房间,带上了门。脸上的笑容收敛,贾正道忍不住暗暗叹气。   据说,喜欢男子的男子,会刻意的学习女子说话。   看姜薇如此娴熟的发出女声,想来早就是练过的……   唉!   姜家香火,恐怕要断呀!   说不得,作为亲舅舅,等此事完结,定要好好的劝导一番。万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薇走上歧途!或者干脆破费一些,带着小薇去风尘场所见识一番?待她尝了女子的滋味,或许会食髓知味也未可知。   又想起明日之事,贾正道心中忐忑,生怕夜长梦多。惴惴不安的睡下,夜间醒了数次,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便赶紧爬起来扫洒。完事儿了枯坐一阵儿,再去烧水。忙活一番,天才大亮。   贾正道把姜薇喊起来,又让姜薇换上女装——相比昨日,这回穿的很快。毕竟,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之后,抵触情绪就会减弱很多——再洗漱、梳头,左看右看,终于确定没有什么疏漏了——确实毫无疏漏。因为此时的姜薇,怎么看,都是个绝色女子。   不施粉黛,亦天生丽质。   如此姿容,如此身材,性子又温婉!还是个修真者!   要他周家五十颗下品晶石的彩礼,应该不算多吧?   五十颗下品晶石,就是五十万颗原石。   还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债务之后,怎么也得剩下近二十万。   这么多原石,娶黄花大闺女是不够了,可要是找个二手女子,倒也不难。   贾正道开始畅想起来。   姜家绝后不绝后的先不管,贾家是真的该考虑传宗接代的事情了。   心情激荡,又担心生变。贾正道对着姜薇郑重一礼。“小薇,舅舅的死活,便指望你了。”   姜薇赶紧侧身,不敢受礼。   事已至此,反悔的事情,自是不好在想。   姜薇无力的说道:“舅舅放心,外甥肯定尽力而为。”   说罢,姜薇又皱了皱眉。   尽力?   怎么个尽力法?   拉低了衣领,抛个媚眼吗?   不不不!   那么羞耻的事情,决然不能做!   恍惚间,姜薇感觉舅舅似乎是给自己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5 相个亲   周府的周公子一直以来对相亲这种事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对那些个空有一副好看皮囊的庸脂俗粉,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可奈何父亲催得紧,说什么要是周家绝了后,愧对列祖列宗。周公子无奈,只能抽出些许时间来敷衍的相个亲,试图堵住父亲的嘴巴。   至于成亲?   已经二十岁的他,倒还从未想过。   相对于成亲,他更感兴趣的事情是修真。   这个兴趣,也不过是最近几年才培养出来的。   与许多望子成龙的父亲不同,周家主从来不指望儿子周云泽能有什么太大的出息。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周家主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然后多生几个大孙子。   然而,事与愿违。   原本在家安生做个富二代的周云泽,十六岁那年偶然遇到了一个修真者。那修真者一眼就相中了周云泽的资质,好说歹说,总算是将之收入了门下。   短短四年时间,周云泽竟然已经修到了凝脉后期。   足见其资质何等惊才绝艳。   尤其是跟十年修真却还不过是炼气中期的姜薇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啊!   听周府管家简单说了周云泽修真的事情,贾正道心下感慨万千。   以前他只是听说过这周云泽周公子如何惊才绝艳,倒是从未见过。如今看来,这周云泽不仅资质好,模样也好。看他身材颀长,面若冠玉。剑眉星目,器宇不凡。言谈举止,更是温文尔雅,真是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若小薇真的是个女子,倒是不失为一门好姻缘呐。   说起来,如果小薇真的有断袖之癖,会不会看上这周云泽啊?   也不知贾正道想起了什么画面,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之后收敛了心神,再看周云泽,发自肺腑的赞了一句:“周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呐。”   周云泽微微一笑,颔首道:“谬赞了。”   一旁,管家放下手中的茶杯,插言道:“茶喝了一壶,时候也不早了,烦请姜姑娘出来一见吧。”   “确实不早了。”贾正道清了清嗓子,“小薇啊,快来见过周公子。”   躲在西间客房里的姜薇听到贾正道的话,想到自己立刻就要跟一个男子相亲,便感觉好像是要做出什么奇耻大辱的事情一般,顿时羞红了脸。   怎么办?   见还是不见?   真的要跟着舅舅一起骗人吗?   万一被那周云泽看出来自己不是女子可咋办……   不!   不会的。   自己现在就是个女子呀。   哎呀,对了!   万一周云泽当时就在青云斗场上,并且见过自己呢?   “小薇?”贾正道又喊了一声。   姜薇脑子一懵,知道骑虎难下,只能咬咬牙,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堂屋里,计划着像以前那样,随便与相亲对象聊几句,然后便借故离开的周云泽,随意的转眼看向姜薇。   唔。   长相确实不错,身材也好。   颇有几分惊艳。   亦如许多女子那般,红着脸,羞赧的微微低头。   此时,姜薇抬头,好奇又紧张的看向周云泽。   只是匆匆一瞥,待与周云泽四目相视,便赶紧尴尬的避开了视线。   嘁!   一般。   自幼被人夸多了“俊俏”的姜薇,眼光自然很高。   周云泽起身,与姜薇见礼。   礼毕,二人落座。   贾正道哈哈一笑,对管家道:“管家,咱们借一步说话,让他们年轻人聊聊?”   管家带着自家公子相亲也不是第一次了,各种规矩自然懂得。笑一声,起身道:“请。”   “您请。”   待二人离开,周云泽首先开口,“姜姑娘,听你舅舅说,你在尘宗修行十年了?”   “啊,是啊。”姜薇回了一句。   “修为几何了?”   “修为……炼气……中期。”说罢,姜薇脸色更红了。   修行十年才炼气中期,实在是……   丢人啊。   周云泽也是意外。   在他的门派内,资质不好的师兄弟,也有不少,可十年还是炼气中期的人,绝对没有。至少也是炼气后期。   他诧异的看着姜薇,心说这姜姑娘的资质可真是够差的,这般资质的弟子也能收入门下?尘宗已经没落至此了吗?嘴角抽搐了一下,忍着笑,说道:“听闻尘宗以前是个很大的宗门。”   “是的。”姜薇回了一句。她本就不善言谈,此时即紧张又心虚,自然更没了话。   周云泽礼貌性的笑一声,看向外面,道:“今天天气不错。”   “啊,是啊。”姜薇的手指抠在一起,尴尬的想跑。   沉默。   周云泽说道:“修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很明显,他在没话找话。   姜薇看看周云泽,回想了一下在宗门中的生活,回道:“还好吧。”   “你不觉得辛苦吗?”   “还好……吧。”   “我觉得很辛苦。”   “哦。”   又是沉默。   姜薇忽然问道:“你是在哪个门派修真啊?”   简单的一句问话,使得姜薇的脸红透了。   此时的她十分纠结。   为了帮助舅舅,她认为自己应该尽量的“勾引”周云泽,以促成亲事,也好让舅舅能狮子大开口的讨要彩礼。   可该如何勾引呢?   拉一拉领口的衣服、或是抛个媚眼什么的——师姐以前开玩笑时说过,这些手段,不该是良家女子所为,会让正经男子反感。所以啊,这些是绝对不能做的。   又或者……   简单的说点儿撩拨的话?   师姐最擅长此事,自己耳濡目染了许多年,应该也是学会了的。   也好。   于是,姜薇问出了上面的问题。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哪会说什么撩拨的话啊!   周云泽倒是没有想太多,随口回道:“玄意门。”   “哦,我是尘宗弟子。”   周云泽一愣,似笑非笑的回道:“嗯,我知道。”   换做姜薇愣了一下,随即尴尬的想捂脸。   周云泽瞅着姜薇窘迫的模样,颇觉好笑。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此时就借故离开的话,管家一定会跟父亲打小报告。父亲也一定会斥责自己,说一番“没有聊上几句,就知道不合适了?”之类的话。   来都来了,多消磨一段时间吧。   “今年的青云斗,你去了吗?”周云泽闲着没事儿找了个话题。   对于青云陆上的修真者而言,没有比青云斗更能让人感兴趣的话题了。两人俱是修真者,聊聊刚刚过去的青云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姜薇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心虚又故作淡定的问道:“去了。咳,你呢?”   “我呀,正赶上凝脉中期跨入后期的节骨眼儿上,要抓紧时间潜修,也就没去成。”提及此事,周云泽十分遗憾。   姜薇闻言,顿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周云泽继续说道:“我从山门中归来时,听一个师兄说,今年的青云斗上,出了一档子稀罕事儿。”   姜薇还没有彻底吐出去的那口气,又吸了回来,整个人也僵住了。屏住了呼吸,问:“何事?”   “说是哪个门派的弟子,被人以真元力震碎了衣服。数万人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羞愤不已,光着屁股落荒而逃。当真是好笑。”说罢,周云泽笑一声,又皱眉敲了敲脑门儿,摇头道,“倒是想不起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了。”   姜薇的身子保持着僵硬,不敢动弹一下,好像稍微动一动,就会惊醒了周云泽那沉睡不久的记忆。她嗫嚅着嘴唇,心情复杂的低声附和:“确实好笑。”   周云泽平时并不会在意这些八卦传闻,当时师兄兴冲冲的提及时,他没有去认真听。所以,并非他想不起来,而是当时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此时提出来,也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的闲聊罢了。   “尘宗距此有近千里吧?”周云泽又随便问了一句。   “差不多吧。”   “传闻说早年间,尘宗第一高手血洗尘宗上下七百余人……曾经的九宗之一,从那之后,也便没落了。”周云泽唏嘘道:“世事无常,可悲,可叹呐。”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姜薇回道。   “尘宗虽然没落了,但底蕴还在。”周云泽客套了一句,又估算了一下时间,继续东拉西扯:“修真四道,剑丹阵器。不知姜姑娘擅长哪一道?”问罢这个问题,周云泽顿时后悔了。   她一个炼气中期的菜鸟,又能擅长哪一道?   这个问题问的,太不合适了。   姜薇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不合适,反而觉得比提青云斗上的好笑事情更合适。所以,她很认真的回道:“我师尊说,我性子沉稳,适合炼器。”说起炼器,姜薇又莫名的想到了那只会动的狎具……   周云泽点头道:“相对于余者,炼器一道,确实更需要耐心。不过,女子心思多细腻,炼丹更好一些吧?修真界中的丹师,大多也都是女子。”   “呵……”姜薇敷衍的笑了笑。   “我对炼器一道,也有些涉猎。”周云泽说道:“不过我更喜欢剑道。我师尊专门为我量身炼制了一把剑,取名曰:君子剑。”   姜薇客套了一句:“好剑。”   “你未曾见过,便知道是好剑了?”   “呃……”   “哈哈。”周云泽笑一声,又道:“君子卓尔不群,我打算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周不群。”   姜薇又客套了一句:“好名字。”   “是啊,哈哈。”周云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笑着起身,拱手道:“时候不早,在下还有些许俗事,不叨扰了。”言毕,转身离开。   看着周云泽离去的背影,姜薇如释重负。   总算是熬过去了。   很快,贾正道匆匆进屋,一脸紧张的问道:“如何?”   “呃……这个……”姜薇稍稍迟疑,回想了一下周云泽云淡风轻的甚至有些戏谑的神情,摇了摇头。“估计没戏。”   “啊?”贾正道心里凉了半截,却又不甘心,“怎么就没戏呢?他言之凿凿的说不喜欢你了?”   “那倒没有。”姜薇说道:“就是……就是……他至少没有很喜欢吧。”   “很喜欢?一见到你就发痴的那种吗?”贾正道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见姜薇投来“难道不是吗”的眼神,又道:“你说那是世俗凡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了漂亮女子眼睛就直了。周云泽是修真者,见多识广,不会那么肤浅的。”   “哦,有道理。”   贾正道苦笑,叹气道:“且等等消息吧。实在不行……古井镇上,还有个郑家,也是大户……就是郑家主的脾气臭了点儿……但也是个好人!”   姜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算是明白了,舅舅这是非要把自己给卖了不可呀!   “现在只能寄望于管家能帮上忙了。”贾正道忧心忡忡的嘟囔了一句。   姜薇听到这话,问:“舅舅收买了周府管家吗?”   “怎么可能。”贾正道苦笑:“那可是周府的管家,原石少了人家瞧不上,原石多了……我要是有很多原石,至于走到这一步吗?”   “那你……”   “只是‘晓之以理’罢了。” 6 彩礼   五里井村外,通往古井镇的路上。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前行。   管家与周云泽面对面坐在马车上。   管家问:“公子,这姜姑娘,如何?”   “村姑罢了。”周云泽随口说了一句,表达了自己“没看上”的事实。   管家道:“样貌身材,当是无可挑剔吧?”   “资质太差,十年不过炼气中期,不是修真的料。”周云泽的语气很平和,态度却很坚决。“谭叔,你知道的,我想找的是要能与我一起修真的女子。”   谭管家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问道:“听家主说,再过几日,公子便要回玄意门了?”   “嗯,在家闲着也没事儿。”周云泽道:“我虽然资质尚可,却也不能懈怠了修行。况且接下来就是筑基大关了,更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了。”   “唉,那也该多在家待些时日的。”谭管家劝道:“公子不在家的时候,家主很是思念的,主母更是常常以泪洗面。”   周云泽叹气,道:“男儿志在四方,总憋在家里,也是不妥的。”   谭管家应一声,不再言语。   很快回到古井镇的周府,谭管家带着周云泽去见家主。   听到周云泽对姜薇“村姑”和“废柴”的评价之后,周家主心就凉了。不想再听周云泽的废话,厌烦的摆摆手,“滚蛋。”   周云泽笑了笑,“儿子告退。”   看着周云泽离去的轻快背影,周家主沉重的叹气,对谭管家说道:“唉,也是瞎折腾。一个赌徒家里,又能有什么好姑娘。”   谭管家笑道:“那姜姑娘,样貌身材,无可挑剔。”   “哦?”周家主有些意外,“云泽不是说村姑吗?”   “公子是修真者,见多了美貌女子,自是不会觉得那姜姑娘有多惊艳了。”谭管家说道:“正所谓屡见不鲜、见惯不怪。 ”   周家主皱了皱眉,觉得谭管家说的颇有几分道理。“那……废柴之说呢?”   “世俗有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谭管家道:“老奴以为,少夫人没有修真之才,反倒是好事。”   “哦?此话怎讲?”   “修真无成,自然安心相夫教子。”   周家主不由的一愣,竟有种被一言惊醒的顿悟感。   谭管家又道:“今日老奴与那贾正道闲聊,发现他虽然是个赌徒,却也是个聪明人。有几句话,说的竟是有几分道理。”   “呵,老夫倒是好奇了,一个赌徒,能有什么高见?”   “贾正道说,姜姑娘父母早亡,没有兄弟,若是嫁入周府,便只有周府一个家,没有娘家。”谭管家笑道:“将来不论云泽公子是否愿意守着家业,周家的家产,都不会改姓姜。”   周家主沉默片刻,竟是点头认同了一个赌徒的话。   谭管家继续说道:“修真,乃取死求生之道。老奴以为,云泽公子的婚事,不宜再拖了。毕竟,公子已经凝脉后期,再往后,就是筑基了。万一……”叹一口气,谭管家迟疑道:“筑基很凶险的。”   “取死求生”,是一位传奇修真者对修真之道的总结。   修真,即是取死之道,亦是求生之道。   周家主依旧沉默着。   他虽然不是修真者,但对修真之事,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他明白,谭管家说的没错,筑基很凶险。古往今来,死在筑基之时的修真者,不计其数。   良久,周家主问:“你觉得那姜姑娘还不错?跟云泽合适吗?”   “与公子相亲的女子不在少数了。论及样貌身材,姜姑娘当是第一。”谭管家说道:“至于跟云泽公子合适与否……能传宗接代,就合适。”   这话说的直白露骨,却又是至理。   周家主背着手,踱步许久,终于说道:“去,告诉云泽,想要去玄意门继续修真之路,必须先成亲!老夫不管他想娶哪个,只要成了亲,就随他去!”说罢,又叹一口气,对谭管家说道:“以老夫对那逆子的了解,他应该会选择姜姑娘。”   谭管家苦笑,点头道:“家主说的是。”顿了顿,又问:“成亲之后,便由他去吗?”   周家主脸上闪过一抹狡猾的狠辣,说道:“再说。”   谭管家心领神会,欠身告退。   ……   五里井村。   下午。   谭管家又来了。   贾正道激动的眼眶都湿了。   正在房间里修真的姜薇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就彩礼的事情“老哥”、“老弟”的讨价还价,心中五味杂陈。   事情没成的时候,替舅舅的债务发愁。   如今事情眼看着要成了,又为着自己的良心而自责。   很快,彩礼谈妥了。   六十颗下品晶石。   贾正道多要了十颗,原本是给谭管家留了十颗晶石的还价空间。哪成想谭管家根本就不在乎这几十颗下品晶石的小钱。随便还了还价格,见还价不成,便痛快的答应下来。不过,谭管家也不傻,提醒贾正道说:“里里外外,统共便只这‘六十下’了。诸如改口钱、喝茶钱、上轿钱、下轿钱之类,都在里面了。”   “那是自然!”贾正道也是痛快,满口答应了。   又寒暄几句,贾正道问:“不知周府何时下礼?”   “此时。”谭管家说着,摸出钱袋,数了六十颗下品晶石,放在了桌上,口中说道:“礼钱你放心,周府是要脸面的,说多少,就是多少。只有一点,家主希望能尽快成亲。”   贾正道瞪着眼睛盯着桌上的晶石,想伸手收起来,又不好意思。“尽快的意思是?”   “后天吧。”   “啊?这……这也太快了吧?”   “家主说了,彩礼无需姜姑娘带回去。”谭管家说着,将面前的晶石推到了贾正道面前。   贾正道闻言一怔,视线跟着晶石移动。心中稍稍思量,一拍桌案,道:“好。”言毕,手一翻,将晶石抓起。   谭管家告辞离开。   贾正道送他出了门,又折返回屋。   姜薇已经从房间里出来,看着贾正道,苦着脸道:“舅舅,这……”   “好极了。”贾正道亢奋的打断了姜薇的话,“小薇,快看!”他摊开手,给姜薇看着手中晶石。“你看看,是六十颗不?舅舅我眼花了。”   姜薇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贾正道捧着的那些晶石,数了数,点头道:“是六十颗。”说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分喜色——修真十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款。   “哈哈哈!周家真是财大气粗!”贾正道捧着那六十颗晶石,脸都要笑烂了。“嘶,这样,我去还了赌坊的债,让他们去了我身上的追踪禁制。你且在家等我。待我回来,咱们再商量跑路的事情。”   “哦,好吧。”姜薇说罢,又不放心,“舅舅,切莫再赌了呀。”   “这个你放心。”贾正道拍了拍胸脯,感慨道:“为了你妗子,也不能赌了。”   妗子?   姜薇有些莫名其妙。   舅舅不是单身汉吗?自己又哪来的妗子?   “在家等着。”贾正道将晶石收好,心念一转,又拿出五颗来,递给姜薇,吩咐一句“省着点儿花”,便喜滋滋的出了门。   姜薇瞅着贾正道的背影,忽然冒出个不好的念头来。   舅舅该不会卷款跑路吧?   又或者忍不住再去赌坊赌钱?   不不不。   这样不好。   怎么可以把人想的那么坏呢。   再说了,那可是自己的亲舅舅。   绝对不会那么残忍的坑害自己的。   再看手里的五颗晶石,姜薇脸上的笑容展开,又僵硬的收起来。   手里有了晶石,很想笑。   可想到这五颗晶石是自己的“卖.身”钱,就笑不出来了。   另外,明明卖的是自己,为什么自己只得了五颗晶石,舅舅却得了五十五颗?   唔,人贩子买卖人口的时候,也……   不对!   不一样吧?   感觉很不合理,又想不出理论依据……   再看手里的晶石,姜薇鼓着腮帮子吐了一口气。   倒是第一次这么富裕。   确实要省着点儿花。   姜薇收拾好心情,又开始琢磨着跑路的事情来。   她走到院门口,到处看了看。   没发现有什么盯梢的人。   等舅舅回来,或许真的可以顺利跑路。   必须要跑路的,而且必须要跑得掉!   不然,后天可就要嫁人了……   想到此,姜薇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唉,都怪师尊。   为什么嘴那么臭,得罪了人……   不,怨天尤人可不好。   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怪自己。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屁颠屁颠的跟着一起去青云斗场,也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情来了。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答应师姐帮着她保管那狎具……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羞愤难当的落荒而逃……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想着来五里井村看看舅舅……   所以啊,其实都是自己的错。   姜薇在堂屋门槛上坐下来,单手托腮,仰望着蔚蓝天空,想起了在尘宗的日子。   十年了。   她已经把尘宗当成了自己的家。   虽然自己资质很差,肯定是修真无望的,但这十年来,宗门里的长辈和兄弟姐妹,对自己都很好,从来没有人欺负自己。   自己却不告而别了。   很不好啊。   低头看到脚上穿着的绣花鞋,姜薇又想起了去世的母亲。   过去太久了,对于母亲的印象,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   可每每想起母亲,姜薇依然会有种温馨的幸福感。   母亲被埋葬在了逃荒要饭的路上。   姜薇咦唏还记得那个地方。   她打算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便去寻母亲的坟墓,起了骸骨,然后与父亲葬在一处。   父亲长什么样?   姜薇从来没有任何印象。   她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只记得母亲说父亲是十里八乡最俊俏的男子……   母亲还说,父亲是病故的。   至于什么病,姜薇就不清楚了。   或许母亲从来没有提过,或许提过,只是姜薇自己忘记了。   姜薇臆想过:假如父亲没有死,并且还是一位传奇修真者……   当然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毕竟,自己的这份资质,差到了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地步,显然毫无任何可能会有什么高端血统。   又想起这十年来的修真之路,姜薇耷拉着眉眼,一脸丧样。   自己就不是修真的料。   以后呀,还是不要浪费晶石修真了吧。   手里这五颗晶石,用来当本钱,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也好。哪怕是吃了花了,都比浪费在修真上更好吧。   可是……   十年了。   就这么放弃了吗?   姜薇还是有些不甘心。 7 婚事   一直到天色很晚了,贾正道才回家。   满身酒气的他,手里提溜着一个纸包。“小薇,嗝儿……饿了吧?”说着,将纸包递给姜薇。   姜薇皱着眉问:“喝这么多。”   “高兴,多喝了几杯。”贾正道笑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薇打开纸包,看到里面还有一层荷叶,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   是一只烧鸡。   姜薇确实是饿了,可却没有心情吃东西。将烧鸡放在桌上,又警惕的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说道:“舅舅,咱们什么时候跑啊?”   “跑?”贾正道在短暂的发懵之后,回过味儿来,笑道:“不急。”   “不急?后天我都要成亲了!”姜薇可真是急了。   贾正道醉醺醺的推开卧室房门,进了屋,转身醉眼朦胧的瞅着姜薇,咧嘴笑了。“呵呵呵,巧了不是?大后天呀,你舅舅我呀,也要成亲了。”说罢,竟是关上了门。   姜薇瞪着一双妙目,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要再问,房门已经关上。她苦着脸,一把推开房门,“舅舅,你说啥?你要成亲了?”   贾正道嘴里呜噜不清的嘟囔了一句,竟是躺在床上睡下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竟是沾床就着。   姜薇推搡了贾正道两下,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只得苦闷的退出了房间。   站在堂屋里,回想着贾正道的话,姜薇驻足,挠头。   大后天要成亲?   什么状况呀?   难不成舅舅下午去给他自己说了门亲事?   临走时说什么“妗子”来着……   用卖外甥的晶石还了赌债,还讨了媳妇?   这……   这操作……   听着主卧里很快响起的鼾声,姜薇有些丧气。又嗅到烧鸡的肉香,肚子里不争气的咕咕的叫了起来。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姜薇噷噷的撕咬着烧鸡,发泄着心中的压抑。   吃饱之后,时间还早。   姜薇原本打算打坐一番,消磨时间。   可心中烦乱,又因为自己资质太差,修真也是徒劳,便也没有了打坐的兴趣。   无力的仰躺在床上,看着年久失修的屋顶,想着自己坎坷的过往、纠结的现在,和晦暗的将来,姜薇感觉很凄苦。   如同许多境遇不顺的少年那样,姜薇开始幻想着突降奇遇,然后逆天改命……也许是从六岁那年开始养成的习惯,姜薇常常会在入睡之前,希望明日醒来时,一切不幸,只是黄粱一梦。   现实是残酷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姜薇发现一切都不是梦。   洗漱之后,姜薇坐在堂屋里等着贾正道。   虽然有点儿火烧眉毛的感觉了,但姜薇还是耐着性子等待着。   日上三竿的时候,贾正道终于醒了。他打着哈欠,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挠着胡子出了门,转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姜薇。“唔,早啊小薇。”   “不早了呀,舅舅。”   “呵呵,不好意思,昨天喝多了。”贾正道说着,注意到姜薇脸色不善,又强笑道:“有事儿?等会儿说哈,我先洗漱。”   姜薇也不催促,继续安静的等待着。   只是,贾正道不急不慌的模样,还是让姜薇心中气恼又忐忑。   隐约之间,姜薇觉得事情可能有变。   终于,贾正道在姜薇一旁坐下,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小薇啊,事情呢,有些变故,你听我娓娓道来。”   姜薇的心情不好,听到贾正道拽文,更是不悦。她虽然脾气好,却也不是没脾气。闷哼一声,道:“那你快点儿‘娓娓’。”   “呵呵,咱们原本计划的,不是拿到晶石就跑嘛……昨晚上……啧……怎么跟你说呢。舅舅我今年三十有六了,一直都是光腚汉子一个……昨天还了赌债之后,还剩了点儿,我就……我就托人给自己说了个媒,事情很顺利,当时就下了礼……”   姜薇杏眼圆睁,心说舅舅还真给自己说了门亲事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再看贾正道,姜薇张了张嘴巴,又丧气的吐气。“好吧,恭喜舅舅了。”   “呵呵呵。”贾正道笑的很开心。   “大后天成亲吗?”   “后天。”从今天算起,自然就是“后天”了。贾正道说道:“哎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倒是想今天就成亲的,这样也不耽误咱们跑路。好说歹说的,就差拿晶石砸老丈人的脸了,可老丈人说是看好了黄历,还说要置办东西,不能再提前了。要么就再推后一个月……你知道的,这事儿吧,宜早不宜迟。迟了肯定会黄掉。”   姜薇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贾正道搓了一下手,说道:“唉,小薇啊,你大概是不能理解舅舅的心情。三十六了,还找不到媳妇,真是……唉!就这,还是个二婚的女子。古井镇上的……模样还行,脾气也好……要是……要是出了岔子,舅舅我这辈子,大概是找不到媳妇了。”   姜薇明白贾正道的意思,吸一口气,问:“舅舅的意思是……我要嫁到周家吗?”   “走个流程而已,不打紧的。”贾正道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洞房之夜,你就假装来了癸水。男子最忌讳此事,那周云泽定不会为难你,还会主动分床睡。等舅舅我成了亲,咱们就带着你妗子一起跑路。”   姜薇总觉得不妥,摇头道:“妗子……咳,早晚会露馅儿的呀。”   “不怕,生米煮成熟饭,也就不怕了。”贾正道笑道:“你妗子已经离过一次了,再离一次多丢人啊?她必然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姜薇的脸色很难看。   不论真假,让她跟一个男子拜堂成亲,甚至还要入洞房,都太过分了!   她绷着脸色,摇头。   贾正道见状,噗通一声跪下了。“小薇啊,舅舅的幸福就靠你了啊!你不能忍心让舅舅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姜薇顿觉一阵头皮发麻。   贾正道开始磕头。   行为虽然可耻,但却有效。   道德绑架的手段,不算高明,却是无解。   贾正道深谙此道。   不过,正因为深谙此道,贾正道亦很清楚,这一招儿,不能多用。用多了的话,保不齐把姜薇给逼疯了,然后一把掐死了自己……   再一次用非常手段安抚了姜薇之后,贾正道匆匆出门。他不仅要置办喜事需要的各种物件,还要广发喜帖。   连着两桩喜事,份子钱定然不能少了。   平日里,赌徒贾正道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可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是沾亲,就是带故的。贾家有了喜事,邻居们自然是要过来帮忙的。更何况,贾正道的外甥女,成了周府少夫人,将来指不定要求人帮忙。   之前有见过姜薇男子妆束的邻居,此时见了姜薇,倒也没有多心。   毕竟,年轻女子孤身在外,十分危险。女扮男装以保安全,是常有的事情。   原本心情不太好的姜薇,被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帮子女人轮流说话,折腾的精疲力尽,竟是没有精力去心情不好了。还有个叫嫂子的,什么话都敢说,竟是提醒姜薇说第一次会有些疼,要忍着点儿,以后就知道美了……引得一帮老少娘们儿哄然大笑。   姜薇不喜欢这种吵闹,却又不好赶人。   她实在是郁闷。   原本以为舅舅没什么亲人呢。   竟然还挺多。   只是没有至亲罢了。   中午之前,周府送来了吉服。   大红嫁衣和凤冠霞帔,看起来十分喜庆。   几个女人热情的要帮着姜薇试吉服,却被心虚的贾正道一把拉开了。俗语说行百里者半九十,贾正道是真的担心事到临头再出什么岔子。   万一被这帮娘们儿看出来姜薇是个男子,可就麻烦了!   下午的时候,周府又来了管事儿的,与贾正道商量婚事的各种规矩和流程,还要跟姜薇交代一下。   一整天折腾下来,姜薇发现好像也没干什么正事儿,却偏偏又浪费了很多时间,还浑身疲惫。床上一躺,竟是不想动弹了。   唉呀!   成亲好累。   姜薇抬手揉着小脸儿。一整天下来,总要保持微笑的她,脸都笑累了。   休息一会儿,姜薇起床出了房间。   贾正道正在房间里数着收上来的份子钱,见姜薇出来,担心有变,问:“去哪?”   “茅房。”   “哦,等会儿。”贾正道叫住姜薇,提醒道:“一切都要谨慎一些。你现在是女子,小解也要蹲下,记住了?”   姜薇呆滞片刻,说道:“记住了。”言毕,转身出门。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竟是一时分神,差点儿被门槛儿绊倒。   贾正道苦笑,嘟囔道:“这孩子,小心点儿啊。”说罢,继续数着桌上的原石。   正值夏夜,茅坑里蚊子很多。   心烦意乱的姜薇被蚊子发出的嗡嗡声吵的更是焦躁不堪。   她决定了。   等舅舅成了亲,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必须要跑路了!   万一舅舅再因为什么事儿对着自己磕头……   自己就……   就……   善良的姜薇,心里竟然冒出了一个狠辣的想法:只要舅舅再跪在地上磕头,就一脚把他给踹死……踹趴下!   对了,舅舅好像收了很多份子钱。   道理上来说,是不是该有自己一份儿啊?   姜薇不是个贪财之人,但此时此刻,要是不要点儿原石,总感觉亏得慌。   回到堂屋里,姜薇见贾正道还在数着原石。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贾正道继续将原始一五一十的分开,口中慢悠悠的回道:“小薇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你父母早亡,我这个当舅舅的不辞辛苦的帮你张罗婚事,你怎么能好意思问我要原石啊?”   姜薇被贾正道的话给噎得脸都红了。“不是啊,这事儿……”   “你就说是不是舅舅在帮你张罗婚事吧?”   “……是。”   “这不就结了?”贾正道笑道:“你这孩子,有舅舅一口吃的,还能饿着你不成?”说着,抓起十来颗原石,塞到了姜薇手里。“拿去零花。乖。”   姜薇耷拉着眼皮瞅着一脸慈爱的贾正道,眼神里难掩鄙夷。   她算是明白了,舅舅是把她当傻子哄骗呢。   真是……   唉,算了。   小事情而已,不必计较。   ……   周府。   周家主已经喝了两壶茶了。   实在是睡不着。   想到儿子明日就要成亲了,他竟是比儿子还要激动。   真好啊。   快要抱孙子了!   真是老天开眼啊!   激动的周家主把孙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周天赐”好了。   忽然有些不放心。   “去请管家过来。”   “是。”一旁,婢女应声退下。   很快,谭管家来了。   “见过家主。”   “老谭啊,云泽那小子,没有跑吧?”周家主问。   谭管家一愣,苦笑道:“家主多虑了。”   “哼!云泽那孩子,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呐。”周家主感慨了一句,又道:“还有个事儿。你记得提醒我,明日里,去一趟密室,把那样至宝取出来,送与我儿媳。”   “是。”   “五里井那边,那赌徒没有携款而逃吧?”   “没有。”谭管家笑道:“家主放心,已经着人盯着了。”说罢,又狐疑道:“家主,那姜姑娘的资质……很差的。您真要将那至宝送给她吗?恐怕……效果不大。”   周家主笑着摇头,说道:“你以为老夫是想助她修真?”   “不然?”   “哈哈。”周家主大笑,又唏嘘道:“老谭啊,你不了解那件至宝。那东西,确实可以洗精伐髓,对修真者有益,但其主要的功用……则是孕育下一代。”   谭管家懵了一下,苦笑道:“‘宫丹’的‘宫’字……”   “就是‘子宫’之‘宫’。”周家主言道:“女子服用此丹,一年内有孕,子嗣必然天资卓绝。”   谭管家皱了皱眉,谨慎道:“天资……恐怕不会如此简单的被掌控。”   “哈哈,那炼丹之人或许是夸大其词了。”周家主道:“但此丹确有此般妙用。”   “家主不是不喜欢晚辈修真吗?何时改了态度?”   “唉,现在也不喜欢。”周家主叹道:“只是云泽既然选择了修真,若是没有子孙相随,百年后,至亲不在,必然孤苦一人。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相伴,总是好的。”   谭管家沉默了片刻,道:“家主既然如此想,为何不帮公子找个资质绝佳的夫人?”   “哈哈哈。那是万万不可的。”周家主打趣道:“老夫与夫人,相伴不过几十载,已然相互生厌了。若是云泽找个修真妻子,数百年相伴……恐成仇敌啊。”   谭管家一时噎住,片刻,大笑点头道:“家主言之有理。” 8 成亲   很热闹,很喜庆,很忙碌,很麻烦……   姜薇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对于身边发生的一切,只有一些很笼统的形容。头上盖着红盖头的她,犹如一只提线木偶一般,管事儿的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很憋屈的感觉。   好在脸上盖着红盖头,不需要一直努力保持着僵硬的假笑。   身边一直站着一个男子。   当然就是周云泽了。   姜薇只能看到他的一双颀长的腿。   估计胸前应该还会傻乎乎戴着一朵大红花,然后一边挤着笑容,一边到处拱手。偶尔还会被人抽一下后脑勺,哪怕是心里都要气死了,脸上还是要保持着笑容……   真要是这样的话……   姜薇觉得周云泽还是挺可怜的。   五里井村折腾了一阵儿,一切繁文缛节总算是做完了。新郎上马,新娘子也上了花轿。迎亲队伍折返回古井镇。   坐在轿子里,姜薇长出一口气,红盖头下的脸颊上,尽是疲惫和紧张。   毕竟是头一次成亲,没什么经验,紧张是理所当然的。   下次肯定会好点儿的。   姜薇放飞了思绪的胡想着,从衣襟中取出了小心收着的五颗下品晶石。仿佛攥着晶石,心绪便会安定许多。   晶石很小,与米粒相当。   晶莹剔透的样子,好似一粒粒冰雹。   这东西不仅是世间的通用货币,还是修真者必不可少的重要资源。与煤矿一般,晶石也是自然形成的一种矿石。晶矿石被开采出来之后,再经过专业的切割,就成了常见的晶石。晶石品质如何,由晶矿石的品质决定。一般而言,由木系的灵植和土系的土石之类晶化的晶矿石,属于下品。由金系的各种金属晶化的晶矿石属于中品。而由水系、火系之物形成的晶矿石,便是上品了。   至于原石,则是由于各种原因尚未彻底晶化的下品晶石。   姜薇以前就是用原石来修真的。   尘宗的贫穷和艰苦,由此可见一斑。   眼下,手中这五颗下品晶石,对姜薇而言,算是一笔巨款。   五颗下品晶石,就是五万颗原石。普通人可以用来做个小生意,或是买上一亩两亩的农田种庄家。而对于修真者而言,五颗下品晶石,馆子里吃一顿灵食都不够。   唉。   姜薇心中叹气。   晶石真是好东西哎。   要是自己能有很多很多晶石的话……   师尊说过,自己的资质虽然很差,但要是用两颗上品晶石硬砸的话,或许也是可以修到筑基的。   两颗上品晶石,就是两万颗下品晶石。   那么多晶石,应该可以把整个花轿都塞满了吧?   自己被卖一次,才得了五颗下品晶石。   嘶……   得卖四千次才够!   不对。   假如抛开了舅舅,卖的晶石都归自己的话……   两万除以六十,等于……   嗐,想什么呢。   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姜薇百无聊赖的臆想着,被花轿有节奏的晃悠的竟是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片惊呼。   有人喊道:“快看,是修真者的法宝!”   “好多修真者啊!”   姜薇收回了胡乱心思,异想天开的琢磨着该不会有人抢亲吧?   难道是新郎周云泽的仇家?为了报复周云泽,便要抢走他的新婚妻子。后来仇家与新娘子日久生情,珠胎暗结……   花轿停了下来。   更让姜薇紧张了。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突然有人掀开轿帘冲进来壁咚自己”的心理准备了。   “周师弟!”   “周师弟!”   半空中,有人七嘴八舌的喊话。   周云泽骑着骏马,在花轿前方站定。看向半空来人,笑着拱手道:“诸位师兄师姐一路辛苦,有失远迎。”   只见半空之中,一艘渡船飘然而至。   船头甲板上,有男有女,站着许多年轻人。   来人俱是玄意门中与周云泽同辈的师兄师姐——周云泽入门日短,没有师弟师妹。   “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太赶了。若非借了掌门的‘飞渡’赶路,肯定是来不及的。”说话的人,站在那群修真者的正中间。根据修真世界中不成文的规定,站在中间的人,必然是最重要的人。那人大笑一声,继续说道:“继续吧,莫要耽误了。”说罢,拍了拍手。   他身后,几个年轻人随即各自拿出一个圆筒,催动灵力。那圆筒竟是修真者制作的烟花,在灵力的催动下,呼呼的朝着天空发射。   与世俗的烟花不同。   这些烟花,更加绚丽多姿,变化无常,而且,除了画面,还有声音。   只见有龙吟虎啸,有凤舞九天,有百花争艳,有万马奔腾。即便是青天白日里,也依然清晰可辨,声音更是婉转逼真,让俗人惊异。   人群中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这般景象,世俗人可是难得一见的。   在烟花绚烂之际,迎亲队伍继续往前走。   姜薇心中实在是太过好奇了,忍不住悄悄撩起红盖头,又将花轿的窗帘掀开一些,小心的往外张望。   刚好一簇烟花在天空乍现。   却是龙凤呈祥图。   姜薇看了一眼,顿时兴致缺缺。   烟花是很不错的,但跟青云斗开幕时的烟花盛况相比,还是相去甚远呐。   又看了两簇,姜薇将帘子放下,坐正了身子。   半空中,一直伴着迎亲队伍的“飞渡”之上,为首那位师兄巧也不巧的看到了偷偷往外张望的姜薇的脸。   作为修真者,他的眼力自然是极好的。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也已经看清了姜薇的长相。   “咦?”这位师兄不由的发出了一声惊疑。   “大师兄,怎么了?”旁边,一人问道。   那大师兄迟疑了一下,将视线从花轿上移开,回道:“没什么。”   脑海中,姜薇的模样挥之不去。   怎么……   新娘子怎么跟青云斗上丢人现眼的那小子长得这么像啊?   莫不是自己看错了?   大师兄觉得自己眼力还好,不至于老眼昏花。   但也可能是记错了。   毕竟当时也没有刻意的要记住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子的模样。更何况当时场面乱哄哄的,坐在自己前面的人更是跳起来大笑,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听闻有人用玉简记下了当时的影像,回头找来看看。   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却还是好奇的不行。   他迟疑了一下,问身边的师弟师妹,道:“这新娘子是哪里人啊?姓甚名谁,又是哪门哪派?谁知道?”   一众人都蒙了。   “这个还真不知道。”一个女子回道:“周师弟只是飞鸽传书说要成亲了,具体也没提。”   另一人回道:“哈哈,咱们这个小师弟,眼界很高的。他能看上的女子,不是惊艳之才,也必是惊艳之色。不论是哪一种惊艳,必不是无名之辈。”   这一点,众人都很认同。   大师兄也点了点头,一句很扯淡的问题差点儿脱口而出。“新娘子是男是女啊?”幸亏他一向沉稳,及时回过神,止住了话头。   不免又想起了青云斗上那难得一见的可笑画面。   呼!   必须承认,那个尘宗弟子,长得是真漂亮。   比漂亮女子还要漂亮几分。   若非亲眼目睹了他全身上下,定然不敢将他当做男子的。   “好大呀!”一个师妹在旁边喊了一嗓子。   大师兄有点儿心不在焉,脱口回了一句:“是啊。”说罢,才猛然意识到不对。赶紧回过神,看向那师妹,才知道她在说刚刚炸开的一簇烟花。   那是一朵巨大的莲花。   呼……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大师兄自嘲一笑。   真是的。   周师弟怎么可能会娶一个男子为妻呢,哪怕那个男子漂亮的令人发指。   真是想多了。   收敛了心神,大师兄专心操控着飞渡,随着迎亲队伍一路来到了周府。不好无礼的直接飞进去,便收了飞渡,与众师弟师妹一起落在大门之外观礼。   新娘下花轿之前,还有一堆流程礼仪,有一顿折腾呢。   管事儿的先是啰嗦了一阵吉利话,然后再让新娘下花轿,迈火盆。一番折腾,终于是迎进了周府,之后又是各种规矩的慢悠悠的往礼堂而去。   大师兄站在一旁观礼。   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新娘子的盖头。   如果现在忽然来了一阵风,吹掉了新娘子的盖头该有多好。   他甚至一度想过偷偷的使用灵力打掉盖头。   可那样做,太不合适了。   大师兄心中嘀咕着,又意识到一直盯着新娘很不好,便赶紧移开了视线。   直到进了礼堂,风也没来。   礼堂上首落座的周家父母,此时是满脸堆笑,又不停地抹眼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番流程下来,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送入洞房。”   在人群的哄闹声中,姜薇被周府丫鬟搀扶着进了洞房。   丫鬟让姜薇在床沿上坐下,之后笑嘻嘻的说一声:“少夫人且在此等候吧。”言毕,便退下了。   听到房门关上,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姜薇这才放松了下来。迟疑了一下,将盖头掀开,见屋中没有旁人,竟是疲惫的仰躺下来。   真累啊。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又渴又饿,便又起身,走到桌边,锦凳上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便吃了起来。   除了点心,还有一壶酒。   姜薇不善饮酒,可有些口渴,桌上又没有茶水,只能凑合着喝酒解渴了。   只是,两口酒下肚,姜薇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   她抬手拍了拍红扑扑的小脸儿,皱眉嘀咕:“这酒不对呀。”   她的酒量是不怎么样,可也不至于喝了两口就浑身发热嘛。而且,身上还有一种很奇怪的痒痒的感觉……   愣怔了一下,姜薇拿起酒壶,对着壶口嗅了嗅,猛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酒……   该不会是助兴酒吧?   以前听一个师兄说过,洞房里的酒,有特殊效用……   姜薇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儿。   暗骂自己太蠢,之后赶紧跑到床边,盘腿而坐,开始运气醒酒。   她虽然不过炼气中期的修为,但对抗这种助兴酒,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费点儿时间罢了。   一直过了很久,直到周云泽进了洞房的时候,姜薇才把酒劲儿彻底化解了。   周云泽看着没有戴盖头的姜薇,多少有些意外。   他听母亲说了,新娘的盖头,需要新郎官亲自掀开,不然不吉利。他没想到姜薇会自行掀开了盖头。   不过,周云泽不是庸俗之人,所以并不在意——或者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这场婚姻,所以吉利与否,也就更无所谓了。   姜薇刚刚收了功,看到周云泽进来,愣了一下,赶紧抓起被她丢在床上的盖头,把自己盖住了。   周云泽忍不住笑一声,又看了看桌上明显少了的点心,和被人动过的酒壶,想到姜薇红扑扑的小脸儿,周云泽顿时了然,说道:“酒可不能乱喝。”   姜薇尴尬的抠着手指,意识到自己还盘腿坐在床上,赶紧小心翼翼的把腿伸出来,垂在床沿上。便好似她动作轻一些,周云泽就看不到似的。   周云泽微笑着走到姜薇面前,抬手将盖头掀起来。   姜薇因为窘迫而脸色更红,低着头不吱声。   看着娇艳欲滴的新娘子,喝了不少酒的周云泽不免动了邪念,呼吸竟是有些粗重了起来。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对着如此诱惑,如何能坐怀不乱?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都变得紧张了。   姜薇一直低着头,没看到周云泽的脸,却看到了他因为某种原因而动了的衣服下摆。姜薇立刻察觉到了危险,心中一紧,死死的揪着衣角,嗫嚅着开口:“那个……我……我癸水来了。”说罢,猛然间又是一惊。   不对呀!   好像被舅舅给糊弄了!   就算是自己来了癸水……   周云泽想亲热的话,也还是有别的方式的嘛……   万一周云泽非要……   他可是凝脉后期,自己反抗也是徒劳的!   完了完了完了!   姜薇额头上冷汗直下,双腿下意识的死死并在一起,脚趾也努力抓着鞋底。   要拼命反抗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还是忍得一时辱,留得青山在?   周云泽的心思可没有这么复杂。他先是一愣,之后刚刚升起来的邪念,陡然间烟消云散了。他苦笑一声,讪道:“这么巧?”   “是……是啊,刚来。”姜薇紧张的声音都哆嗦了。   周云泽倒也没往它处想,“好吧。”笑着走到一旁桌边坐下,捏起点心尝了一口。再看羞赧的坐在床沿上的姜薇,忽然生出恻隐之心来。   自己是要找个可以双宿双飞的妻子的。   她资质太差,肯定不行。   今日虽然娶了她,它日定然也会负了她。   又何必坏她身子呢?   唉。   竟是有些后悔了。   岂可为了敷衍父母,而坏了一个女子的名节呢?   不喜欢她,真就不该娶她的。   没想到,周某自诩君子,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来。   周云泽暗暗自责,收摄了杂乱心思,邪念自也断了。   作为一个修真天才和谦谦君子,周云泽的自制力非常好。 9 富贵   周云泽是个好人。   好人总是容易吃亏。   至少很少能占到便宜,哪怕机会就摆在眼前。   此时并未意识到自己错过大好良机的周云泽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起身走到姜薇面前,见姜薇错愕又慌乱的看过来,忙出声安抚道:“莫慌。”说着,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姜薇。“这可是好东西,我父亲给我的,你吃了吧。”   姜薇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虽然不喜欢用恶意去揣摩旁人心思,但陌生人给的东西,她也不敢随便吃。万一跟那助兴酒一般,吃了之后浑身别扭,可咋办!   周云泽看出了姜薇的担心,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很好。只是吧,我现在是你夫君,还能害你不成?这枚宫丹虽然算不得什么极品灵丹,但对你的修行还是大有裨益的。我父亲费了很大的心思才弄到手,莫要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姜薇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在尘宗待了十年,也没有被人欺负过。   所以,她一般不会把人想的特别坏。   警惕心有,但不多。   听周云泽说的诚恳,便不疑有它。心想一颗灵丹,即便不是极品,价格也是不菲。只是走个成亲的流程,竟是赚了一枚灵丹——很划算呢。   众所周知:修行之路,有三座大山压顶。其一是求学,其二是丹药,其三是法宝。丹药的珍贵程度,可见一斑。偶然得了一枚灵丹,姜薇自然十分开心。   她略作迟疑,便服下了丹药,之后立刻感觉到了丹田处传来温热的舒畅之感。   不敢犹豫,急忙盘腿坐好,开始运气。   周云泽见状,笑着走开。   隔了一处屏风的小隔间里,摆了一张小床。   这是平日里丫鬟休息的地方。   今晚丫鬟不在,周云泽便在这里休息了。   刚一躺下,忽又想起了姜薇的门派。   尘宗。   关于尘宗,周云泽的了解不是很多,却也知道尘宗的基础心法是《大衍诀》。之前在玄意门典籍室里看到过一个名叫《青云九宗》的玉简,上面好像有一篇专门介绍《大衍诀》的文章。当时周云泽只是随便翻了翻,隐约记得文中好像提过什么“资质”和“传承”的言语。   青云九宗。   指的是青云陆上的九大宗门。   尘宗是九宗之一。   周云泽曾听师尊说,尘宗当年可是能够在青云陆上呼风唤雨的大宗门,就连现在不可一世的云剑宗,也要避其锋芒。   曾经的辉煌,已然成了过眼云烟。   当真是世事无常,起伏无定。   没有人知道,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中,湮灭了多少传奇。   或许,有一天玄意门也会烟消云散。   毕竟,古往今来,从未有过永生的强者和不灭的宗门。   周云泽双手垫在脑袋下,感慨一番。   又注意到房间里的红蜡烛和大红喜字,周云泽有些恍惚。   感觉像是梦一场。   稀里糊涂的,就成亲了。   人生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如梦似幻吧。特别是回顾过往的时候,经常会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似乎有着太多的不应该、不可能、不至于……   胡乱想着,周云泽渐渐沉睡。   翌日,天刚蒙蒙亮,他便醒了过来。   起床出了隔间,发现大床上的幔帐被拉上了,床上还有轻微的鼾声。   看样子,新娘子仍然睡得香甜。   洞房花烛夜竟然是孤枕独床。   若是被旁人知晓,怕是要被嘲笑一番了。   周云泽自嘲暗忖着,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门。   已经完成了父亲的“心愿”,他打算今日便跟着玄意门过来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回山门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修真了。自从踏上了修真大道之后,周云泽对于修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很想知道,修真界之外,真的有仙界吗?仙界又是什么样子的?   忽然,一个身影匆匆而至。   “大师兄?”周云泽注意到大师兄的脸色有些难看,心说“出事了”。   大师兄面如沉水,眼眶泛红,道:“师弟,速速回山门吧。”   周云泽急问:“出了何事?”   大师兄哀声道:“刚刚收到掌门师祖千里传音:四师叔结丹失败,身故了。”   “啊!?”周云泽大惊,脸色陡然一变,眼眶顿时湿了,哽咽道:“四师叔他……他……怎会如此!”竟是泣不成声。   “唉。”大师兄只是叹气。他知道,周师弟与四师叔之间,感情甚笃。   周云泽忍着泪水,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静,口中说道:“我……我去跟父亲说一声,咱们即刻启程。”言毕,匆匆而去。   不消多时,玄意门法宝“飞渡”由周府上方腾空而起,带着一众玄意门弟子,疾掠而去。   此时,婚房之中。   尚在睡梦中的姜薇,忽然发出一声嘤咛,更慌乱的摇头,呢喃道:“不要……别……滚开!”一声喊,惊坐起来。   第一时间低头看看仍旧穿在身上的衣服,姜薇长出一口气。   还好,只是个梦。   平复了呼吸,姜薇小心的打开床幔,伸出脑袋,往隔间那边张望。   没有什么动静。   还在睡?还是已经出门了?   姜薇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到隔间旁,张望一眼,没看到周云泽,这才彻底放松了精神。   总算是有惊无险呐!   姜薇心中窃喜。   倒也是有点儿没想到,周云泽竟然真的什么也没干。   姜薇原本已经做好了“不得已的话,就敷衍一下”的心理准备了。甚至还发散性思维的想到了“万一被发现是真女儿身之后”弄假成真的当了周少夫人的可能性。   看来暂时是想多了。   又想到今天是舅舅大婚,自己是不是该去捧捧场?   想到此,姜薇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远处,一个丫鬟匆匆跑了过来。   “少夫人安好。”丫鬟欠身见礼。   姜薇愣了一下,回道:“你也好。”   丫鬟明显没想到会被少夫人问好,呆了呆,才继续说道:“家主说少夫人是修真者,离近了恐打扰少夫人休息,故而让奴婢在远处等候。”说罢,抬眼看看姜薇身上衣服,又道:“少夫人,老夫人已然为您准备了新的常服,您换上吧。”   姜薇看看自己身上吉服,琢磨着亲事已经办了,还穿着吉服,也不像话,便随着丫鬟进了屋,换上了新衣。   这是一身素色衫裙,款式不算特别,可穿在身上却是清新秀雅。有小家碧玉的青春活泼,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   显然,这衣服出自名家之手。   “少夫人当真是好看。”丫鬟恭维了一句。   姜薇和善的笑了笑,说道:“你也很好看呢。”停了一下,又道:“今日我舅舅成亲,我想去看看。”   丫鬟道:“此事万万不可。家主交代了,说是新娘子成亲头三日,不可出门的。这是咱们古井镇这里的规矩呀,您不知道吗?”见姜薇露出诧异之色,又道:“少夫人放心,家主已经让管家备了厚礼,去给贾先生贺喜了,不劳少夫人费心呢。”   姜薇的脸色不太好看。   三天不能出门?   万一夜长梦多……   想到梦里的事情,姜薇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周云泽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啊,万一把持不住……   反正换做自己是他的话,绝对是忍不了的。   推己及人,姜薇认为周云泽早晚也会忍不了!   “对了,少夫人。”丫鬟道:“公子已然回了玄意门呢。”   “啊?”姜薇很意外。   “听说是玄意门的一位长辈结丹不成,身故了。”丫鬟安抚道:“少夫人无须担心,想来公子过得几日就会回来了。”   “呵呵呵……不担心,不担心。”姜薇笑的很甜。   正说着,肚子叫了。   昨晚上也就吃了点儿点心,眼下已经是半上午,自是饿了。   丫鬟掩嘴一笑,道:“不知少夫人喜欢吃什么,奴婢去准备饭食。”   “啊,什么都行。我不挑嘴的。”姜薇说道。   看着丫鬟躬身告退,姜薇挠了挠头,琢磨着要不就安心待上三天?体验一下富贵人家的生活也好嘛。   反正按照修真界的规矩,长辈身故,一般要停尸七日。这几日,周云泽大概是不会回来的。   三天的话……   到时候,舅舅的生米,应该也滚瓜烂熟了。   打定了主意,姜薇安心回了房间里等待。   未几,四荤四素,四凉四热,被几个丫鬟端上了桌。   还有两道汤,是一甜一咸。   丫鬟拿着筷子侍立在旁,随时布菜。   姜薇感慨着富贵人家的奢侈,抓起筷子胡吃海塞了一顿。   吃饱喝足,又心生歉意。   骗了人家钱财,又骗了人家吃喝,难免心中有愧啊。   “那个……小竹是吧?”   “是的,少夫人。”丫鬟道。   “我要不要去给周家主请安啊?”姜薇觉得,当面道谢一下,或许能心安许多。   丫鬟笑道:“少夫人可不能叫‘周家主’哦。要叫爹爹,或是父亲。”   姜薇干笑。   “请安自是要的。”   于是,姜薇由丫鬟小竹领着,见过了“父亲”和“母亲”。   对于这新媳妇,周家主和周夫人是相当满意的。高兴之余,周家主赏了姜薇十颗下品晶石,说是拿去零花。周夫人更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首饰,送了姜薇一盒。   姜薇被这突然而来的糖衣炮弹砸的有些蒙圈儿。   迷迷瞪瞪的回了住处,数着桌上的晶石,把玩着首饰盒里各种明显价值不菲的首饰,姜薇心中是又亢奋又愧疚。   心情很矛盾呀。   即因为轻易得来的财富而亢奋,又因为这不义之财而愧疚。   想努力的谴责自己,又实在是难掩兴奋。   想痛快的高兴一回吧,心中还因为被良心折磨的有点儿堵得慌。   姜薇发现,自己在周府,除了纠结,似乎也无事可做了。   一天到晚的数晶石玩吗?   也不叫个事儿啊。   想了想,姜薇对小竹说道:“小竹啊,富贵人家的夫人,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呀?”   小竹笑道:“少夫人是无聊了吗?”   “是啊。”   “那少夫人喜欢什么呢?若是喜欢听曲儿,可以去贵宾楼的雅间坐一坐。若是喜欢抚琴,可以去后花园的凉亭水榭中一边抚琴,一边赏花。若是喜欢吟诗作赋,可以去书房里,奴婢为您研墨……”   小竹一一列举,却都没有姜薇喜欢的事情。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倒是把姜薇给问住了。   自己喜欢什么?   在尘宗的十年间,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打坐修真,就是捣鼓自己块儿贫瘠不堪的灵田。偶尔闲来无事,会与师兄师姐们一起去附近的镇子上逛一逛,只看不买,虽然会被商户们嫌弃的不行,却也是其乐融融……   这古井镇,只是个世俗小镇,也没什么逛头。   况且今日还不让出门。   府中自然也没有灵田可耕种。   那……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还是修个真吧。   想到此,姜薇忽然顿悟。   难道说这修真之法,便是先辈们吃饱了没事儿干,瞎琢磨出来的?   把小竹打发出去,姜薇坐在床上,将十五颗晶石拿出来,摆在面前。考虑着要不狠一狠心,用这十五颗晶石来试着突破到炼气后期?   嘶……   万一失败了,可就是鸡飞蛋打呀。   想再攒上十五颗下品晶石,可不容易呢。   就算是成功了又如何?   自己的资质差得很,总不能一直用晶石砸着修炼吧。   那得多少晶石啊。   算了。   以自己的资质而言……还是不要浪费晶石了吧。更何况,师尊说,晶石的灵力虽然很好,但还是远不如天地间的灵气更精纯。   姜薇又把十五颗晶石都收了起来,只是盘腿运气,吸收天地灵气以修炼。   资质不好,自然是事倍功半。   而如姜薇这般资质特别不好的,连“功半”也没有。   一整天的打坐下来,她几乎感觉不到体内灵气的增长。   就好像白忙一天似的。   不过,或许是昨晚服用的那宫丹的药效还未过去,姜薇发现,在运气之时,丹田处一直徘徊着一股热气。   到了晚间,自然又是一顿美食佳肴。后厨更是根据上一顿的下菜量,开始推测少夫人的口味,以调整菜品。   临睡前,还有专门的房间用来沐浴。   沐桶里还撒了花瓣。   如同传说中的富贵人家的美好生活一样!   这样的日子……   真好啊。   可好归好,早晚是要离开的。   而且是越早越好。   享受了三天的富贵生活之后,终于到了“回门日”。   五里井村。   贾正道那破旧的小院的堂屋里。   看着一身贵气,犹如千金大小姐一般的姜薇,再看看一旁侍立的贴身丫鬟小竹,贾正道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姜薇本就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小薇啊,你……你……你好啊。”不知说什么才好的贾正道,竟然变得有礼貌了。   姜薇苦笑,“舅舅好。”言毕,看向一旁的女子,又道:“妗子好。”   那女子姓张,正是贾正道的新婚妻子。   张氏是第一次见到姜薇,一时间竟是被姜薇的容貌和贵气惊艳到了。恍惚间,她还以为是传说中的仙女儿下凡了。愣了一下,她才笑着说道:“小薇长得真俊呐。快,坐下说话,妗子给你倒茶。”说着,慌忙准备茶水。   姜薇道了谢,与舅舅隔桌而坐。   两人对视了一眼,贾正道朝着张氏瞥了一眼,提醒姜薇不要乱说话。上下打量姜薇,贾正道心中暗暗感慨:周家到底是富贵人家,吃食定然极好吧?这才不过三日,小薇看起来好像是丰腴了几分——还是布塞得更多了?俗语说人是衣裳马是鞍,这臭小子,如此一打扮,竟还挺……挺像那么回事的。   口中却道:“在周府的日子,可还习惯?”   “还好。”姜薇敷衍了一句。   贾正道又恭维了几句周家主如何厚道仁慈,送来的贺礼如何贵重。之后才对张氏说道:“别干坐着了,时候不早,准备饭菜吧。”   张氏笑着起身,道:“对对对,小薇啊,今天让你尝尝妗子的厨艺。比不了周府的山珍海味,但味道肯定不能差了。”   “有劳妗子了。”姜薇微笑着回应,“小竹啊,你帮着妗子打个下手。”   小竹应声,跟着张氏出了堂屋。   待二人离开,姜薇赶紧低声说道:“舅舅,何时动身?”   “这个……不急。”贾正道说道:“反正周云泽不在周府不是吗?”周云泽回玄意门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姜薇瞪了一下眼睛,黑着脸问:“是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贾正道脸现苦涩,道:“也不算什么变故。就是……你那个便宜公爹,送给舅舅我的成亲贺礼中,除了些许贵重物件,还有十亩良田。那玩意儿,带不走不说,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转手卖掉啊!”   “……”姜薇面如沉水的咬着一口白牙瞪着贾正道,像是想咬人。   贾正道可能不是自己的亲舅舅。   姜薇心中充满恶意的怀疑着。 10 露馅儿   “十天。”贾正道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再给舅舅十天时间,等我暗中找人把手里的十亩良田换成了晶石,咱们立刻就走。”   姜薇抱着胳膊,耷拉着眼睑,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你不信?嗐,咱们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啊,万一你那边露馅了,就算周家不问我要那几十颗晶石的彩礼,地肯定也是要收回去的。”贾正道解释道:“所以……你明白了吧?”   姜薇怔了怔,感觉似乎是明白了点儿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瞅着眼前这个疑似非亲的舅舅,觉得他说的很诚恳,态度很认真,应该不是在糊弄自己。   可是……   十天的话……   不会到时候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不管舅舅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这样一拖再拖都不好。万一拖到周云泽回来了,或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在青云斗上的糗事——他早晚会回来,也早晚会知道的!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舅舅这边拖着不走,自己还能甩了他独自跑路?   周家人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可万一怒急攻心发了狠呢?   万一自己跑了之后,舅舅被周家人剁碎了喂狗……   “十天!”姜薇咬着牙说道:“最后十天!”   “君子一言!”贾正道正色道:“驷马难追!”   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信贾正道一次的姜薇,听到贾正道的保证,反而又犹疑起来。毕竟,贾正道可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正说着,张氏进来了。   甥舅二人赶紧闭了嘴,贾正道更是不着痕迹的扯开了话题:“周家是大户人家,一些规矩,肯定是有的,你定要注意,不要给家中添乱。”   这番话,可以理解为:你就安心等舅舅十天,千万别没事儿找事儿。   “是的舅舅,甥女知道了。”姜薇虽然演技不怎么好,但打个配合,还是可以的。她也听出了贾正道话里话外的意思,虽然还是犹疑,但既然已经同意,也就不好意思再反悔了。   “小薇啊,喜欢吃辣吗?”张氏笑着问。   “喜欢是喜欢,就是……怕上火。”姜薇一向喜欢吃辣,却又一直不怎么敢吃辣。吃的时候有多过瘾,上茅房的时候就会有多痛苦。   “那少放点儿辣?”   “好。”   张氏添了茶水,又离开了。   贾正道又跟姜薇说了一些如何在周府隐藏好自己身份的办法,更提醒姜薇,一定要时刻跟自己说“我是个女子”,以免一时不慎,露出了马脚。   姜薇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可心中却是懒洋洋的很是不屑。   露出马脚?   那也得有“马脚”才行啊。   真要是能露出“马脚”,反而更好了。   自己现在呀……   有时候感觉空落落的,若有所失一般。   终归是少了点儿什么。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天,还是不太习惯呢。   特别是上茅房小解的时候,许多次一把捞空之后,便会有种跌落悬崖又没能抓住救命树杈的绝望感。   “周云泽已经是凝脉后期了对吧?”贾正道与姜薇闲聊起来。   提及这事儿,姜薇心里多少有点儿酸溜溜的——说好听了是羡慕,说难听点儿就是嫉妒。自己修真十年还是炼气中期,人家修真四年,已经是凝脉后期了。他还是在十六岁之时,那种据说是“灵根已消,不再适合踏入修真之门”的年纪才开始修真的。   人啊,不能比。   比起来,自己都不配活着。   或许哪天能有个轰轰烈烈的死去的机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姜薇心情复杂的应一声,道:“是啊。凝脉后期了。”   贾正道眼珠一转,吸一口气,低声言道:“据说,修真有三大劫,即筑基、金丹、元婴。是不是啊?”   “是的。”对于修真的基础知识,姜薇还是很了解的。“筑基,是去凡俗之气,筑仙灵之基。即脱胎换骨,十分凶险。金丹,则是……”   “凶险的话……”贾正道显然没兴趣听姜薇讲述修真常识,打断了姜薇的话,意味深长的说道:“就是容易死……对吧?”   “自然。”姜薇说罢,忽然一愣。她敏锐的察觉到了贾正道脸上的阴险狠辣之色。“舅舅的意思是……”   “你说……万一周云泽筑基不成,死掉了……”贾正道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笑容来,“你岂不是可以一直当周家少夫人了?待将来你公婆去世……”好像是看到了满眼的晶石一般,贾正道的眼睛里尽是亮光。   姜薇皱着眉头,脸现不悦。   她觉得舅舅的嘴脸十分可恶。   骗人晶石,骗人婚事,已经很过分了!   怎么可以又咒人死掉呢?   太过分了!   简直丧尽天良!   闷哼一声,姜薇嗔道:“舅舅,你这样,很不好!”   贾正道注意到了姜薇的嫌弃,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又没有要害人。事实也是如此啊,筑基很危险,修真界也很危险。”   姜薇语塞。   贾正道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是个务实之人,不喜欢沉迷于臆想。更何况周云泽刚刚达到凝脉后期的境界,距离筑基期,还早的很。   甥舅二人又聊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贾正道终于又想到了一件正事来。“说起来,十多年了,不知道你爹和你娘的坟还在不。有机会的话,得把他们葬在一起才是。”   姜薇早有这般打算,随即点头道:“是啊,我原本打算的是此间事了,就去把母亲的坟迁回老家的。”   “唉,这事儿啊,我早该做了的。”贾正道有些自责,“是舅舅的错。”顿了顿,又道:“你老家那边,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姜薇摇头道:“早没了。我听我娘说,爷爷奶奶是早就去世了的,我爹死后没几年,叔叔外出打猎失踪了,当是死了吧。”   贾正道唏嘘不已,看着姜薇,意有所指的说道:“这么说来,姜家就剩下你这么一颗独苗了呀。”   “是啊。”姜薇没能理解贾正道的良苦用心。   见姜薇不开窍,贾正道只能明示了。“姜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很艰巨啊。”   “啊……”姜薇想说自己已经失去了接受这个任务的资格,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一声。   贾正道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姜薇愣了愣,心里揪了一下,琢磨着莫不是“变身”之事?细一想,不可能。嘶,难道是……“啊?那件事吗?”   贾正道点了点头,说道:“上回在家常菜馆,我打包时,听那两个食客说了的。唉,你呀……真是……”   姜薇顿时臊红了脸。   “傻孩子。”贾正道叹气道:“事情虽然太过……丢人,但你也不该就这么跑掉啊。听舅舅的,过些时候,回尘宗去吧。”   姜薇红着脸摇头,抗拒道:“不,不要了,没脸回去了。”   “这话说的,你不回宗门,又能去哪?跟着舅舅一起当个俗人吗?”贾正道生气了,“你呀,还是太年轻。这个时候是会感觉难堪,等时间一长啊……”   “时间再长,旁人也忘不了的。”姜薇苦着脸哀怨的说道:“一见了我,必然还会嘲笑我。”   贾正道解释道:“不,舅舅的意思是:等时间一长啊,你就习惯被嘲笑了。”   姜薇一懵,竟是气笑了。   只是,笑的跟哭似的。   “对了。这事儿,周云泽早晚也会知道的。”姜薇提醒道:“到时候,可就露馅了。”   “嗯,我尽快卖了地。”贾正道神色凝重,“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舅舅我早就仔细分析过了。周云泽是个勤勉之人,并不喜欢过问俗事。所以啊,你那件糗事,他即便是听说了大概,也绝对不会刻意打听的。所以,他未必能联想到‘你’就是‘你’。”   姜薇觉得舅舅说的有点儿道理。   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啊。   ……   玄意门。   山门处挂着丧幡。   往来弟子和亲友,俱是一脸哀伤。   灵堂处,烟火缭绕。   周云泽在灵堂中跪着,脸上尽是疲惫和悲怆。   故去的是他的师叔,他本不需要跪灵的——按照修真界的规矩,只有亲传弟子,才需要跪灵。   周云泽却坚持跪灵。   因为这位故去的师叔,对周云泽极好,与师尊无异。   陆续会有亲友来祭,大多都会远远的便嚎哭起来。待到近前,再伏地痛哭。然后会有玄意门弟子上前搀扶。周云泽等“孝子”拜谢。亲友起,出灵堂,寻得相识之人,感慨一番“好人不长命”,再叙一叙旧,聊一聊往事如烟,吹一吹前程似锦。   不论真情假意,基本都是这般套路。   灵堂外,玄意门大师兄口中与熟人寒暄,心中却是纠结不已。   他已经查看了青云斗上流传出来的玉简影像,确定周云泽的新婚妻子,与那尘宗的姜薇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了,也可能是巧了。   毕竟,天下间偶然有那么一两个容貌极为相似之人,也不算稀奇。   大师兄一直想找个机会,询问一下周云泽,“弟妹在哪个门派修真?芳名如何称呼?”如果也是尘宗弟子,如果也叫姜薇,那就必然是同一人了。   只是赶上师叔去世,大家都很忙,大师兄苦于一直没有太过合适的机会开口。况且,冒然询问“弟妹”的情况,也不太好。   另外……   如果万一真是同一人……   又如何?   直接跟周师弟说明情况?   被男子骗了婚,太丢人了,万一周师弟受不了打击,坏了修行心性……   又或者周师弟早就知道妻子是男儿身?只是被美色所诱,失了理智?   虽然很荒唐,但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姜薇那般“欺人太甚”的长相,对别的男子而言,属实太过危险。   更何况,二人可是有过洞房花烛的。   新娘子是男是女,周师弟不可能不知道啊。   知男而上吗?   自己瞎操心,会不会惹人厌烦?   大师兄是越想越心烦。   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原本啊,事不关己当高高挂起。   可大师兄又是个厚道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做点儿什么。   一眼看到一个师弟从面前经过,大师兄叫住了他。   这位师弟心思活泛,或许会有什么好主意。   “师兄。”   “师弟啊,师兄请教你一个事情。”   “不敢,师兄请讲。”   “嗯……我有一个朋友……”   “啊……”师弟的脸色有些古怪。   “我真有一个朋友。”大师兄一本正经的说道。   “嗯嗯,您继续。”   “他呢,可能被人坑了。”大师兄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组织着语言,“这事儿啊,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我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被坑了,也可能是明知是坑,却故意跳之。反正啊,直接问,不合适。不问,又于心不忍。你觉得……我该当如何?”   师弟略一沉吟,笑道:“弟以为,或许可予以旁敲侧击吧……嘛。”   大师兄顿悟,“有道理。”   旁敲侧击,确实是个好主意。   只需闲聊时,提一提那青云斗糗事,把尘宗姜薇的名字念出来就是。然后还可以把那枚记录了姜薇糗事的影像玉简让周师弟看上一眼。   很好!   不过眼下还不能这么做。   师叔亡故,周师弟正难过呢,若是再火上浇油……   不妥。   师叔需要停灵七日。   待七日后师叔下葬,再旁敲侧击也不迟。 11 奇耻大辱   七天而已,过得很快。   大师兄按照计划成功“侧击”,而且“侧击”的水平不低,更是直接击中了要害。   周云泽手中捏着玉简,看着里面的影像,更是刻意将那个光溜的人影画面定格,再放大。那张熟悉……那张不算太过陌生的脸庞,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相亲的时候,虽然聊了些许时间,但周云泽并未一直盯着姜薇看。成亲那天,姜薇一直盖着红盖头,只是入洞房后,掀开盖头看了一眼……   所以,其实夫妻二人,对彼此的长相,几乎可以用“陌生”来形容。   但周云泽的记性很好。   他清楚的记得姜薇的长相。   此时看着玉简中的那张俏脸,周云泽内心深处挣扎着:似乎多少还是有点儿不同吧……   但相似程度已经到了九成九。   非要找那么一丝不同的话:新娘子姜薇,比青云斗上的姜薇,脸部线条更柔和一些……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此尘宗姜薇,不是彼尘宗姜薇?   笑话!   周云泽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或许是双胞胎兄妹?   可世间当真少有极度相像的异性双胞胎啊!   就算是双胞胎,也不能用一样的名字吧?   周云泽觉得没必要自欺欺人。   心情很复杂,但表面上很平静——他不希望自己的失态被一旁的大师兄看到。   成亲当日,姜薇一直盖着红盖头,诸位同门应该是没见到她长相的。即便听说了她名字,大概也只会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吧……   不着痕迹的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看玉简中的影像,尤其是那处明显的男子“证明”,当真是刺目啊!迟疑了一下,周云泽若无其事的说道:“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般酷似女子的男子。”   “是啊呵呵。哦对了,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先过去了。玉简你先拿着吧。”大师兄看似随意的交代了一句,似有急事一般匆匆而去。   周云泽独自站在日头下。   感觉太阳火辣至极。   将视线从玉简中收回,周云泽用另一只手使劲的抹了一把脸。   抬头看看刺眼的阳光,他紧皱着眉头,攥紧了手中玉简。   片刻,忽然叱的一声笑出了声。   手中的玉简,也随即“啪”的一声碎了。   当真可恼!   不仅是耻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被骗点儿晶石,甚至骗了父亲的丹药,都算不了什么。   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可是!   男扮女装的嫁给自己……   欺人太甚了!   大师兄他们应该是没有见到她模样的,但早晚都会知道的。   到时候,大家都会说:周云泽娶了个男人……   用不了太久,整个青云陆,乃至整个修真界都会知道“周云泽娶了个男人”!   “周云泽”这三个字,岂不是成了笑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哈!   洞房当日,说什么癸水来了!   当真是……   周云泽愤怒到了难以附加的地步,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骂人是泼妇之行,君子岂可为之。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前行。   他准备立刻回古井镇,然后揪住姜薇,还有她的舅舅贾正道,然后……   然后怎么样呢?   周云泽竟是又停下了脚步。   杀了他们?   唉,不过两只蝼蚁罢了。   事情做的虽然过分,倒也罪不至死。   毒打一顿?   这个可以有!   不过……   周云泽眉头紧蹙,愁上心头。   在古井镇上,父亲和母亲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又是极爱脸面的性子。   如果此事被传将出去,必然是颜面扫地啊……   万一气急攻心……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天,也许那两个该死的骗子已经跑掉了……   不对!   若是跑了,父亲不可能会瞒着自己的。   嘶……   说起来,这厮骗婚,只是为了些许晶石不成?   区区几十颗下品晶石……   一个堂堂修真者,虽然只是炼气中期……   有必要吗?   不至于吧?   没可能吧?   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周师弟!”忽然,有人喊他。   周云泽回头,“唔,师姐。”   “掌门师祖找你。”那师姐道:“在玄殿呢,快随我去吧。”   周云泽皱眉问道:“师姐可知掌门师祖找我是为了何事?”   师姐四下里看了看,才低声回道:“与古井镇的传说有关。”   古井镇中最广为人知的传说,便是那口古井了。   据说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与传闻中的法宝“玄铁神针”有关……   所谓“玄铁”,乃是天外之物。   有传闻说是仙界遗落。   一位修真者偶然得之,将之炼器,成“神针”一枚。   ……   古井镇上。   丫鬟小竹指着前面,笑道:“少夫人您看,前面就是‘古井祠’了。”   姜薇看一眼,挑眉道:“怎么还收费呀?”   “房舍是郑家出晶石盖的,平日里的修葺和打理,总是需要些花费的。”小竹笑道:“每位十颗原石,倒也不算贵。少夫人要进去看看吗?”   “好吧。”   交了费,进了祠中。   姜薇看到了那口传说中的古井。   “就这?”姜薇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叫深不见底?明明能见到底啊。”她忽然记起来,小时候舅舅带着她在古井镇逛街,到了古井祠外,舅舅说没啥看头。当年以为舅舅不舍得花原石,如今才知道舅舅说的是实话。   “传说是深不见底的。”小竹笑道:“传说嘛,以讹传讹很正常的。”   “嘁。”姜薇很是不屑,再看浅浅的井底,竟是有不少原石散落。   小竹说道:“少夫人可以丢一颗原石入井祈福,很灵的。”   “呃,算了吧。”姜薇过惯了穷日子,一颗原石也不舍得浪费。   小竹又笑一声,却是丢了一颗原石入井,之后闭上眼,虔诚的祈祷。   姜薇笑问:“求了什么?天赐良缘吗?”   小竹红了脸,道:“少夫人说笑了。”   姜薇又看看四周,除了一块介绍古井来历的石碑,竟再无它物。   感觉二十颗原石花的很冤枉。   出了古井祠,姜薇带着小竹在街上到处晃悠。   经过一家店铺门口时,忽见一个男子被铺子里的人推搡出来。   那人踉跄着差点儿摔倒,却还是冲着推搡他的人腆着脸笑。“大哥,别呀,再借我点儿。我保证还你……”   “滚蛋!你当老子傻?还保证?狗屁!赌徒的话,傻子才能信!”言毕,“大哥”回了铺子里。   赌徒有些丧气,哭丧着脸走了。   姜薇站在原地,看着那赌徒背影,再看向铺子里忙碌的“大哥”。想到“大哥”的话,姜薇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当然不是个傻子,但舅舅肯定是个赌徒。   赌徒的话,不能信啊!   说什么“最后十日”……   已经过去几日了。   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感觉很可能又会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而拖延一回呢!   思来想去,姜薇忽然冒出个想法:要不,自己先跑吧!   虽说丢下舅舅,有点儿……   管他呢!   很可能不是亲舅舅呢!   可是……   唉!   姜薇有点儿不忍心,却又担心再次被舅舅给哄骗拖延了。   距离约定之日没几天了……   要不就再等等看?   等等就等等吧。   也不差这几天了。   姜薇又闲逛一阵,觉得无聊,便折返回了周府。   原本计划着先休息一会儿,之后再打坐修炼,以打发时间呢,周夫人却来了。   “娘。”姜薇上前见礼。   “呵,小薇,为娘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周夫人笑道。   “啊?”   “云泽离家有些日子了。”周夫人道:“那孩子,特别喜欢修真,这一去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我呢,与你爹爹商量了一下,想着写封家书让他回来,恐是无济于事。所以……你可否辛苦些时日,去一趟玄意门啊?”   姜薇愣了。   去玄意门?   这是几个意思?   千里送……   咳。   “娘,我……”   “你放心,安全是有保障的。”周夫人道:“有个回古井镇省亲的修真者要回山门,刚好顺路。你爹爹已经与她打好了招呼,可一路护你周全。她是筑基高手,安全无虞的。”   姜薇可没兴趣屁颠屁颠的投怀送抱,故而挖空心思的想着该如何拒绝:“呃,这个……我……”   “只要你怀了身孕,就给家中来信,我会立刻安排人去接你回来。”周夫人没有给姜薇说话的机会,叹道:“这也是没办法。你已经服下了宫丹,一年之内若是不能怀了身孕,便可惜了。”   姜薇茫然看着周夫人,不明白宫丹跟怀孕有什么干系。刚想开口询问,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机跑路啊?!路程那么远,总是有机会的!   丢下舅舅一个人跑路,是不太好,可舅舅也不是小孩子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更何况,很可能真不是亲舅舅呢!   不免又想起了那位“大哥”关于赌徒不可信的话。   姜薇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独自跑路了。   反正距离玄意门有些距离,如果舅舅之前没有哄骗自己的话,可能自己还没在路上找到机会跑掉呢,舅舅已经成功脱身了。   稍一斟酌,姜薇觉得此事可行。   心念一转,道:“娘,您说的没错,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动身啊?”   见姜薇明显是答应了,周夫人大喜,道:“明日便可启程。”   “这么急啊。”姜薇假装为难,道:“好吧,既如此……我得跟舅舅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应有之义。”   婆媳之间又叙了些家常,终究是有点儿“陌生感”,共同语言不多。聊不多久,周夫人也便离开了。   姜薇随即出了门,叫了周府的马车,去了一趟五里井村。   听闻姜薇简明扼要的诉说了原委之后,又注意到姜薇炯炯有神的眼睛,贾正道立刻就明白了姜薇的意图。他沉吟片刻,点头道:“玄意门可是不近,一路上万万小心,安全第一。家中诸事,无需挂怀。”   姜薇领会了贾正道话里的意思,又简单聊了几句,便起身回了周府。   翌日一大早,周夫人说的那位筑基修真者来了周府。   此人姓郑,名叫郑来娣,是个看起来有二十来岁的漂亮女子。   她穿了一身浅色短打劲装,后背披挂着一件带着兜帽的红色莲蓬衣。头上的红色发带挽了个蝴蝶结,将青丝简单束成了马尾。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天生丽质。较之寻常女子而言,眉毛略显粗黑,倒是明眉皓齿,英气飒爽。   既然是筑基高手,周家自然不敢怠慢。   周家主亲自作陪。“来娣啊,身子可是好利索了?”   郑来娣道:“周世叔挂心了,前些日子已然大好。原本早该上路的,只是母亲病了,又耽搁了数日。”   周家主叹道:“你母亲的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倒是该求些灵丹,好好养一养的。”   正说着,姜薇来了。   郑来娣顿觉眼前一亮,难掩欣赏之色的看着进门的姜薇,心说周云泽好福气呀!   “爹爹。”姜薇上前见礼。   周家主笑道:“小薇啊,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你郑伯伯家的三小姐,郑来娣,你当称呼一声三姐。”   姜薇对着郑来娣见礼:“三姐好。”   郑来娣笑道:“弟妹客气了。”   “坐下说话。”周家主吩咐一声,待落座,又对郑来娣说道:“来娣啊,玄意门之行,还望多多费心了。据说近些年,山林间多有匪类横行,你们当万万小心才是。”   “世叔放心,来娣定然护得弟妹周全。”   絮叨一番,周家主安排了一个仆娘和小竹同行,负责伺候少夫人起居。又备上马车,穷家富路的带上晶石,也便启程,往玄意门而去。   看着马车远去,周夫人忽然心生悔意。她揪着手指,担忧的对周家主说道:“夫君,是不是该多安排些下人同行啊?都说红颜祸水……来娣和小薇都是女子,又长得漂亮,这一路上,万一遇到什么歹人,可如何是好?”   周家主苦笑,道:“你呀,真是关心则乱。来娣是筑基修为,咱家所有下人加一起,也不是来娣一合之敌。想胜过来娣,至少也得是筑基修为。山林之间,打家劫舍、欺男霸女者是有,可你见过几个筑基以上的高手行那般勾当的?”   周夫人细一想,点头自嘲笑道:“夫君说的是。”顿了顿,又是担心道:“可万一真有那般不讲究的高手呢?听说表姨家的邻居的师兄的弟子的媳妇,刚成亲,就被一帮歹人劫上了山,做了压寨夫人……”   “行了行了!你就不能盼点儿好!”周家主顿时哭笑不得,打断周夫人的话,怼了一句:“喝凉水还可能呛死呢!你渴死算了!”说罢这话,见妻子委屈模样,周家主又是于心不忍,叹道:“行了,回府歇着吧。”   也不知为何,对待外人,总能保持君子风度,以礼待之。可对待妻子,又总是一言不合,两语必厌。   周家主看看妻子,打趣道:“等有了孙子,整日里让你看着,省的胡思乱想。”   周夫人叹道:“一直盼着有那一日呢。” 12 远行   道路平坦,马车又宽敞。   仆娘、小竹和马夫一起坐在外面,车厢里只有姜薇和郑来娣。   郑来娣是古井镇上另一个大户人家郑家的三小姐。   姜薇听贾正道提过郑家。   郑家家主是贾正道备用计划中的骗婚对象。   瞅着眼前这个有点儿帅气的三小姐,姜薇问道:“三姐,您今年……有二十岁了吧?”   郑来娣笑道:“二十有四了。”   “看不出来呢。”姜薇夸了一句,之后忽然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具体是哪里,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口中继续羡慕的说道:“二十四岁就筑基了,当真是厉害。”   郑来娣却是没有一丝得色,叹道:“六岁踏入修真之路,十八年筑基,看似还行。可跟你家夫君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说话的时候,她见姜薇一直瞅着自己,竟是有些不自在。   毕竟,姜薇实在是太漂亮了。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好似会慑人魂魄。又只彼此二人,距离如此之近……   面对太过美丽的事物,总会有些紧张吧。   “呃,他确实厉害。”对于那个便宜夫君的资质,姜薇无话可说。提及“夫君”,姜薇又愣了一下。说起来,那周云泽长什么样儿来着?双眼皮还是单眼皮?好像那张脸在自己眼前出现的时间,统共没有一刻钟——相亲的时间不算太短,可当时也没有盯着他一直看呐。“呵……”姜薇不自觉的笑了一声。她发现婚都结了,自己竟然记不清“夫君”的模样了。   怪只怪周云泽没长了三只眼,太没有特色了,所以不好记吧。   姜薇坏坏的想着,视线却是一直心不在焉的投向了郑来娣。   郑来娣笑道:“弟妹,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哦!没有没有!”姜薇有些尴尬,脸色微微一红,赶紧挪开了视线。   刚才一直在神游天外,没有在意眼前的美好。此时回过神来,意识到与郑来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姜薇竟开始紧张起来。   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郑来娣。   这位郑三小姐,身上那种帅帅的侠气,真是……   真是……   真帅。   词穷的姜薇,想不出什么好词儿来了。   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又往下移了移。   身材也好呢。   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不像自己这般,多多少少有点儿突兀。   眼角的余光继续往下……   “咳。”郑来娣忽然又清了一下嗓子,身子往后挪了一下,翘起了二郎腿。“这一段路程还好,道路平坦,再行二十余里,路就不好走了。”说话的时候,视线看似不经意的在姜薇身上扫过。   她心中暗暗羡慕。   这弟妹,身材是真好啊。   不像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儿小了。   “是吗,那……那就走慢一点吧。”姜薇实在是不善言谈。   “嗯。”郑来娣应了一声,又抬手撩开窗帘,借着转移视线看向外面的机会,“路过”一般又看了一眼姜薇的脸蛋儿。   真是漂亮。   那吹弹可破的带着一点儿婴儿肥的脸蛋儿,当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先捏一把,再松开的话,一定会立刻弹起来吧。   姜薇好奇郑来娣往外瞅什么,也掀开了自己这一侧的窗帘。刚好,一个背着干柴的老人从一旁经过。   看到那老人,姜薇猛然一怔,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了。   郑三小姐叫郑来娣。   她已经有二十四岁了。   上头还有两个姐姐。   那她的父亲,该是多大岁数了?   舅舅当初说:“郑家主脾气臭了点儿,但也是个好人!”   姜薇脸色变换了一下,微微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头看着郑来娣,问:“三姐,眼下郑家的家主是……您父亲吗?”   “是的。”郑来娣道。   “唔……您父亲……高寿?”   “六十有二了。”   “……”   “父亲年纪大了。”郑来娣只当是不善言谈的姜薇在没话找话,不疑有它。   姜薇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来,“那……您有兄弟吗?”   听到这个问题,郑来娣好似被揭开了伤疤一般,痛苦的摇头,讪道:“我大姐,叫郑招娣,我二姐,叫郑盼娣,我叫郑来娣。呵,我爹可想要个儿子了。”说着,她痛苦的表情中,隐隐还有一丝嘲讽和苦涩的笑意。“可惜天不遂人愿。”   “哦。”姜薇应一声,暗暗生恨。   舅舅一定不是亲舅舅!   竟然想着把自己嫁给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   天呐!   怎么可以这样!   见姜薇不吱声了,似有心事,郑来娣笑问:“想什么呢?”   “没。”姜薇口中敷衍了一声,心中却在暗忖:想着差点儿当了你后娘……   舅舅当真不是个东……   好气人呐!   到底是长辈,骂了不合适,揍也不应该。   所以更气人!   气了一阵儿,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姜薇又释怀了。   算了。   过些日子,自己这一跑啊,以后不一定能见上面呢。   舅舅也是不容易,三十六岁了才娶上媳妇。等东窗事发,这媳妇能不能守住还不一定呢。   唉。   希望一切都好吧。   “弟妹原本是在尘宗修行的对吧?”郑来娣问。   姜薇收拾了心情,回道:“是的。”   “真是羡慕。尘宗可是‘九宗之一’呢。”   “现在不行了呀。”   “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   “呃……也……也就那样吧。”想到宗门中的贫苦,姜薇忍不住叹气,又问:“三姐在哪修真啊?”   郑来娣讪道:“我呀,门派小得很,说出来弟妹也未必知道。”说起这个,郑来娣又叹道:“就是因为门派太小,总是被人欺负。半年前,有人欺上门来,门中长辈又刚好不在,我们几个晚辈,与人争斗,差点儿丢了小命。”   “呀,这……怎么会这样?”   “没办法,自古‘弱门无公义,强宗掌天理’。”郑来娣释怀一笑,道:“正好趁着受伤了,不能修炼,我便回了镇上省亲,修养了半年。”   “已经痊愈了吗?”   “是的。”郑来娣道:“就是可惜半年没出古井镇,连青云斗那般盛会,都没能去观礼。”   姜薇展颜一笑,说道:“青云斗也没啥看头的。”   “唔。”郑来娣应了一声,瞅着姜薇的笑容,恍惚间感觉时间好似停滞了一般。感受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郑来娣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弟妹修为几何了?”   姜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唉。   说自己不会聊天吧,这位郑三小姐更不会!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姜薇有些窘迫的回道:“我修为……炼气中期了。”   “厉害……”郑来娣一句下意识的客套话刚出口,猛然意识到不对。炼气中期,显然跟“厉害”二字没有任何关系。另外,才炼气中期而已,最后的那个“了”,用的是不是有些没必要呀?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似的。   气氛忽然就尴尬起来。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气氛也就更加的尴尬了。   好在郑来娣性子洒脱,哈哈一笑,打破了沉默,说道:“今年的青云斗,弟妹去了吗?可有什么趣事?”   修真者之间,特别是青云陆上的修真者之间,聊一聊大多人都会感兴趣的青云斗,绝对是寻找共同语言,拉近彼此关系的好话题。   一般如此。   姜薇的情况,有点儿不一般,   她攥着手指按在大腿上,好似想把郑来娣提起来的壶盖子给死死的按住。“我……我……也没啥有趣的事情。咳,就是人多,热闹。”   “却不知今年的青云斗魁首,是哪家的青年才俊?”一直在家潜心修养的郑来娣,消息有些闭塞。   “不……不知道。”姜薇是真不知道。   最近她自己是浑身长满了虱子,哪里顾得上过问别人有没有洗澡啊。   况且,对于“青云斗”三个字,姜薇有些发憷。平时莫说提及,偶然听人提及,心里都会莫名紧张。对于今年的青云斗的结果,当然是不清楚了。   “听说三姐已经筑基了呀,资质是真好呢。”怕郑来娣继续聊青云斗,姜薇赶紧慌乱的随便找了个话题。   听说?刚才不还说着呢?   郑来娣心中想着,笑一声,并未指出姜薇的语病。又想到筑基时的往事,心有余悸的说道:“唉,为此差点儿丢了小命。修真三大劫,当真名副其实。呵,‘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就是因为成功筑基了,以至于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才与人争斗起来,终至受了伤。”后面的话,满是懊悔和自责之意。   “呵呵,筑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虽然资质不好,可对于修真的高级境界,姜薇还是很向往的。   “这个……怎么说呢……”郑来娣一边想,一边说道:“起初啊,当真是痛苦不堪,好似要被人扒皮拆骨一般,简直生不如死……”   姜薇盯着郑来娣,认真听着,一脸的神往。   筑基期。   对于姜薇而言,还是个很遥远的境界。   听得太过专注,竟是不由的往前探着身子,靠近了郑来娣许多。“哇,这样啊……后来呢……”说话时,呼出的气,尽数扑到了郑来娣脸上。   郑来娣的视线不由的落在了姜薇洁白的贝齿上,嗅着空气中的淡淡香甜,琢磨着姜薇吃了什么,以至于口气如此清新好闻。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   姜薇这一侧的车轮,明显是碾到了石块之类,以至于马车陡然倾斜。   一直往前探着身子,听的十分专注的姜薇,疏于防备,竟是屁股一翘,脑袋栽到了郑来娣胸前。   “唔!”姜薇条件反射的伸手往前按,竟是直接按在了郑来娣腿上。   很快,马车又回复位置。   姜薇的屁股立刻又落下来,脑袋和手也离开了不该待的地方。   “哎呀!”姜薇轻声惊呼。   马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少夫人,小的一时疏忽,压到了石块,恕罪恕罪。”   “没关系。”姜薇不是个小气之人,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不过……   刚才的触感……   姜薇的视线不受控制的有些不礼貌了。   原来,女人的身子,当真如师兄们说的那样软呀。   师姐倒是在骗人。   就算碰到了女子,也没有触电的感觉嘛。   虽然触感还挺奇怪呢。   可惜隔着衣服……   如果扒开了衣服的话……   “听说金丹期更凶险。”郑来娣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开口,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同时,又高高的抱起双臂,挡住了姜薇的视线。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红润。   “啊?”姜薇抬眼看向郑来娣的眼睛。   “我说金丹期更凶险。”郑来娣匆忙将视线移开,好像不敢去看姜薇的眼睛。她看向一旁,继续说道:“聚天地之气,以灵生丹,入辟谷之境,绝世俗之尘,生仙灵之根……”不知不觉间,郑来娣把师尊教受于她的关于金丹的话,机械的背诵了出来。   这些基础知识,姜薇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所以也没有注意去听,只是不自觉的回味着刚才的触感。   感觉很……   很……   很好。   姜薇没心情去想形容词儿了——她也没那个水平。   或者,便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有时候也会长时间的沉默。沉默的时候,就会很默契的装睡。   终于到了午时。   马车刚好到了一处小镇子。   随便找了处地方吃了饭,又休息片刻,继续启程。   下午的路程,姜薇是真的有点儿犯困了。   道路不平,颠簸的厉害。   晃得姜薇直打瞌睡。   原本,她想过假装睡着,然后靠在郑来娣身上。   又觉得这么做很无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本来也想不到这种方式,只是曾经听一位师兄说过这种无耻手段。   晃悠了半天,姜薇询问了一下郑来娣,才知道再往前十多里地,便有一个镇子。镇子上有客栈,可以休息。   姜薇又开始臆想着客栈里会不会没有多余的客房了,所以自己只能跟郑来娣挤在一张床上休息——很多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都有这种桥段的。   “欢迎贵客,您要几间房?五间上房可好?”客栈掌柜看看姜薇一行五人,笑呵呵的问。   姜薇很失望。   显然没赶上什么盛事旺季,客栈的生意不太好,不仅有空房,还很多。   开好了房间,姜薇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儿。   真是太蠢了。   为什么不借口省点儿原石,不开那么多房间呢?一个人一个房间,多浪费呀。床这么大,又不是睡不下……   唉,算了。   就算睡在一起,又如何?   还能干点儿什么不成?   自己又没有……   没有那个胆量。   再说了,郑来娣可是筑基高手。   万一惹恼了她,被她暴打一顿,或是羞辱一番,多难堪啊。   姜薇狠狠的揉了揉脸,把污秽想法都赶走了,然后盘腿,打坐。   刚运气不久,又睁开了眼。   嘶……   自己是不是该跑了?   又想到了马车里的触感。   姜薇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稳住。   毕竟,距离古井镇还不算太远,此时跑,不安全。   对,就是这个原因。   忽然就没心情打坐了。   姜薇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   窗外,圆月当空。   姜薇有点儿思念尘宗的“家人”了。   特别是师兄师姐们。   对了。   当时在青云斗场上,自己帮师姐保管的狎具,最后弄哪去了?   姜薇挠着头想了好大一阵儿,竟是想不起来了。   只怪那个时候脑子已经懵掉了,实在是没有留心那狎具的下落。听师姐说她花了很多晶石,才买下了这件“好东西”的。若是丢了,师姐一定会很心疼吧。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竟是有了差池……   唉,感觉有点儿对不住师姐呢。   如果有机会……   如果哪天还会回到尘宗的话,倒是应该赔给师姐一副狎具才好…… 13 太墟   一行人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不觉过了数日。   整日里朝夕相处之下,姜薇和郑来娣倒是不似先前那般没话找话的尴尬了。寻常聊天,也自然了许多。   “唔,前面有个岔路口。”姜薇把脑袋从窗口伸出去往外看。   郑来娣也撩开自己这边的窗帘看了看,回道:“嗯,那条小路,是近道。”   “要抄近道吗?”   “不了。”郑来娣说道:“小路不安全。”坐正了身子,看向姜薇,打趣道:“你这般漂亮,万一被歹人相中,要抓了去做压寨夫人,可如何是好。”   姜薇笑道:“说的好似三姐很有经验一般。”   “倒是真的有过。”郑来娣道:“好在那山寨寨主不过凝脉,随意便打发了。”   “还真有经验呐,快些说说。”   两人说笑着,马车一路前行。   终于聊得累了,郑来娣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姜薇看看郑来娣,心中暗暗叹息。   这几日闲聊,姜薇发现郑来娣是个嫉恶如仇的女子。倘若是被她得知自己为了几颗晶石竟然骗婚的话——虽然主谋不是自己,自己也不是为了晶石才这么做的,但这种事儿嘛,解释不清的——骗的还是郑来娣的“云泽弟弟”,她定然会厌弃自己的。   更何况,她还说她特别讨厌那种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这让姜薇很绝望。   眼下的自己,何止是没有男子气概,连男子器官都没了。   郑来娣之前消息闭塞,等到了大一点儿的城市,总会听说青云斗上自己经历的糗事,也会知道自己是“男扮女装”……   唉。   总也不好脱了衣服给她证明什么的。   万一自己变身的事情传将出去,恐怕会成为修真界的笑柄——虽然现在已经是了。想到那个将自己变身的神秘兮兮的家伙,姜薇总感觉这事儿呀,没那么单纯。所以呢,谨慎起见,变身的秘密,一定要保密。   又想回郑来娣身上,姜薇的心情十分低落。她很清楚,眼下虽然跟郑来娣相谈虽欢,却终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倒是不如趁着现在赶紧分道扬镳的好吧。   想到此,姜薇心中难免不舍。   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没有变身……   可惜,没有如果。   更何况郑来娣也不喜欢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其实没有变身之前,姜薇的长相就不太像个男人呢,以至于师姐一度以为姜薇是“小师妹”。姜薇甚至十分怀疑师尊当年是不是也把自己误会成女孩子了。   人呐,也许就该识相一些。   该走的时候就走。   千万不要等到被人嫌弃了才想着离开。   可离开的话,又能去哪儿呢?   虽然要迁走母亲的坟,却也不方便是最近这段时间。   因为一旦自己跑了,周家肯定会派人去自己老家寻找的。   到时候,万一被抓了,也是麻烦。   撩开窗帘,看看外面的青山绿水,姜薇十分茫然。   或许,该听舅舅的,回尘宗吗?   想了想,姜薇又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原本已经很丢人了,要是再被周家人找上宗门,把自己骗婚的事情宣扬出去……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但是……痒的厉害也难受呢。   马车颠簸了一下。   郑来娣睁开眼,打了个哈欠,随口问:“到哪了?”   “不知道呢。”   “我看看。唔,再往前行两日,有个好去处。”郑来娣笑道:“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三姐带你去见识一番吧。”   姜薇不免好奇,问:“什么好去处?”   “太墟。”   “呃,那能有什么看头。”姜薇失望的苦笑。   所谓太墟,狭义指的是“太古时期留下的废墟”。广义而言,则指的是所有形成了“雷阵”的废墟。   这种地方,平时看起来与寻常地方无异。可一旦有生灵进入,便会立刻引得灵力暴虐,从而频繁的落下雷电来攻击,直到生灵死绝。久之,误入其中的人畜,留下了许多尸骨,使得太墟之地,大多白骨皑皑,死气沉沉。终至生灵不入,草木不生。   这般所在,世间比比皆是,没什么稀罕的。   故而姜薇并不感兴趣。   郑来娣笑着解释道:“我觉得吧,在太虚之中,最适合悟道了。修真,是取死求生之道,而太墟,则是集生死于一处之地。而且,我说的这处太墟,与别处稍有不同,颇为奇妙。”   “集生死于一处?”姜薇皱了皱眉,不记得修真典籍中有这么一句话。“三姐哪里听说过这样的话?”   “我师尊说的。”郑来娣笑道:“不是什么名人名言,但你不觉得真的很有道理吗?凡太墟之地,大多或曾有高手争斗,或曾是繁华之所,此即是生。后来成为废墟,灭绝生灵,便是死。可不就是集生死于一处吗?”说到此,郑来娣大笑,“你夫君便是信了我的话,去了一趟那处太墟,之后便喜欢上了那里呢。”   姜薇苦笑。   郑来娣见姜薇不感兴趣,叹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欢,咱们就不去了……”   “去吧。”见郑来娣面露失望之色,姜薇忽然心中酸楚。既然离别在即,她不希望郑来娣失望。笑一声,姜薇说道:“说不准去过之后,我便喜欢上了那里呢。”   郑来娣微微一笑,说道:“不用勉强的,我可不需要你哄着。”   “确实想去看看呢。”   郑来娣看着姜薇,发现她的眼神十分温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轻声回道:“行吧。”言毕,匆匆避开了视线。   她感觉很奇怪。   心中竟是莫名有些慌乱。   同为女子,为何会如此呢?   又想起了姜薇温柔的眼神和红润的嘴唇,郑来娣闭上眼,强忍住侧目欣赏的冲动,心中默念起了修真法诀。   ……   玄意门。   “玄殿”之后,“意场”之上。   周云泽站在场中,手中捏着灵诀,四下里张望着,犹豫着迟迟没能将灵诀打出去。似乎很为难。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皱着眉,用意念去感知。   守在一旁的周云泽的师尊见状,皱着眉头看向掌门。   掌门也是愁眉不展。   片刻,周云泽打出了灵诀。   轰然一声响,周围立刻出现了数十道雷罡突然砸了下来。   雷罡尽数落在了周云泽身上。   周云泽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   ——当然不会受伤。   这些雷罡,不过是幻象罢了。   随着雷罡落下,幻象解除,随后,意场之上,竟是又凭空出现了两人。一位是周云泽的大师兄,一位是先前通知周云泽往玄殿的师姐。   大师兄跟师姐对望一眼,一起摇头。又对掌门说道:“掌门师祖,还是不行,找不到阵法的阵眼,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破掉。”   师姐说话比较谨慎,补充道:“至少,以我们的能力而言,做不到。”   这几日里,他们已经尝试了太多次,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周云泽的师尊看向掌门,说道:“师尊,您模拟的这个阵法,真的是这样吗?”   “是啊。”掌门道:“那古籍之中,确实是如此描述的。具体是如何布置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意场之上,刚才周云泽三人尝试破解的阵法,是玄意门掌门以元婴期的大神通模拟出来的幻象,并非是真的阵法。真正的这般阵法,并不需要人为掌控。   言毕,掌门抬手打出一道灵诀。   意场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画面:周云泽试图破阵的影像。待雷罡落下,画面戛然而止,定格下来。   “你们看。”掌门说道:“这雷罡看似凶险,其实威力一般,以尔等的能力,当可应付。只是,一旦雷罡打下来,动静就大了,届时,各路高手纷至沓来,我玄意门想独吞——咳,想得到玄铁神针,就不容易了。”   不能闹出大动静,是关键!   更神奇的是,这阵法一旦察觉到实力强悍之人闯阵,立刻就会发动全力以赴的攻击——动静肯定也不会小了。   所以,实力太强的人,不能入阵。   玄意门掌门根据古籍推断,入阵又不惊动阵法“强攻”的修为上限,应该是筑基以下。他也正是从这部偶然得到的古籍中得知了玄铁神针并非是江湖讹传。   周云泽的师尊说道:“这么没头没脑的尝试下去,也不是办法。”   掌门赞同的点头,沉吟一下,看向周云泽,说道:“云泽,你当再回古井镇一趟。”   周云泽问:“掌门的意思是?”   “去古井祠实地查看一下。”掌门说道:“我们在此尝试,似是纸上谈兵,纵然想到了破阵之法,也未必能行得通,更何况还是一无所获。实地查看,应该会有些收益。”顿了一下,掌门又笑道:“你刚刚成亲,离家多日,此番回去与妻子小聚,也是合情合理的,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周云泽连着忙碌了许多日,消瘦了很多,脸色不好看。听到掌门的话,脸色更难看了。“这个……这……师祖,没有必要这般小心吧?”   掌门却是苦笑,“很有必要。”顿了一下,讪道:“有一事,之前未曾告诉尔等。我得这部古籍时,被‘刑门’掌门看到了。他那多疑性子,必会生出想法。若是我所料不差,他最近这段时间,必然是在死死盯着我等。”   那“刑门”掌门经常疑神疑鬼的,闹了不少笑话。   此番他若还是“疑神疑鬼”,可就要被他“疑”准了。   周云泽沉默了片刻,拱手道:“徒孙领命。”   也好,趁此机会,回去处理下姜薇骗婚的事情吧——虽然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总之,见了那厮再说好了。   “你且先行。”掌门道:“假借带着妻子游玩的名头,去古井祠中查看一下。不论是否查到了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安心在家待着。后续之事,本掌门自有安排。”   “谨遵命。”   周云泽告退。   简单收拾之后,即刻启程回家。   他不过凝脉后期修为,还不会御剑飞行,也不好借了掌门的“飞渡”来用。只得骑了快马赶路,脚程倒也不算慢。   行了一日,周云泽在一个岔路口驻足。   面前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古井镇,一条通往一处太墟之地。   心情不佳的周云泽,忽然很想去太墟里稍待片刻。   第一次去那里,是郑家的三小姐在三年前带着他去的。   当时周云泽刚修真一年。   身处其间,感受着太墟之中那沧桑、桀骜的意境,莫名让人心旷神往。   纵然已经湮灭成太墟,依然残留着狂妄的意境。   是什么样的高手,曾经在这里厮杀呢?   周云泽很好奇。   三年来,周云泽一直潜心修行,倒是再也没能去过那里。   今日忽然想到,竟是很想再去看看。   迟疑了一下,周云泽勒了一下缰绳,往太墟而去。   又行了一日,太墟近在眼前。   胯下马嘶鸣一声,不肯再往前行。   很显然,这畜生虽没有灵智,却很有记性。   三年前它驮着周云泽来此,只因往前多迈出一步,便引得太墟灵动,雷罡落下,吓得腿都软了。   周云泽翻身下马,笑着拍了拍马背安抚它,将之拴在一棵树干上,之后提一口气,大踏步走向了太墟。   眼前,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无数高矮不一的残垣断臂,说明此地曾经十分繁华。地上随处可见森森白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阳光之下,白骨熠熠生辉。   没有任何生机,满眼尽是湮灭。   很奇怪。   这种湮灭的所在,不仅没有绝望之感,反而有种诡谲的“希望”。   周云泽喜欢这种“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太墟。   周围,灵力瞬间暴虐起来。紧接着,雷罡落下。   周云泽侧身避开。   轰然一声响,雷罡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周云泽知道,一直往前,在太墟的正中,是雷罡不会落下的所在。   他很想去那里静坐一会儿。   太墟不算特别大,周云泽躲避着雷罡,翻过一处处高矮不平的废墟,眼看着前方不远即是太墟正中,却忽然驻足。   他发现,在太墟的正中地方,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好生眼熟。   他定睛看去,不由得喜怒交集!   哈!   什么女子!   竟是那个骗婚的小畜生!   她这是要跑路吗?   真是老天有眼,让自己在此处堵住了她!   看她穿着一身女子装束,胸前更是夸张,周云泽想到被骗婚的奇耻大辱,当真是气煞了!   这厮!   还要装女子到几时?!   周云泽心中窝火,气往上撞,当即快步上前,更挽了挽衣袖。   他冒出个想法:要把这个男扮女装的无耻畜生的衣服扒光了——得知被骗了之后,受害人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立刻毫不留情的揭露骗子的伪装了。   只是……   周云泽猛然醒悟。   这荒山野岭之地,自己上前强行扒了另一个人的衣服——不管她是男是女,好像都不太合适。万一好巧不巧的被人撞见,可就解释不清了。 14 水果   在世俗人眼中,哪怕是炼气期的修真者,都已经不再是凡人了。可在修真者眼中:金丹之下尽凡人。   因为只有到了金丹期,才能进入辟谷状态,才能再不似凡人一般需要吃喝拉撒。   郑来娣不过筑基,自然是少不了要做一些凡尘俗事。   姜薇独自一人盘腿坐在太墟正中,紧张的看着周围静谧的可怕的废墟,不敢随便走动。就在不久前,郑来娣带着她进入太墟之时,引来了一道道雷罡,吓得她心惊胆战。   这些雷罡虽然不算很厉害,可也不是姜薇这个炼气中期的菜鸟能够对抗的。如果不是不想在郑来娣面前表现出懦弱的嫌疑,她是决然不会进来的。   纵然现在周围已经安静下来,依然不能打消姜薇心中的紧张。她张望着郑来娣离去的方向,心中焦躁不堪。   怎么还不回来呀?   难不成吃坏了肚子?   雷罡真的不会落在自己这里吗?   莫名感觉好危险呀。   姜薇忍不住时不时的抬头,总担心忽然会有雷罡当头一下。她甚至已经想象出了自己被雷罡劈的脑袋冒烟儿的画面了。   忽然,咔嚓一声响。   雷罡的声音吓得姜薇哆嗦了一下。   好在雷罡似乎不在附近。   她心生疑窦,循声看去。却看到不远处有个正朝着这边一边快步而行,一边躲避雷罡的男子。那男子看起来身形消瘦,神态憔悴,似乎还有满满的怨气。   此人是谁?   盯着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善,又步履匆匆的。   感觉没安好心呐!   姜薇慌忙起身,后退了小半步,见那人已经到了近前,警惕的出声问道:“阁下有事吗?”   那男子闻言,竟是一愣。   阁下?   什么意思?   装不认识吗?   男子脸色愈发阴沉。   他快速腾挪,转眼到了姜薇面前。   待到了太墟正中地方,周围躁动的灵力瞬间安静了下来,天地间一片祥和,就好似刚才的雷罡只是幻觉。   盯着姜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男子黑着脸,问:“装作不识吗?”   “啊?我们认识?”姜薇惊讶的瞪着眼睛,打量着男子。“阁下是……看着有些面善……我们在哪见过?”   男子冷笑,盯着姜薇眼睛的视线下移。   长得当真是明眉皓齿,姿色上乘。   比之玉简影像之中的模样,还要更胜几分。   视线再往下。   看起来好似有点儿分量,应该不是塞得碎布之类。   形状圆润,或是什么水果、馒头之类……   嗐!   不重要!   这厮竟然装作不认识!   当真可恶!   男子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保持着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我是你的‘夫君’!周云泽!”   姜薇脑子里嗡的一下子。   周周周周云泽?!   怎么……   怎么会这么巧!   竟然能在这遇到了他!   另外,他这般盛怒,是何缘故?   难道说……   他知道了?   完蛋!   周云泽见姜薇眼神慌乱,明显做贼心虚,不由冷哼一声,道:“说!你男扮女装嫁于我,是何企图?”   果然是知道了。   姜薇尴尬又羞臊的搓着手,更再次后退半步,生怕周云泽忽然暴起,一巴掌拍死自己。“我……我……对不起啊。我……”怎么说呢?要不要卖卖惨?博取一下同情?“其实……好吧,我舅舅欠了赌债,我也是没办法。”她心中有愧,又品性正直,决定实话实说。   周云泽有些哭笑不得,诧异的问:“真只是为了区区几十颗晶石?”   “区区?”姜薇苦着小脸儿,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哼!”   “真对不起啊。”姜薇双手合十作揖,诚恳的道歉:“都是我的错。晶石我一定会还你的。”   周云泽感觉要气懵了。   他很想如计划中那样,揪住姜薇暴揍一顿。   可是……   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家伙,竟然有点儿下不去手了。   感觉真动手的话,会显得特别“残忍”。   姜薇忽然伸手入怀,摸索出了一个小布袋。   “我现在只有这么多,先还你。”姜薇把所有财产,连带着小布袋都给了周云泽。怕周云泽不信,又抬起手臂,“不信你搜。”   周云泽看看手心里虽然用料一般,但做工精致的小布袋,感受着上面的余温,再看姜薇一副任君乱摸的架势,感觉莫名的荒唐和无语。   姜薇因为举起胳膊而更显得突兀的那两处地方,让周云泽感觉愈发刺眼了。他咬着牙,愤怒的说道:“你当我是在乎这点儿晶石吗?”   姜薇听到这话,脸上的愧疚之色更重了。她知道,男子被骗婚,很丢人。这种脸面上的事儿,最是难办了。“那你说怎么办?我……我听你的就是了。”理亏的姜薇,决定认命了。   周云泽却是被姜薇给问住了。   怎么办?   他还真没想好呢。   可总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厮如此骗婚,太可恨了!   还有!   越看她身上的女装,越是感觉愤怒。   周云泽有些跃跃欲试,又一次特别的想把姜薇的伪装彻底撕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姜薇的领口,可以看到她脖颈处洁白的肌肤。   如果从这里下手,抓住她的衣领,只需些许灵力,就可以将她的衣服一把扯掉了。虽然没有青云斗上那位高手以灵力崩碎衣物那般干脆利落,却也足以泄愤了吧。   周云泽越想越觉得解恨。   可理智和教养,还是让他隐忍了下来。   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人过来。   来人是个女子,眼力极好。距离还远,她就看出了是周云泽。   “云泽贤弟!”   周云泽很意外。“三姐?”眼见郑来娣从远处而来,周云泽暗叫侥幸:幸亏没有冲动的扯了姜薇的衣服,不然呀,肯定要被郑来娣看个正着了!   她一定会觉得她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也会觉得周某是个心理扭曲的死变态……   那画面,真不敢去想。   郑来娣快步而来,打量了周云泽一眼,叹道:“听闻玄意门长辈身故,贤弟节哀。”   周云泽叹气,说道:“过去了。三姐怎会在此处?”   “哈,自是受了周世叔之托,给你送妻子来了。”   周云泽恍悟。   他原本以为姜薇是在偷偷的跑路呢。   郑来娣看看一旁低着头红着脸站立的姜薇,以为她是见了夫君,过分羞赧,忍不住取笑道:“弟妹与贤弟,还真是心有灵犀呢,竟然会在此相遇。”说出这话时,郑来娣眼神里的光彩明显收敛了一些,再看周云泽,问:“贤弟又怎会来此?”   周云泽张了张嘴巴,竟是哑然片刻。再看姜薇,才心情复杂的说道:“门中暂时无事,故回家……看看。”   “哈哈,了然,了然。”郑来娣笑了笑,又道:“既然在此遇到了贤弟,三姐我也就不做那碍事之人,就此别过了。”说罢,郑来娣又看了看姜薇。想到一路上与姜薇的点点滴滴,心中尽是温馨,又生出一分不舍。可总归不是同路人,终有一别。   又跟周云泽絮叨数语,郑来娣拱手告辞。   临别,姜薇看向郑来娣,与郑来娣眼神交汇。郑来娣微微一笑,点头,转身,大踏步而去。   姜薇皱了一下眉头,轻声叹气。   与郑来娣一别,大概会相忘于江湖了。   周云泽斜了姜薇一眼,察觉到了她对郑来娣的不舍,眼神中尽是鄙夷。待郑来娣走远,才冷然道:“郑三姐是侠女性子,最是厌恶你这般无耻之人。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姜薇心虚的眼神躲闪,口中否认道:“哪有!”   “哼!”周云泽瞥一眼姜薇羞臊又慌乱的惹人怜爱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暗感慨:若非确定那玉简影像不是作伪,真的是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男子。   视线不由的又是下移。   那两团……   会是什东西?   感觉真是碍眼啊。   周云泽眉头紧蹙,不无挖苦之意的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塞得东西,可以拿出来了。”他是真的觉得那东西很膈应人。想到自己被一个男人骗了婚,心中羞怒,言语更是尖酸:“哈!塞得是什么?水果吗?还是馒头?”周云泽忽然觉得是馒头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鲜有水果会长成如馒头形状。   姜薇的脸涨得通红,虽然理亏,可听到周云泽这阴阳怪气的言语,还是心中不爽。赌气一般,翻了翻白眼,回道:“水果!”   还真是水果啊。   周云泽心想是什么水果?   山涧果?塬上梨?还是紫云桃?   形状似乎……   不重要。   周云泽见姜薇没有卸下伪装的意思,认定了姜薇是个变态,喜欢装作女子。哼一声,往旁边挪了一步,好似是嫌弃姜薇弄脏了自己一般。   姜薇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废墟碎石,心中暗暗叫苦。   怎么会这样啊,竟是遇到了周云泽!   真是倒霉催的!   早该走的!   怪只怪自己一时色迷心窍!   色字头上一把刀!   果然呢!   现在可好,美色走了,颜色来了。   也不知道周云泽会给自己什么颜色看看。   她相信周云泽纵然是个好人,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至于周云泽会怎么报复自己……   姜薇倒不是特别担心。   君子嘛。   手段一般不会很阴毒的。   舅舅说的没错,君子是比较好得罪的。   良久,见周云泽不吱声,姜薇忍不住了,说道:“周公子,你……有什么打算?”   周云泽黑着脸道,“打算杀了你!”   姜薇吓了一跳,注意到周云泽只是说的狠辣,眼神里只有鄙夷和厌恶,并无杀气,这才暗松一口气。   周云泽气的又哼了一声。   他竟然是想不出该怎么报复姜薇才合适了。   愁了一阵儿,终于想起了正事儿。   掌门师祖有交代,自己需要以带着妻子游玩的名义,去探查古井。   呼!   事关玄意门的前途,十分要紧。   个人荣辱,当暂时放在一旁!   再看姜薇,周云泽当机立断,道:“走!”   “啊?上哪?”   “回家!”   “呃……”   带回古井镇,然后游街示众吗?   姜薇暗暗叫苦,心说周云泽似乎是想让自己和舅舅在古井镇彻底的身败名裂呀。   可又能怎么办呢?   她知道,以自己的修为而言,不可能在周云泽眼皮子底下跑掉,所以只能认了命,乖乖的跟着。更担心被雷罡击中,还不敢离他太远了。   到了太墟之外,成功活着出来的姜薇的精神稍稍放松,一口气吐出来。   她是没发现这种太墟所在,有什么好的!   以后再也不来了!   忽然,姜薇腰间的衣服被人抓住。   一口气没吐畅快呢,又猛地吸了回去。   “呀!”她惊叫一声,整个人竟是被周云泽甩起来,之后坐在了马背上。   周云泽看着姜薇,略作迟疑。   他在想着两人共乘一骑的话,是让姜薇坐在自己后面还是前面……   坐在自己后面的话,万一这厮有什么阴毒手段,自己可是防不胜防!   即便自己修为比她高,也不能大意。   周云泽有了计较,翻身上马,于姜薇身后坐下,抓住缰绳,一言不发的驱马前行。   被一个大男人如此“抱着”,又能隐约听到背后周云泽粗重的呼吸声——也不知道他是在生气,还是在胡思乱想。   姜薇感觉十分别扭。   想想回到古井镇上之后被周云泽驱赶着游街的凄惨画面……   要不……   假戏真做了吧。   便让他知道了自己已经是女儿身,然后把身子给了他。无非就是一咬牙一闭眼的事儿,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不不!   还是拉去游街好了!   顺便再鞭笞几百下也可以!   一直行了很远,姜薇也胡想八想了很久。   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   “哎呀!坏了!”姜薇忽然道:“小竹他们还在太墟外面呢!还有仆娘和马夫!对了,有马车,咱们可以坐马车回去啊。”坐在马背上,背后又挨着周云泽,更颠簸的头昏脑涨,姜薇很不自在。   周云泽冷言道:“他们等不到你,会自行回去的。”   “有马车啊,我们可以……”   “马车太慢了。”周云泽有些不耐烦,语气变得很冲。   他是真的很烦躁。   紧挨着姜薇,让他特别不舒服。   特别是嗅着姜薇身上的奇怪的香味儿,听着她与女子一般无二的声音……   香味儿应该是源自水果吧。   到底是什么水果呢?   香味儿很陌生。   长得漂亮也就算了,还夹着嗓子说话!   真是……   莫非此人有断袖之癖?   想到此,周云泽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之后身子往后挪了挪,尽量跟姜薇保持距离。可马背颠簸,未几,姜薇的身子,又因为颠簸而靠在了周云泽怀里。   姜薇已经很努力的不往后靠了。   奈何颠簸的时候,很难控制身位。   感觉实在是很尴尬。   姜薇决定说点儿什么,来打破了沉默。“那个……周公子,你听说过‘剑气化马’的典故吗?”   这可是一个很有名的典故。   周云泽当然知道。   不过,他没心情跟姜薇闲扯。   他只想尽快回到古井镇,然后为了玄意门的前途,忍着恶心,假装带着姜薇进古井祠游玩,以暗中探查古井入口处的诡秘阵法。   那玄铁神针非同小可。   若是能得到,必然会有助于玄意门发扬光大。   为了门派大业,周云泽打算忍一时屈辱。   待此间事了,再收拾姜薇这厮也不迟!   前面是个岔路口。   为了赶时间,周云泽选择了近道儿。 15 转手   初夏的午后,被山林包围的小路上燥热不堪。   赶了许久的路,终究是有些累了、饿了、渴了。   周云泽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又从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一张饼,拿了水袋,兀自走到一棵树下坐着。   仍在马背上坐着的姜薇,对周云泽而言,仿佛不存在似的。   看到周云泽目视一旁,冷着脸啃一口饼子灌一口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姜薇心里窝着火。从马背上跳下来,臊眉耷眼的斜了周云泽一眼,红唇轻启,没有出声,但显然是说了句什么,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周云泽有所察觉,却也不想理她。可眼角的余光看到她一身极显身材的衫裙,心中莫名的烦躁、厌恶。他真的很想让姜薇换回男子妆束,不要再装作女子了。可是,虽然男扮女装很恶心,但这也是她的自由,轮不到自己去过问。难不成还真当自己是她的夫君了?想到此,周云泽不由得是一阵屈辱感遍布全身。   可不管不问吧,又实在是莫名憋屈。   见姜薇抱着腿坐在对面不远处,周云泽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冷声问:“饿了?”   “还好。”姜薇嘴硬的回了一句,心说这小子是良心发现了,要给自己一张饼子吗?   “你不是有两颗水果吗?吃了就不饿了。”   姜薇张了一下嘴巴,若非一直认为说脏话太没素质,她肯定是要骂人了。而且,自己坑人在先,被人戏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最终,只得给了周云泽一个白眼,咬着牙不吱声。   周云泽见姜薇不搭理自己,想说“你不吃我吃,拿干粮跟你换水果”的话,但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还是算了。   毕竟,那水果还不知道是什么水果呢,甚至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万一是百涩果那种特别难吃的水果呢!   更何况,水果是姜薇这厮用来伪装成女子的用具,若是给自己吃了……感觉很……感觉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儿变态。   嘶……   说起来,到底是什么水果呢?   周云泽是真的很好奇。   过得片刻,周云泽将饼啃完了。又看向姜薇,见她饿的愁眉苦脸的,不免有些心软。想拿一张饼给她,又想到姜薇是个男子,还骗了自己成亲,自己竟然还会“心疼”她?简直是疯了!心中的怒火上来了,也便狠了心,不去管她。   反正她有两颗水果可以吃,饿不死她的!   继续赶路。   行不多远,周云泽听到了一阵咕咕声。   姜薇的肚子叫唤了。   周云泽到底是个好人,想勒住缰绳停下来,取一张饼给姜薇。可刚想这么做,却见姜薇忽然收了一下肩膀,然后一只手抓住了领口,更警惕的往后瞟了一眼。   这……   这厮!   周云泽怒了。   你把周某当什么人了?   真是可笑!   你当周某贪图你那两颗水果不成?!   周云泽愤怒的哼了一声,挖苦道:“饿的肚子都叫唤了,也不舍得吃水果?怕塞牙不成?”   姜薇臊红了脸,感觉很羞耻。   什么狗屁君子!   周云泽这般冷嘲热讽,当真可恶!   奈何自己做了亏心事,心中虽然气恼,却也只能忍着了。   可一声不吭的话,会显得自己很好欺负吧?   姜薇赌着气,咬着牙说了一句气话:“是!塞牙!”   周云泽很意外。   他原本只是挖苦姜薇,说什么塞牙也只是故意气她的。此时见姜薇承认了塞牙,自然很意外。   像馒头一样,会塞牙,有着陌生清香的水果……   会是什么水果?   周云泽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   周云泽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姜薇又渴又饿,又被马颠簸的头昏脑涨。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吱声,只能咬着牙隐忍。她自幼是吃惯了苦头的,所以忍耐力极好。些许苦楚,算不得什么——也算是自食恶果吧。唉,怪只怪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跟着舅舅一起做下了恶事。这就是报应。善恶到头终有报,果然呢。   突然,“嗖”的一声响!   一支响箭朝着姜薇的面门疾射而来。   姜薇瞪大了眼睛,明明能看到那箭矢,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幸亏周云泽眼疾手快,猛地抬手,在箭头距离姜薇的笔尖不过一公分处,及时抓住了射来的箭矢。   马嘶鸣一声,站定。   姜薇屏着呼吸,脸色煞白。   周云泽斜了姜薇一眼,没理她,只是眉头紧蹙的看看手中响箭,冷哼一声,道:“玄意门周云泽,借道而过,还望行个方便!”   玄意门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震慑一下山匪强盗,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能沦落到当山匪的地步的家伙,也不会是什么修真高手。就算修为比较高,也不会想招惹有修真门派背景的人。   言毕,周云泽看向了箭支射来的方向。   天色已晚,倒是看不清什么。   眼前只有黑压压的山林。   几个黑影晃动。   有人从山林中出来了。   “周兄请了。”为首一人笑呵呵的打招呼。   这人脸上抹了不知什么东西,黑黢黢的看不出长相和年纪。听声音,当是岁数不大。肩膀上扛着一根硕大的狼牙棒,看起来十分霸气。霸气之余,还有些古怪。毕竟,使用狼牙棒做武器的修真者,当真是少见。   他的周围,是一众大约二十余个喽啰。   显然,这是遇到山匪了。   姜薇暗暗叫苦,琢磨着难道郑来娣一语成谶,自己真要被人抢了去做压寨夫人了?哎呀可是要完蛋!山匪可不会像周云泽这么讲究的!到时候,还不是要被强推了……   虽然恶有恶报吧。   但也不能报的这么狠吧?   姜薇惊慌的看着来人,担忧着来人修为几何,周云泽打不打得过。不管真假吧,自己可是周云泽的妻子,他得护着自己才对——此时,姜薇也指望不上别人了。   或者,可以指望一下这些山匪只为求财,并不打算劫色……   周云泽看着来人,皱了一下眉头,翻身下马,拱手抱拳。“兄台请了。”   “呦呵!弟兄们,这妞儿不错呀。”山匪中,一人忽然嚷嚷起来。   一言既出,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   这帮亡命之徒,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龌龊不堪。一个个的更是跃跃欲试,恨不得当即要把姜薇就地正法了。甚至连要用什么姿势都商量好了。   姜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要是真的被劫上了山,下场会如何?   姜薇不敢想,却又不自觉的想了想,之后哆嗦了一下,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   一个人坐在马背上,竟是莫名的很没有安全感。   反正就算是纵马狂奔也不可能跑得掉,姜薇干脆从马背上下来,躲在周云泽身后,试图让周云泽保护自己。   周云泽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平素温文尔雅的他,对这些山匪的流氓话,十分反感。对于姜薇找自己寻求保护的行为,更是厌恶极了——都是男子,我凭什么保护你啊?!   “周兄,这位是……尊夫人?”那山匪头目说着,将狼牙棒从肩上取下,杵在地上,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周云泽闻言,想立刻快速否认说“当然不是”,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至少,名义上而言,她姜薇确实跟自己拜堂成亲了,是自己的妻子没错。   可是……   另外,这山匪头目并没有按照江湖规矩的直接让自己拿些晶石买路,恐怕事情会有些棘手。注意到山匪头目对姜薇十分感兴趣的眼神,周云泽竟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同情心来——对山匪头目的同情心。   头目见周云泽不吱声,以为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又笑着说道:“哎呀,实不相瞒,兄弟我呀,尚未成亲呢,真是羡慕周兄,竟然有这么一个漂亮妻子呢。”   周云泽皱眉,感觉“妻子”二字十分刺耳。“兄台说笑了,她……”   姜薇心中十分紧张,满心思指望着周云泽能保护自己。可见周云泽似乎想否认自己是他的妻子。否认,是否表示了不想保护自己?!情急之下,姜薇脱口道:“夫君。”   周云泽感觉脑子里嗡的一下子,好像血管爆了似的。   他发现,“夫君”二字,比“妻子”二字更刺耳。   想到姜薇是个男子,想到玉简影像中姜薇那“伟岸”的男子特征,周云泽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觉得似乎被人狠狠的扇了一下脸,扇的太用力,脑袋都在嗡嗡的响。   “哈哈。周兄,娶这么漂亮的妻子,一定花了不少晶石吧?”头目问。   周云泽被人揭了伤疤,心情愈发恶劣了。他哼笑一声,怨气十足的说道:“可不是么,六十颗下品晶石呢。”   “六十颗呀。哈哈,不少不少。”头目笑了一声,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瞅着姜薇,“值了,嘿嘿嘿。”笑声十分猥琐。   周云泽感觉这山匪头目是在嘲笑自己。   “这样,我有个思量。”头目说道:“按照规矩呢,周兄想从此路过去,得拿点儿晶石买路。不过,今日兄弟我想改个规矩。周兄大可直接离开,只需将尊夫人留下就好,哈哈哈!”   头目身后,一众人哈哈大笑。   周云泽盯着那头目,发现自己看不透对方修为。   想来应该在凝脉之上。   或许是筑基高手。   嘶。   一个筑基高手,缘何会沦落成山匪?   周云泽心中狐疑,却也没有兴趣过问。   “尊夫人是真漂亮啊。”山匪头目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姜薇,口中说道:“这么漂亮的妞儿,床上弄将起来是不是很过瘾呀?真是羡慕周兄啊,哈哈哈!”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周云泽。他故意拖延,更说出要留下姜薇做压寨夫人的言语,只是想让周云泽多拿点儿晶石出来买路而已。   这就是谈判的艺术。   道理上而言,被人当面调戏妻子,一般的男子要么暴怒反抗,要么赶紧破财免灾。可周云泽不是一般的男子,他的态度多少有些“暧昧”:不仅没有特别的生气,反而还提及了六十颗下品晶石的彩礼。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呐。   山匪头目忽然觉得弄个压寨夫人来玩玩,似乎也不是没戏。再看姜薇,山匪头目是越看越喜欢。“漂亮是次要的,关键是这身材呀!真他娘的好!嘿嘿嘿!”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道:“要不这样。我给你六十颗下品晶石。不让你赔本儿。”   当山匪的,竟然往外倒晶石,这事儿可是稀罕了。   周云泽和姜薇都愣了,诧异的看向山匪头目。   “这位兄台,你这是……”周云泽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前车之鉴呐。”   “啊?”周云泽不解。   “呵呵,没什么,就是太喜欢了。”山匪头目猥琐的笑着,还冲着姜薇眨了一下眼睛。   姜薇脸都绿了,她担忧的躲在周云泽身后,又揪了揪周云泽的衣袖,低声道:“夫君,不要……”没办法。为了不沦落为压寨夫人,她只能忍辱负重,乞求周云泽保护自己了。   周云泽本就快要崩溃了,听到姜薇喊自己“夫君”,更是气懵了。   “我再加十颗。”山匪头目害怕周云泽心软,竟是豪迈的说道:“让周兄你有个赚头儿。‘七十下’,真的不少了。你不是才花了‘六十下’吗?道理上来说,二手货要折半价的。你这不仅没有赔钱,还有赚头儿,多好啊!”   周云泽已经气懵了,听到头目的话,竟是突然福至心灵,茅塞顿开。   之前还发愁怎么报复姜薇合适呢。   眼下若是将她卖给山匪……   既能报了被骗婚之仇,又能戏弄这山匪一回!   一石二鸟!   当真是妙极!   只是,这样做的话,好像有点儿无耻啊!   “夫君,别这样!我其实……”姜薇感觉要完蛋了,她可不想被这帮粗鲁的山匪折辱,慌乱的想要把自己变身的秘密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被掳上山啊!   “好!”姜薇的“夫君”二字,成功让周云泽狠下了心。“‘七十下’!成交!”   “喂!”姜薇大惊,脸色变得煞白。“周云泽!你……”   周云泽冷冷的看过来。   姜薇一咬牙,道:“其实,我是女儿身!真的!不信你……”   “够了!”到现在还想把自己当傻子骗,周云泽简直要气死了。   “哈哈哈!好!好极了!”那山匪头目的身形陡然一动,竟是快速来到了姜薇面前,之后一把抓住了姜薇的手臂,捏住了脉门。   姜薇顿时身子酸软,用不出力气了。   她哆嗦着嘴唇,看着满脸涂得黢黑的山匪头目,颤声道:“别!其实我是男子!真的!”   山匪头目乐了。“是吗?其实我对男子也感兴趣,哈哈!”显然,他并不相信姜薇的话。   周云泽看了看那山贼头目,心中暗惊。   好快的速度。   此人,必然至少是筑基修为!   说不准还是筑基中期甚至是后期!   真若是翻脸交手,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睡也睡过了,转手又赚了十颗晶石。这生意做得!”山匪头目大笑,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七十颗下品晶石,交予周云泽。   周云泽哼笑,心说:“等你发现她是个男子之后,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口中却道:“自是做得。”   山匪头目也跟着笑笑,眼神中闪过一抹鄙夷,道:“如此,周兄请上路吧。”   周云泽拱手,瞥一眼满眼绝望的姜薇,不由一愣。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还真是让人……   让人恶心!   周云泽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行了约莫一刻钟,周云泽放慢了速度。   越想越觉得不对。   山匪手段狠辣。   若是发现姜薇是个男子,还不要暴怒杀人了?   嘶……   若是把姜薇给害死了,倒是有些过分。   不不不。   山匪花了那么多晶石买下的姜薇,就算是发现姜薇是个男子,也必然不会下手杀掉。毕竟,那可是七十颗下品晶石。如果山匪不傻的话,当会把姜薇转手卖了,或许还能赚点儿晶石。   毕竟,这世间喜欢漂亮男子的男子,也还是有的。   如此想,周云泽稍稍心宽。   行了一段,忽而又觉得不妥。   不对!   倘若事情传出去……   玄意门周云泽为了活命,将妻子卖给了山匪……   哎呦我去!   周云泽脑子里嗡的一下子,血管儿又炸了。   当真是气晕了头!   怎么干出了这般蠢事!   以后还有脸见人了?   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据说,人在盛怒之下,可能会做出一些愚蠢至极的事情。   原本是不信的……   啊!!!   周云泽懊恼的在心中呐喊,赶紧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可一路寻觅,竟是再也不见了那山匪的踪影。   饶是周云泽以真元力量呼喊,也没人回应。   那些山匪,竟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当真是奇了!   ……   夜色朦胧的山岭深处。   密林之中。   一个小喽啰担忧道:“寨主,那周云泽喊您呐,您要不要去见见?”   “见个屁。”山匪头目不屑的说道:“定然是反悔了!嘁!还是修真门派的弟子呢,我呸!一点儿诚信也没有吗?老五,去,检查一下迷阵,可别有什么疏漏。若是被玄意门的高手找来,你嫂子可就要被抢走了!”   “哈哈,寨主,这下可是赚了。”   “那是!”山匪头目很高兴,忍不住嘲讽道:“玄意门周云泽?呵!老子自问人品恶劣,跟他这么一个为了苟活而卖掉媳妇的畜生相比,老子都要立地成圣了!哈哈哈!” 16 一条龙   大多数人都会在其或短暂或漫长的一生中至少做出那么一两件愚蠢透顶的事情。周云泽纵然是天纵奇才,也不能例外。   站在黑压压的山林之中,周云泽恍惚间仿佛是预见到了自己晦暗的人生。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而且冷的脊背发凉,静的呼吸都停下了。他意识到,卖妻求生的恶名,可能要伴随自己一生了。而且,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娶了一个男子,而自己又没办法把这个“男妻”给休掉。因为找不到姜薇的话,就是“死无对证”!自己没办法证明姜薇是个男子,又如何能以此为借口而休了她?哪怕世人都知道她是个男子……   不对!   这个逻辑好像有问题……   她是个男子,那婚姻也就等于是无效的,那就无所谓休不休妻……   也不对!   同性之间成亲的事情,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所以,婚姻也算是有效的。   不不不,重要的是,自己没办法证明自己在跟姜薇成亲之前确实不知道她是个男子。所以,在世人眼中,周云泽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喜欢男子的男子……然后玩腻了,又贪生怕死,竟是把“男妻”给卖了……   脑子里嗡嗡的响,乱成了一团浆糊。   周云泽好似是屁股着了火一般,在山林中到处乱转。他迫切的想要找到那帮山匪,迫切的想要取消那笔生意,哪怕是再从山匪手中把姜薇高价买回来也行呐!   原本还喊了几嗓子, 希望那山匪头目听到之后能有所回应。后来,周云泽又警惕的闭了嘴巴——毕竟,这事儿呀,眼下并无外人知晓。若是喊声引来外人,事情败露……   做了错事,不知悔改,竟然还想掩盖真相!   周云泽痛苦又压抑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忽然又想到了掌门师祖交给自己的探查古井的重任。现在可好,妻子没了,自己还怎么以领着妻子游玩的借口去古井祠探查呢?   ……   古老的山林之间,藏了一处汇聚了数十山匪的寨子——潜龙寨。   潜龙寨的名字十分霸气。   第一任寨主自称潜龙,故寨子因此得名。两年前,潜龙见色起意,试图强抢修真高手郑来娣不成,反被打的受了重伤。颜面尽失的情况下,又赶上寨子中的老二成功筑基,潜龙自觉没脸继续坐在寨主之位上,便干脆识相的退居二线了。谁知刚退休几天,竟是重伤不治,死了。   新上任的寨主见状,立刻就高举起了为前寨主报仇雪恨的大旗,发誓要带领寨子里的兄弟们杀上古井镇的郑家,活捉郑家三姐妹!然后先.奸.后.杀!以告慰前寨主在天之灵。一时间,整个潜龙寨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俨然一副能成大气候的样子。   起初的时候,兄弟们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的摩拳擦掌,就等着新寨主一声令下了。谁知道新寨主是个不靠谱的,净是嘴巴使劲儿了的货色。   好在兄弟们都不是傻子,鸡血的后劲儿也不大。眼看着日子过得还行,一个个的也就都没兴趣去招惹郑家三姐妹了。   也正是因为潜龙死了,所以潜龙寨里并没有龙。   这就有点儿名不副实了。   讲出去多少有点儿不好听,有损潜龙寨的威名。   所以呢,潜龙寨的一众高层经过商议之后,认为潜龙寨的名头好不容易打了出去,改名字不合适。所以,潜龙寨需要一条龙。   也就是说,潜龙寨中,必须有一人拥有一个与龙有关的匪号。而这个人,只能是新寨主。毕竟,不是寨主的人,也不合适做潜龙寨的龙。   至于新寨主的匪号该叫什么什么龙?   是个大问题。   经过高层数次会议之后,终于确定了新寨主的匪号:一条龙。   一条龙要大婚了。   这可是潜龙寨里的头等大事。   在一条龙的催促下,潜龙寨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他自己却是坐在“龙椅”上滋溜滋溜的喝着小酒儿,颇有些闲情逸致。   “寨主。”老三百忙之中过来跟一条龙打趣道:“一个人在这喝酒多没劲啊?把嫂子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也不合适呀。”   周围忙碌的众人跟着起哄,更有人质疑一条龙是不是身子不行,“竟然忍得住”。   一条龙给了众人一口唾沫,“你们这些个大老粗,懂个卵蛋!”灌一口酒,又道:“这就好比吃牛肉面,你们是先吃牛肉还是先吃面?老子就是喜欢看着牛肉先吃面,等到面吃完了,再一口吞了牛肉过瘾。这样吃的面,那叫一个香,吃完了更是会回味无穷。这种意境……你们是不会懂的!”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被一帮人渣起哄之后,一条龙不免臆想了一下各种美好画面,竟是又有些心痒难耐了。要不,先把“牛肉”吃了?嘶……吸溜了一下口水,一条龙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行。   牛皮都吹出去了,要是忍不住,岂不是要被这帮杂碎看笑话?!   做为潜龙寨的堂堂寨主,脸面还是很重要的。   忍一忍,不差这一两天了。   不过……   就算是不吃“牛肉”,看一看,摸一摸,也还是可以的嘛。   清了清嗓子,一条龙喊道:“都赶紧的!把该布置的都给老子布置好了。那谁,你!赶紧派人通知老四,让老四回来参加老子的新婚之礼。”说罢,一条龙起身欲走。   老三见状,贱兮兮的笑。“寨主,忍不住了?”   “狗屁!老子的定力,可不是你们能比的。”一条龙硬着头皮吹嘘,“老子是担心你嫂子害怕,去安抚一下。”   一群人哄笑起来。   一条龙神色泰然的出了“忠义堂”,想着老三他们猥琐的模样,心里不免多了一分担心:那小妞儿太漂亮了,寨子里都是人渣——羊入狼窝,得防备着点儿,莫要被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才行……唉,可惜是二手货,当真是美中不足。   房间里。   被关押着的姜薇正恼怒的生着闷气。   对于周云泽把自己给卖掉的事情,姜薇快要气炸了,饶是她一贯的好脾气,此时也是……也是……算了!自己骗了他一回,又被他卖了一回,算是两清了!   别管是不是自欺欺人吧。   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没用了。   姜薇抬手扶着额头,感叹着人心险恶,琢磨着自己的好脾气还能维持多久。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境远不如在尘宗时平和了。忽然想起了急脾气的师尊说过的一句话:“为师这脾气,都是被你们这帮不争气的东西给气的!”   姜薇觉得,如果哪天自己的脾气变得很坏了,那一定有“前夫”周云泽的一分“功绩”在其中。   生完了气之后,便是担心了。   回想起昨晚那帮人渣山匪说过的那些腌臜话,姜薇开始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刻自行了断,以免活着受尽凌辱……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一条龙进来,姜薇竟是愣住。   这个一脸白净又模样俊朗的男子是谁?看他眉清目秀的,倒不似个坏人。   “嘿嘿嘿!”一条龙笑了,“小妞儿,想老子没有?”   听到这个声音,姜薇恍悟。   原来是那个满脸黢黑的家伙。   没想到这家伙卸了妆之后,长得还挺好看的。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至少,长得好看,比长得难看更容易接受一些——而且他的牙齿还挺白,应该没有口臭……姜薇已经做好了妥协的打算了。她发现自己很懦弱,根本就没有“自行了断”的勇气。犹记得宗主说过:“于人而言,最易为之事,唯死而已。”连最容易做的事情,自己都做不了,姜薇觉得自己做人做的很失败。   见一条龙贱兮兮的过来,姜薇赶紧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你别过来!”说着,双手握拳,摆出了一个要迎战的标准架势。虽然知道这么做是徒劳的,可是……就是忍不住想垂死挣扎一下……   一条龙是筑基修为,当然不会在意一个炼气中期的菜鸟的花架子。上下打量着姜薇,一条龙有些遗憾的说道:“资质是真的太差了,白瞎了这长相。”说着,视线在姜薇丹田处停留,眉头忽然微微蹙起。之前没看仔细了,此时定睛审视,一条龙心中暗惊:这小妞儿丹田处那一丝“虎视眈眈”的灵力是?   意识到一条龙视线所及,姜薇感觉到一阵羞耻,赶紧低头,发现裙摆没有异样,这才稍稍安心。   “不能吧?”一条龙轻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姜薇问。   一条龙视线上移,盯着姜薇的眼睛,忽然展颜笑道:“小妞儿,叫什么名字?”   “姜……姜薇。”   “呵,老子匪号‘一条龙’,你叫我‘龙哥哥’就好。”   姜薇嘴角抽搐。   “来,叫一声,我听听。”   姜薇不为所动。   一条龙笑了笑,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了一枚丹药。“叫一声‘龙哥哥’,这枚炼气丹,就是你的了。”   姜薇愣了一下,盯着一条龙手中的丹药,满眼尽是怀疑。“骗人!炼气丹都是红色的,你这颗是金色的!”   “哈哈哈。”一条龙叹道:“你懂个卵蛋!红色的炼气丹,那都是俗物。老子这一枚,才是真正的好东西。丹圣知道吗?老子这枚炼气丹,就是丹圣亲手炼制的。”   姜薇一撇嘴,坚决不肯相信一条龙的话。   丹圣那是什么人物?青云陆上,谁人不知丹圣的存在?青云九宗的宗主,都要仰视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山匪炼制丹药?   见姜薇一副看傻子的模样,一条龙哈哈一笑,笑声未落,竟是忽然一个踏步上前。只看到他随意的踏出一步,身形却是快速来到了姜薇面前。不等姜薇有什么反应,就一把掐住了姜薇的下巴,然后迅速将那金色丹药,塞进了姜薇的嘴巴里。   姜薇杏眼圆睁,恐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   一条龙笑道:“这丹药可真是好东西,你赶紧打坐运气吧,不然可就浪费了。”说罢,放开姜薇,转身离开。   不过,他却没有走远,而是去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房间的墙壁上,有个很不明显的小孔。透过这个小孔,可以看到房间里的姜薇。一条龙屏住呼吸,盯着坐在床上运气的姜薇,眉宇间尽是警惕和惊诧之色。   房间里,姜薇不知被人偷窥,正慌忙运气。   她不知道一条龙给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但不论是什么,或吸收、或抵御,都该尽快运气。   她修为太浅,体内的灵力微乎其微。   可就是这微乎其微的一丝灵力,正随着姜薇的调息运气而快速的在周身游走。及至丹田处,陡然变得有些不安分了。   姜薇吓了一跳,却是慌乱而不知所措。   同样是因为她的修为太浅,尚且不能完全自主的掌控灵力。如今灵力的运转,全然靠的是以气运灵。这二者,掌控灵力类似专车,以气运灵类似顺风车,不可同日而语。   故而,此时姜薇虽然紧张又惊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继续强稳住心神,努力的坚持运气。   她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开始变得暴虐起来。   同时,丹田处开始渐渐变得温热。不消多时,温热变成了炙热。   姜薇浑身上下都开始冒汗。   一是因为热,二是因为紧张。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隔壁。   一条龙收回了视线。   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嘶……   不应该啊!   那个门派的弟子,不是早就死绝了吗?   可这姜薇丹田处那股虽然十分微弱,但又非常怪异的灵力……   真是……   幸亏自己的定力还行!   不然,真要是强上了她……   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一条龙竟是哆嗦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   又沉默了片刻,一条龙的脸色恢复如常,更多了一分淡定。   应该不会。   毕竟,她就算是那个门派的弟子,也不过是炼气中期罢了,不足为惧,即便是睡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嘿嘿!   这么漂亮的妞儿,不睡可惜了!   想到此,一条龙搓了搓手,有点儿期待洞房花烛夜了。   带着这股子兴奋劲儿,一条龙又喝了一坛酒,醉醺醺的睡下。梦里,是好梦连连,春意盎然。十八般姿势,用了十九般。这事儿就怪了。一共十八般,怎么就用了十九般?后半夜里,一条龙的梦里一直在纠结着这个复杂的算学问题,竟是纠结了半夜。恍惚间,被算学折磨的痛苦不堪的一条龙终于醒了,这才摆脱了算学的纠结。再次入睡,一条龙做了个噩梦。他先是梦到自己跟姜薇翻云覆雨了一回,之后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姜薇竟然修到了炼气后期,再之后,自己身上的皮肤开始变的干枯……   “啊!”一条龙陡然惊醒,顶着满头的冷汗坐了起来。   呼!   呼!!   原来又是个梦。   就说嘛,哪怕是炼气后期也没什么,就算是睡了她,也不可能有事儿。   应该是的。   一条龙无力的躺下,打算继续睡一会儿。   可梦里自己变成干尸的恐怖景象,却是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恍惚之间,他竟然梦到了周云泽。只见周云泽一脸阴谋得逞的恶毒的笑着,笑着笑着,竟然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一条龙没有睡好,姜薇也是。   她丹田处那股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力,一直都不安分,火烧一般,烧的她不敢睡下,只得不停的运气,希望能逃过一劫。   辛苦运气一整晚,临近黎明时,姜薇终于感觉到身体没有那么热了,而且……而且竟然突破了炼气中期。   姜薇不敢相信的又认真确认了好几遍,在确定自己真的达到了炼气后期之后,激动的眼眶都湿了。   三年了!   姜薇停留在炼气中期已经三年了。   如今,终于突破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或许只是因为姜薇足够勤快,每日不缀的修炼,所以终于有了些许收获。 ? 第二卷 太阴 ? 17 太阴传人   青云九宗,已灭其三。   这三大宗门中,首先湮灭的一宗,名叫太阴宗。   这是一个十分邪恶的宗门。   存在于世的时候,宗门内只收女弟子。每一个女弟子,都是倾国倾城之色。修炼有成之后,就会下山寻觅修为高绝的男子,与之欢好,夺其灵力。   相传,不论这男子有多高的修为,只要是着了太阴弟子的道儿,就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一具干尸……   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太阴宗突然间销声匿迹了。   再后来,有人发现了藏在崇山峻岭之间的太阴宗遗址——已然成了一片废墟,似乎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战。   都是传闻,或许是夸张了。以讹传讹的事情,江湖中并不罕见。更何况太阴宗本就诡秘,世人知之甚少,又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与之相关的传闻,可信度自然也就更低了。不过,修真无奇事。即便太阴宗弟子真有夺人灵力的本事,也不足为奇——类似手段,不只太阴宗有,只是太阴宗的手段被传的过于强大罢了。   一条龙十分怀疑姜薇就是太阴宗的传人。   她小腹内那股奇怪的灵力,跟传说中的太阴宗的《引灵诀》太像了。   《青云九宗》中记载的《引灵诀》就是这般:太阴弟子会将灵力埋伏在丹田处,伺机而动……   这个姜薇,应该是修为太低,所以丹田处的灵力没能很好的隐藏起来!   一条龙的心情有些压抑。   他是筑基高手,当然不会惧怕一个炼气中期的菜鸟——不,是炼气后期的菜鸟——看到姜薇已经到了炼气后期,一条龙很意外。   奇怪了。   昨晚上她可是没有丝毫突破修为的征兆呀。   怎么就到了炼气后期了?   是因为那颗丹药?   不可能!   那颗丹药中蕴含的灵力十分暴虐,根本就不可能被修真者吸收。强行喂了她,只是想试试她是不是太阴宗弟子。不可能助她提升修为的。   一条龙想不通。   喽啰们还在忙活着,见了一条龙,大多都会笑呵呵的道喜。还有人来报,说是老四说今晚必归,绝对不会耽误了寨主的婚事。   一条龙佯装高兴,与人胡扯一通,待回到自己房间里,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炼气后期的太阴宗弟子,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吗?   传闻中的说辞,应该是太夸张了吧?   怎么说自己也是筑基高手,就算睡了她一个炼气后期的菜鸟……   嘶……   听说《引灵诀》有魅惑的手段……   又回想起姜薇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玲珑诱人的身材,甚至是那副任人施为的神态……一条龙吞咽口水,心下唏嘘:果然很魅惑!   心情忐忑的一条龙又去了姜薇的房间里。   姜薇正坐在床上打坐,见一条龙过来,看了一眼,又继续闭目打坐——反正也打不过他,害怕也无济于事,发愁也没个屁用。如此想,姜薇反倒是放宽了心,也就懒得理他了。   她很理性的认为: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赶紧修炼。修为高了,才有希望,才有可能尽快逃出火海。   见姜薇神情淡然,一条龙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这般有恃无恐,显然是……   显然是有恃无恐呀!   这不正常!   忽然又想起了周云泽。   那位“前夫哥”是否早就知道了姜薇是太阴宗弟子?去而复返,是不忍心看自己遭了姜薇毒手,良心发现了?   不可能!   自己是个山匪,前夫哥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仁慈之心的。   说起来,既然是“前夫”,他应该是睡过了姜薇的……   他还活着,没有变成干尸。   这是否说明自己想多了?   这些年来,自己已经养成了“想多了”的恶习。   但是……   万一姜薇真的喜欢周云泽,所以没有痛下杀手呢?   周云泽长相不赖……   不过自己照他周云泽,也不差事儿!   看着安心打坐修行的姜薇,一条龙忽然心念一动,问:“小妞儿,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姜薇觉得隐瞒没有什么意义,自是实言相告:“尘宗。”   “呵……”一条龙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尘宗他是知道的,尘宗的《大衍诀》,是至柔至静的心法,特色是温顺柔和,锋芒内敛。修炼之后,丹田处可不会有“伏灵”的!   这小妞儿,当老子什么都不懂啊?   一条龙想起了前任寨主临终前的话:色字头上一把刀!   之前没当回事儿。   今天突然深有感触!   果然呀,色字头上一把刀!   万一姜薇真的是太阴宗弟子,万一她的《引灵诀》已经成了气候……   不不不,真是傻了。   她一个炼气后期的菜鸟,又能有什么气候?   可太阴宗很邪门儿,《引灵诀》亦不是普通心法……   嘶……   一条龙看着姜薇,感觉有点儿发憷。   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蛋儿之下,这副看似美味诱人的皮囊之下,定然隐藏着十分阴暗的、残忍的、恶毒的灵魂!   唉!   一条龙暗暗叹息,转身离开。   姜薇听到关门声,好奇的睁开眼看了看。   这家伙!   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又走了。   什么毛病!   姜薇闭上眼,继续打坐运气。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跑又跑不掉,不修真,能干啥?   而且,刚刚到了炼气后期,对于体内灵力的“充沛感”,姜薇十分喜欢,所以更加热衷于修真了。只是,丹田处那团有些暴躁的灵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薇有些担心。   思来想去,她意识到这团暴虐的灵力似乎是在上回成亲的时候,吃过那“宫丹”,又打坐运气之后才出现的。   难道说那“宫丹”有问题?   不应该啊。   那个时候,周家又不知道自己是“男子”,不应该会在洞房花烛夜加害新娘子吧?   嘶……   对了!   难道是因为那助兴酒?   据说有些丹药,是不能与酒一起“服用”的。   也不对。   如果是这样,周云泽该会提醒自己才是,他是凝脉后期的修真者,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基础知识的。   乱想一气,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眼下并无大碍。   那团灵力,似乎只是“脾气”臭了点儿,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等将来逃脱了这潜龙寨,再找机会,寻个高手请教一番吧。   傍晚,有喽啰送饭菜进来。   与之一起进来的,还有个身材肥胖的女子。   那女子一进门就中气十足的笑着嚷嚷:“二嫂!呀!二嫂可真漂亮啊!”   姜薇吓了一跳,尴尬的挤出一丝笑。   “哈哈,我是老四,二嫂叫我四妹就好。”   姜薇可不想叫什么“四妹”,那样的话,就等于默认了“二嫂”的身份。更何况,这位“四妹”,看起来比自己年纪大多了,也实在是叫不出口。   老四围着姜薇转了一圈儿,越看越满意,说什么“二哥是真有福气”,之后抬手想拍一下姜薇的屁股。幸好姜薇反应不慢,一扭身子,躲开了。老四见状,大笑着走了。   来到一条龙的住处,直接推门而入。   “二哥!可以呀你!”老四不无羡慕的说道。   一条龙正在喝闷酒,看到老四进来,顿时大喜。“四妹,你回来了。”   “嗯。”老四在一条龙面前坐下,毫不客气的拿起一条龙的酒杯,灌一口酒,说道:“嘶哈,好酒。”   “哈哈,喜欢就多喝点儿,前些日子劫来的,确实是好酒。”一条龙笑吟吟的,又道:“肉少吃点儿,你看你都胖成啥样了。”   “哎呀少啰嗦。”老四有些不耐烦,非要吃一口肉,才道:“这么漂亮的小妞儿,还是个修真者,七十颗下品晶石就买到手了,当真值了。”   提及这事儿,一条龙笑道:“那玄意门的周云泽,太窝囊了。哈哈。被老子捡了个便宜。也是哪小妞儿走运,要是不被老子抢了,定然要被那黑龙寨的谢秃子抢了。跟了那秃子,可就不如跟了老子了。”嘴上说的热闹,心中却在想:前提是那姜薇只是个普通女子,否则,自己可就是等于替那谢秃子挡了一灾!   “那是。哈哈,恭喜二哥。”   一条龙见老四笑得开心,自己却有点儿笑不出来。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担心告诉老四。整个潜龙寨里,也就老四跟自己关系最好,不与她说,也就无人可说了。   “有心事?”老四是个外粗内细之人,笑着夹菜,口中呜噜不清的说道:“啥时候学的这么娘们兮兮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一条龙也是实在是无奈,眼看着明天就要成亲了,再犹豫不决,可就耽误事儿了。他一咬牙,灌一口酒,道:“老四,你知道太阴宗吧?”   老四苦笑,道:“青云九宗之一的太阴宗,我当然知道了。”说罢,忽然警觉。她心思机敏,立刻就想到了一条龙话里的意思。皱眉盯着一条龙,老四问:“二哥,你是想说……”   多年相处,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直白。   一条龙摇头道:“我怀疑,怀疑而已,不能确定。”   老四愣了愣,担心道,“不能吧?太阴宗早就不存于世了。”   “宗门是成了遗址,可万一还有传承呢?”一条龙道:“这种事,修真界中很常见的。”   “有证据?”   “丹田伏灵。”   “但凡修真者,丹田都有灵力的。”   “伏灵的意思,是埋伏着灵力。‘埋伏’二字,是关键。”一条龙语气沉重的说道:“你别笑话二哥,二哥是真的有点儿怕。”   老四当然不会笑话一条龙。   相传,太阴宗的女弟子,曾经是很多花心男子的噩梦。多少自命风流之辈,最终惨死在太阴宗女弟子的衫裙之下、卧榻之上。   据说有那么一段时间,长得越漂亮的女子,反而越是无人敢下手……   一条龙是一贯谨小慎微的性子,冒险的事情,他是决然不会做的。既然怀疑姜薇是太阴宗弟子,不敢下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老四皱眉道:“她不过炼气后期而已。”   一条龙闷声苦笑,道:“江湖传闻说曾经有个元婴高手死在了太阴宗弟子的床上。那弟子,不过金丹而已。如果金丹能杀元婴,那炼气杀我筑基,也不是不可能呀。”   “江湖讹传,恐怕……好吧。”老四注意到一条龙苦涩的神情,知他心中所想,亦明白劝说无用,随即讪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这话算是说到一条龙心坎上了。“对。”一条龙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吧……寨子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着明天的婚事,我这儿忽然不办了……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感觉。”   “怕丢人啊?”   “废话。”一条龙说道:“裤子都脱了,最后却是啥都不敢干。不丢人吗?”   “好吧。”老四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觉得一条龙说的话有点儿不好理解。想了想,问道:“那……是干呀?还是不干呀?”   “干个屁!”一条龙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先把婚事办了吧,走个过场再说。这呀,就好比有屎没屎的,先占个茅坑。”   老四听到这句“好比”,忍不住乐。   倒是话糟理不糟。   一条龙捏着额头,愁的不行。“本来指望着你回来了,能帮我想个好主意呢。唉,看来老子是高估你了。”   老四不满,给了一条龙一个白眼,心念一转,道:“我还真有个好主意,就是无耻了点儿。”   “哦?你且说来听听。”一条龙顿时来了兴致:“老子识字不多,不认识‘无耻’二字。”   老四嘿嘿的阴险一笑,如此这般的一说,一条龙脸上愁容渐去,喜上眉梢。末了,老四又道:“对了,趁着高兴,要不要下山去干一票?我回寨子的时候,见有个修真者在山林中转悠,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看他衣着,当是有点儿家底儿的。”   一条龙闻言,呆了呆,皱眉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周云泽吧?”   “唔,不是吧?媳妇都卖了,他还在这干啥?想喝喜酒不成?”   一条龙大笑,打趣道:“那得让他出份子钱才行。”   “走一趟?”   一条龙沉默着。   他在想,要不要问问周云泽,问他姜薇是不是太阴宗弟子。   思来想去,又是作罢。   毕竟,周云泽就算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自己也未必能信。   “不去管他!”一条龙说道:“喝酒!” 18 二婚   成亲这种事儿,姜薇有经验。   一回生,两回熟,此番成亲,不仅一切驾轻就熟,感觉上也没有特别紧张了。上回跨火盆儿的时候,差点儿烧到了裙子。这一回,姜薇跳火盆时,动作娴熟,干脆利落。除此之外,一应流程,不需要人指引,她便知道该怎么做。   等人生第二次入洞房之后,姜薇直接取下盖头,抓起桌上的果盘和点心就吃。至于酒,那可是坚决不敢动了。虽然这种助兴酒可以用灵力压制,但喝过之后,那种隐隐存在的“冲动”,还是很难受的。   吃饱之后,姜薇坐到床上,盘腿打坐,开始运气修炼。只是,表面上虽然淡定如常,心底依旧难免焦虑。毕竟,今晚是洞房之夜……   一想到此,姜薇就没有了修炼的心思。可不修炼,又能做什么?好比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就算是哭天抢地,又有什么用呢?   心里想的透彻,却又没办法放宽了心。心不静,是没办法修炼的。姜薇干脆放弃了修炼,单手托腮,兀自发呆。   终是不甘,苦苦思索着应对之策。   凭借姜薇过人的智商,只要她努力的去想,就一定能想很久。   隔壁。   一条龙和老四轮流通过那墙壁上的小孔偷窥着新娘子姜薇。   见姜薇坐在床沿上,单手托腮,把一只眼挤没了,看起来很傻的样子,老四收回视线,又将那小孔遮挡,低声说道:“二哥,没想到你竟然有这般龌龊的嗜好。”   话说的不是很明了,但一条龙还是第一时间领悟。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潜龙挖的洞。”   “嘁!”   “你还不信了?”一条龙苦笑,“你二哥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又一向无耻无畏,真要是有这种嗜好,我会不承认?”   老四一愣,点头道:“也是。”   “说正事儿。”一条龙发愁道:“她没喝酒啊,咋办?”   “硬灌。”   一条龙一愣,笑道:“哈!也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没想到。即便她太阴宗的《引灵诀》足够诡异,可只要是她昏睡过去,还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了?嘿,特别调制的烈酒,就算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也得喝趴下了任人施为!”   “哈哈!那是自然。”老四笑道。   一条龙笑着笑着,又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啧……春宵一刻自然痛快。只是,就怕后患无穷啊。周云泽那小子,还在外面,不肯罢休。真是……”   “区区一个凝脉后期。”老四道:“不需要二哥你出手,我带着几个弟兄,就能做了他。”老四说着,脸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笑道:“活捉应该也不难。”   一条龙斜了老四一眼,知道这肥婆娘心中所想,苦笑一声,道:“周云泽是不足惧,周家也不过是普通世俗之家,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玄意门!”   “唔,确实。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可也不是咱们潜龙寨能招惹的。”老四皱眉道:“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把周云泽给宰掉了。这样,玄意门也不会知道周云泽是死在咱们手中的了。”   做山匪的,自然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老四如此,一条龙亦然。   他认真沉吟片刻,道:“待我洞房之后,亲自出手吧,万不能出了岔子才行。”想到即将到来的好事儿,一条龙兴奋的搓了搓手,又咂舌,道:“可惜,她若真是不省人事了,反倒是少了许多乐趣。”   “知足吧。”老四翻了翻白眼,取笑道:“她醒着,你又害怕。”   “不是害怕,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一条龙谨慎道:“你呀,只是从典籍上了解的太阴宗,我可是真的见过被太阴宗弟子榨干的干尸!”遥想当初太阴宗遗址一行所见,一条龙便是心有余悸的脊背发凉。   那画面,给一条龙心里留下了十分严重的阴影。   阴影很大,大的让一条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老四啊。她若是昏睡过去了,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吧?不会突然醒过来吧?”   老四瞅着一条龙担忧的神色,哭笑不得,说道:“如此惧怕,干脆就忍着吧。”   “忍不了呢?”   “离她远点儿,自然就比较好忍一些。”   “合着我娶了媳妇,还得离她远点儿?”一条龙很生气,“花了‘七十下’,买个花瓶啊?”   “不然,就冒险试试?”   冒险……   一条龙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冒险了。   好好活着不好吗?   非要冒险干啥?   都是吃饱了撑的!   自己也是!   这么多年都是靠手的,不也过来了?非要娶个媳妇干啥!   唉!   不管怎么样,先把她灌晕了再说!   于是,一条龙发了狠,进了洞房,抓起酒壶,硬生生灌姜薇喝下。   姜薇不过炼气后期,在筑基高手面前,还真就是砧板上的肉,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满满一壶酒被灌进了肚子里,很快,酒劲儿就上来了。   显然,这酒确实比寻常的助兴酒更烈。   姜薇涨红了脸,眼神迷离。   丹田处,好像有一股温热的力量。   一条龙盯着姜薇,脸色有些难看。他发现喝了酒之后的姜薇,丹田处那股“虎视眈眈”的力量,竟然愈发精神了。   “你……”趁着姜薇还没有彻底醉倒,一条龙觉得有件事,还是要亲自问一问才好:“你是太阴宗的传人?”   姜薇感觉眼皮很沉,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她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隐约听到一条龙好像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不重要了。   今晚自己在劫难逃。   想到不过十六岁,却是蹉跎坎坷。   当真是命苦啊。   看着眼前的一条龙,想到他就要对自己做出恶心的事情了,姜薇心中悲切,热血上头,竟是怒吼道:“哼!不怕死就来呀!”她决定了,即便是炼气后期的修为,即便是以卵击石,也要跟这个一条龙拼了!   只要他敢碰自己,自己就金丹自爆!   不对……   自己才炼气后期,没有金丹,怎么自爆呀……   那该怎么办啊?   师尊!   师兄师姐!   快来救我呀……   恍惚间,姜薇醉眼朦胧,似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师尊。   师尊来救自己了。   姜薇咧嘴笑出声,之后仰面倒下。   床边,看着终于因为醉酒而不省人事的姜薇,一条龙的脸色变幻不定。   不怕死就来呀?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醉倒前,她脸上那春意盎然的、邪恶的、淫.荡的、充满挑衅的微笑……   再看姜薇丹田处那肆虐的灵力,一条龙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看样子……   她真的是太阴宗的传人!   娘的!   那股灵力,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姜薇的醉倒而消停下来……   若是冒险动手……   恐怕……   万一……   不能睡啊!   恐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是……   不能睡的话,那也要过过手瘾才行!   一条龙搓了搓手,正要上前,视线又落在了姜薇丹田处那股暴虐的灵力上……   算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万一摸过之后失去理智的要睡她,可就完蛋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也还罢了。   就怕一失足成太监身……   太阴宗波谲云诡,说不定真的能把男子变成太监——那还不如死了呢!   想到此,一条龙转身往外走。   刚要打开门,又迟疑了。   万一姜薇不是太阴宗的传人,岂不是亏大了?   可万一是呢?   传闻说太阴宗金丹弟子能杀元婴高手。   那炼气期杀筑基期,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她是醉倒了,但那股灵力没有消停呀!   所以……   要忍住!   可就算是忍住,也不能立刻出门呀!   被那帮人渣知道自己裤子都没敢脱,还不要笑掉大牙了?   以后在山匪圈儿,自己还怎么混?!   嘁!   其实也正常!   任何人若是知道姜薇是太阴宗传人,定然也是不敢睡她的!但这种事,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而且肯定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万一有人来一句“你不睡我睡”,咋办?还能送人不成?再万一那人睡了之后竟然没死……赫赫有名的一条龙,可就成了山匪圈儿的笑柄了!   最终,斟酌再三的一条龙硬生生忍了半个时辰没出门。琢磨着这么长时间,也算是猛男了,这才离开了洞房。也是心里憋屈,他压着一股子邪火,带了寨子里一众高手,出了寨子,要会一会仍然不肯罢休的周云泽!   山林外。   周云泽还在迷阵内转悠着。   已经两日了。   这迷阵之诡异,显然不是周云泽能应付的。   虽然是凝脉后期的修真者,可两日不进食,也是够呛。   发现自己仍然只能在迷阵外围瞎转,根本无法深入迷阵,周云泽终于是放弃了。他也终于恢复了理智:那帮山匪,实力不容小觑,就算自己找到了他们,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先离开再说。   他要先去一趟古井镇,想办法查探一下古井入口处的状况,之后再回玄意门,请师尊……不,还是请大师兄和大师姐来帮忙吧。他二人,当是会为自己保守秘密——卖妻求生的事情,终究是太过丢人,万不可让外人得知!   周云泽刚走,一条龙便带着人杀到了。   扑了个空,一条龙恶气难消,转眼看到一个小喽啰竟是左手拿刀,当即大怒,一个大脚踹了过去。“老子最讨厌左撇子了!”说罢,意识到自己也是左撇子,赶紧把手中的狼牙棒交予右手,之后愤愤然打道回府。   一条龙回到洞房里,瞅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姜薇,心有不甘,跃跃欲试,又最终认怂。他蹲坐在椅子上,憋屈了一晚上,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翌日,晌午十分。   姜薇终于从醉酒中醒来。   她闭着眼睛绷着嘴巴,舒畅的伸了个懒腰,口中更是发出嘤咛之声。   之前连着赶路,休息不好,前晚又担惊受怕了一夜。昨晚借着醉酒,总算是睡了个好觉。本打算闭着眼睛想再睡一会儿,忽然心神一怔。   昨晚醉酒……   是被一条龙强灌而醉……   之后发生了什么?!   姜薇脑子里嗡的一下子,整个人都懵了。   呼!   她猛地坐起身来。   之后赶紧查看身上衣服。   还好。   衣服都在。   隐私地方也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应该还好。   大松一口气,姜薇又无力的躺下。   望着屋顶,心中难免有些好奇。   昨晚一条龙怎么没有对自己动手啊?   美女醉的不省人事,多好的机会啊,他能忍得住?   对了,醉倒前,他好像说了句什么话。   什么话来着?   姜薇想不起来了。   左思右想,姜薇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一条龙会不会是个天阉?!娶亲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像除了这种原因,也不能是别的了。   不可能是良心发现。   他一个山匪,哪会有什么良心呀。   不久,到了午饭时间。   竟是一条龙亲自送饭过来。   把饭菜托盘放在桌上,一条龙面如沉水的站在一旁,冷冷的瞅着姜薇。   他觉得昨天晚上自己问出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毕竟,姜薇喝醉了,虽然说了句挑衅的话,但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所以,他打算再问一次,免得闹出什么误会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太阴宗的弟子?”   姜薇愣了。   她是修为不高,但尘宗的典籍可是没少看。   对于太阴宗,她很了解。   为什么一条龙会这么问?   细一想,姜薇想到了自己丹田处的那股灵力……   原来如此!   他误会了。   自己跟太阴宗,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不过……   如果自己是太阴宗的弟子的话……   难道说昨晚他能忍得住,不是因为天阉?而是因为怀疑自己是太阴宗弟子?心中想着,姜薇微微蹙眉,视线下意识的从一条龙的脸上往下移,似是想看看一条龙是不是天阉。   一条龙注意到了姜薇的视线所及,也注意到了姜薇脸上的表情。   这……   这模样,怎么好像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呀?   没等一条龙说话,姜薇忽然说话:“我当然……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太阴宗弟子。”她想到了师姐说过的话:有时候,否认就是承认,解释就是掩饰。   所以,她及时改口,否认了太阴宗弟子的身份。说完了之后,还无师自通的眼神躲闪,做心虚撒谎之状。   一条龙黑着脸冷笑。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幸好自己昨晚足够冷静!   又想到姜薇刚才“质疑”的眼神,一条龙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挑衅。   一个聪明人,绝对会无视挑衅!   姜薇越是挑衅,越说明太阴宗的《引灵诀》足够厉害——即便是她被灌醉了,丹田处的伏灵也不会消停!   挑衅,不过是低级的激将法而已!   聪明人岂会上当?   又是冷笑一声,一条龙转身出了门。   行不多远,一条龙暗暗感慨,对自己佩服的不行。   哼!   老四常常嫌弃老子想得多。   看吧!   要是想的少了,想的浅显了,岂不是会着了姜薇那小毒妇的道儿?   有时候啊,就该想得多点儿!   世事无常呐!   很多时候,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一条龙觉得自己以后要多多发挥自己思虑周全这一优点。   忽然巧遇嘴贱的老三。   老三笑嘻嘻道:“哎呀寨主,黑眼圈儿都出来了?要懂得节制呀。”   一条龙佯装满足的笑骂道:“滚一边去!”看那模样,好似真的辛苦了一夜——事实确实如此,坐在椅子上熬了一夜,当然很辛苦。   ……   有时候,姜薇还是很聪明的。   这话是师尊说的。   姜薇觉得师尊说的不对,自己一直都很聪明。   比如这一回。   好在自己足够聪明,“否认”了太阴宗弟子的问题。这样的话,一条龙一定就会认定了自己是太阴宗弟子。太阴宗弟子的《引灵诀》,可是男子的噩梦。一条龙定然不敢对自己动粗了。   很好!   姜薇心中窃喜,对自己的智商十分满意。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今晚上或许应该“主动”一些。这样的话,一条龙就会认定了自己是太阴宗弟子,不仅不会就范,反而会吓得远离了!   这叫欲擒故纵……   欲纵故擒!   对!   就这么干! 19 小毒妇   潜龙寨不算大,姜薇只用一天就逛完了。   没有人盯着她。   显然一条龙并不担心她会逃跑。   因为寨子周围的迷阵十分厉害,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   像许多年轻人一样,姜薇以为自己不算是一般人,进入迷阵试了两回,发现没戏,干脆作罢。寨子里也没什么有趣所在,道路还很难走,遛达了一天,累的腿疼脚疼的,索性又回了住处。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与几个山寨小头目商量事情的一条龙。   小头目们热情的跟姜薇打招呼。“嫂子好。”   都说抬手不打笑脸人。这些人如此客气,姜薇觉得自己板着脸也不合适,只得挤出一丝笑,回道:“你们好。”说话时,与一条龙四目相视,竟是莫名尴尬,赶紧看向一旁,更匆匆离开。   走不几步,只听得背后隐隐有议论声。   “寨主,悠着点儿呀,嫂子这般娇弱……”   “就是,走路都走不成了。”   “寨主是真猛呀。”   听到这些话,姜薇气的脚下踉跄,差点儿走不成道了。   真是可恨!   自己是逛一天,累的脚疼,所以走路不雅而已!   跟一条龙有个屁的关系呀!   就他?   鼻子也不大,就没有个猛男面相,说不准弄不了几下就歇菜——嗐,他是不是猛男,关自己屁事!死了都与自己无关!   愤怒的姜薇满心恶意的想着,一路回了房间里,愤然关上门,兀自修炼起来。   直到很晚,一条龙从外面回来了。   见姜薇在打坐,一条龙也不吱声,只是把几张椅子拉在一起,又抱了一床被褥铺上。   姜薇眼看着一条龙如此施为,心中暗喜,略一沉吟,决定以进为退。故而脸上佯装不满,嗔怒道:“既然已经成亲了,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竟是十足的怨妇腔。说罢,又觉得这般跟男子“求欢”的言语,当真是羞耻!脸不由的红透了。   一条龙斜了姜薇一眼,心中暗骂。   这小毒妇!   必然是没安好心!   心里窝着火,他也不吱声,直接躺在椅子上准备睡觉。   姜薇张了张嘴,想着要不要继续演一演,可又担心把一条龙给挑拨的失去了理智。万一他不管死活的扑上来,可就惨了。   适可而止吧。   天色不早,各自安歇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一条龙就爬起来,把被褥和椅子收拾了——若是被人知道自己竟然不敢跟媳妇同床,还不要被笑掉大牙了?   以前他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   如今或许要养成晚睡早起的习惯咯。   一条龙心中悲切,一切收拾停当,又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姜薇。   这小毒妇,睡相真他娘的好看!   睫毛又黑又长,嘴唇又红又润,脸蛋儿又白又嫩,身材又凸又翘,就连一双小脚,也是又软又滑……   应该是又软又滑的。   一条龙吞咽着口水,犹豫着要不要上手摸一摸。   手感一定很好!   口感一定更好!   嘶……   不!   不行了!   感觉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一条龙一咬牙,转身快步离开。   他怕自己失控,怕自己会忍不住得陇望蜀,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饮鸩止渴。   是的!   饮鸩止渴!   一条龙发现这个词,当真是十分贴切。   睡姜薇那个小毒妇,可不就是饮鸩止渴吗?   说起来,好像还真有点儿口干舌燥了。   迎面遇到老四,老四很意外。   “二哥,起这么早?”   “嗯,早睡早起,好习惯。”一条龙说道。   老四苦笑,看四下无人,低声问:“还没圆房?”   “嗯。”一条龙闷声回话。   “不好忍吧?”   “废话。”   “要不要我帮你泄泄火?”   一条龙耷拉着眼皮,瞅着老四圆滚滚的身材,没好气道:“好意心领了。”   “嘁。我就是胖了点儿而已。”   “你是不是对‘点儿’有什么误解?”一条龙挖苦了一句。   老四哈哈一笑,又道:“就这么养着?”   “不然呢?”一条龙气道:“杀了吗?娘的,花了七十颗下品晶石呢。”他觉得自己做了个赔本买卖。周云泽那小子也走了,不然,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退货事宜。听说有个什么商会搞了个三包服务,不知道玄意门是不是那商会的会员。   潜龙寨虽然干的无本买卖,却也并不富裕。七十颗下品晶石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若是打了水漂,自然是可惜。   老四沉吟片刻,道:“不行就再转卖了吧。她的长相属于上乘,我将她带到大城市里,寻个人家,或是直接卖给青楼,定然可以卖个好价钱。说不准还能有个赚头儿。”   一条龙冷哼一声,对老四的智商产生了怀疑。“你呀,也就是有点儿小聪明了。大事情上,还是想不透。”   “怎么说?”   “若是把她将货物一般卖了,你觉得她会怀恨在心吗?她此时虽然不过炼气后期,但她是太阴弟子,修炼速度极快。假以时日,咱们便不是对手了。”一条龙发愁道:“所以啊,就算是要卖了她,也得她自己同意。不然,结了怨,反倒不如杀掉。”   “那就杀了。”   “七十颗下品晶石呢,杀了可就是血本无归了。”一条龙沉吟道:“今晚我跟她谈谈吧。或许她自己也想去青楼也说不准。毕竟,据说对太阴弟子而言,睡的男子越多,修为也就越强。去大城市发展,总比在咱们潜龙寨里更有前途。”   老四点头道:“谈谈看吧。”   “应该谈得拢,没理由谈不拢。对了,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周云泽可能会带了高手过来吧。”一条龙还在想着退货的事情。如果能退货,自然最好。   老四说道:“黑龙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周云泽往西北去了。”   “西北?那不是玄意门的方向。”一条龙皱了皱眉。   “应该是回古井镇了。”老四说道。   “嘶……”一条龙捏着下巴沉吟许久,说道:“他在外面寻了两日才离开,道理上而言,应该是要回玄意门搬救兵的。他反而去了古井镇?那小镇上,最厉害的修真者,好像就是郑来娣了吧?”   对于杀死了前任寨主的郑来娣和郑来娣的家乡古井镇,潜龙寨诸人十分了解。   “就算郑来娣出手,也不怕。”老四说道:“只要不学前寨主那样逞英雄的单挑,问题不大。”   “对。”一条龙说道:“等等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两人正说着呢,忽听得一声异响。   声音源自老三的住处。   一条龙和老四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前行。   “娘的。”一条龙骂道:“八成又是炼丹出了岔子。”想到老三这个蠢货的炼丹水平,一条龙心里就窝火。   这些年来,老三炼丹的耗费极大,可真正炼出来的有用的丹药,却是一颗也没有——上回一条龙强行喂给姜薇的丹药,就是老三炼制的。   “依我之见,就该直接砸了三哥的炼丹炉。”老四说道。   “唉。”   一条龙叹气。   待进了老三的院子,便看到了他正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喘气。   看他身上衣衫破烂,有一处还冒着火星,一条龙是又好气又好笑。“我说,老三呐,实在不行……咱就别炼丹了吧?”   老三很不满。“二哥,你这话说的。你是不是以为我又炼砸了?非也!这回呀,我炼制了一枚极品丹药。男子服用之后,必然勇猛无比……”   “赶紧收拾下。”一条龙可不信老三的鬼话,说着,抬手拍灭了老三肩头又烧起来的火苗。再看一脸执著的老三,一条龙心中不免哀伤。   对于一个好色之徒而言,不举,绝对是最为痛苦的一件事。所以,老三沉迷于炼丹,发誓要炼制出一枚根治不举的灵丹。   一条龙虽然没有同病相怜,倒也可以感同身受,可最终只能是爱莫能助。   又拍了拍老三的肩膀,一条龙转身离开。   老四看到老三开始收拾地上的爆炸残渣,忍不住劝道:“三哥,要不你跟老六学学炼器?相对比较安全。”   “炼器有个屁用,所有法宝,都是身外之物。”老三嘟囔了一句,又瞥一眼老四,猥琐的笑了。“四妹,你的身材,愈发丰腴了呀。”   老四苦笑,问:“你待怎地?”   老三脸上猥琐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瞬间动怒,道:“娘的!老子能怎地?滚蛋!”   老四无奈离开,快步追上一条龙。   兄妹二人相视苦笑。   是夜。   卧房之中。   一条龙准备跟姜薇谈一谈。“小妞儿,你觉得我潜龙寨如何?”虽然对姜薇有些忌惮,可到底是筑基高手,气势上,不能输了。所以,一条龙说话的时候仰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姜薇看看一条龙,琢磨着狗不嫌家贫,说实话肯定会让一条龙不高兴,想了想,才说道:“还好。”   “不,其实很不好。”一条龙说道:“很穷。”   “呃,你想说什么?”   “往东南一百里,有个叫望江城的地方,很繁华。虽然比不了青云二城,却也是附近一带最大的城了。”一条龙说道:“那里,可比潜龙寨强太多了。不仅风景宜人,还有很多修真高手,灵气也比这里充裕很多。”   姜薇皱了皱眉,猜测道:“你想带我去望江城?”   “呵呵呵,不是带你去。”一条龙说道:“你看,为了娶你,我花了‘七十下’。寨子里日子也不好过,‘七十下’是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琢磨着……若是你愿意的话,咱们合作一把。我把你卖到望江城,你呢,算是如鱼得水,我呀,也好歹回个本儿。如何?”   姜薇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条龙。   她是真没想到一条龙这厮竟然忘记了初心!   好好的山匪不当,竟是干起了人贩子的勾当!   如此不务正业,当真是可恶!   还说什么去望江城是如鱼得水?   呸!   你当姜某真是太阴弟子,需要很多男子来修炼吗?!   望江城,姜薇还是知道的。   那个城市临江而建,很繁华,人也很多。比古井镇、潜龙寨之类的穷乡僻壤,可是强太多了。但是……越是繁华的地方,消息肯定也是越灵通。   真要是去了望江城……   一定会有人认出自己来。   然后……   所有人都指着自己的鼻子肆无忌惮的嘲笑……   就像当初在青云斗场上一般。   姜薇瞅了一眼一条龙,想劝一条龙认赔本儿,把自己给放了。可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这潜龙寨虽然穷困了点儿,但如果一条龙不敢对自己下手的话,那待在潜龙寨里混日子,好像也挺好。   吃喝不愁,啥也不用干,还安全……   上哪找这种好日子去啊?   在尘宗的时候还要辛苦种灵田养活自己呢。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姜薇说道。   满眼期待的一条龙听到这话,都懵了。他皱眉道:“潜龙寨没几个高手,就算都被你榨干了,也是不堪大用的。望江城多好呀,那里……”   “我真不是太阴弟子,不信你试试。”姜薇心惊胆战又故作轻松的打断了一条龙的话。   一条龙的脸色很阴沉。   还试试?   试试就是逝世吗?   这小毒妇!   非要整死老子不成吗?   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一条龙暗暗篡紧了拳头,琢磨着要不要辣手摧花,干脆就认赔了七十颗下品晶石拉倒!只是……那可是七十颗下品晶石啊!   关键是真杀了她的话,最终落了个鸡飞蛋打,会显得自己很愚蠢!   沉吟片刻,一条龙说道:“啧,其实呀,咱们也不算有什么仇怨对不对?当初老子买了你,是周云泽同意了的。你就算是气恼,也该找周云泽的麻烦,与老子无关的,对吧?”   “我没有气恼于你。”姜薇说的这还真是心里话。毕竟一条龙也没怎么着自己。她冲着一条龙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又说了句肺腑之言:“真的。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仅此而已。”   一条龙痴痴的看着姜薇,片刻,嘴角一抽,转眼看向一旁,藏在桌下的手,紧攥着。他心中暗骂:这个恶毒的女子!竟然用这般表面清纯实则淫.荡的笑容来勾引老子!呼!幸亏老子心思缜密,又性子沉稳!不然非得着了她的道不可!   呼出一口气,一条龙说道:“时候不早了,安歇吧。”言毕,起身,开始摆弄椅子。又抱了被褥铺好,躺在了“简易床”上。   姜薇看着他这一番忙碌,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真若是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安静的过日子,也挺好的。   这个一条龙,挺蠢的,很好对付。   想到将来自己可能将一条龙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更成了这潜龙寨的头一把交椅,姜薇的心情变得很好,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   “简易床”上,一条龙忽然心生警觉,转头看向姜薇,发现她正远远的看着自己,脸上尽是阴险恶毒的笑容,不由的心里一抽,脊背发凉。   嘶!   这小毒妇,该不会半夜里爬上自己的床吧?   得谨慎一些才是! 20 危机四伏   很多年以前,受尽了生活的磨难的姜薇,如同很多青春的少年一般,有着美好的理想和殷切的希望。可惜,她的天资废柴至极。十年的消磨,终于打消了各种不切实际的野望。虽然偶尔还会幻想一下飞黄腾达、步天成仙的美梦,却也不过是随心所欲的臆想罢了。   能平安且平淡的生活下去,就很好了。   如果有可能,找到那个把自己变成女子的家伙,能重新变回男子最好,变不回来……那就变不回来吧。总不能因为变不回来就去死吧?   活着挺好的。   对于潜龙寨里的生活,姜薇很满意。   寨子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都不敢对姜薇有任何冒犯,所以寨子里的人都是好人——这种自私的逻辑,大多人都有,姜薇并不特殊。   姜薇每天到处走走,闲极无聊了就修炼一会儿。   不愁吃喝,也不怕被人欺负,日子过得惬意安心。   过得两三日,遇到阴雨天。   姜薇没有出门,坐在堂屋门口,望着外面的毛毛细雨发呆。或许是想到了过去的某个雨天里发生的事情,或许只是单纯的脑袋放空。   忽然有人敲了敲院门,然后推门而入。“二哥!二……二嫂,二哥在家吗?”来人是个瘦弱汉子,看模样也就是二十来岁,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他的手里,抓着一个黑漆漆的物件,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姜薇觉得这人有些面善,却是想不起来是谁了。不过,既然叫一条龙“二哥”,那肯定是寨子里的小头目无疑。“你二哥不在。”   “唔,这下雨天的,不在家上哪了?”汉子又问。   姜薇摇头,反问:“你找他有什么事?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也没有大事儿,就是我新炼制了一样东西,想给二哥瞧瞧。既然二哥不在……”   “炼制的什么?你会炼器?”姜薇对炼器这种事,一直很有兴趣。听汉子说会炼器,原本敷衍的态度,顿时变得热络起来。前倨后恭的嘴脸一览无余,让人不耻。   “呵呵,会点儿皮毛。”汉子谦虚道:“二嫂也会吗?”   “懂得一些基础知识。”姜薇说道:“就是修为太低,没办法驭火,也就没办法炼器了。”   驭火,至少得需要凝脉修为。   姜薇不过是炼气后期而已。   汉子闻言,笑道:“等二嫂到了凝脉,自然就可以了。”   “呵呵,你炼的这是什么?黑漆漆的。”   “这个……”汉子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说道:“火候没控制好。”说着,擦拭了一下手里的物件,竟是擦掉了一块黑灰,露出了它原本的金属颜色。“这是一个灵锯。只要一点灵力,就可以来回移动锯条。用来伐木,应该会很好用。”说着,他抓着那灵锯的抓手,灌入灵力试了试。   只见那灵锯前端的锯身,竟然真的开始来回快速的动了起来。看这架势,应该要不了多大会儿,一抱粗的大树就能锯断了。   “呀!还真是……”姜薇十分惊喜,“厉害!厉害!太厉害了!”   不过是小物件罢了,被姜薇如此夸赞,汉子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干咳一声,道:“那个……二嫂,这灵锯就放在这里吧,等二哥回来,您给他看看。”   “好的。”姜薇笑着答应了一声。   常年不出山寨,只是闷着头炼器的汉子,当然很少有机会能见到如姜薇这般漂亮的女子。更何况,姜薇竟然还很不知检点的冲着陌生的他“淫”笑——少见多怪,便是如此。   他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冲动的念头!   如果自己扑上去,把姜薇按倒在地上。以她这炼气后期的修为,定然是反抗不能。自己只需要一把扯掉了她胸前的衣服,然后……   幸好他还残留着理智。   在**大发之前,及时冷静了下来。   对二嫂动粗?   那可真是活腻了!   万一被二哥知道,非要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汉子想到此,心里一惊,担心自己失控,赶紧说道:“那……二嫂,我先走了。”说罢,红着脸转身离开。虽然背对着姜薇,可脑海中还是浮现着姜薇那有勾引自己的嫌疑的笑容。想到姜薇可能还在后面看着自己,甚至可能因为自己没有对她施暴反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顿时紧张起来,脑子想往前走,身子却总想往后走——竟是不会走路了。情急之下,一发狠,越走越快,终于跑了起来。   也是巧了,出门不远竟是迎面遇到了一条龙。   一条龙手里拿着一节甘蔗。看到汉子匆匆忙忙的模样,脱口叫住:“老六!干啥呢?慌慌张张的?”说罢,啃了一口甘蔗。   汉子就是老六。   老六看到一条龙,猛然想到了刚才姜薇欲勾引自己,自己欲对姜薇动粗的邪念,顿时做贼心虚一般紧张的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啊,二哥寨主……那个……我……有急事……咳,下雨了,怕淋着。”   一条龙皱了一下眉头,觉得老六紧张的不正常,而且还脸红的厉害。略一沉吟,看向老六身后。“你是刚从我家出来?”   “啊没!”条件反射的想矢口否认的老六猛然意识到不妥,赶紧又改口道:“是啊是啊。我炼制了一把灵锯,去找二嫂……咳,找二哥,看看,您不在家,就交给二嫂了。咳……二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不等一条龙说话,老六便匆匆离开。   一条龙回头看着老六的背影,脸上的狐疑忽然变成了惊诧。他不及细想,立时用上了灵力,快速赶回了家中。   姜薇正蹲在地上研究着灵锯。   一条龙突然闯进来,把姜薇吓了一跳。她没好气的怼道:“你不该叫一条龙,该叫一阵风。”   一条龙可没心情开玩笑。   他认真打量着姜薇身上的衣着。   衣着很整齐,头发也没有乱。   呼!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有人送来了一把灵锯,说是给你看看。”   “我知道了。”一条龙说着,提起那灵锯试了试,眼角的余光却在瞥着姜薇。   姜薇的脸色很正常,没有事后的红晕。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唉。   也是好笑。   虽然计划着把她退货,或是转手卖了,但她现在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妻子。要是背着自己偷人……绝对不能容忍!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嘶……   一条龙忽然感觉很不好。   姜薇想要夺取男子的灵力的话,肯定会想尽办法与男子苟且的!   寨子里那么多男子……   万一……   万一这小毒妇胃口好,不挑食……   一条龙很不放心。   他对姜薇的感情……   有个屁的感情。   只是贪图美色罢了。   所以,姜薇是死是活,是退货还是转卖,他都无所谓。   但有一点:姜薇不能偷人!   这事儿,关乎脸面。   再看姜薇那漂亮的令人不安的脸蛋儿和曲线玲珑的很有偷人潜质的身材,一条龙越来越不放心了。   这小毒妇!   生了这么一双勾人的眼睛,瞅人一眼,勾魂儿似的。脸蛋儿水嫩,貌似很傻很天真,给人一种很好骗的感觉。身材又这么好,肯定特别浪荡,给人一种很好上的感觉……   而潜龙寨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子,不是胖就是丑,还有几个又胖又丑。寨子里的男子也很少出山,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见过几个漂亮女子……   这种人,最是不堪诱惑!   如此,危机四伏啊!   又想起了老六。   嘶……   老六好像是突然瘦了。   虽然他原本就很瘦。   但今天更瘦。   莫非是被姜薇这小毒妇给榨了点儿?   这小毒妇的《引灵诀》已经修炼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吗?   如果可以收放自如……   那……   损失几年灵力修为,尝一尝这人间绝色……   好像也不是很亏……   “你会炼器吗?”姜薇忽然问。   一条龙收回了心思,看看姜薇,见她似乎对老六炼制的灵锯很有兴趣,一直盯着看,心中不由的莫名很不爽。“嘁,炼器啊,当然会。”   “真的?”姜薇抬眼看着一条龙,眼神中满是喜色。   一条龙清了清嗓子,笑道:“你想学啊?”   “呃,我现在只有炼气后期的修为,不能驭火,学也学不成。”姜薇很遗憾的说了一句。   “那倒是。”一条龙说道:“凝脉而已,很快的。”   “唉。”姜薇幽怨的叹了一口气。   看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一条龙心中暗暗叫苦。   这般漂亮的女子,为何偏偏要入了太阴宗,学那阴险邪门的心法呢?若非如此,老子定要让她夜夜飞升不可!   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师尊说,炼器的话,火种很重要。”姜薇说道:“你用的是什么火?”   什么火?   欲~火啊!   火可大了!   一条龙心中猥琐的想着,嘿嘿的笑一声,显摆似的摊开手。   随着意念一动,他的掌心处,突然噗的一声,出现了一个火团。   蓝色的火焰,是纯阳烈火的一种。   “是蓝火啊。”姜薇羡慕极了。“能用这种火,你炼器的水平一定很高吧?对,不然刚才那人也不会想要你看看他炼的灵锯了。”   一条龙挤出一丝笑容,却是敷衍的应了一声,之后心虚的收了蓝火。关于他只有侥幸得到的蓝火,却是根本不会炼器的真相,他不打算告诉姜薇。   莫名感觉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唔,我甘蔗呢?   一条龙很是纳闷儿。   再看姜薇水嫩的脸蛋儿,一条龙忽然很想凑近了闻一闻。猜想着她的脸一定很香,她的身子一定……视线下移,落在姜薇的丹田处,看到那肆虐的灵力,一条龙心生警觉,暗叫凶险!   差点儿失去了理智!   也不知这小毒妇用了何等手段,竟是能悄无声息的魅惑了老子!   ……   古井镇。   周云泽快马加鞭赶回了家中。   见周云泽回来,周家主和周夫人自然要问一问儿媳姜薇的事情。   周云泽原本想先敷衍一句,可自幼家教森严,养成了不爱说谎的习惯。犹豫了一下,脑子一热,竟是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周家主愣愣的看着周云泽,以为自己听错了。片刻,问:“你说你为了活命,卖了妻子?”   “不是为了活命。”周云泽惭愧道:“当时被气傻了,只想着出一口恶气。”言毕,又下意识的想要推卸责任。“她是个男子,骗我成亲,实在是太可恶了!”   “哈!哈哈哈!你有何证据证明她是男子?”周家主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和压抑的愤怒。“只有玉简,不见真人,算不得准吧?”   周云泽见状,赶紧安抚:“爹,您先别激动,儿子知错了。儿子正在想办法,将那姜薇带回来,到时候,自可证明她是男……”   啪!   一个大耳巴子打了下来。   周云泽当然能躲开。   但他却没有动。   周家主颤抖着手掌,咬着牙怒道:“孽障!”言毕,又是一巴掌打下来。“爹是如何教你的?!‘怒者!败也!’你是尽数忘了吗!?且不管她是男是女,你因一时之怒而卖妻求生,当真是愚不可及!”   周云泽见父亲气的哆嗦,哪敢反驳。至于提醒他也在“怒”的言语,自是更不敢提了。   大道理,懂的人很多。可真正能做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周家主做不到,所以他希望儿子能做到。 21 自制者刚   周家家训:人贵自知,人贵自制。   在周家人看来,人能自知,能自制,便最为难能可贵了。   “人有三垢,是为贪、嗔、痴。云何为贪?于有、有具染著为性。能障无贪、生苦为业。云何为嗔?谓于有情乐作损害为性。痴者,所谓愚痴,即是无明……”   周府,内院庭院之中,周云泽双膝跪地,双手高举,捧着戒尺,朗声诵念着“周氏家训”。   家训晦涩,简而言之,大意只有六个字:不贪、不怒、不傻。   日头十分毒辣,烘烤的大地上热气蒸腾。   周云泽纵然有着凝脉后期的修为,面对至刚至阳的烈日,亦有些难以承受。他浑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双眼也被汗蛰的生疼。   他却不敢动弹。   依旧恭恭敬敬的承受着家法。   阴凉处,周夫人有些心疼,劝周家主道:“他爹,算了吧。孩子大了,在修真界又算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这般惩治……”   “名气大了,家法便能无视了?”周家主怒道:“妇道人家!你懂个什么!就因为他小有名气了,看似前途似锦,这家法,反而更重要了!自古为大恶者,铸大错者,岂有庸才?!”   周夫人知道丈夫说的有理,但是……   她皱了皱眉,低声说道:“云泽从不撒谎。他说姜薇是男子……”   “以前从不撒谎,不代表今日没有撒谎。”周家主哼声说道:“退一万步,倘若他说的是真的,没有把姜薇带回来正告邻里,更是愚蠢透顶之行!今日罚他,或因他蠢,或因他恶!终是活该!”   周夫人叹气,知道劝说无用,只能另辟蹊径,希望周家主能早些息怒。想了想,说道:“据闻,今年青云斗上,似乎真有一人,衣不蔽体,仓皇逃窜。云泽拿出来的那玉简,恐怕不是作伪。”   “那人便确定是尘宗姜薇吗?”   “呃,具体情况,倒是没有打听。”周夫人道。   周家主沉吟不语。   事实上,他是相信儿子周云泽的。   他之所以暴怒,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儿子做了蠢事,败坏了周家的名声,也坏了作伪修行者的心性。   过了很久,周家主叹一口气,喊道:“孽障!你可知错了!”   周云泽高声回道:“儿知错了!”   “过来!”   周云泽起身,抱着戒尺走来。   周家主上下打量着周云泽,眼眶红了。“自知者明,自制者刚。将来,你的前途越光明,你的敌人也就越是不好相与。今日你因怒卖妻,不过家法伺候而已。他日你再因怒行事,恐命休矣!”   周云泽躬身,正色道:“父亲教训的是。”   “说吧,有何打算?”   “自当把姜薇带回家中。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周云泽说道:“事关门派兴衰,恕儿不能言。”   周家主点头道:“既如此,当谨慎行事。姜薇那边……山匪而已,晶石当可打发了。”   周云泽皱了皱眉,想到那山匪头目对姜薇的贪慕神色,担忧道:“恐为数不小。”   “钱财身外物。”周家主道:“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好。姜薇的事情,我且想想办法,若是不成,再说。”   周家主说这话,自有考量。   身为古井镇的大户,他跟一些山匪之流,多少还是有些交情的。打发了周云泽,周家主立刻派人,带上厚礼出了门。   黑龙寨的谢秃子,与周家主是相识的。   厚礼送到,谢秃子自然是知无不言,无有不应。   这一来一往,自是需要许多时日。   期间,潜龙寨里。   姜薇已经跟山寨里的几个头目混熟了。   不是因为她善于交际。   漂亮的人,也不需要会交际。   这一日,姜薇晃悠到了老三的院子里。   她是被一股清香吸引过来的。   显然,老三正在炼丹。   姜薇对炼丹的兴趣不太,不过闲着也是无聊,就随便过来看看。刚想进门看个仔细,又想起老三炼丹常常炸炉的传闻,迈进门儿的脚,又收了回来。   老三刚巧出来。   “呀,二嫂。”   “呵呵,你好。”姜薇礼貌的露出了笑容:“炼丹呢?”   虽然她每天都会对着镜子梳头,但显然是从小看到大的脸,对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杀伤力,所以,她并不清楚自己的笑容有多可怕。尤其是针对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光棍汉而言。   老三痴痴的看着姜薇,脸上洋溢着傻笑。   “咳。”姜薇咳嗽了一声。   “啊!二嫂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炼丹呢?”   “是啊是啊。”老三连声回了一句,又赶紧侧身,“二嫂,屋里坐。”说罢,又匆匆跑到椅子旁,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的擦拭椅子面儿。   姜薇瞅一眼他油腻的袖口,皱了皱眉,还是勉强坐下了。又随口问道:“你这是要炼什么丹呀?”   “啊……就是炼着玩儿。”老三虽然因为不举而养成了猥琐的性格,但让他当着一个女子的面儿,说出要炼制治疗不举的丹药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姜薇听到这话,愈发好奇了。   再看老三模样,隐约觉得眼熟,特别是他这张猥琐的脸……唔!是了,自己被周云泽卖掉的那天晚上,他就站在一条龙身后不远,而且,这厮说话说的最过分!   隐约记得,他当时说了自己的身材如何,胸如何,屁股如何之类……   注意到老三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姜薇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再想想孤男寡女的,十分不好。于是,她赶紧起身,道:“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告辞。”言毕,匆匆出门。谁知因为走的匆忙,竟然被门槛绊了一下。幸亏她反应快,踉跄一下,才没有摔倒。   “哎呀!二嫂你看点儿,别摔着……也不怕,二嫂你胸这么大,摔不疼的。”老三说话的时候,嘴巴咧的跟瓢似的。看姜薇红着脸落荒而逃,更是兴奋的哈哈大笑,便好似十分过瘾一般。   等姜薇跑远了,贱笑着追看到大门口的老三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僵硬了。   他忽然有些怒了。   老二是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竟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妞儿!   凭什么?!   凭什么老子就该不举啊?!   恶狠狠的盯着姜薇远去的背影,老三心中压抑的怒火越来越盛。   真他娘的操蛋!   怪只怪自己运气不好!   如果自己不是被人打伤了,他一条龙也不会成了老二!更不可能在老大潜龙死后,坐上这潜龙寨的头一把交椅了。   是的。   这潜龙寨,本该是老三的。   至少,不该落到一条龙这个外人身上。   原本,老三排行老二,是潜龙寨寨主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直到一条龙来了。   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一直都是老三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条龙的身份颇有些神秘感。   来潜龙寨的时候,他是凝脉后期的修为。   后来,突然筑基。   他曾经自报家门,说是来自青云陆东边的龙腾陆上的一个小门派,名叫王二……   这个名字明显是个假的,能把假名字取得这么假,也是少见。   王二就王二吧。   他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潜龙寨的头一把交椅,匪号一条龙——这匪号,跟他的假名字,当真有点儿异曲同工之妙。   前任寨主潜龙或许是曾经受过什么刺激,定下了一条规矩:“睡人妻子者杀!”   这条规矩很突兀。   一条龙上任之后,本想着直接取消了。   可心念一转,又作罢。   因为取消了这条规矩,会有点儿喊大家一起来睡自己妻子的嫌疑。或是自己想睡别人的妻子……   就好比那条“贪墨寨款者杀”,你敢有意见?你肯定是想贪墨!   睡人妻子者杀,睡寨主的妻子,那可更是要杀了。   不过好在老三没打算睡了姜薇——主要是他暂时没有这个能力。   他决定炼制一枚丹药,然后偷偷的让姜薇服下……   轰!   丹房里,丹炉又炸了。   幸亏丹炉的质量极好,屡次炸炉,也没有炸坏。   不得不承认,百炼宗不愧是炼器大宗,炼出来的丹炉就是扛造。不像老六那个蠢货,炼的东西,质量太差。   收拾了一下丹房,老三又开始准备材料,打算炼制一枚丹药“送给”姜薇。只是,原材料少了一味,老五手头上应该有。   老三去找老五,一条龙刚好也在,他们二人合着老四正在喝酒。老三不好拿了东西就走,也便坐下来吃喝一阵儿。甚至还非要挤在一条龙和老五中间,一坐下就搂住了一条龙的肩膀,亲热的跟有一腿似的。   期间,老五说了一件大事。   虽然是道听途说,但却是有鼻子有眼儿的。   说是云州那边,出了一档子稀罕事儿:一个融合期的高手,在家中突然暴毙。死尸干枯,灵力尽失。如同传闻中太阴宗杀人的手段。世人怀疑太阴宗传人再现。   一条龙和老四对视一眼,欲详细询问,老五却知之甚少。   太阴传人再现吗?   那姜薇……   端着酒杯,一条龙竟是没有心情喝酒了。   原本喷香的菜,变得寡淡无味。   余者三人聊的尽兴,一条龙却只是随便敷衍着,明显兴致缺缺。   好不容易熬到了时间,才各自散去。   老三跟在一条龙身后,看着他走几步就捶捶腰的可怜样儿,脸上尽是嘲讽。看来,王二这厮,表面上壮实,实则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待那姜薇吃了自己“送”的灵丹,需求更甚,王二定然无法满足她。届时,姜薇必然会给王二戴上一顶顶绿帽子……最终,“不堪重负”的王二,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想想就过瘾!   心情大好的老三快步追上一条龙,一把搀扶住他,猥琐的说道:“二哥,就算你身子骨硬朗,纵欲过度也不好啊。”   一条龙脸上带着苦涩。   什么纵欲过度?   自己是连续多日睡板凳,板的腰疼好不好!   可这话又不好说出来。   “呵呵呵。”一条龙干笑一声,说道:“唉,这夜夜笙歌的日子,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呀,哈哈!”看那模样,竟是说不尽的风流倜傥,真好似夜夜笙歌一般。   原本还想再吹嘘几句,可话到嘴边,一条龙又闭了嘴巴。   算了。   说多了都是泪。   也是怪了。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周云泽那位前夫哥竟然没动静了。   媳妇真不要了?   不行老子认赔,给你打个折好了嘛。   又想到太阴宗传人再现,融合高手变成干尸的传闻,一条龙便是一阵后怕。他十分担心自己哪天会想不开,把姜薇给睡了……   回到住处,一条龙看到了拿着铁锹,在院子里捣鼓的姜薇。   “回来了。”毕竟是一个屋檐下住着,不理不睬也不好。所以,姜薇像跟邻居相处一般,随口打了个招呼。   “嗯。”一条龙看了看姜薇手中的铁锹,再看她脚下被翻了土的地。“你这是干啥?”   “闲着也是闲着,试着看看能不能种点儿灵植。”姜薇说道。   “又不是灵田,种不成的。”   “试试看吧。”   “噷。”一条龙懒得问她,欲进屋休息,再看姜薇忙碌的身影,心情十分复杂:看着倒是贤惠的紧。如果不是太阴宗的弟子,该有多好。   姜薇欲种灵田,只是怕技艺生疏了。   她琢磨着如果哪天不能在潜龙寨混日子了,可以寻一处荒山,开垦一片灵田谋生。所以,种植灵田的手艺,万不能生疏了。   师尊说过:“种植灵田,也是一种修行。”   姜薇觉得师尊的话很有道理。   有些累了,也有些热了。   姜薇单手拄着铁锹,仰着小脸儿皱着眉头看看日头,又抬手擦拭脸上的汗,更撩开衣领,抖了抖风。   卧室里,趴在窗口偷窥的一条龙见状,狠狠的撇嘴,心中暗忖:她莫不是猜到了自己在偷看她?故而做出这般撩人的举止?嘁!这小毒妇,当老子是山寨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蠢货吗?这种伎俩,不值一晒! 22 谢秃子   每天白吃白住,还可以去账上支些晶石拿来修真……   名义上是妻子,却从来不尽妻子的义务……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一条龙没有欺负过自己,甚至每天很辛苦的睡在板凳上……   姜薇是个心善的。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竟是生出了一分愧疚心思来。   偶然看到一条龙扔在椅子上还没有来得及洗的衣服,姜薇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洗个衣服也累不着。又发现衣服竟然破了口子,干脆就好人做到底,找来针线,将口子缝补了。   早出晚归的一条龙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晾干了。   他很诧异。   将衣服取下来,又看到了缝补的十分整齐的口子。怔了一下,脑子犯抽一般,将衣服捂在了脸上。   唔!   好像、似乎、隐约有股奇怪的味道。   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反正很好闻。   奇怪了。   漂亮女子洗的衣服会很好闻吗?   再看拿着铁锹捣鼓“灵田”的姜薇,看着她因为劳累而有些泛红的香汗淋淋的脸蛋儿,一条龙脸上露出一抹痴痴的笑容。片刻,笑容陡然僵硬。   不对!   自己的衣服,每日都有小喽啰拿去清洗的!又何须她来瞎操心?再者,这小毒妇在寨子里不愁吃不愁穿的,又有什么理由非要捣鼓“灵田”呢?   假装贤惠,好让老子疏于防范吗?!   哼!   如此套路,老三比她更擅长!   这些年以来,老三就是一直在假装跟老子关系很好,实则一直心怀鬼胎!这种卑微的伎俩,如何能骗得了智勇双全的老子呢?   一条龙用一种俾睨心态瞥了姜薇一眼,然后才回屋休息了。   姜薇可不知道一条龙的那些小人心思。   单纯的她在那块开垦出来的田地上忙活到很晚,竟是有些饿了,便吩咐伙房熬了一碗粥。   粥看起来很不错,晶莹剔透的。七八种食材混在一起,还都是野生的食材,纯天然的好东西。熬制出来的粥,不仅口感极佳,营养丰富,更十分健康。不像某些黑了心的家伙,用阵法和废弃灵药培育出来的食材,看着好看,吃着好吃,对身体却是没有半分的好处。   吃饱喝足,洗漱睡下。   夜深人静的时候,姜薇听到了“简易床”那边传来动静。似乎是板凳没有摆好,有点儿高低不平。一条龙起了又躺下,一番折腾。   姜薇好奇的看向一条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心跳加速,身上还有些发烫。再然后,便莫名感觉一条龙的身材极好,很想抱一抱……   脸上也不知何时烫的厉害。   姜薇想到了师姐以前说过的一个词:发.春。   难道自己……   丹田处一阵炙热感传来。   那股肆虐的灵力突然更加不安分了。   姜薇暗叫不好,隐忍着“春”意,赶紧运气打坐,试图让那股灵力安分下来。然而,那股肆虐的灵力却是很不听话,竟然突破了丹田的范围,并且迅速游遍全身。姜薇吓得脸色时而惨白,时而涨红,无计可施又不想跟一条龙求救,只能咬着牙坚持着力所能及的去运气,去引导那股灵力,试图让它继续在丹田处安分守己……   竟是一夜未眠。   翌日,天刚蒙蒙亮。   一条龙便打着哈欠出了门。   他不敢在屋子里待着了。   《引灵诀》果然是邪门心法!   一条龙发现,打坐修炼了一晚上的小毒妇,脸上一直红扑扑的春意盎然,看起来十分诱人——昨晚只是忍不住看了一小会儿而已,那张小脸儿便一直在脑海中徘徊,更是心痒难耐,好几次都恨不得扑过去,死也不怕了。   一条龙还发现,整个房间里,隐隐有种奇香,似是从姜薇身上散发出来。这香气虽然很清新,但闻起来,却让人有点儿蠢蠢欲动……   当真是邪门邪派的心法!   若是一个不小心,或是修为差一些,必然要着了道!   辗转难眠,又心浮气躁。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冲动感越来越强烈了。   好在丰富的江湖经验让一条龙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觉得死还是很可怕的。   所以便“逃”了出来。   虽然困倦,可心惊胆战的也睡不着了。干脆在寨子里到处溜达。偶然经过老三住处,一条龙发现这小子竟然正在炼丹。   还真是勤快。   一大早就开始炼丹了。   早晚死在丹房里。   一条龙恶毒的期盼着。   实在是无聊,干脆去了老四那里。   老四还没睡醒,衣衫不整的打着哈欠,根本不在乎被一条龙看到了什么。“我说二哥,这一大早的,你不在家搂着嫂子,跑我这儿来干啥?”   “就是忽然想到了林中迷阵的事情。”一条龙已经想好了借口,“我还是觉得迷阵之中肯定藏着什么奇珍异宝。”他打算用这个话题跟老四聊到中午……   老四困得厉害,哪有心思跟一条龙聊这个老掉牙的话题啊。她苦笑一声,道:“那你就慢慢琢磨呀,我这……咦?”她皱了皱眉,凑到一条龙身上闻了闻。“这么香。啧啧,是嫂子身上的香味儿吧?”老四猥琐的笑了。   “不然呢?”一条龙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不敢睡,还不敢过过手瘾啊?”   老四嗤嗤的笑了一声,又揪着一条龙的衣服闻了闻,感慨道:“二哥,你可真是……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都舍得用皂角洗衣服了。”   一条龙恍悟。   原来衣服上的味道,是皂角的味道。   也是。   那些帮自己洗衣服的小喽啰,都是粗人,可想不起来用皂角。   “呵呵呵……”一条龙干笑一声,又冒出个想法,说道:“我看,要不召集大家,开个会,一起研究一下迷阵的事情好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心思不定的一条龙,是一会儿一个主意。“嘶,要不就开个全员大会……不不不,那帮小喽啰,也不能有什么好主意了。”   不下山打劫的话,寨子里就会特别清闲。   闲着也是闲着,开个会吧。   会议的议题,就是“迷阵密宝”。与会人员,是一众小头目。   关于寨子外的迷阵中是否藏有密宝的话题,寨子里的人,早就腻歪了。   可既然寨主发话要开会讨论,自然也无人敢不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自己的各种大胆的猜测。   一条龙坐在龙椅上,却是迷迷瞪瞪的打着瞌睡。   实在是太困了。   啥时候能把姜薇给处理了,自己也就能睡个好觉了。   周云泽那厮也不来了……   一条龙在半睡半醒之间胡乱的想着,没有注意到老三奸计得逞的眼神儿。   老三对迷阵中的密宝没什么兴趣,他现在最想炼制的,就是能让女子情.欲高涨的灵丹。只要姜薇不断索取,早晚有一天,一条龙的身子会垮掉。届时,不仅潜龙寨是老子的,就连嫂子也是老子的——只要老子治好了不举之症!   哪怕治不好,嫂子也是老子的!   哼!   偷偷给姜薇下药的事儿,就算是败露了,也无所谓!   毕竟,这药又不是毒药——至少,以山寨里这帮蠢货的眼力,是不可能看出这药的神奇之处的!   表面上,下药也是为了寨主的“性福”嘛!   老三脸上的得意表情小心翼翼的收敛。   他默默计算了一下,觉得只要每天偷偷去一趟厨房,给姜薇下一回药……最多一个月,一条龙定然会暴毙于床榻之上!姜薇也必然会因为长期服用药物而产生“依赖性”,最终欲罢不能!   届时,自己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潜龙寨第一把交椅的位子了!至于姜薇,为了得到自己炼制的灵丹,大概会跪在自己脚边……   太好了!   哈哈哈!   “三哥,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老四很不满的瞪着老三。   老三大惊。   他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笑出了声。   好在,他心理素质过硬。   冷静的继续笑了一声,才说道:“你觉得你说的很对吗?”   “哪里不对了?”老四质问。   老三根本不知道老四说了什么,当然也就更不知道哪里不对了。他叹一口气,道:“没意思,算了,我走了,你们聊。”   这个时候,龙椅上传来了一条龙的鼾声。   众人面面相觑,干脆散了会。   一条龙这一觉睡得很香。   直到午后才被饿醒。   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一条龙忽然有些不放心,于是匆匆回家。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压住了自己的气息,蹑手蹑脚的靠近院门。   没什么动静。   一条龙进了院子,又偷偷靠近卧房。   卧房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原来,姜薇竟然不在家。   这小毒妇,又跑哪里浪去了。   一条龙走到院子的一角,看着姜薇翻好的土地,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嫌弃又温馨的笑容:不管种什么,想收成,都不是三五天的事儿。这小毒妇,打算在这里长住不成?   忽然有小喽啰寻来,说是黑云寨的谢秃子来了。   一条龙有些意外,心中隐约觉得来者不善。   原来,谢秃子来此,是做中间人的。他认得古井镇的周家主,想让一条龙把姜薇还给周家,价格“好商量”。   一条龙心中大喜。   日思夜想的事情,终于有了希望。   能把姜薇给退了货,绝对是件好事!   更何况,听谢秃子这意思,自己还能有得赚。   “呵呵呵,不知道周家打算拿出来多少晶石啊?”一条龙决定用姜薇为潜龙寨的弟兄们尽量争取更大的福利。只是,话刚出口,心里又犹疑起来。   周家卖了姜薇,又想赎回去……   为什么?   人心逐利,其中必然是有利可图吧?   再者,把姜薇如此卖来卖去的,她会生气吗?   这小毒妇若是真生气了,放她走,岂不是等于放虎归山?   还有啊……   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到手那么多天,都没能得手,最后还要拱手让人……   感觉很亏呀!   “晶石都好说。”谢秃子笑道:“周家主的意思很清楚。他不想让他家的公子背上卖妻求生的骂名。所以,多出一些晶石,也不打紧。”   一条龙审慎的冷笑,道:“即便是赎回去,周公子卖妻求生的事情,也是做过了的。”   谢秃子点头道:“是,但跟老弟你,没什么关系吧?呵呵,王老弟,听哥哥一句劝。”谢秃子知道一条龙的“真名”叫王二。“这女人啊,如衣衫。没必要为了一个女子,得罪了周家和玄意门的。”   一条龙听到这话,竟是乐了。“你这么说……呵呵呵,谢秃子,你应该是知道的,老子跟那姜薇,已经成亲了。你拿周家和玄意门威胁我?我若是把姜薇给了周家,岂不也是卖妻求生了?”   “哈!王二,你在乎这点儿名声吗?”   “我呀,是个不要脸的。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让我跪地上给你磕头学狗叫,那都不叫个事儿。你让我卖了媳妇保个平安?哈哈哈!”一条龙狂妄的大笑起来。   这些时日以来,一条龙过得很压抑。   难得有个机会宣泄情绪,他也不喽着了。   张狂的笑了一番,一条龙满脸戏谑的看着谢秃子,问道:“换做是你,你会如何做?”   “女子而已,天下间多的是。”谢秃子说道:“老弟要是喜欢,我那儿刚劫了俩,还没舍得下手,送你如何?”   “庸脂俗粉,老子可看不上。”   “哈,你这般说,我倒是好奇了。”谢秃子说道:“那周家媳妇,是有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姿色?竟然……”   “秃子!你是喝多了吗?”一条龙打断了谢秃子的话,“周家媳妇?那是我王家的媳妇!至于是何等姿色……哈!你是无福欣赏了!”说着这般话,一条龙忽然想:姜薇那般姿色,即便是只霸占着,睡不成。可摆出来,那也是很长脸的! 23 媚骨   庭院中。   姜薇挽起了衣袖,又将裙摆收起,正卖力的洗着衣服。   山寨里的小喽啰们特别想帮着姜薇洗衣服,可惜姜薇嫌弃他们粗手笨脚的洗不干净,甚至还有点儿担心自己的衣服会被他们越洗越“脏”。   不远处,“望风台”上。   一条龙和老四凭栏而立,看着忙碌的姜薇。   “啧啧,嫂子这皮肤,真白呀。”虽然离得不近,但凭二人的修为,还是可以看的真切。老四更是一眼就看到了姜薇低头洗衣服时胸前的一抹风光。“哎呀,手感应该也是极好的。对吧?”   一条龙舔了舔嘴唇,苦笑着哼了一声。   在旁人面前,他必然是要摆足了面子的。可在老四这个挚交心腹面前,他懒得装——至少有时候是这般心态。   老四侧脸看看他,讪讪的问:“不敢睡也就罢了,难道也不敢摸一摸?”   “噷……”一条龙缓缓的喘着粗气,说道:“太阴宗弟子,阴邪淫恶,还是少惹为妙。”言毕,又冷哼一声,摆出了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态,问道:“你猜她这般衣衫不整的洗衣服,是为何?”   老四觉得一条龙这话有些扯,姜薇只是挽起了袖子,衣领也有些太过敞开而已,算不得衣衫不整吧?不过,无所谓了,人家的女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想了想, 老四问道:“为何?”   “她必然是料到了老子可以在这里看到她,所以故意为之,欲勾引老子!”   老四看看一条龙,略一沉吟,道:“二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一条龙挑了一下眉头,问道:“你啥意思?”   “没什么,我觉得二哥你既不是仁者,也不是智者。”老四取笑道:“而是淫者。”   一条龙闻言,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悲伤寂寥的神态。他点头,叹气道:“隐者吗?确实。在这穷乡僻壤里猫着,可不就是隐者吗。”   老四苦笑,想解释一下,又闭了嘴。   隐者就隐者吧。   一条龙注意到了老四的苦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老四说的是“淫者”,嘴角一抽,道:“淫个卵蛋!诶我发现你最近特别喜欢跟我抬杠啊。我跟她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了,她是什么人,我不比你了解?”   老四见一条龙急了眼,赶紧说道:“好好好,我错了。”   一条龙闷哼一声,再看姜薇,发现姜薇竟然把手伸进了领口抓挠了两下。愣怔了好大一会儿,一条龙忽然说道:“以后这望风台上望风的任务……都交给你手底下那帮老娘们儿好了。其他人……一概不许再上这望风台了。”   老四暗暗苦笑。   很明显,一条龙这是怕姜薇的身子被别的男人看了去。   男人呐,真是……   哪怕是自己睡不成,也不让别人占了便宜。   占着茅坑不拉屎,真的合适吗?   不过,换做是自己,怕也是不敢。   毕竟,太阴弟子的阴邪手段,确实可怖。一条龙是筑基修为,都如此惧怕,更遑论自己不过凝脉初期了。据说,太阴传人再现的传闻,已经惊动了很多不出世的绝世高手。只是,具体都有哪些高手,老四就不知道了。毕竟,这潜龙寨所在,实在是消息闭塞。   “二哥。”老四说道:“既然……谢秃子来都来了,何不顺水推舟,退了货?”她不觉得一条龙会在乎“卖妻”的名声。   一条龙呼出一口气,说道:“名声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盯着院落里起身晾晒衣服的姜薇,一条龙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煮熟的鸭子,不吃太可惜,送人更可惜!更何况这鸭子,又肥又美!”   说到底,还是贪恋美色。   虽然不敢下手,但绝不舍得拱手让人,并且还不死心,总感觉有一天会有机会一亲芳泽。哪怕这个机会十分渺茫,也不愿放弃。   男人呐。   呵!   老四心中冷笑,说道:“行吧,既如此……二哥你可要想好了,不放了姜薇,咱们不仅仅是得罪了黑龙寨和周家,还会得罪周云泽所在的玄意门。”   一条龙冷笑道:“黑龙寨和周家,老子没放在眼里。玄意门……娘的!总不能不讲理吧?老子是一手钱一手货,公平合理、正大光明买来的媳妇!说赎回去就赎回去?当老子这里是当铺啊?”说着,一条龙脸上闪过一抹狠辣。“逼老子的话,就把事情闹大了,人尽皆知的话……老子可以不要脸,他玄意门还能也不要脸?正好趁此机会,把咱们潜龙寨的名声打出去。”   老四沉吟片刻,点头认同道:“名声出去了,总是有好处吧。我听闻,在大城市里,很多人挖空了心思想出名呢。不过……咱们可是山匪。名声出去了,真的好吗?”   山匪寨子出了名之后,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一帮更想出名的家伙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喊着为民除害的口号,兴致高涨的跑过来剿匪……   想到这一点,一条龙嘴角一抽,硬着头皮说道:“山匪怎么了?不要妄自菲薄。职业不分贵贱,都是求真问道嘛。”   ……   终于洗好了衣服。   姜薇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倒腾田地。   一条龙说的没错,普通的土地,是没办法种灵植的,除非是把土地培养成灵田。而培养灵田,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繁琐的流程。   好在姜薇很清闲。   先去账上支取一些原石,打碎了,洒到地里,再翻土掩埋,布置一个简单的散灵阵——这种阵法,属于最基础的阵法,但凡是修真者,都可以布置。   忙活到很晚,总算是忙完了。   吃点宵夜,洗漱休息。   只是,如同上次一样,姜薇辗转难眠,浑身燥热难耐,甚至,心底生出一股想要跟一条龙亲热的念头来。嘴里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声嘤咛。   好在她还残存着理智。   赶紧坐起来,打坐运气。   根据上次的经验,姜薇知道,只要自己平心静气的打坐修炼,心底的邪念,就会消散。   翌日。   一条龙精神萎靡的离开了家。   昨晚,他原本已经睡着了,却又被姜薇的嘤咛声吵醒……   龙精虎猛的汉子,经过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摧残,竟是日渐消瘦,精神不振。   他敏锐的察觉到姜薇的《引灵诀》应该是愈发精进了。因为这两日里,姜薇每次运气打坐时,浑身上下都好似透着一股子诱惑。   媚骨已成吗?   根据《青云九宗》中的“太阴宗篇”记载,《引灵诀》修炼到一定地步,修炼者会生出媚骨……   所谓媚骨,典籍中说的清楚,是“传闻”,所以,真假难辨。许多注解《青云九宗》的典籍中,作者都认为“媚骨”是讹传。   嘶……   不对!   就算不是讹传,典籍中也记载的清楚,说是只有修为到了金丹之上,才可能生出媚骨!   她姜薇才不过炼气后期而已啊!   不可能炼成媚骨之体的。   所以,应该是老子想多了。   她这样的状态,或许只是类似于“媚骨生”罢了。   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了太阴宗遗址见到的那具干尸……   一条龙感觉一阵脊背发凉,心中哀叹不止。步履匆匆的离开住处,找了处安静地方,开始补觉。   这一觉,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他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伸了个懒腰,一条龙感觉浑身舒畅。   好些个日子没有睡得这么痛快了。   真是难得啊。   想想又觉得可笑。   这么多年了,混来混去,竟然混的没地方睡觉了。   不仅可笑,还很可悲。   鸭子都煮熟了,却不敢下嘴。   岂止是可笑、可悲啊。   简直是……   咕噜噜——   肚子饿了。   一条龙先去了“忠义堂”,让小喽啰上了酒肉,胡吃海塞一顿,至晚间,本打算在“忠义堂”凑合一晚上。可思来想去,又感觉憋屈。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女子吓得家都不敢回?成何体统!   一条龙终于还是壮了胆子,挺着发胀的肚子回了家。   院门口提一口气,尽量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条龙大摇大摆的进了卧室,看也不看姜薇,拉了椅子,想要“铺床”睡觉,却一眼看到了角落里摆着的一张小床。小床很新,还透着木头的味道。上面铺着一床刚洗过晒过的被褥,摸一把,软乎乎的。   “今天我让人打的小床,没说是你睡的。”姜薇的声音从大床那边传来,“只说是用来纳凉的。”心思细腻的她,顾全了一条龙的脸面。   一条龙愣怔了一下,应一声,看向姜薇。   咦!?   一条龙发现了不对劲儿。   姜薇的修为……   “你……凝脉了?”一条龙小心的问。   “哈哈。”姜薇笑得很开心,“是啊是啊。”   经过昨晚的一夜修炼,她成功凝脉了。   莫说一条龙,就连姜薇自己,也是意外非常。   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修炼的速度好像变得特别快了呢?   自己也没经历过什么奇遇啊。   当真是奇了怪了。   但修为能够突飞猛进,当然是极好的事情。   姜薇的心情特别好。   她脑洞大开的怀疑是不是潜龙寨里有什么神奇的东西,特别适合自己的体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说什么都要一直留在潜龙寨里才好。   既然想留在这里,当然要做点儿什么。   比如讨好一下一条龙……   “以后别睡板凳了。”姜薇笑着说道:“这张小床虽然是小了点儿,但我试过了,睡着很舒服的。”   一条龙脸上面皮抖动,瞅着姜薇的眼神里,警惕的神色又多了一分。   太阴传人!   这么诡谲的吗?   她才到炼气后期几天啊!   就凝脉了?   这绝对不正常!   天才也不可能做到!   太阴宗的《引灵诀》,需要吸取男子的灵力……   难道说……   一条龙倏然一惊。   难道说自己真的被姜薇戴了绿帽子?!   再看姜薇脸上那充斥着挑衅意味和身心满足的笑容,幻想着她跟某个男子一起滚床单的画面……一条龙心里又愤怒又憋屈。   可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之前真该狠一狠心!   要么杀了她!   要么退给周云泽!   这下可好!   她凝脉了!   自己虽然是筑基,可这世间,“越级反杀”并非什么稀罕事儿!   更何况……   她还是太阴传人——自从去过太阴宗遗址之后,一条龙对太阴宗便十分忌惮,甚至忌惮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除了对姜薇太阴传人的忌惮,还有……   山寨里那些垂涎她美色的家伙里,有没有人已经被她“俘虏”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估计只要姜薇勾勾手指,一个个的就会屁颠屁颠的造了反吧!   一想到此,一条龙顿觉头皮发麻!   他暗暗攥着拳头,最终却又隐忍了下来。   不能冲动!   冲动是魔鬼!   先忍一忍,查清楚寨子里有没有她的人再说。   可又该怎么查呢?   查出来又如何?   跟姜薇撕破了脸,斗个你死我活吗?   这么漂亮的小毒妇,还没睡呢,就“夫妻反目”了,多可惜啊。   说起来,如姜薇这般毒辣、漂亮的女子,睡一起,一定又紧张又刺激吧……   厮杀的话,当然是在床上最有趣了……   唉,真是色令智昏。   老子在想什么呢?   冷静!   万不能着了小毒妇的道儿!   看看姜薇,又看向小床,一条龙忽然又想到了姜薇刚才的话。   她说她试过了?   一条龙天人交战了许久,终于还是小心又谨慎的钻进了被窝里。   感觉上……   真是……   有点儿热。   但是……   还挺舒服。   不远的大床那边,又传来一声嘤咛。   一条龙猛地一瞪眼睛,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哆嗦着嘴唇,想要转头去看,却又好像被人掰住了脑袋不让他转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姜薇应该是又爬起来修炼了吧。   果然是邪门心法!   竟是只在每天半夜里修炼!   空气中又好似弥漫起了那奇怪的清香……   一条龙感觉口干舌燥,吞咽口水都变得很费劲……   第二天。   看着像是纵欲过度的一条龙早早起床,去了忠义堂。   把手底下的小头目都召集过来,一条龙准备先开个会,跟大家照个面儿,看看有没有谁明显心底有鬼。   心底有鬼的人没发现,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老六呢?”一条龙问。   众人面面相觑。   有小喽啰说道:“回寨主,去了六爷那里,没见着人。”   一条龙皱眉不语。   他想起了上回跟老六在自家附近偶遇的事情。   又联想起姜薇突然凝脉的事实……   嘶!   难不成……   难不成老六已经遭了小毒妇的毒手?!   会议也没讲什么重要的话题,最终敷衍了事的散了会。   一条龙叫住了心腹老四,命她寻找老六。   查来查去,也没查到老六踪迹,只是有小喽啰说是昨天见老六去了一条龙的院子。   昨天……   一条龙不在家。   姜薇一直都在家……   分析至此,一条龙是又愤怒又遗憾又痛快!   愤怒的是自己被老六戴了绿帽子,遗憾的是以往跟老六的关系还不错,他却是死了,痛快的是给自己戴绿帽子的老六死了……   心情很纠结。   一条龙拉着老四喝闷酒,一不小心,竟是喝了个酩酊大醉。 24 王二的试探   一条龙真的叫王二。   一条龙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他觉得这个名字一看就像个随时可能会死掉的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曾几何时,他一次次的试图给自己改个名字。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霸气的名字来。   他原本是想改名叫“王傲天”的。   谁知后来龙腾陆上出了个“龙腾四少”,其中的“一少”,就叫王傲天。   再后来一条龙来了青云陆,终于又想出了一个好名字,叫“王昊天”。没成想那年的青云斗第一名,叫张昊天。   一条龙终于悟了。   “王二”是不好听,但好歹不会跟人重名。   天底下会给儿子取名“王二”的父母,应该也不多。   于是,一条龙就一直叫了“王二”,哪怕一直都不喜欢“王二”。   “我跟你说……嗝儿……”一条龙醉醺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依旧搂着老四的肩膀说话:“老子想过改名叫……嗝儿……王日天……哈哈……”   老四也是醉的够呛,已经有点儿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她低着头,呵呵的傻笑一声,说道:“日天好……霸气……王霸……”   “你才是个王八。”一条龙啐一口,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像是恢复了些许清醒,实则愈发的醉醺醺了。不知道哪条神经跳动了一下,思绪也跟着跳跃。“老子从来没想过,老子竟然沦落到了当山匪的地步!老子的老子估计也没想到!想当年,老子……嗝儿……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   老四看着最亲近的二哥,看着他明显憔悴的面庞和消瘦的身材,听着他口齿不清的胡言乱语,不禁叹气。似乎自从成亲之后,二哥就没有真正的痛快过。迟疑了一下, 老四轻声劝道:“不如放手了吧。”   “嗯?”一条龙喝多了,听力下降,没听清老四的话。   老四迟疑了一下,笑着摇头,“没什么,喝酒喝酒。”   “酒就不喝了。”一条龙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肯定就会不省人事。到时候,老三那个处心积虑的总想“谋朝篡位”的家伙,肯定会“弑君”的。   或许应该先下手为强。   算了。   一条龙冷冷的自顾自的笑了一声。   寨子里的生活很无聊,没有老三的话,会更无聊的。   “噷!不喝了,走了!”一条龙推开老四,晃悠悠的起身。见老四直接侧身躺下,呼呼的睡着了,笑了一声,不去管她,兀自离开。   他有着筑基修为,本可以轻易的将酒劲儿散去。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很享受这种醉醺醺的感觉。   似乎只有在半醉半醒之间,才能忘却了过去的烦恼。   嘴里哼着小曲儿。   是龙腾陆上的一首民谣。   说的是一个凡人女子,守望着修真者丈夫归来的凄美故事。   民谣是母亲教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虽然母亲早已离开了人世很多年,一条龙依然记得当初母亲唱这首民谣时泪眼汪汪的哀伤,依然记得母亲一次次的站在家门口,望眼欲穿的悲戚。   恍惚间,一条龙好像是看到了母亲。   看到了母亲又一次站在家门口望眼欲穿。   愣了一下,一条龙揉了一下眼睛,才发现站在家门口的不是母亲,而是姜薇那个小毒妇。   看她踮着脚张望的样子……   莫不是在等老子?   一条龙心里忽然一暖,脑子更是一热,快步迎了上去,到了近前,更温柔一笑,说:“媳妇,回家吧。”   姜薇诧异的看着一条龙,显然很不适应“媳妇”的称呼,更不适应一条龙的热情。   看得出来,他喝多了。   苦笑一声,姜薇说道:“你先回吧,我等个人。”   一条龙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勃然大怒。“等老六吗?!”   姜薇惊讶的看向一条龙。   她不明白一条龙为何忽然就生气了。   耍酒疯吗?   耍酒疯的男人最讨厌了。   姜薇翻了翻白眼,不理他。   一条龙攥了攥拳头,愤怒的咬着牙。   大丈夫有所谓有无所谓。   被戴绿帽子这种事,是非常有所谓的!   “说!”一条龙龇着牙,如同一条要发疯的狗。“老六呢!”   姜薇皱了皱眉。饶是她素来脾气好,也忍不住有些嗔怒。“你问我?我问谁啊。真是的!”原本老六答应了自己,要炼个什么能自动吸水灌溉田地的法宝来着,还说最迟今晚送来,谁知到现在也没个人影。自己开垦出来的田地,还等着浇水呢。   “你问谁?问你自己!”一条龙怒道:“你这个小毒妇!是不是把老六给害了?!”   姜薇不想跟一个酒疯子一般见识,干脆转身回了房间里。   小喽啰之前端来的粥刚好冷凉了。   姜薇端起粥,一口气喝完了。   放下碗,又看到了一脸醉相的一条龙的臭脸。   他义愤填膺的抬手指着姜薇,破口骂道:“你这个阴邪的恶毒女子!别以为老子怕了你!”说着,身形忽然往前跨出一步,转眼来到了姜薇面前。同时,手伸出来,扼住了姜薇白嫩的脖颈。   姜薇吓了一跳。   若是被一条龙醉酒杀掉,当真是冤死了。   她赶紧运气,反手抓住了一条龙的手腕脉门,道:“你喝多了!”她尝试着想要卸掉一条龙的力道,可却发现自己即便是捏住了一条路的手腕脉门,竟然也奈何不了他。   “哈!这点儿酒……嗝儿……小意思!”一条龙说话的时候,凑近了一些。嘴巴几乎贴在姜薇脸上,“你怕了?”   姜薇当然害怕。   毕竟她只有凝脉初期的修为,根本不是一条龙这个筑基高手的对手。而且,她感觉一条龙可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更不是自己能对抗的。   嗅着一条龙吐出来的酒气,姜薇眉头紧锁,苦闷的想要后仰脖子,试图挣脱。   一条龙却是掐的更紧了。   姜薇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她的脸憋的通红,同时,身上莫名的燥热起来。   丹田处,一股灵力,犹如脱缰的野马似得,奔腾而至全身。   一条龙再一次用力。   那股灵力在一条龙手底下经过,却是没能对一条龙造成任何威胁。   姜薇的脸色由红变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她死死的抓着一条龙的手腕,想要用力掰开,却根本无济于事。而且,脑子里渐渐变得空白,手上也没了力气。她想过对着一条龙的胸膛打出灵诀,可看一条龙的狠辣模样,显然只要自己有任何动作,他立刻就会掐断了自己的脖子。那又该怎么办?等死吗?还是拼死一回……   姜薇决定拼了。   她尝试着运转灵诀,可体内的灵力竟然被压制住了。迷迷糊糊间,又想到了自己刚才即便捏住一条龙的脉门也不能奈何他。这山匪头目的修为,似乎有点儿不简单。   人最凄惨的处境,就是想拼命都没机会。   姜薇努力张着嘴巴,眼神里的光彩越来越淡。手脚胡乱抓挠蹬踹,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噷!”一条龙忽然撒手,更推了一把,把姜薇扔在了地上。看着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的姜薇的红扑扑的小脸儿,一条龙说道:“太阴弟子,不过如此。”说罢,优哉游哉的走到自己的小床边,倒头睡下。   呼……   一条龙不着痕迹的喘了一口气。   她虽然凝脉了,但只要老子想杀她,她还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那股灵力倒是有了反应,但对老子还构不成威胁。   只要老子没有跟她睡,想来她也不能奈何老子!   应该是这样的。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自己醉酒发疯,看起来明显随时会杀了她。   所以,应该能逼她展现所有的实力。   太阴传人,也不过如此了。   又想起了姜薇濒临死亡前那幽怨的眼神儿……   一条龙忽然感觉有些心疼。   确实好心疼。   那么漂亮的妞儿,若是死了……   委实可惜!   辣手摧花的事儿,一条龙觉得自己干不出来。   嘶……   那幽怨的眼神儿里……   好像……   好像还有点儿……   有点儿痴迷感?   难道这小毒妇看上老子了?   不不不,应该是老子想多了。   呵,自作多情,委实可笑。   他又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姜薇从地上爬起来上了床。片刻,又嗅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   这是……   是姜薇的体香。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自然是她的体香。   一条龙慢慢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感觉身上莫名的有些许燥热。   心中的邪念亦是蠢蠢欲动。   刚才抓着她的脖颈,手感真好……   该死!   这小毒妇!   似乎每次修炼,都会散发出这种诱人的体香!   果然是邪门弟子!   又想到了在太阴宗遗址见过的那具干尸,一条龙心中一紧,凝神静气,开始默默的运行心法,以抵御姜薇那个小毒妇的诱惑。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一条龙惯例的出了门。   姜薇也终于收了功。   看一眼一条龙空空的床铺,姜薇幽幽的叹气。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有病。   为什么被一条龙掐着的时候,反而……   反而很想要呢?   好奇怪!   好羞耻!   姜薇臊的面红耳赤,更伸出双手,用力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正常一些。   听师姐说,有些女子,会喜欢被男子欺负……   难道自己也是如此?   天呐!   原来自己是个变态吗?   姜薇怪叫一声,横躺在床上,痛苦的卷起被褥,在床上打滚儿。   又想到昨晚差点儿死在一条龙手中,姜薇又是一阵后怕。   酒品即人品!   耍酒疯的家伙,人品也一定很不堪!   好吧。   山匪又能有什么好人品?   又想起一条龙昨晚的狠辣嘴脸,姜薇不由的担心:万一哪天被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太阴弟子,他一定会气疯了吧!   到时候……   万一下回他又喝多了,还能及时收手吗?   姜薇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略一沉吟,姜薇匆匆出门,去了寨子边缘,打算再研究一下那迷阵。   此番自己修为高了,或许会想到破解这迷阵的办法。   不过,师尊说过,这种依仗大自然而构建的阵法,最是高明。不仅很难找到阵眼,更是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辨认是真是阵。   姜薇知道自己修为仍然浅薄,但还是不甘心放弃,故而再一次进入了山林迷阵,摸索着前行。   不出意外的又一次白费工夫了。   姜薇在山林迷阵中转悠了半个时辰,却又出现在了山林的外围。好像半个时辰里她就没有动弹似的。   姜薇尝试了用最简单的办法去破阵,比如留下记号,或是扯上长线之类。可惜,都无济于事。记号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长线也是绕来绕去,最终不知怎么就饶了回来。   “二嫂,对迷阵感兴趣啊?”   试图逃跑的姜薇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老四,佯装镇定,道:“闲着无聊,随便看看。”   老四笑道:“小小迷阵,能有啥看头,跟太阴宗的‘弥天阵’相比,可是差远了。”   弥天阵,是传说中的青云陆上最强大的迷阵。   位于太阴宗遗址。   虽然已经荒废了很多年,却依然正常运转。寻常人等,一旦陷入其中,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   老四也是听一条龙说的。   当时,她还很好奇的问:“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一条龙哈哈一笑,说:“老子就没进去。”   以前,老四信以为真。只是此时,她忽然想起来,一条龙说他见过死于太阴宗弟子之手的干尸。他若是没有入阵,又是如何见到干尸的?难道干尸在外面?   “是啊,自是不如弥天阵。”姜薇说道。   老四暂时放弃了关于一条龙的思绪,盯着姜薇,笑道:“二嫂若是有兴趣的话,四妹我可以带二嫂进阵转转。”   姜薇闻言暗喜,心说竟是困了有人送枕头?“如此,甚好。”   老四笑着头前带路,更打趣道:“肾好,比什么都好。”   姜薇觉得老四说的这种低级笑话很不好笑,却还是礼貌的陪笑一下,才跟在老四身后往前行。   不过一刻钟时间,姜薇跟着老四在迷阵中兜兜转转,好像只在外围转悠一般。明明感觉是走的回头路,前面就是进来之处,可一脚踏出去,姜薇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处陌生地方。周围的视野相对开阔一些,显然是已经出了迷阵。   老四似笑非笑的斜了姜薇一眼,之后忽然捂着肚子,叫唤道:“哎呦,忽然肚子痛。二嫂,你且等我片刻,我拉个屎。”言毕,一头扎进了山林中。   姜薇错愕的看着老四消失在眼前,愣了愣,心中狂喜。   竟然有这么好的机会?!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压抑着兴奋,抬脚想走,却又忽然驻足。   不对!   有诈!   一定有人正在偷偷的盯着自己!   师兄说:“最好的机会,往往是最深的坑。”   师兄很聪明,这话很有道理。   可是……   这么好的机会……   嘶……   说起来,如果离开了潜龙寨,自己的修为还能进境的那么快吗?   若是一直留在这里修炼,依照眼下的速度……   忽然,一个人影在一旁出现。   姜薇吓了一跳,定睛看去,不由错愕。   周云泽?!   毕竟跟周云泽曾经同乘一骑几日,姜薇还是认得这个前夫的。 25 前夫   周云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老四又为何把自己带到这里之后突然拉肚子?   即便姜薇偶尔不是太聪明,此时也回过味儿来了。   很明显,老四和周云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而且,往深了想,说不准虽然老四又肥又矮,却很可能正合了周云泽的胃口……   “对不住了。”周云泽抬手抱拳,打断了姜薇的胡思乱想。“不论如何,我将你转手卖掉,实属不该。周某在此深表歉意。”说罢,竟是深施一礼。同时,周云泽心底极为震惊。他发现几日不见,姜薇竟然从炼气中期突飞猛进到了凝脉初期。这般修为进境,莫非姜薇是个天才?   姜薇却是没有周云泽这般言语自然。   面对把自己给卖掉的前夫,姜薇实在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反感。可这份反感,又因为之前骗婚的愧疚而被压抑着。   想了想,姜薇还是努力淡定着说道:“你……不用道歉的,我们……算是两清了。”   周云泽却道:“不然。之前的事情,还请姜姑娘……姜兄弟随我回古井镇澄清一二。”想到姜薇带给自己的麻烦,周云泽心底还是有些窝火。可良好的家教,还是让他保持着冷静,更何况,他其实还有事相求。“另外,还有件事情,希望姜兄弟能帮个忙。至于酬劳……周某绝不吝啬。”事实上,应该是先帮忙,再澄清的顺序。周云泽最在意澄清之事,故而先提了。   姜薇皱了皱眉,问:“什么忙?”   周云泽看了看姜薇身后的山林迷阵,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烦请移步。”   姜薇却没有动。   不管怎么说,周云泽把她当货物一般卖了。   这件事很可恶。   姜薇不想跟周云泽共事。所以,帮忙的事情,当然是免谈。至于回古井镇澄清的事情……“我觉得吧,澄清什么的,就没必要了吧?”她很害怕自己会被古井镇的人指着鼻子笑话。回古井镇“自首”?那跟往火坑里跳有什么区别?   周云泽说道:“很有必要。毕竟,事关周某的名声……”   “我说过了,我骗了你,你卖了我,咱们两清了!”姜薇的态度很坚决,“现在,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且……”姜薇的思路渐渐清晰。“你就对人说,咱们和离了就好呀。非要跟人说你娶了个男子吗?天底下重名的人多了,你不说,旁人就算怀疑我是男子,也没什么证据,不是吗?”   “证据?”周云泽苦笑,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了一枚玉简,丢了过来。   姜薇不解,往玉简中灌入灵力,凑近观看。   “这是……呃……”看着玉简中自己一丝不挂的抓着狎具的模样,姜薇涨红了脸。“这……我……”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很羞耻,好像被人看光了似的……   “好像”这俩字儿好像有点儿多余了。   “我要是说这不是我……你……信吗?”姜薇不甘心的狡辩了一句,却发现周云泽看自己的眼神儿像是在看弱智。   “证据很充足。”周云泽叹道:“现在,镇子上已经有人开始背地里议论了。”   姜薇皱着眉,很为难,推脱道:“你把我卖了的。”   “此事,周某愿意赔偿。”周云泽说道:“只需姜兄弟愿意回镇子里澄清……”   想到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却已经成了二婚女子,姜薇苦着脸抱怨道:“这事儿,你能怎么赔偿啊。”   周云泽闻言,再看姜薇神色,不由一愣。   难道说……   难道说那山匪头子的性趣比较特别,把男子的姜薇给睡了?   这……   原本以为老四说什么“寨主常年沉迷美色,身子不支,所以要‘清君侧’,再把姜薇倒卖掉”的言语是扯淡呢。   此时看来,竟好似是真的!   这倒是不好赔偿。   再看姜薇娇滴滴的模样,想到她撅着屁股的形象,周云泽顿觉一阵恶心,眼神中的厌恶,藏都藏不住。   “嘶,不对。”姜薇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狐疑的盯着周云泽,又沉吟片刻,问道:“你是希望我回到镇子里,澄清我是个男子……所以,你最在意的不是娶了个男子很丢人……你其实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你那所谓‘卖妻’的行为,只是出于愤怒,卖了骗婚的男子而已,并非是卖妻,对吧?”   周云泽被姜薇说破了心中打算,脸色微微一红,拱手道:“见笑了。”   姜薇心中不由的有些反感。   她承认,起初是自己有错在先,可是……   好吧,说到底,是自己的错。   但是……   “也没必要回古井镇吧?”姜薇迟疑道:“其实……其实你可以……可以把玉简公之于众的。到时候,自然也就不需要我去澄清什么了。”想到自己会被所有人看光,姜薇顿感浑身不自在,说话的声音自然也是越来越小了。   她忽然特别想赶紧回潜龙寨里去。   那里消息闭塞,说不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在青云斗场上的糗事,更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曾经是个男子。   “不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姜薇说罢,转身欲进山林。   “等等!”周云泽急了眼,他赶紧出声叫住姜薇。“我给你晶石!”在周云泽看来,用玉简,远远不如用真人来澄清更有效果。毕竟,一些有心人,一定会造谣说玉简是伪造的,也一定会有蠢货相信有心人的话。想彻底洗干净自己的污名,当然最好是姜薇亲自现身说法。   他也想过姜薇不配合。   计划中,是把姜薇强行带回古井镇。   意外的是,老四那个山匪,没有说姜薇已经凝脉了!   自己是凝脉后期,打她一个凝脉初期,当然是没问题。   可真打起来,肯定会惊动潜龙寨里那个叫一条龙的家伙。   所以,还是晶石比较好用。   他觉得姜薇辛苦骗婚,不就是为了晶石吗?   这世间,唯有“贪念”最易对付,不论是贪财还是贪色,亦或是贪名。   姜薇驻足。   晶石啊……   那可是好东西。   在潜龙寨虽然可以去账上支取晶石,但寨子里也不富裕……   如果有足够的晶石,修炼的速度或许会更快。只要自己尽快修炼有成,就可以尽快去找那个把自己变成女子的家伙了……   “一百颗!”周云泽咬咬牙,“我给你一百颗晶石!”   姜薇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算了,我……我没办法澄清的。”   “怎么没办法呢?只需当众脱……脱了上衣就好。”周云泽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光着膀子也很常见的。”   “呃……我……”姜薇觉得还是不好告诉周云泽自己变身的事情。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肯定比裸.奔更能吸引人的兴趣。到时候,莫说在青云陆上,恐怕在所有大陆上,自己都会成为名人了。   不告诉他真相,就可能会被他当众扒了衣服以验明正身。虽然这事儿自己有经验,可那回自己还是男儿身,被看光了也不至于羞愤去死……   心念一转,姜薇红着脸扯谎:“我……其实我打小心理就不正常,一直把自己当做女子的。所以……当众露出上身……我做不到。”   周云泽一时哑然。   姜薇有些遗憾。   如果有可能,她还真想挣一百颗晶石。   一百颗啊,她这辈子都没见过。   可惜了。   姜薇暗暗叹气。   见姜薇又要走,周云泽急了,脑子一热,脱口道:“等下!你不澄清也可以。”周云泽决定做出取舍。“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很简单的。”   姜薇转身看向周云泽,觉得周云泽的名声不错,应该是正人君子,大概率不会骗自己,略一沉吟,问:“什么忙?”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装作还是我的妻子,跟我一起去古井祠里转一圈就好。”周云泽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他原本想过各种探查古井祠的借口。   只是,或许是做贼心虚,反正总感觉有“刻意”的嫌疑。   至于如此跟姜薇明说,必然难免姜薇心中起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要之后“请”姜薇在家里多住几日,等玄意门得到神针之后,也就可随她去了。   好生待着,晶石给够。   姜薇定然不会有意见的。   “此事需要保密。”周云泽不想做那骗人的小人,如实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信任可言。所以,之后还需要你在周家多住几日。等事情了结,便随你去哪。你放心,不会亏待你,也不需要太久。”   “不需要太久是……”   “至多……一个月。”周云泽说罢,直接取出三十晶石,丢给姜薇。“这是三十颗晶石,算是定钱。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七十。”   姜薇看着手中晶石,犹豫了。   不只是被晶石诱惑。   她还想起了被一条龙差点儿掐死的事情。   万一一条龙再次喝多了……   若是继续留在潜龙寨,自己的小命,有点儿悬。   再看周云泽,想了想,姜薇谨慎的说道:“我要是不同意,你会不会拿我舅舅威胁我?”   周云泽一愣,脸涨红了,压抑着怒气,道:“笑话。你当周某是什么人?放心,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去动一个世俗之人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这个忙。一百颗下品晶石……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以我对尘宗的了解,估计即便是尘宗宗主,也没有这么多晶石吧?”   门派被羞辱了。   姜薇与有耻焉……   她臊红了脸,底气不足的尴尬的说道:“胡说,我们宗主很富裕的。”   周云泽笑了笑,说道:“你舅母怀孕了。”   “嗯?”   “不想回去看看吗?”周云泽说道:“我不会拿你亲人来威胁你。不过……只要你帮我的忙,贾正道一家,不论是在五里井村,还是在古井镇,都会过得很好。有周家庇护,没人敢欺负他们的。”   姜薇沉默了下来。   片刻,她苦笑道:“才多少天啊,就怀上了?舅舅可是真行啊,不会是‘喜当爹’吧?”   周云泽有些讪讪的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说罢,看了看姜薇身后的山林,心中不免焦躁。若是一条龙发现不对,赶了过来,可就麻烦了。“姜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帮我忙,咱们……就算是朋友了。”跟一个卖屁股的家伙做朋友……周云泽为了玄意门做大做强,多少有些忍辱负重了。   姜薇不免好奇,问道:“那古井祠……有什么古怪?”   “有。”周云泽笑了笑,直言不讳的说道:“不过,以姜兄弟的实力而言……或者说,以尘宗现在的实力而言,恐怕没必要掺和其中。”   姜薇又沉默了一阵儿,点头道:“也是。不过……你刚才也说了,咱们之间,没什么信任可言。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呢?万一你把我骗走之后,还是打算要我澄清,甚至当众扒了我的衣服……”   周云泽隐忍着心中怒火,打断了姜薇的话,说道:“你想多了。周某对男子没兴趣,你也……也是个穷光蛋。无财无色之人,你又怕什么?”   姜薇脸红了。   可恶!   周云泽的话……   真……   真对!   但是,万一……   忽然,姜薇眼前一黑,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套住了。   完蛋!   被偷袭了!   姜薇大惊。   一旁响起了一个声音。“啰嗦,早就该动手了。”那人说道:“跟她废话半天,耽误事儿。”   “师尊?”周云泽也是意外,“您怎么来了?”   “我从周家过来,听你爹说了你的事情,怕有什么意外,便寻你至此。”师尊有着金丹修为,又是背后偷袭,更依仗法宝,自然是一击即中。他手中提着一个口袋,那口袋在收口之后迅速变小,最后变成了一个锦囊。走向周云泽,瞪他一眼,师尊说道:“你呀!糊涂!”   周云泽惭愧的红了脸。   师尊叹气,把锦囊递给周云泽,说道:“这乾坤袋,是掌门送我的。我今日便送了你吧。”   周云泽看看那锦囊,将之挂在腰间,再看乔装打扮的师尊,说道:“刑门那边,没有察觉什么吧?”   “应该没有。”师尊道:“你师兄师姐不日便到,走吧,路上慢慢说。”   锦囊之中。   姜薇愤怒的想要冲出去,可奈何周围好似铜墙铁壁一般,灵诀打上去,没有任何效果。而且,刚才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此时却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姜薇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26 古井祠   古井镇,周府。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曾经是姜薇的“家”。   再次来到这里,姜薇并没有回家的感觉,反而窝着一股子愠怒——换做是谁,被人套进“麻袋”里提溜许久,心情也决然不会好到哪去。对于周云泽和他的师尊,姜薇打心底里生出了恨意。她已经开始忍不住恶毒的幻想起了将来自己修为比他们高了之后,揪着他们的耳朵狠狠扇耳光的美好画面了。   姜薇端起茶杯,用来遮挡自己眼神里的“杀气”。修真者对于“杀气”十分敏感,姜薇不想被“仇人”意识到斩草除根的必要性。她的对面,是周家父子和周云泽的师尊。   周家主首先说话了:“之前的事情,怪老夫大意了。千算万算,甚至防备了被那贾正道骗婚,却终是没想到新娘子竟然是个男子。”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周云泽的师尊,脸上尽是自嘲的苦笑。再看向姜薇,周家主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头。饶是现在,看到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想到她竟然是个男子,周家主仍然是感觉特别荒谬。视线落在姜薇胸前,周家主下意识的生出一分好奇:塞的是什么东西?隔着衣服看,全完可以以假乱真了。忽然又意识到如此盯着一个女……男……反正如此盯着姜薇很不合适,赶紧又把视线转到了周云泽的师尊脸上。“事已至此,便是杀了她,也无济于事了。唉,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而已。罢了罢了。”说着,又斜了姜薇一眼,说道:“终归是玄意门的大事要紧,若是事情办的顺利,倒也没必要非得为难谁。”   姜薇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赶紧又把茶杯举高了一些。   真的好尴尬呀。   不久之前,还“冒充”女子,以周家儿媳妇的身份,喊着人“爹爹”呢。   “周家主说的是。”周云泽的师尊说着,看向姜薇,道:“姜薇是吧?”   姜薇红着脸放下茶杯,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说话。心中虽然愤懑,可这家伙有着金丹修为,万一惹他不快,很危险的。   “我和你师尊,见过两面。”   “啊!您……您好。”既然跟师尊是相识的,那出于礼貌,姜薇也得起来回话。她匆匆站起来,拱手抱拳。心中又不免琢磨着“见过两面”的具体意思是……   “坐下说话。”周云泽的师尊微微一笑,说道:“周家都是谦谦君子,不会为难你的。我玄意门亦是堂堂正正的门派,一直名声在外。”   “是。”姜薇只能客气的附和着。   周云泽皱着眉头瞅一眼姜薇,对她这种“乖乖女”的模样,着实反感。他闷哼一声,道:“父亲,师尊,事不宜迟,赶紧把正事办了吧?”   “也好。”   众人看向姜薇。   姜薇苦着脸张了张嘴,视线最终落在周云泽的师尊脸上——金丹高手啊。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得耷拉着脑袋回道:“好吧。”   于是,姜薇再度以周家少夫人的身份,跟周云泽一起出了门。   玄意门掌门认为,刑门那个心思多疑的掌门一定会派人盯着周云泽,哪怕周云泽回家与妻子小聚十分合理。所以,周云泽并没有带着姜薇直接去古井祠,而是先在街上看似随意的转悠着。更强忍着恶心,走到一处售卖头花、簪子的摊位前,佯装与姜薇十分恩爱的模样,拿起一枚簪子,往姜薇的头上比划。“喜欢吗?”   姜薇特别不习惯这种亲昵感,顷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于周云泽凑上来给自己戴发簪的行为,更是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   好在周云泽个子很高,与姜薇站在一起,平视的话,姜薇只能看到他的脖子。若是看到脸,一定会更尴尬。   摊主很热情的拿来铜镜,满口夸赞,说什么“天仙下凡”之类的马屁话。   姜薇对着铜镜照了照,瞅着头上这个做工粗糙,款式老套的发簪,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开口却道:“喜欢。”   唉,别人好心送自己礼物,哪怕是特别难看,可出于礼貌,还是……   还真难看!   姜薇心底暗暗叫苦,总感觉戴着这枚发簪,浑身都不自在了。   再往前行,就是古井祠了。   已经转悠了半天,关键的戏码要上映了。   为了一百颗下品晶石,姜薇提一口气,换上了一副温柔笑容。“夫君,前面那里是什么呀?”说话的时候,还抱住了周云泽的手臂。   周云泽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僵硬。“那……那里啊,是古井祠。”   “为什么叫古井祠啊?”   “因为……”周云泽忽然感觉手臂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视线不由的被吸引,眉头微蹙,心说:“软软的,不是水果?还是说,有什么水果,是软软的、馒头形状的、有点儿清香的、还会塞牙……”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口中继续说道:“因为里面有一口古井,传说是很久以前,两个修真高手在此厮杀,一人打出玄铁神针,神针落在地上,陷入地底,成了一口井。”   “哇!真的假的?去看看吧。”   “没什么看头。”   “看看去吧。求你了。”   “还是回吧,转悠半天了。”周云泽不耐烦的回道。   “不嘛不嘛!去看看嘛!”姜薇开始撒娇。   “好好好,别闹了,去就去吧。”周云泽看似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娇妻”的要求,带着她往古井镇而去。   差不多是演完了。   周云泽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掌门和师尊都有点儿过分小心了。   真的有必要演这么多戏吗?   甚至,那刑门掌门真的会派人盯着自己吗?   感觉有些可笑……   忽然,周云泽心神一紧。   一旁不远处,那个站在水果摊前挑挑拣拣的背影,似乎很可疑!   或许掌门和师尊没有过分小心。   心中如此想着,周云泽带着姜薇进了古井祠。   外面,水果摊前。   一条龙抬手捏了捏脸上的假胡子,回想着刚才姜薇搂着周云泽手臂的行为,心里便窝着一股子邪火。   可恨呐!   这小毒妇,当真不知检点!   都已经是前夫了,竟然还藕断丝连!   更是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要不要脸啊!   一条龙气的把手里的石榴捏碎了。   “哎你……大哥,你这捏碎了……不合适吧?”摊贩很不满,却不敢太生气。毕竟,能随便将这种坚硬的“金刚石榴”捏碎的人,肯定是个修真者。他可得罪不起。   “我买了就合适了。”一条龙没好气的怼了一句,随便挑了几颗石榴,付了账,又把石榴收进储物腰带里,起身朝着古井祠走去。   自从老四坦白了跟周云泽合谋“送走”姜薇的事情之后,一条龙就离开了山寨。   做为一个男人,媳妇被人拐跑了,若是什么也不做,可就太丢人了。   所以,哪怕是走个过场,也要来一趟。   一条龙原本是抱着这种心态的。   他觉得老四说得也没错,姜薇就是个祸害,吃又不敢吃,还老是惦记着,不如“送走”。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去周家大闹一番,让周家颜面扫地,同时证明一下自己不是窝囊废。   只是,周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玄意门却是不得不小心应对。尤其是周云泽的师尊在此,轻举妄动,很可能会被人反杀。搞不好最后还要送给周云泽师徒一个“义斩山匪”的美名。   不管不问,又太折损颜面。   嘶……   好像就算是亲自来了古井镇要媳妇,只要没要回去,也是很丢人啊!   一条龙的媳妇跟前夫跑了,亲自去要,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传将出去,自己还怎么混?远的不说,黑龙寨的谢秃子,就能笑掉了大牙。   所以,还是得把媳妇要回来。老四的看法,就是扯淡。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明白男人的心思啊!   ——一条龙改变了来古井镇时的初衷。   此时此刻,看到姜薇的漂亮模样,再看到她跟前夫周云泽如此亲密,一条龙心里窝着火,更坚定了要把姜薇抢回家,以挽回颜面的决心。   她可是老子的媳妇!   七尺男儿,如何能受得了这般窝囊气啊!   一条龙恨得不轻,却仍然保持着理智。   周府内有周云泽的师尊坐镇,不好动手。大街上人太多,也不好动手。如今那对狗男女进了古井祠……   这穷乡僻壤的祠,当然十分冷清,内里定然再无第三人。   所以……   很适合跟周云泽好好的“谈一谈”!   一条龙一念及此,也不做多想,径直进了古井祠。   古井祠不大,又没什么人。   一条龙一进门,就跟警惕的看过来的周云泽四目相对。   周云泽眉头一皱,察觉到了来者不善,同时,又觉得来人有些面善,似是在哪见过。   一条龙面如沉水,冷笑道:“周兄弟,咱们又见面了。”说着,愤怒的瞪了姜薇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媳妇,该回家了。”   闻听此言,周云泽恍然大悟。   原来此人便是一条龙——那个当时脸上画的黢黑的山匪头子。   听谢秃子说,这一条龙的“真名”叫王二。   姜薇看着一条龙愤怒的脸色,听着他喊自己“媳妇”,十分抵触的皱了皱眉。不过,潜意识里意识到了自己是一条龙的“媳妇”,却又抱着另一个男子的胳膊,还被一条龙给亲眼看见了——竟然有种被捉奸的窘迫感。   她慌乱的撒开了周云泽的胳膊,更往外挪开了两步,似乎是想表示自己与周云泽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周云泽斜了姜薇一眼,想到她跟一条龙苟且的恶心画面,嫌弃的抬手拍打了一下刚才被姜薇挨着的地方。   姜薇见状,惊讶的张了张嘴。   自己是被这货嫌弃了吗?   可恶!   心里气恼,姜薇也赶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拍打了一下胳膊和胸前的衣服。脸上更是夸张的露出嫌弃的表情,嘴里亦低声嘟囔:“脏死了。”   原本窝着怒火,准备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一条龙,看着姜薇和周云泽的举止,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想不通这是什么路数。刚才还抱得亲昵,此时又相互嫌弃?是在演给老子看吗?   周云泽没心情看姜薇表演。他不想在这跟一条龙闹起来,因为一旦引起旁人注意,可就麻烦了。他警惕的看看一条龙身后的大街上,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台姓王吧……姓王是吧?”   “哼!”   “王兄,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再说可好?”周云泽试图平复一条龙的心情,“你的‘女人’……呵!周某不感兴趣的。”   “你这不屑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一条龙很不满,且不管周云泽跟姜薇是不是旧情复燃了,单说周云泽这种态度,就很让人不爽。对于男人而言,自己的女人,不会容许别的男人惦记,也不会容许别的男人羞辱。“我的女人,轮得到你嫌弃?”   “啊?嗐,我……”周云泽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说道:“当然……当然不是。我……我怎么跟你说呢。”他实在是不善言谈,更何况这事儿吧,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不得已,他看向姜薇,多少有点儿求助的意思。   姜薇正站在一旁看戏。   她觉得很荒唐。   竟然有两个男子,为了自己打起来了。   关键是,这两个男子,其实都跟自己没什么感情可言。甚至,一个惧怕自己,一个嫌弃自己……   见周云泽看过来,姜薇噷噷的白了他一眼。对他嫌弃自己的行为,有点儿记恨在心。不过,她一向心软,也不想这两人真的打起来。万一有个死伤,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虽然这俩人都不讨喜,但也罪不至死。于是,她对一条龙说道:“那个……一条龙,你先回去。我……我跟周云泽很……很清白的。”   一条龙哈哈一笑,之后愤怒的啐了一口。“你们俩以前可是夫妻,很清白?说笑呢?少废话了,跟老子回寨子里,老子……可以考虑既往不咎!”俩人清白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条龙的脸面:一条龙的女人不能跟别人跑了。   姜薇可不敢跟一条龙回潜龙寨。   想想之前他醉酒差点儿掐死自己,如今自己又有偷吃的嫌疑……   更何况,自己答应了周云泽,还要挣晶石呢。而且,若是惹怒了周云泽,万一他起了恶心,找舅舅一家泄愤,自己的良心如何能安?   再看周云泽,虽然是生的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人不可貌相啊。姜薇不敢拿舅舅一家的性命来赌周云泽的人品。“我不走。”姜薇苦着脸,说道:“你先走啊,我……我有正事儿,真的。”   见姜薇这般态度,一条龙脸涨得通红。   真好比丈夫捉奸在床,妻子却要跟情夫远走高飞……   简直是奇耻大辱!   对姜薇这个红杏出墙的女子,自然是恨不得掐死——等等!好像她说话前,总是会看一眼周云泽,而且面露为难之色……莫非是被周云泽拿什么事情要挟了?!   都说相由心生。   姜薇长得这么漂亮,心眼儿应该很好……   自己或许是误会她了。   自己也不是没有误会过她。   比如,其实老六没死,只是外出寻找炼器材料去了。   而周云泽这厮,明显是个衣冠禽兽!   所以——   其实谁好谁坏并不重要,抢回自己的女人,才是关键。   愤怒的一条龙突然出手。   他是筑基后期的修为,面对周云泽这么一个凝脉后期的菜鸟,对于要不要收拾他的事情,当然不会深思熟虑,而且,一出手就是凌厉的杀招。   他是个山匪,出手当然不会心慈手软。   周云泽虽然修为不如一条龙,但到底是名门之后,又是天才,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见一条龙灵诀打来,他急忙祭出飞剑抵挡。   轰然一声。   灵诀砸在飞剑上,打的周云泽连连后退,砰的一下撞到了院墙上。当即,院墙被撞的碎了十多块砖头。   “咦?好剑!”一条龙冷笑。   他看得出来,周云泽能扛得住自己的攻击,完全是因为他手中的飞剑。夸了一句之后,又一次出手。这一次,他稍稍冷静,没有再出狠辣手段。毕竟周云泽是玄意门弟子,留他一命,也就不至于跟玄意门结怨太深。只要让他知难而退,好让自己带走姜薇就行了。   谁知周云泽不仅没有被一条龙震慑到,反而应对得当。   两人之间,灵诀和剑诀你来我往,虽然一条龙明显占据上风,周云泽却也能勉强支撑。随着灵诀和剑诀的打出,两人不断的改变手势和站位,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乍一看,倒像是在尬舞一般。   “住手啊!你们不要再打了!”姜薇站在一旁喊了一声,发现毫无作用。只能苦闷的抬头望天,希望赶紧下场雨,好让两人都冷静一下。   古井祠外,负责收取门票的郑家下人见到这般情景,自然也是吓得够呛。   这古井祠只是普通建筑,当然经不起这般折腾。   他慌乱的赶紧作揖求告:“哎呦二位大爷!仙长!手下留情啊!小的这地方,经不起折腾啊!”口中说着,身子却是往外挪。毕竟,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事情,寻常得很。他可不想被误杀了。   待他退出古井祠,正想跑去郑家告知郑家主,却忽见祠中,那古井上散出异彩。紧接着,嗖的一下,祠中三人,竟是凭空消失了。   下人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片刻,反应过来,转身撒丫子往郑家跑去。   郑家主听清原委之后,亲自去了一趟古井祠,又壮着胆子进入查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思前想后,郑家主赶紧叫来心腹,低声传话:“速速去信,命三小姐回家。就说……就说他爹死了。”   “啊?”   “啊什么啊!快去!” 27 古井太墟   古井。   事实上,这并非是一口井。   只是像极了井而已。   站在井口张望,可见井内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咳,你们俩……小心一些,别掉进去了。”姜薇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远远的走开了。她有恐高症,往井口里张望,会有恐惧和眩晕感。   发现周云泽和一条龙都没搭理她,姜薇有些悻悻然。   陷入阵中之后,周云泽见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便把请姜薇帮忙的原委说明白了。“偷吃”的误会是解除了。只是,对于姜薇搂着周云泽胳膊的事情,一条龙仍然是心存芥蒂。周云泽是不屑于搭理姜薇,一条龙是赌气不想搭理姜薇。   姜薇有些尴尬,干杵着也是无聊,干脆就在一旁的石块上坐下来,耷拉着肩膀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周围,没有了古井祠的围墙。   甚至没有了古井镇的存在。   只有一片荒山野岭。   脚下,以古井为圆心,周围的草木往外围伏倒,似是被强大的力量压倒的。   这一切,都是假象。   姜薇随意的折断一根野草的草茎,咬在嘴里,却是毫无味道。   毕竟只是假象,虽然触摸着像是真的,口感却是没有。可见这阵法,也不算太过高明。师尊说过,真正高明的幻象,会让六识成真。别说口感,就连饱腹感都会有。   好吧,以自己的实力而言,并没有资格嫌弃这个阵法不够高明——这一点自知之明,姜薇还是有的。   “阵眼肯定在这里面。”一条龙忽然指着古井断言。   周云泽哼一声,说道:“王兄很自信啊。所以……你是打算下去一探究竟吗?”   “前夫哥说笑了。王某一向不喜欢冒险。”一条龙呵呵的笑,“不如前夫哥下去看看?前夫哥是修真天才,必然有大气运,绝对不会出事的。不像我,名字取得都像个随时会死掉的小角色。”   周云泽闷声不吭。   他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迫不得已的话,他会下去一探究竟的。此时无动于衷,只是不想给一条龙这个山匪做探路石罢了。   再看黑黢黢的看不到底的古井,周云泽心底发憷。对于未知的恐惧,任何人都有,包括周云泽这个天之骄子。他沉吟片刻,说道:“找不到阵眼,就没办法破阵。总不能一直在这困着吧?”   “我无所谓。”一条龙皮笑肉不笑的抱着胳膊,走向姜薇。“反正呀,我有吃有喝的,等上十天八天的也饿不死。”说着,从储物腰带里取出了一张面饼,递给姜薇。“媳妇,饿了吧?快吃。”虽然还在生气,但看到姜薇这张漂亮脸蛋儿,一条龙实在是气不起来了。虽然是有名无实吧,可总算是自己的媳妇,还是要疼的。   姜薇皱着眉,想提出抗议。   媳妇?   这个称呼真是……   好吧,自己跟他拜过堂,成过亲,确实是他媳妇。   但是……   算了。   此时三人身陷迷阵之中,真不是计较称呼的时候。看看一条龙手里的饼子,姜薇没有去接,摇头道:“我不饿。”说罢,又不免好奇。“你的储物腰带里装的都是吃喝吗?”   一条龙咂舌,道:“多少有一些。”说着,又取出了一颗石榴,递给了姜薇。   “呃。”姜薇接过石榴,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啊,老子被困在过一个没吃没喝的地方,差点儿饿死。”一条龙说道:“留下心理阴影了。所以啊,有备无患嘛。”   “好吧。”姜薇怀疑那个留阴影的地方,是否跟太阴宗有关。因为这么多天的接触以来,姜薇猜测太阴宗应该给一条龙留下了很大一片心理阴影。   姜薇坐着的石块不小,一条龙在一旁挨着姜薇坐下。又取出一个水壶,递给姜薇。姜薇也没客气,灌了一口水。“唔,好甜啊。”   “补充糖分的,困境的时候,喝点儿糖水,比什么都好。”   “你可真有经验。”   “唉,困难日子熬过来的。”   不远处的井口边,看到姜薇和一条龙“你侬我侬”的样子,周云泽恶心的有些反胃。他实在是看不得两个男子如此这般。赶紧挪了挪位置,背对着二人,继续观察着那古井深处。   这深不见底,又黑漆漆的所在。   真若是跳下去……   莫说有危险,就算没有危险,想出来恐怕就难了。   “不能一直在这耗着吧。”姜薇担忧道。   “不急。”一条龙笑道:“前夫哥没吃的,早晚撑不住。”说着,忽然看到姜薇衣襟中掉落出一样东西来。   是一枚玉简。   正好落在一条龙脚边。   一条龙捡起来,正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却见一只手忽然伸过来。   姜薇喊道:“我的。”   一条龙反应很快,直接将玉简收进了储物腰带里。“呵呵呵,我知道,我帮你保管着。你也没有个储物法宝,万一再掉了。”看姜薇一脸紧张的样子,一条龙心中暗喜:莫非这玉简之中,记载的是《引灵诀》?或是别的什么太阴宗的秘法?嘿!未必要学,只需参悟透了,或许能找到安全睡了姜薇的办法……   姜薇眼睁睁的看着那玉简被一条龙收起来,心中暗叫不好。   不知道一条龙看了玉简中裸.奔的男人的自己,会作何感想!   唉,早该把这玉简还给周云泽的。   或是把玉简早些毁掉……   唔……   又何必如此呢?   搞得似乎很想隐瞒真相,好跟一条龙长相厮守似的。   不不不!   不是这个道理。   就算不想跟一条龙长相厮守,也不能被他知道自己是个男人呀!   那样的话,他肯定会暴怒的……   万一再不信玉简是真的,非要扒了自己衣服验身……   再万一周云泽也在旁边看戏……   姜薇越想越怕,苦着脸看着一条龙,想开口讨要玉简,又怕这么做会让一条龙愈发好奇,反而会更想看看玉简里有什么……   可恨自己修为太低,不然,上去一个大嘴巴,看他还敢抢玉简不敢了!   一条龙心情很好,又看向背对着自己观察着古井的周云泽,说道:“信我的没错,那里一定就是阵眼所在。”   周云泽起身,看向一条龙,问:“听你这口气,对这阵法很了解吗?”   “一般。”一条龙笑吟吟道:“你看看这周围。不难看出,周围的景象当是很久以前,古井形成不久之后的景象。想来应该是古井内的法宝自行结阵,封印旧景。呵,也就是说,这里,是一处太墟。”   “太墟?”姜薇皱眉道:“太墟不该是一片废墟吗?”   一条龙摇头,说道:“头发长,见识短。”   “呃。”   “并非所有的太墟都是废墟。”一条龙说道:“众所周知,太墟就是阵法。灭阵、杀阵,甚至是困阵,大多都会是废墟。但隐阵、幻阵等,未必会是废墟。”   姜薇大睁着眼睛,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嗯嗯,然后呢?”不知何故,在尘宗的典籍室内,并没有任何关于阵法的典籍,所以,姜薇对阵法知之甚少。   “呵呵,要说这太墟之类的各种阵法,你夫君我还是很了解的。想知道啊?叫一声夫君来听听。我必知无不言。”   姜薇可叫不出来。   撇撇嘴,说道:“算了,我对阵法不是很感兴趣的。”说罢,又不想被小觑了,补充道:“这个阵法也是一般,草都没有味道。”   “草没有味道?嗐。你懂个卵蛋。这个阵法是隐阵,不是幻阵,性质自然不同。只有幻阵,才最注重六识之感……”   周云泽杵在一旁,听着一条龙侃侃而谈,起初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听到后来,发现一条龙多有一些发人深省的奇谈怪论,心中不由惊异。   这厮对阵法如此精通吗?   看来,这个叫王二的山匪,并非泛泛之辈。   ……   郑家主虽然不是修真者,但心思极为缜密。   听完下人的叙述之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了那古井祠必然有玄机,很大可能跟传闻中的神针有关系——他当初建古井祠,也是抱了有枣没枣抽一杆子的心态,先把那古井给霸占了再说。   “你记住了!此事,不可对任何人再提,否则——”郑家主虽然老了,虎威尚存。他虎目一瞪,立时吓得那下人连声保证。   接下来的几日里,古井祠以修葺为借口,直接关了门。   终于,郑家三小姐郑来娣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见家中没有挂上白绫,郑来娣心里就生出了狐疑,再看到老父亲安然无恙的活着,郑来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强忍住暴怒,颤声说道:“敢问郑老先生,我哪个爹死了?”   郑家主瞪了郑来娣一眼,抬手打发走下人,才说道:“古井祠内有些玄机,周云泽和他那个小娇妻,合着一个陌生男子,不知何故,在古井祠内突然消失。”   郑来娣心中的火气陡然消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郑家主。   郑家主说道:“此事我没有声张。你且去看看,若是能发现什么,不要独自冒险,当立刻通知你的师门,请高手来此。”不等郑来娣说话,郑家主又道:“闲言少叙,速去。”   郑来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老父亲态度冷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由的心凉。讪笑一声,转身而去。   “不要逞强!”郑家主提高了嗓门儿的声音在郑来娣身后响起。   郑来娣迟疑了一下,回道:“嗯。”   出了家门,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郑来娣自嘲苦笑。   这么多年了,父亲一直就是如此冷漠,竟然还是没能习惯。   其实,父亲是疼爱自己的。   毕竟是亲生骨肉。   父亲也还是厌恶自己的。   因为自己不是男儿身。   哪怕自己从未穿过女儿衫裙,从未如小女儿一般娇柔处事。   不论如何努力,自己永远只是早晚会泼出去的水罢了。   郑来娣心中思绪万千,又想起了姜薇。   如果古井祠内真有什么玄机,只有炼气中期的姜薇,怕是会很危险啊。周云泽也不过凝脉后期,自身难保,恐无力护住姜薇……   想到此,郑来娣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看守古井祠的下人,是郑家的老人儿了,打他爷爷那一辈儿起,就在郑家当下人了,是个值得信任的。   见到郑来娣,下人躬身见礼,“见过三小姐。”   郑来娣应了一声,看向古井祠内。   “三小姐,家主跟您说过了吧?”   “嗯。”郑来娣道:“你再具体说说。”   待那下人一五一十的将原委说来,郑来娣才小心翼翼的进了祠中,围着古井转了一圈儿,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古井存在不知道多少年了。   在古井祠建立之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查探过了,从未有人发现过什么特别之处。所以,自然也不会轻易的被郑来娣发现什么。   “只是在周围打斗吗?”郑来娣问。   “是啊。那后来的叫一条龙的,说周公子是周少夫人的前夫什么的,那一条龙又认为俩人不清白……”   郑来娣皱着眉,听着下人啰嗦,顿觉哭笑不得。   都什么跟什么呀?   什么前夫?   周云泽跟姜薇离了吗?   那一条龙又是个什么来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郑来娣摆了摆手。   又围着古井转了一圈儿,郑来娣还是没看出来任何蛛丝马迹。   看来,“入口”当是被什么高明阵法隐藏了起来。   至于姜薇三人……   是凭空消失了吗?   还是……   郑来娣对阵法的研究不够透彻,但她对阵法的基础常识还是有些了解的。   如果肉眼可见的是三人消失了,那么,会有两种可能:其一,三人被阵法拉扯进入了阵中。其二,三人被阵法包裹,陷入了阵中。   这二者,看似没什么区别,实则不同。   前者,三人移动了。后者,三人还在原处!   郑来娣蹲下来,仔细查看着地上的脚印。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事发当时古井祠就关门了,之后只有郑家主来了一趟,所以,案发现场保护的很好。   可即便如此,也看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   郑来娣站起身,看向门口守着的下人,招手喊他过来,再次询问道:“这两天,还有人进来过吗?”   “没有。”下人说道:“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如今又挂了个‘修葺’的牌子,自然更不会有人了。”   郑来娣应一声,又蹲下来,看看地上脚印,问:“你说你见他们消失之后,就跑回家里了?”   “是啊。”   “那你不在的时候,谁在这守着?”   “呃,没人守着。”下人干笑一声,说道:“没啥值钱东西,总不会有人把古井给偷走的,呵呵……呵呵。”见郑来娣没有因为自己的笑话而发笑,下人顿觉尴尬。   郑来娣再次起身,沉吟片刻,道:“行了,我知道了。”言毕,出了古井祠。   她要再回山门一趟。   虽然自己看不出什么,但既然出了问题,还是请师门派来高手最好。若是有什么机缘,断然不能错过了。   这边郑来娣刚走,不远处街边的一个凉棚下,正在喝粥的男子,对身边一人低声说道:“这女子似乎也没能找出进入古井的办法。”   “嗯。”那人也低声回道:“掌门,咱们现在怎么办?”   被称为掌门的男子,外在样貌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实则已经七十有余。他略一沉吟,笑着说道:“走吧,去周府坐坐,会一会老朋友。” 28 隐阵   修真有四道,即:剑、丹、阵、器。   这个排序,并非强弱之序。   修真先辈认为,人心逐利,欲求利而必有争。争,即争斗,要用武器。故而“剑”之道,排在首位。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受了伤,就需要救治。所以“丹”之道,位列第二。紧接着,败者会想办法复仇,胜者会想办法更强,所以,追寻更强的道路的方法,就会越来越多。修真之法,便因此而生。这个法则,便被称之为“阵”之道。“阵”之道虽列第三,却是最重要的一道。至于“器”之道,自古被认为是“取巧”之道,属于最“不受待见”又抢破了头的一道。类似“依仗法宝胜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放下法宝……”之类的言语,在修真界很常见。   据说,以前也曾经有人反对这种排序,认为最重要的“阵”应该排在首位。不过,这个观点被人反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胜过一二。”   总之,四道之中,阵是最重要,也是最妙不可言的。一个布阵高手,能够依仗天时地利人和,布下各种匪夷所思的阵法。   比如“天罗地网”、“刑天阵”、“醉生梦死”以及青云陆太阴宗遗址上的“弥天阵”,都是很知名的阵法。特别是“醉生梦死”,简直就是生人勿进的阵法。   相比“醉生梦死”,这古井太墟,便差得远了。可即便如此,也不是姜薇等三个菜鸟能轻易对付的。   古井周围的景象,是虚幻,也是过去。   这里维持着很久很久以前的景象,用的是幻阵的手段,却又并非幻阵。   被困的这几日里,姜薇三人在阵中转了好几遍。粗略估计,以古井为圆心,方圆一里之地,尽是阵内。最边缘,是一堵无形的墙壁。   周云泽曾经试图以力破之。   很多阵法,不论其有多诡谲,皆可一力破万法。不过,周云泽的“力”显然不够。一条龙不仅没有兴趣帮忙,甚至出言讥讽。只见他仰躺在一个斜坡的草地上,翘着二郎腿,阴阳怪气的说道:“前夫哥,不如省点儿力气吧。‘力可破万法’是没错,但前提是……法和力足够悬殊。一个在外部都察觉不到的阵法,如何能在内部以力破之?呵,前夫哥好像不太聪明啊。”   被挖苦的面红耳赤的周云泽恨声道:“总也好过你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的,不只有一条龙,还有姜薇。   姜薇自认为能力有限,怕帮倒忙,自然是不敢随便做什么的。只是,听到周云泽的话,不免有种被指桑骂槐的感觉。她干笑一声,说道:“总是这么耗着也不行呀,剩下的食物,也没多少了吧?”   一条龙哼笑一声,说道:“所以啊,不如躺下来,少动弹,也能省点儿食物。来,媳妇,躺我身边。”   姜薇可没有投怀送抱的兴趣,只是悻悻然闭了嘴巴。   周云泽又斜了一条龙一眼,转身想要走开。他心情不好,不想看到一条龙。只是,刚走两步,却又驻足。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对一条龙的评价:并非泛泛之辈。   他是个山匪,但不是个傻子。   岂会如此淡定的在这等死?   无恐,必因有恃!   若是自己离开,怕是再回来,一条龙已然破了这诡谲阵法并且偷偷离开了。   想到此,周云泽寻了处不算太远的平坦地方,席地而坐,打算就这么守着一条龙。   一条龙瞄了周云泽一眼,嫌弃道:“前夫哥,商量一下,你离远点儿可好?”   周云泽冷笑,问:“为何?”   “啧,你说为何?我打算跟我媳妇亲热一番。你在此,太碍事了。”一条龙厚颜无耻的说道:“莫非周兄有观摩的雅兴?”   姜薇闻言,耷拉着眉眼不吱声。   在潜龙寨里许多日,姜薇已经习惯了山匪们之间的各种荤话,一条龙的这句话,跟别的山匪说的话相比,已经算是很文雅了。若是换做别的山匪,定然会具体的描述一下要用什么姿势亲热——姜薇在潜龙寨里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很多。   周云泽皱着眉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闭上眼,手握晶石,盘腿运气。他已经连续多日没有吃饭了,身子难免有些虚弱。晶石里的灵力虽然不能当饭吃,但吸取一些,多少还是能缓解一下饥饿感的。   见赶不走周云泽,一条龙的眉头皱了皱,又若无其事的舒展开来。他侧了侧身子,一只耳朵贴着地。   咕咕……   十分微弱的水声,从地底传来。   若非一条龙修为了得,断然是听不到的。   这声音,自从第一日陷入这阵法中,一条龙就听到了,只是没有声张。今日,这声音离得更近了一些。   水声每日愈近。   不难推测出:地下有水正在缓慢上升。   一条龙怀疑再过些日子,这古井内,应该就能看到水了。   届时……   或许能找到破阵之法。   自古以来,阵法的要素,于属而言,有五行之属。于性而言,有阴阳两性。于化而言,有动静两化。   这古井太墟,属水属土,以土克水,乃隐阵之属。无杀戮之气,留过去影像,当是阴性,静化。然则打斗可触发阵法,使陷入阵中,当是以动为契。古井水位又悄然变化……属静中有动……   水动,而土未动。   说明……   “唉……”一声轻微的叹息,打断了一条龙的思绪。一条龙感觉自己即将抓住了什么关键,突然被这一声叹息干扰,陡然就怒了。他脸色一沉,恶狠狠的瞪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姜薇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石头,耷拉着脑袋,十分沮丧的模样。   一条龙愣了一下,满心的怨气陡然消失了。   看着姜薇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实在是气不起来。甚至还有种想把她拥入怀中,狠狠的抱紧了的冲动感。   姜薇不知道自己打扰到了一条龙,只是兀自丧气的绷着嘴巴,揪着地上的杂草。她之所有沮丧,是因为她发现这几日里,虽然修炼每日不缀,却是没有任何进展——就跟这十年来修炼时的感觉一样。全然不似前些日子在潜龙寨里修炼时那种奇怪的“想要”又“满足”的感觉。那个时候,自己修炼的进境可快了。   是因为潜龙寨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可能是,但至今什么也没发现。   还是说……   难道心底的邪念,跟修炼的进境有关系吗?   不能吧?   太奇怪了吧?   也不好说。   修真无奇事嘛。   也许自己的体质就是这样……这样古怪又变态呢……   要不……   找点儿感觉试试看?   姜薇觉得有点儿猥琐,却又忍不住想要尝试,毕竟修为快速提升的诱惑太大了。故而,她抬眼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一条龙。   此时此刻,在姜薇看来,一条龙长得不赖,身材也好。   也仅限于此。   没有其它特别的感觉了!   不像之前那几日一般,看到一条龙时,会有种“想要”的感觉。   现在莫说“想要”,甚至都不想看到他。   一副无赖样子,看起来很可恶。   又看向周云泽……   算了。   看到这家伙就烦,更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想法了。   忽然又抬手拍了拍额头。   姜薇感觉自己堕落了。   怎么竟然开始希望自己能对男子有想法呢?   简直要变成欲.女……   不不不,平时自己可从来没有想过那种事的!   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自己只是为了更快的修真而已……   师尊说:“无欲则刚,乃表象。人生于世,乃欲之使然。欲乃天道,无则背驰。有欲方衍,衍乃天之意……”   哎呀,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些呢?   脑子里好乱呀。   眼神又瞥到了周云泽那里。   也是巧了,周云泽正好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周云泽闭上眼,若无其事的继续打坐运气。   姜薇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些奇怪。   为何感觉周云泽那眼神儿,似是想把自己的衣服给扒光了呢?   咦唏!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他虽然未必如传闻中那样真的是正人君子,但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个好色之徒——跟一条龙相比,有着云泥之别。周云泽是云,洁身自爱,却有些狂傲之气。一条龙是泥,感觉很好亲近,却又脏得很!   是的,一条龙的眼神感觉很脏,总会给姜薇一种“要扒光了她”的感觉。   脑海中不由的幻想出了自己被扒光衣服的场面……   幻阵之中,两男寡女……   师姐说,那叫双龙什么来着?   忘了。   好想念师兄师姐啊。   还有师尊。   也许,等此间事了,自己该回宗门了。   虽然给宗门丢了大脸,但师尊和师兄师姐们一定不会嫌弃自己的。   对于姜薇而言,尘宗就是家,师尊和师兄师姐就是家人。   姜薇想家了。   不远处,周云泽又睁开了眼,看向神游天外的姜薇,视线落在了姜薇的胸前。   会是什么水果呢?   真想扒开了她的衣服看一看……   不对!   是不是被她骗了?   这都过去好多天了,也没见她将水果拿出来。   如此酷热的天气,水果不会坏掉吗?   唔……   也许不会。   听说一些擅长种植灵田果蔬的门派,研制出了使水果长久不腐的手段。   呼……   扒她的衣服,应该是不合适的。   但是……   若有机会,一掌将她的水果拍烂,倒是可以!   周云泽是谦谦君子,从未欺负过任何人。可想到能把姜薇骗人的工具一巴掌拍烂,然后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竟是有种替天行道的畅快感。   ……   古井祠。   大门紧闭着。   有玄意门、刑门和毓秀门,三大门派的掌门等人聚在一处。   他们都是乔装打扮,悄然而至。   毕竟,三位元婴强者和更多金丹左右的高手聚在一处小镇子上,太过招人眼了。   玄意门掌门斟酌利弊之后,提出了一个建议:三大门派共探古井,不再对外声张。   这个建议很好,直接达成了共识。   毕竟,三个门派都是小门派。一旦事情败露,引来强大宗门插手的话,他们莫说要吃肉,便是连喝汤的份儿,也挨不上了。   接下来,最首要的问题,就是如何能够再次打开古井阵法入口了。   虽说玄意门中,有周云泽已经提前进入阵中,看似占了先机,但玄意门却是最想尽快打开阵法入口的门派。因为根据郑家下人所言,一起进去的还有一条龙。那人的修为,远在周云泽之上。玄意门十分担心最终不仅拿不到法宝,反而折了天才弟子的性命。   玄意门掌门首先说话:“根据郑家下人所言,老夫怀疑他们二人打斗之时,无意中触发了什么机关。所以,才能使得阵法被打开。”   “那我们就该尽快找到‘无意’之处了。”刑门掌门说罢,看向一旁的毓秀门掌门,笑道:“妹妹可有什么想法?咱们要不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探讨一二?”   毓秀门掌门脸色阴沉,嗔怒道:“谁是你妹妹?滚一边去!”   玄意门掌门看不下去了,对刑门掌门说道:“好歹你也是元婴修为,素质能不能高一点儿?”   刑门掌门啐道:“我可不像你,道貌岸然的假正经。”   玄意门掌门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你……你别胡说!我怎么假正经了?!”   “我懒得揭你老底。”刑门掌门说道。   玄意门掌门的红脸转成了黑脸。他很想问问,自己哪有什么老底可被揭的?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自己是来商量正事儿的,没工夫跟这厮斗嘴。“说正事吧。既然是触发机关,那……”不对!自己岔开话题,不就等于承认了有老底可被揭吗?   “我对阵法,不太擅长。”毓秀门掌门见玄意门掌门不说话了,便开口说道:“只能指望某个混账东西了。”说罢,厌恶的看向刑门掌门。三人之中,这个不正经又疑神疑鬼的家伙,最是擅长阵法了。   刑门掌门给了毓秀门掌门一个不正经的眼神,之后背着手,在古井祠内转悠起来。他是擅长阵法,但无数高手都破解不了的古井阵法,自然也不可能被他随意破开。他现在比旁人多掌握的一条信息,只是“触发机关”而已。 29 前妻   一成不变的天地,没有黑夜。太阳一直死气沉沉的挂在天上。就连风都有着固定的速度和方向。被踩踏、折断的杂草,总会在不久之后恢复如初,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这样的环境,会莫名其妙的折磨人。   周云泽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起身,快步走到了古井边。   看那架势,应该是想跳下去一探究竟。   “别!”姜薇是个心善的,很担心周云泽下去之后会死得很惨,故而下意识的出声劝阻。毕竟,跟周云泽的“恩怨”,还没有到了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姜薇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周云泽原本也是一时冲动,听到姜薇的话,微微皱眉,停下脚步看向姜薇。   一条龙也是一脸不忿的瞪着姜薇,“妇人之仁!你让他探路去不好吗?”对于周云泽的死活,一条龙是不关心的。说罢,又讪道:“行吧,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你们夫妻一场,你不想让他死,也可以理解。可不下去探路的话,咱们三个都得饿死在这了。”说着,忽然心念一转,盯着姜薇,缓声问道:“要不,我下去探路?”   姜薇闻言,张了张嘴,差点儿就认同了。毕竟,一条龙的修为最高,下去探路的话,相对而言,也是在遇到危险后最有可能活下来的。   只是,话到嘴边,姜薇突然意识到了一条龙的眼神有些古怪。   这家伙,是在试探我吗?   想试试我更关心谁吗?   真是……   姜薇很是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争风吃醋……   唉。   姜薇没有回答一条龙的话,而是壮着胆子走到古井边,往下张望。虽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她还是想尽一尽绵薄之力,抱着侥幸心思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破解这古井太墟的办法。   黑漆漆的井中,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隐约好似能感觉到一丝丝诡异的冰冷。   姜薇感觉站着有些眩晕,赶紧蹲下来,伸手扶着井口边缘。再看那漆黑井底,姜薇好奇的说道:“你们说……这井底,真的像看起来那么深吗?”说罢,心念一转,取下了头上的发簪——那枚周云泽送她的很丑的发簪。迟疑了一下,直接撒手。   发簪落入井中。   井底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周围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如果往井底打一道灵诀,会怎么样?”姜薇问,“或者,扔下一道‘灵爆符’?”   所谓“符”,即器之道的一个分支:将阵法依附在一次性的载体上,以达到各种各样的目的。与普通的法宝不同的是,符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至于灵爆符,则是一种丢出之后会爆炸的符。   周云泽看看姜薇,说道:“你可以试试。”说着,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又觉得退的少了,稍一驻足,再走远了一些。   一直躺在一处的斜坡上晒太阳的一条龙却是气道:“别听他胡扯。这井中有水,水为动,变化无常。以灵诀攻击水,属于力破万法的手段。一般而言,这么做,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破阵而生,要么触阵而死。”   “哦。”姜薇觉得一条龙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抬眼瞪了一瞪周云泽,想到自己好心劝他别冒险,他却要坑自己,不禁赌气道:“前夫,你跳井吧。”说罢,愣了一下,竟是噗嗤一声笑了。   让前夫跳井?   真是……   离了婚还不甘心,非要对方跳井,显然是怨气很重嘛。   真好笑。   可是,见周云泽板着脸走向远处去打坐运气,根本不搭理姜薇,姜薇顿觉尴尬,笑容也僵硬了。便好似是讲了个没人会笑的冷笑话。   “哈哈!好笑。”一条龙很体贴的捧了场。“媳妇,你可真幽默。”   “呵呵。”姜薇觉得一条龙的表演痕迹太重,反而更让自己尴尬了。   她苦笑一声,双手抱着膝盖,瞅着井底,想着该如何是好。看周云泽那厮的态度,好像又不打算跳井了。一条龙那家伙又不肯冒险……总不能让自己跳井吧?三人之中,自己的修为可是最低的!跳井的话,万一有什么危险,存活的概率也是最低的。   蹲了许久,想了许久,姜薇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更没有鼓足了勇气跳井。正要起身,却忽然隐约听到一些异响。   她怔了一下,侧耳倾听。   声音是从井底传来的。   好像是……   水声?   之前应该没有水声吧?   一条龙说有水,还真有水啊!   水不算什么稀罕东西,但在这个一成不变的“隐阵”之中,发现有水,便等于是一个重大发现了。   姜薇兴奋的起身,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周云泽和一条龙。未成想蹲的太久,又起猛了,脑子里一阵眩晕,身子竟是往井口栽去。再加上脚下井口边缘的泥土松动,整个身子自然也就失去了重心。“哎!”她吓得发出惊惧的声音。   她的左手边,坐在地上打坐的周云泽见状,双目一瞪,急忙掠来。她的右手边,躺在斜坡上晒太阳的一条龙也在第一时间从姜薇的惊呼声中听出了危险,随即一个翻身,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扑来。   奈何,两人离得都有些远了。   眼睁睁的看着姜薇落井,两人都没能来得及抓住她。   “救命……”井中响起了姜薇颤抖、惊恐的喊声,紧接着,便再也没有了声响,也看不到姜薇的踪影了。她似是掉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之中。   周云泽皱着眉头,呼呼的喘着气。   他是气恼姜薇骗婚,可眼看着姜薇落井,也并非他所愿。叹一口气,周云泽看向井口另一边的一条龙,说道:“你媳妇落进了,你不下去救她?”   一条龙盯着黑漆漆的井口,片刻,摇头道:“前妻了。”   “啊?”周云泽大为意外。   一条龙翻了翻白眼,遛遛哒哒的走开,又躺在了草地上,翘起二郎腿,叹气道:“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子冒险……不值得。”   更何况自己又没有睡过她!   为了一个女子冒险?   老子又不傻!   一条龙心中如此想着。   不过,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妞儿,就这么跳了井……   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呢。   更遗憾的是,自己还没有一亲芳泽呢。   早知如此,哪怕是不敢睡,也该先过过手瘾的。   “山匪就是山匪。”周云泽忽然不无讥讽的说了一句。   “哈,你是正人君子,你去救她啊。我又没有拦着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去吧去吧。”一条龙反讽道:“哎,对了。正人君子是不是都喜欢卖媳妇啊?”   周云泽沉默不语。   看着黑漆漆的井口,他有些犹豫。   见死不救,是太过残忍。   可这井底到底是什么状况?   为了一个骗了自己的“女子”去冒险?   以德报怨吗?   妇人之仁!   原本周云泽是打算闯一闯井底,可此时,既然姜薇下去了,那理性的选择,应该是静观其变。毕竟,姜薇比周云泽的修为,也没有低太多。   她下去探路,也是一样的。   唉。   也是个蠢货。   竟然能自己掉井里去!   希望不要死掉吧。   “周兄,把前妻推井里,你也太狠了吧?”一条龙忽然说话。   周云泽愣了一下,茫然看向又在斜坡上躺下的一条龙,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周云泽脸色阴沉。“你这是何意?”   “我建议你跳井去救她,不然,可能要被人误会。”一条龙笑着,阴阳怪气的说道:“下去吧,我觉得你这种天之骄子,必然有大气运,跳井的话,可能不仅没有危险,还会有奇遇呢。要么有奇遇,要么被误会,你自己选。”   周云泽目眦欲裂,冷然道:“你这厮!当真是匪性深种!”   “我又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一条龙依旧笑着,望着天,悠悠然说道:“你是好人,你去救她呀。总不能光凭嘴巴说话,就能当好人了吧?”   “你!——”周云泽一时哑然。   救不救姜薇,跟是不是好人没关系吧?   自己跟姜薇之间,并没有应该“冒险”救援的感情基础吧?   但这话,周云泽又说不出口。   毕竟,在这世间,会为了救陌生人而死掉的人,多了去了。   自己若是开口辩解,便好似成了卑劣小人。   感觉像是……   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手脚,捂住了嘴巴一般,十分不自在。   也许,自己并非什么好人,也并非旁人夸赞的君子。   所以,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一条龙的匪性吧。   ……   姜薇的处境很不妙。   她脸色惨白,想拼命的抓住井壁。可是,井壁入手却好似空无一物。她只能任由身子不停的下坠。她看到了站在井口张望的周云泽和一条龙,也看到了一条龙冷漠的走开,甚至清楚的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什么东西!   一口一个媳妇的!   前妻是吧?   行!   老子……老娘认栽了!   ——潜龙寨里待了些日子,又气的够呛,姜薇恼怒的用上了“老娘”的自称。完了又觉得过于粗俗,很不好。师尊说了,修真者,是被俗人视作仙人的,要优雅一些……   嗐!   不重要了!   反正是要死了。   老娘就老娘吧。   呼……   算了。   都要死了,就不要记恨他们了。   他们没有冒险救自己,也很合情合理。   毕竟,虽然他们都跟自己拜过堂,但却并没有什么感情。   说是行同路人,也相差无几.吧。   几.吧……   下辈子,老娘要一直做男子,坚决不要再变成女子了!   不知道有没有另一个世界。   不知道爹娘是否在另一个世界里等着自己。   不知道会不会有轮回……   胡思乱想的姜薇发现自己一直在下坠。   一直下坠了很久,终于好似碰到了什么。   是水。   冰冷刺骨的水。   姜薇整个人都被井水包裹起来。   再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   五里井村。   好不容易成了亲,又得了不少钱财的贾正道,如今的生活,滋润的紧。唯一让他不太安心的,是妻子张氏怀孕了。   刚成亲没几天就怀孕了。   这让贾正道很有些不放心。   会是喜当爹吗?   如果自己的种子足够好,倒也可能让张氏轻易怀孕……   幸好张氏十分贤惠,虽然怀了孩子,依然忙前忙后的顾着家。贾正道琢磨着要不就装糊涂好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就当是亲生的养。   “有人在家吗?”一个声音响起。   贾正道答应了一声,走向院门口。   院门口站着一个做修真者打扮的年轻貌美的女子。   “唔,仙长有事?”贾正道恭敬的说道。   那女子拱手抱拳,“请了,敢问是贾正道家吗?”   “鄙人就是贾正道。”已经不欠人原石的贾正道,不用再隐瞒身份了。“仙长认识鄙人?”   女子笑道:“舅舅好。”   “啊?”   “小女子罗芸,来自尘宗,是令外甥姜薇的师姐。”女子说道。   “啊!罗仙长请了。”贾正道十分意外,“罗仙长怎么……来此是……”   “乃是为了寻姜薇师弟回山。”罗芸说道:“师尊有令,命师弟姜薇速速返回山门,不得有误。”   贾正道暗暗叫苦。   他很担心自己让姜薇冒充女子骗婚的事情被罗芸得知。这个罗芸,漂亮的脸蛋儿上少了一分如姜薇那般的温柔气质,想来肯定没有姜薇的脾气好。若是惹恼了她,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啊。   可既然罗芸寻来了,早晚会知道姜薇嫁入周家的事情。   “这个……小薇啊,她……她……”   见贾正道面露为难之色,罗芸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之前并不能确定姜薇在此,只是在姜薇老家打听到姜薇在五里井村有个舅舅,故而寻来。既然贾正道没有立刻说姜薇不在,那就说明姜薇就在此地。   罗芸笑着说道:“青云斗上的事情,虽然糗得恨,可终会过去的。师弟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山门了吧?烦请舅舅告知小女子师弟所在,好去寻他。”   原本,尘宗以为姜薇只是羞于见人,暂时躲了起来。等了许久不见人,这才派人来寻。罗芸自觉当初在青云斗上时,若非自己委托姜薇帮自己保管狎具,也不至于害他那么丢人,故而自告奋勇,亲自下山。   穷乡僻壤的所在,着实转悠了许久,方才找对了地方。   罗芸一路风尘仆仆,十分辛苦。如今总算是即将找到姜薇,自是十分开心,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咳,小薇她……在周府……”贾正道知道躲也躲不掉,只得如实说道:“我也有些日子不见她了。”想到姜薇若是能回尘宗修行,自是一件好事。若是自己为了不被罗芸收拾而耽误了姜薇的修行,还算什么亲舅舅啊!贾正道一咬牙,说道:“仙长可在寒舍等一等,我去寻她。”   “不必,同去就好。”   “那……走吧。”   半道上,贾正道心中狐疑。   周云泽去玄意门日久,还未回来吗?   还是说小薇有点儿手段,把周云泽给哄住了?   唔……   又或者周云泽喜欢漂亮男子,小薇又爱慕他一表人才,所以将错就错了?   不然,为何这么长时间了,周家也没有来寻自己麻烦呢? 30 画中人   悠扬的笛声吵醒了昏睡的姜薇。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陌生房间里的小床上。   警惕的下了床,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   眼前,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栅栏围成的院落。   院门处搭了个小巧的门楼,上面还有一些素雅的着色。每一处栅栏中间,都横着一块木板,放上一个花盆。各色的鲜花盛开,绿色的藤蔓交错缠绕,葱郁清新。   小院坐落在一处山坡的顶端。院落外,是一片青色的草地,沿坡而下,不见尽头。三丈之外,有一棵孤零零的大树。树底下,有一个人,一块碑,和一个坟丘。   人看不出是男是女,披散着头发,背对着小院这边,坐在石碑旁边,笛声便是他吹出来的。   远处,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   这般美景,犹如置身画中。   便好似就是一幅画。   山坡顶上,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辨,就连花香都是那么的真切。可山顶之外的一切,看起来竟是很模糊。仿佛是一个画师,在精心雕琢了山顶之后,不再有兴趣继续作画了。看那远山白云,明显有种胡乱泼墨的感觉。   很奇异的景象。   姜薇手心里尽是汗渍,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画出来的。   再看向三丈外树下的背影,姜薇心想那到底是不是个真人,还是画上去的?迟疑了一下,才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风吹来,吹动了那人的发丝和衣袂。   离得近了,能看清那人白皙的侧颜——倒像是个活人。   那人仿佛不知道姜薇醒来了,只是继续吹着笛子。   笛声悠扬,却又充斥着哀伤和落寞。   姜薇是个俗人,品不出笛声里的感情。她只是觉得,这笛声有点儿要死不活的感觉,听得久了,会感觉十分压抑。   迟疑着,姜薇不知道能不能打扰这人的雅兴。   若是打扰了,会惹他生气吗?   他又是男是女?   隐约能看到的一点侧颜,无法辨出男女,只是看着很白净,不论是男是女,都应该是长相不俗的。   终于,笛声停了。   那人放下笛子,站起,转身,看着姜薇。   原来是个男子。   确切的说,是个长相十分精致的男子。   眉宇间的忧郁气质,更添一种柔美。可那深邃的双眸,又藏着许多沧桑和杀伐。精致的面容,再加上飘逸的长发和衣衫,乍一看,竟好似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你好。”姜薇先打了个招呼。   男子愣了一下,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姜薇,之后微笑,点头,道:“不错。”   “啊?”   “你一个世俗之人,第一次看到我的长相,却没有痴迷,很不错。”男子说着,语气里和表情上,明显尽是赞赏。   姜薇嘴角抽搐,心中忍不住腹诽:“长的是还行,可跟我比,也还是差得远呀。有什么好痴迷的?还真是自信呢。”不过,这话是不合适说出来的。她稍作思索,说道:“尊驾如何称呼?这里是哪里?”   “如何称呼?不重要了。这是哪里?更不重要了。”男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不重要’的意思是?”   “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只需称我为‘你’就好。我叫什么,不重要了。”男子解释道:“你永远无法离开此地了,所以此地是何处,也不重要了。”   姜薇的脸色变换,心中大惊。“永远无法离开?”   “是啊。”男子说道:“你不过凝脉初期,又没有‘灵源’,不可能再提升修为。修为不够,当然是出不去的。”   所谓“灵源”,即灵力的来源。包括天地间的灵气,原石、晶石的灵气,或是法宝、灵丹的灵气等等。   姜薇的脸色很难看,她颤抖着嘴唇,问:“那……那你……你能帮我离开吗?”   “我为何要帮你?”男子反问。   “……”姜薇一时无语。   “我也帮不了你。”   “你也是被困在这里了吗?”   男子想了想,点头。   姜薇有些纳闷儿。   是不是被困在这里,还需要想一想?   男子又笑了笑,摊开手掌,掌心多了一枚丹药。丹药飘然而起,来到了姜薇面前。   姜薇心中大震。   能控物的手段……   眼前这个人,至少是个金丹高手!   因为至少得是金丹高手,才能如此控物!   “好东西,吃了吧。”男子说。   姜薇可不想胡乱吃东西,但是,想到被一条龙强行喂药的往事……姜薇觉得自己没有反抗的必要。一个凝脉初期的菜鸟,跟金丹高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丹药看起来灵力充裕,不像是什么毒丹。而且这个陌生男子看起来面相和善,不像个歹人。如果他要加害自己的话,大概也不用这么麻烦。   斟酌再三,姜薇决定还是识相一些,乖乖的把丹药给吃了。   待咽下了丹药,姜薇才想起来问一问:“这是什么丹药?”   “育灵丹。”   姜薇对丹药相关的书籍有所涉猎,却是没听说过“育灵丹”,便开口问道:“有什么用?”   “孕妇服用,可保胎儿安然,更可提升胎儿资质。”   “……”姜薇的嘴唇哆嗦着,“我……我不是孕妇!”   男子一愣,心说难道自己的修为退化之后,连有无身孕都能看错了?他又看向姜薇腹部,确定其中蕴含着一股微弱力量,明显是胎象。大概是这女子自己不知道吧。毕竟,胎象十分微弱,属于刚刚受胎的情况。若非自己,而换做旁人,亦不能如此轻易看出来。另外,此女子修为太低,她自己暂时不知有孕,也属正常。   男子如此想着,也懒得解释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是。”言毕,又重新转过身去,坐下来,继续吹笛子。   姜薇错愕的站在原地,看着男子的背影,心中万马奔腾!   这个自以为是的男子笑的这么诡秘……   更坚称自己怀孕了……   难道说……   自己昏迷的时候,被这厮……   不能啊!   自己的衣服没有被脱掉,身体也没什么异样感觉……   可若非如此,自己又怎么可能怀孕啊?   “咳……你……搞错了吧?”姜薇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小心的问。   “不会。”男子停下了吹笛子,回答的语言很简练,语气也很自信。   他有自信的资本。   毕竟,在很久很久以前,提及他的名号,世间无人不知。所以即便是困在这古井废墟中太久,修为退化到了金丹期,却也依然保留了自信的习惯。   胎象而已,看不错的。   除非这女子修炼了类似《衍灵诀》之类的心法。这种心法,修炼不当的话,会有受孕之假象。当然了,她也不可能修炼了《衍灵诀》,因为开创了《衍灵诀》的人,已经死了,并且从未收徒。所以,修真者不应该会有《衍灵诀》的存在了。   看一眼身边的坟丘和墓碑,男子喟然叹气。   墓碑上,简单写着几个字:“妻之墓,夫立。”   不会有人祭奠,所以没有留下名字的必要。   因为两人没有诞下子嗣。   原本是有一个的,只是没等孩子生下来,便流产了。   世间既然没有了亲人和朋友,大概连这墓碑和坟丘,都是多余的。   “坐下运气吧。”男子说道:“不然丹药都浪费了。”说话间,男子微微回头,看了姜薇一眼,视线又一次落在姜薇小腹。   希望她的孩子没有因为井水而受到影响。   希望她不要像自己的妻子那样经历流产之痛。   唉。   男子心中暗暗叹气。   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为别人撑伞。   若非因为她怀了孩子,又想到了自己的“丧子之痛”,也不会把她从井水中捞上来了。   她看起来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不是失足落井。   那就是想不开,主动跳井了。   这般花一样的年岁,缘何会想不开?莫不是被哪个男子坏了身子,所以才跳了井吗?   大概是吧。   即便不是,也一定是遇到了生不如死的凄惨事情。   否则何至于寻死?   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如自己一般,是个苦命的人。   “孩子是无辜的。”男子心中凄苦,说了一句,再一次开始吹奏笛子。   姜薇盯着男子的背影,咬着牙,隐忍着心中无尽的怒火。   衣服没有凌乱,可能是这厮事后帮自己整理了。身体没有特别的感觉,可能是这厮又细又短又迅捷!所以没啥感觉……   姜薇心底十分恶意的想着,却还是听了男子的劝,坐了下来准备运气。   她忍住了背后偷袭男子的冲动。   毕竟,没什么胜算。   而且身陷囹圄,大概还需要他帮忙才能出去——男子说的“我也帮不了你”的话,姜薇不信,自是直接无视了。   总之,为了活命,只能先虚与委蛇了。   呼……   冷静!   先把呼吸调整均匀了。   运气,吐纳,修真炼性。   姜薇感觉胸腹之中,一股强大的灵力,正在快速蔓延全身,所过之处,四肢百骸尽是舒畅之感。最终,灵力在腹部丹田处汇聚。稍待,再次蔓延全身。如此周而复始,不休不止。   姜薇虽然心中气恼,可跟灵力没有仇。此时此刻,自然不作它想,安心的吸取灵丹的灵力要紧。只是,她虽然尽力了,可修为的提升,却极为有限。   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对,少了点儿在潜龙寨里时的那种“想要”又“满足”的奇怪感觉。   所以修炼的进境依然不够快,哪怕有强大的灵丹来辅助。   唔……   也可能这灵丹本就不是用来辅助修为的。   育灵丹……   或许只对胎儿有好处吧。   真是可惜了。   如果自己真的怀孕了,有这种极品灵丹来培育,说不准能生出来一个天才——哪有什么“如果”啊。   想到那男子自信的语气,姜薇知道,自己应该是怀了这个男子的孩子。   这算什么?   婚外孕吗?   还是……   红杏出墙?   不不不!   狗屁!   一条龙那个混蛋,已经是前夫了!   那眼前这个男子呢?   现夫吗?   因为被偷偷的睡了,并且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就成了他的妻子吗?   这种剧情……   自己就好像是以前看过的一部怪志故事《西游记》中被妖怪掳走后便跟妖怪好好过日子直到主角团来搭救的某国公主。   不对。   公主跟妖怪睡了那么多年,也没有怀孕嘛。自己就被这厮偷偷睡回了一回,就怀上了?难道自己是传闻中的易孕体质?   也不对!   没感觉身体里怀了孩子呀——好吧,可能是自己因为修为太低,暂时感觉不到,孩子的“月份”也不够。   但是,仍然感觉很扯淡呀!   自己这才变身多久?怎么就神奇的要变成三婚少妇了呀?还怀了孩子……   说起来,之前自己服用过“宫丹”,如今又服用了“育灵丹”……   等孩子出生了,资质一定不能差了。说不准能生出来一个像周云泽那样的天才……不,不对,孩子又不是周云泽的……   姜薇胡思乱想的时候,男子忽然起身,回了小院里。   姜薇瞅了一眼男子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的墓碑,心中实在是好奇,略微迟疑,起身走到了墓碑正面。   看着墓碑上的字,姜薇皱了一下眉头。   这男子,还是个丧偶的。   真是……   好吧。   自己都嫁两回了,没资格嫌弃人家——嗐!想什么呢!还真想嫁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吗?疯了简直!   又低头看了看小腹,想着里面已经开始孕育生命了,姜薇的脸色阴晴不定。   忽然又想起了那男子的话:“孩子是无辜的。”   这话听着真刺耳。   越想越气,气懵了都。   想到要给一个欺负了自己的陌生男子生孩子,姜薇心里的火气就蹭蹭蹭的往上窜。她是真恨不得一巴掌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但在受.精.卵变成孩子之前,是没有孩子的。   所以,自己打掉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稍微有些复杂的细胞而已!   可是……   那样做的话,那男子一定会很愤怒吧。   说不准还会再一次欺负自己,好让自己再度怀上孩子……   没必要自讨苦吃的。   更何况……   姜薇皱着眉头,单手按在小腹上。   孩子……   真的是无辜的。   虽然这话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忽然嗅到一阵饭香。   姜薇很意外。   她皱着眉头看向小院儿。   小院儿的厨房上空,炊烟袅袅。   上升的炊烟,在碰触到那犹如淡色泼墨一般的白云之后,也变成了犹如泼墨一般的样子。   风起,吹动了姜薇耳边的头发。   头发撩在脸上,痒痒的。   愣了一下,姜薇哑然失笑。   感觉很荒诞呢。 31 画外苍穹   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竟然会做饭。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食材,一下子做了四菜一汤。不仅有荤有素,还有凉有热。尝一下,满口生津。砂锅里的鱼汤,鲜美滑嫩,回味悠长。   姜薇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吃上正儿八经的饭菜了。   她抓起筷子,毫不客气的把菜都吃光。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面饼子,也被姜薇啃了三大张。最后还灌了一大碗鱼汤。   嗝儿……   撑着了。   姜薇挺着撑得滚圆的肚子,坐在椅子上都不想动了。   男子看看桌上的空盘子,哑然失笑。还好鱼汤剩了一些,他放下了筷子,盛了一碗鱼汤,慢悠悠的喝起来。   姜薇以为自己被嘲笑了,尴尬道:“咳,饿几天了。”   “嗯。”男子应一声,继续小口喝汤。   姜薇忍不住好奇,问:“你应该是已经辟谷,不需要吃饭了吧?”   “是的。”   “那为什么还要吃?”   “吃惯了。”   “……”姜薇苦笑。   这种事儿,倒也是常见。   有些修真者,即便是已经辟谷,却因为过惯了一日三餐的日子,故而仍然会保持着吃饭的习惯。即便不吃也不会觉得饿。   终于,男子喝完了汤,起身收拾碗筷。   姜薇觉得白吃白喝不干活很不合适,刚想起身客套一下,又想到自己被眼前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家伙给偷偷的睡了,还怀了他的孩子,登时又心安理得的不动弹了。   他欺负了自己,伺候自己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如今自己是个孕妇,怀的还是他的孩子!   见那男子去了厨房洗涮,姜薇这才起身,遛遛哒哒的出门转悠。   厨房里,男子刷着碗筷,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姜薇胡吃海塞的样子,让男子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想起了一位故人。   收拾好厨房,男子出门,看到了院外树下的姜薇。   姜薇正站在坟丘的墓碑前发呆。   男子走了过去。   姜薇说:“这字……真好。”   字确实很好。   起初的时候,姜薇看到那几个字,只是觉得好看而已,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此时看得久了,竟是莫名其妙的能从字上感觉到一丝丝哀伤和绝望。   男子笑了一声,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类似炫耀的话:“我呢,人称‘书画双绝’。”   姜薇抬眼看向男子,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看过一些古代典籍。历史上,倒是有不少擅长书画的强者。可被人称为‘书画双绝’的男子……好像只有一个。”   “哦?哪个?”男子笑问。   “陈书画。”   男子乐了。“陈书画?我是姓陈,但不叫书画。”   “因为书画双绝,便有了‘陈书画’的称呼。久而久之,真名倒是被人忘了。”姜薇想了想,试探着说道:“史料记载,陈书画死在了他的妻子手中。”   男子皱了一下眉头,摇头笑道:“这样啊,我不是你说的那个陈书画。我没有死,更没有死在妻子手中。甚至……我还杀了我的妻子。”   “呃……”   男子神色淡然,走到墓碑旁边,抬手轻抚着墓碑,声音柔和,缓慢。“以前,我们很恩爱的。甚至还差点儿有了孩子。可惜,流产了……”说着,男子看了一眼姜薇的小腹,叹气道:“你要好好的养胎,不要冒险行事,以免出了岔子。”男子希望姜薇能吸取自己妻子的教训,不要害了孩子。   姜薇嘴角抽搐,心中顿时明悟。   据说,一些因为各种原因而不能轻易生育的修真者,为了要孩子,甚至会不择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借种生子、偷盗婴儿、使人代孕等等。   眼前这个男子……   孩子流产了,又亲手杀了妻子。   很可能是因为孩子流产了,才杀了妻子的。   精神一定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丧子之事,可能至今还是他心中难以磨灭的痛!   甚至也许这种“痛”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所以,他睡了我,让我怀了他的孩子……   姜薇觉得这么推理的话,很合理。   再看面前男子一脸和善的模样,姜薇心中又是暗惊。   听说,对于精神病患者而言,病症越严重,表面上看起来越平静。   这厮如此平静,恐怕精神状况很差,已经无药可治了……   一个修为高绝的精神病……   得小心应付。   万不能得罪了!   那样可就死的冤枉了。   姜薇心中想着,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放心,孩子……我会养好的。”忽然又担心生了孩子之后,自己便没有了活着的必要,大概率会被杀掉,姜薇又补充道:“等孩子长大了,你教他修真,我洗衣服做饭……”   男子的视线落在墓碑上,听着姜薇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教他修真?   唔,是想让孩子拜我为师吗?   唉……   行吧。   我一身绝学,若是失传了,也是可惜。   想到此,男子点头,说道:“好。”   姜薇仍是担心,担心男子在敷衍,又补充了一句:“听说孩子吃母乳的话,会更好一些。”   男子皱了一下眉头,他觉得跟一个女子聊这种话题,有点儿不雅。心说又不是我的孩子,哪怕是将来要拜我为师,吃不吃母乳的……也轮不到我操心吧?   所以,他沉默着,权当没听到。   姜薇慌了神。   以为男子的沉默代表了冷漠。   连母乳都不让喂,生了孩子直接过河拆桥吗?   这么没人性的?   好歹让出了月子呀!   姜薇心中凄苦,又不甘心的继续争取活下去的希望。“一般来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发育容易不健全。”   男子一怔,说道:“无妨,我就是母亲一个人养大的。”回想遥远的过往,记忆仿佛潮水涌来。男子惊讶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太久没有祭奠母亲了。不免又想到了母亲为了维持生计的疲于奔命,因为苦难而在深夜哭泣。再看姜薇一脸害怕的样子,以为姜薇是担心孩子不好养,随即叹气道:“放心,有我在,定然可保你们母子平安。”这倒不是说大话。毕竟,在这一片小天地中,他就是主宰。   听到男子如此认真的保证,姜薇心下稍安,更琢磨着以后要不要扮演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以求苟活于世——虽然“忍辱负重”了一些,但总好过被杀掉。只要留得青山在,以后再报仇就是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男子自是不知道姜薇心中如何的“忍辱负重”,他轻轻拍了拍墓碑,沉吟片刻,忽然皱眉,说道:“也许……我就是你说的陈书画。”   “啊?”神游天外的姜薇没有听清男子的话。   “当初我杀了妻子之后,便自困于此处。或许在旁人看来,我是死在了妻子之手吧。”男子感慨道:“不重要了,是不是你说的陈书画,都无所谓。”   “你为何自困于此?”姜薇小心的问着,心中却是感慨:竟然会自我封印,你这小子的精神状况是真的够呛呀。   “生亦无欢,死又不甘。”陈书画道:“便如此……耗着吧。”   “……”姜薇一时无语,心想能把“躺平”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还是有点儿想法的精神病患者呢。   说起来,被人睡了,怀了人孩子,还想着将来生出来孩子之后靠着洗衣做饭,甚至是陪睡而苟活……   自己这算不算也是躺平了呀?   确切的说,自己这不仅是躺平了,还叉开了腿……   想到此,姜薇顿时羞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恨自己修为太低,不能将这个欺负了自己的陈书画一巴掌给拍死。   相顾无言,十分尴尬。   为了好好活下去,姜薇不得不尝试着多跟陈书画聊一聊,以增进“感情”,减小被杀的概率。于是,姜薇打破了沉默,说道:“我叫姜薇,乃是尘宗弟子。”   陈书画应一声,没有自我介绍的兴趣。   他的沉默,让姜薇感觉很压抑。   犹豫了一下,姜薇又说道:“你知道尘宗吗?”   陈书画摇头。   “青云九宗之一,以前是很大的宗门,后来没落了。”姜薇说道:“青云九宗你也不知道吧?”   陈书画又一次摇头,这次却开口了。“说说。”毕竟,自我封印了太久,对于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好奇的。   姜薇刚想简单说说青云九宗,却又想起了被困在古井太墟内的周云泽和一条龙。   唉。   他们俩虽然不是很仗义,但是……   终归跟自己拜过堂。甚至,如果自己没有骗他们的话,也未必不是一门好亲事……   师尊说:“出了问题,不要推卸责任,要首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罗芸师姐说:“男子对你说那些龌龊言语,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不能全怪他们。”   姜薇觉得这些话虽然感觉好像哪里有点儿不对,但又想不出反驳的言语,所以,应该就是对的。毕竟师尊和罗云师姐都很好,不会骗自己的。   掌门也说了,“要宽以待人”。   那可是元婴期的强者,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所以,要宽容。   心地善良的姜薇,实在是狠不下心来,竟是选择以德报怨,决定帮周云泽和一条龙一回。“我有两个……朋友,被困在了古井太墟之中,你能行行好,放了他们吗?”   陈书画看向姜薇,说道:“古井太墟?唔,你说的是我这个‘画外苍穹’的‘外阵’吗?”   “画外苍穹?”   陈书画微微一笑,问:“如何?”   “嗯?”   “名字取得如何?”   姜薇审视着陈书画的脸色,短暂的迟疑之后,竖起了大拇指,道:“好极了!不仅清新脱俗,又气质高雅,更有指点江山之妙,不失……”“不失”什么来着?当初师兄用来夸人名字的话,姜薇觉得极好。过去了太久,却是记不完整了。“不失为一个好名字!”如此说,是不是不合语法?管它呢!凑合着吧。   陈书画很满意的笑了笑,才说道:“此阵布局之初,我是可以看到外阵,并且控制外阵的。只是……也没啥看头。后来时间久了,我的修为退化的厉害,也就看不到外阵了。至于还能不能控制,倒是不清楚。”稍作沉吟,道:“可以试试看。”   姜薇满脸希冀的点头,见陈书画微微闭眼,便老老实实的保持安静。   片刻,陈书画睁开眼,摇头道:“不行了,外阵变化极大,无法掌控了。”   “呃,你不是说你是自困于此吗?”姜薇不明白。“我对阵法了解不多,但是……一般自我封印的阵法……没理由自己无法控制吧?而且好端端的,阵法怎么会变呢?”   “这画外苍穹,并不一般。”   “好吧。那……如何是好?”   “我想一想。”陈书画言毕,盘腿坐下,闭目静思。   姜薇瞅着陈书画,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这破阵,不该叫“画内苍穹”吗?   ……   画外苍穹之外阵。   片刻之前。   古井之中的井水忽然溢了出来。   周云泽和一条龙都发现了这个变化,登时警惕了起来。   紧接着,风止,云静。   只有井水,汩汩外溢。   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那被井水浸泡的地上的野草,竟然渐渐的……   融化了。   好像是墨水被稀释。   溢出来的井水,也渐渐的变成了草绿色。   周云泽和一条龙惊诧的对视一眼,均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一条龙心中更是震惊。   他原本以为待古井内的井水冒上来的时候,便有机会找到破阵之法的。此时看来,自己明显是过于天真了。   眼下,该如何是好?   正茫然间,井水忽然又开始往后退,竟是逆势而回,重新流进了井中。   风继续吹,云继续动。   一切,又恢复如初。   就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   内阵。   一直过了很久。   陈书画终于睁开了眼睛,刚想说自己想到办法了,却看到姜薇竟然坐在草地上,靠着墓碑睡着了。   呵,倒是个绝色女子。   睡相也好看。   这般姿色,比之当年的她,说是平分秋色,大概也不过分吧。   稍有不同的是,这个叫姜薇的女子,气质上更温柔一些。自己没能脱困,却想着帮朋友逃离,明显也是心地善良的。而她……   想到亡妻当年的所作所为,陈书画喟然叹气。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狠下了心来偷袭她,应该很难杀了她,甚至还可能会被她杀了吧。如果她没有死,整个修真界,一定会因为她而生灵涂炭。   夫妻反目……   恐怕是这尘世间最可悲又可笑的事情了吧。   陈书画正感慨着,忽见姜薇那靠着墓碑的脑袋歪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撅着屁股,以脸着地的方式栽在了草地上。   “唔!”姜薇醒了过来,匆匆坐起。“噗!呸!”吐了一下嘴里的尘埃和草叶子,抬头看到陈书画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顿时尴尬不已。   陈书画微微笑着。   他觉得姜薇这孩子,挺可爱的。   看样子,应该不过十几岁吧。   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若是像之前那几个寻短见的妇人一般淹死了,倒是可惜了。   还有,太久不去过问画外苍穹的外阵,变化真是太大了。想来应该是有太多的人想要破阵了吧。漫长的岁月里,那些人虽然没能破阵,却使得外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竟然一分为二,导致原本的外阵成了“中阵”。   外阵之外,又多了一个外阵。而现在的外阵里的井,成了枯井——怪不得很久很久没遇到因为想不开而跳井的人了。   修真无奇事!   但外阵自我演变成阵中阵,当真是匪夷所思,需得好好研究一下才是。   另外,姜薇和她那两个朋友,又是如何进得外阵的?   他们的修为,不该能破了外阵呀。   哪怕是自己以前的鼎盛时期,一时半会儿的,也肯定是破不了如今的外阵的。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最后,姜薇跳井的时候,她的两个朋友也在身边?   又为何不劝阻?   还是说……   皱了一下眉头,陈书画问:“外阵中的那两个男子,真是你的朋友?”   姜薇正在摘着脸上身上的草叶子,听到陈书画的问题,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质疑。琢磨着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便苦笑一声,如实说道:“他们呀……是我前夫。”   陈书画愣了一下,竟是忍不住笑了。“如今的修真界,流行一妻多夫吗?”   “啊?嗐,当然不是。”姜薇讪道:“一个是前夫,一个是前前夫。”想到自己荒唐的婚姻,姜薇脸上尽是苦涩。   陈书画恍悟,再看姜薇神色凄苦,以为她两次遇人不淑,不免心生怜悯。   这女子,确实可怜。   如今要跟着自己一起困死在此地,更可怜。   想来,应该是被前夫们逼迫的无法,才寻了短见吧。   偏偏她又不忍心让前夫们死掉。   妇人之仁啊。   陈书画叹道:“你若是……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   姜薇一愣,慌忙说道:“别别别!不至于!他们……其实……也……也不是特别坏。”   陈书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姜薇,摇摇头,道:“杀伐果断,才是修真者该有的品性。妇人之仁,最是可笑。”   姜薇苦着脸,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才丧气道:“算了吧,杀人……没必要的。他们也……没怎么欺负我。”   “行吧,此事……我也不好替你做主。”陈书画讪笑,顿了顿,又道:“我想到办法放他们出去了。”   “啊!怎么做?”   陈书画没有回答,反而说道:“时间过去太久了,大概是因为试图破阵的人太多,外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想要放你的两个前夫出去的话……只能破而后立了。” ? 第三卷 山河 ? 32 山河钗   姜薇对阵法知之甚少,所以“破而后立”是什么意思,她并不清楚。原本想详细的请教一下陈书画,却见他又闭上眼睛,双手掐着一个怪异的手势,不知在做什么,也就没敢再出声打扰。   她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来,走远一些,到了下坡处,才放松了神经,抬起手臂抻了个懒腰。   眼前,很远的地方,有着连绵的模糊的青山。青山之间,一条大河蜿蜒而至。又在不远处折了方向,奔向远方。   姜薇歪着头看着那条长河,想着河里会不会有鱼呢?又看向河流的尽头。那里是一片胡乱的涂鸦。如果自己走过去,是不是也会变成涂鸦?   姜薇坐在草地上,肆意的猜想着,却并没有好奇的去尝试。   师尊说:“天才起于好奇,蠢货死于好奇。”   姜薇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个蠢货,但也决然不是个天才。所以,好奇心什么的,一直都有,却从来不敢“轻举妄动”。   坐的累了,她便顺着山坡倘下来,望着蓝天白云,嗅着青草的气息,竟是有些昏昏欲睡。微风拂过,更添困倦。终于,姜薇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一直睡了很久,姜薇终于醒了。   天竟是黑了。   漫天星辰,璀璨迷人。   “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幅画。”陈书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姜薇吓得一哆嗦,猛地坐了起来。待看到陈书画,不禁嗔怒:“你有病啊!忽然说话!吓死人了!”说罢,才意识到自己对着一个精神病患者撒了起床气,顿时紧张的不行。   陈书画却并未生气,只是依旧盘腿坐在草地上,仰望着星空,说道:“画星星,特别难。”   “呃……”姜薇不懂作画,所以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陈书画说道:“就像数字。瞎编的数字,越多,便会越像是瞎编的。”   姜薇没有瞎编过数字,所以不能理解。   陈书画继续说道:“一开始,用星星点缀星空的时候,不论点哪里,都感觉像是刻意为之。星星越多,越感觉像是假的。”   姜薇想了想,半开玩笑的说道:“那就闭着眼睛画嘛。”   陈书画笑着点头,“试过,也试过随意的甩笔落墨,都不行。”说罢,抬手指向远方的河流,“就像这条河,如何蜿蜒曲折,我也是研究了很久。”   姜薇不懂作画,也不喜欢。干笑一声,想换个话题,随即问道:“你……放他们走了吗?”   “通道已经打开了,他们需要自行走出去。我怕他们找不到,还特意告诉了他们。又怕他们不信,更画了你的模样……”   姜薇先是一愣。   “画了你的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   是伪装成了自己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   她十分怀疑周云泽和一条龙会反其道而行。   ……   外阵。   不久之前。   古井中的水又回流了,甚至不见了。   一切恢复如初。   周云泽和一条龙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周云泽守在古井边,心中想要跳井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这么一直耗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做为一个修真者,畏首畏尾又像什么样子?   他咬咬牙,看向一条龙,想让他跟自己摈弃前嫌,一起下去,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可此时,一条龙又看似轻松自在的躺到了那斜坡上。   “王兄,要不要一起跳下去看看?”周云泽问。   “要跳你跳,我是不跳。”一条龙回答的很干脆,更怪笑道:“你赶紧跳吧。就算是不幸死在了井里,能跟前妻生同床,死同井,也是很浪漫的,对吧?”   周云泽气的脸色铁青,他觉得自己必须澄清一下了。“我从未与她同床!你不要胡说了!”   一条龙闻言,琢磨着难道周云泽早就知道姜薇是太阴传人,所以和自己一样,没敢睡了她?心思一转,决定再试探一下,随即取笑道:“你们是夫妻,竟然从未同床?”   “是!”   “啧啧啧,那真是可惜了。”一条龙胡扯道:“你是不知道,姜薇的床上.功夫,可是了不得。即便是我这种龙精虎猛的男人,都差点儿招架不住……”做为一个山匪,一条龙用十分粗俗的话,对姜薇的全身上下的“手感”做了点评,最后又说道:“周兄是不是深有同感啊?”   周云泽鼻孔出气,他实在是没兴趣跟一条龙聊这种低俗的话题,咬着牙说道:“周某从未碰过她的身子,也毫无兴趣!”   对她的身子不感兴趣?   那就是对她的功法感兴趣咯?   看来这周云泽八成是早知姜薇是太阴传人了。   一条龙心中思量着,正要再套一套周云泽的话,却见他抬手示意。   “打住吧。”周云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说正事儿。此处阵眼,应该就是这古井了。你真不要与我一起下去看看?非要在这里等死吗?”   “周兄先跳,你跳了,我就跳。”一条龙笑着说道。   周云泽冷笑。   他相信,自己若是先跳了,一条龙会不会跟着跳下去,可就不一定了。这厮到底还是想要自己给他做探路石啊。   如果是亲近之人,为之做探路石,倒也无妨。可一条龙这厮,就是个山匪。为他做探路石,周云泽有些不甘心。   他一时赌气,干脆往古井的另一侧而行,表示自己绝对不做探路石的态度。   一条龙瞥了一眼周云泽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他相信,周云泽应该是快要撑不住了,肯定是会做探路石的,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他也不着急。   胡想一阵儿,忽然想起了从姜薇那里得来的玉简。   闲着也是闲着,不妨看看这玉简里有什么秘辛。   于是,一条龙取出玉简,灌入灵力,开始观看其中内容。   咦?   竟然是一段影像。   影像开始还有名字:“高.清无.码尘宗姜薇青云斗现场裸.奔完整影像。”   这名字……   什么意思?   没等一条龙反应过来,便看到了姜薇出现在画面中。   奇怪了,这是很多年前的影像吗?   姜薇竟然还没发育……   诶?   这是……   什么情况?!   终于,一条龙把影像看完了。   他错愕的起身,坐在草地上,愣了好大一会儿。   又拿起玉简,再度观看。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再看,再沉默。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一条龙起身,走向周云泽。   刚走两步,又停下了脚步。   他本想问问周云泽“姜薇有没有个双胞胎弟弟”。   可又想到那影像中确切的说明了是“尘宗姜薇”,后面并无“她弟弟”的后缀。   所以,就只能问周云泽“姜薇是男是女”了。   但是……   刚才还跟周云泽吹了大牛……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是要承认自己吹了牛,承认自己娶了媳妇之后窝囊的没敢睡?还是承认自己对男子很感兴趣,并且付诸行动了?   好像都不是很好的选择。   而且,事实的真相,更“凄惨”:堂堂潜龙寨寨主,抢了一个男子做压寨夫人,还误以为他是太阴传人,所以一直没敢碰一下。被周云泽带走之后,还只身犯险来抢……   太阴宗从不收男弟子,所以,姜薇不可能是太阴传人!   一条龙感觉自己的智商和脸面都被姜薇扔在了地上,然后狠狠的践踏了一百遍。   可想而知,等这件事情传开了之后,自己一定会成为天下间的笑柄!虽说自己一向脸皮厚,可是……脸皮厚不代表不要脸啊!   正当一条龙懊悔愤怒之时,脚下的大地陡然间震颤起来。   像是地震了。   咔嚓——   以古井为始点,东西两侧的大地,竟是出现了一条裂缝。   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长。   有水从缝隙里涌出来。   最西边的天空好像是被人随手撕破了一般,破口之处,水倾斜而下。   突然遇到这般变故,一条龙和周云泽不由的慌了神,想到之前井水被青草染绿,此刻自是不敢随意的触碰天上落下和地底涌出的水。故而赶紧寻了高处躲避。   好在天上的水和地底的水都没有胡乱的流淌,而是在地上裂缝中汇聚,最终形成了一条河。长河蜿蜒远去,不见尽头。   很快,天空之中,水止住了。   破口处,留下了一片空白。   是的,一片空白。   不是天空,只好似是什么也没有,如同一张白纸。   “喂!你们俩!”   一个声音忽然出现。   是姜薇的声音!   声音好似是从原本古井所在的位置的河水中传出来的。   一条龙和周云泽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到了河边,竟是看到河水中,有个人影。   是姜薇!   像是站在岸边的倒影,更像是在河水的“另一面”。   周云泽眉头紧蹙,心中惊异。   一条龙同样十分惊异,但再次看到姜薇,复杂的心情,盖过了惊异。视线落在姜薇胸前,不免好奇:塞得是什么?   “你们现在顺着河流往西,一直到尽头,进入那片空白处,便可以出去了。”“姜薇”交代了一句,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   画外苍穹,内阵。   姜薇无聊的揪着地上的野草,望着眼前的青山绿水,说道:“有个关于你的传闻,说是很久很久以前,两个高手在这里厮杀……”   陈书画安静的听着。   姜薇笑问:“那玄铁神针,是你的法宝吗?”   陈书画摇头,说道:“我妻子的。”顿了顿,又道:“那东西,不叫玄铁神针。”   “啊,叫什么?”   “山河钗。”陈书画说道:“山河钗是由两枚簪子合成。当年落下来的,是其中之一。”   “那是‘山簪’还是‘河簪’?”   “是阴簪。”   “嗯?是不是叫‘山簪’、‘河簪’比较合理?”   “就叫阴簪、阳簪。”   “为何?这样的话,合一起不是该叫‘阴阳钗’吗?”   陈书画看向姜薇,就像在看一个白痴。想了想,开口反问:“村里有个娃,名叫狗剩儿。你说合理吗?”   姜薇挠了挠头,感觉被问住了。想了一阵儿,猛然明悟。“不对!有问题!就好比一条狗是黑色的,你不能给它取名叫‘大黄’吧?有悖常理啊。”   陈书画笑问:“现在修真界的规矩这么多吗?给法宝取什么名字,都有人管?”   “嗐!也不是。”姜薇有些哭笑不得。“行吧,山河钗就山河钗吧。反正不是我的,叫‘粪钗’也无所谓。”   “那叫‘粪叉’。”   “……”姜薇白了陈书画一眼,说道:“那‘粪钗’呢?拿出来看看嘛。”她便是要坚持说是“粪钗”,赌气似的。说话的时候,还把手放在了小腹上,颇有些威胁的架势。无它,主要是被陈书画怼的有些不爽。   陈书画哪里知道她的小孩子心思,只是微笑道:“不方便。” 33 阵眼   陈书画很喜欢坐在树下,守着妻子的墓碑吹笛子。   他的绰号,叫个“书画双绝”。顾名思义,擅长的自然是书法和作画。他也很喜欢书法和作画。吹笛子,并非他的爱好,但他却仍然经常吹笛子,并且很想吹的更好。以前,他用来消磨时间的办法,就是吹笛子。   现在,陈书画不怎么吹笛子了。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吹出来的曲子,实在是太过消沉,太过哀伤了。这样的曲子,寻常人听得久了,都会心情压抑。对一个孕妇和她腹中的胎儿来说,更是会影响深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人待得太久了,以前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陈书画,竟然总是忍不住想知道姜薇在做什么。哪怕明知她很可能是在睡觉或是发呆,仍然会想看一眼。   一是因为好奇,想知道姜薇如何打发时间。当初自己自我封印在此的时候,一开始还好,后来是特别无聊,甚至有些后悔了。   二是听说孕妇的心情很容易压抑,不知是否真的如此。他担心姜薇受不了这份孤独寂寞,又一次寻了短见。那样的话,孩子也会跟着死掉了。姜薇死不死的,都无所谓,孩子可是无辜的呀。   陈书画想着,等孩子生下来,自己就教他修真。没有灵源不是大问题,只要自己把“画外苍穹”的阵法封印稍稍解开一些,将外面的灵气放进来就好。虽然会比较麻烦,但应该可以做到。   说起来,孩子的父亲姓什么?   孩子要不要跟他父亲的姓呢?   还是跟着母亲姓姜?   反正不会姓陈……   想到此,陈书画忍不住苦笑。   唉。   是不是因为孤寂太久了,竟然有点儿希望这个孩子,会是自己亲生的。   也许自己真的会有亲生的孩子。   等姜薇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孤男寡女的生活在一起……   即便自己能守得住心性,姜薇呢?   她这么年轻……   陈书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面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更担心姜薇会守不住了。   看一眼妻子的坟墓,陈书画的心情低落下来。哪怕是妻子已经死了,他也不想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情,奈何……   主要是想要个孩子。   理性而言,要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毕竟自己不需要如世俗人那般得养儿防老。可是……但是……也许……有个孩子,大概也是很好的。   “喂!”不远处的斜坡上,姜薇远远的喊了一声。   陈书画微微一笑,应一声。不像姜薇那样大喊,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了过去。   “我去河里洗澡,你别偷看啊!”姜薇说。   陈书画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真是可笑。   当陈某是什么人了?   论年纪,陈某比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大。你在陈某眼里,只是个孩子而已。想到“孩子”,陈书画忽然想:如果认下姜薇做了义女,要不了太久,自己就能抱孙子了……   简直是一箭双雕。   愣了一下,陈书画又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好笑。孤孤单单一个人这么多年了,竟突然想要孩子了吗?叹一口气,陈书画轻声回话:“好。”   姜薇放了心,怪叫着冲下了山坡。   她跟陈书画说一声,一是免得陈书画不知道自己洗澡,突然跑过来。二是担心河水有什么古怪,碰触不得。   既然陈书画说了“好”,那就至少说明河水没问题。至于他会不会偷窥——唉,其实不重要。都被他睡过了,还在乎这点儿了?   好些日子没有洗澡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姜薇兴冲冲的来到河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别扭,回头瞅一眼,没看到陈书画,这才放心的脱了衣服,然后跳进了河里。   “哦吼吼……”   河水竟然一点儿也不凉……   还是温水!   这……   姜薇忍不住笑了。   想来是陈书画用什么特别的手法,使得这河水变热了吧?   “水温与你体温相当,可好?”陈书画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再热一点吧。”姜薇说了一句。这一次,她没有大喊。   “好。”随着话音落下,河水竟然真的热了一些。   “哎呀,舒服!”姜薇笑道:“厉害,言出法随吗?”   “这画外苍穹,是我的地盘。”陈书画笑道:“我是这里的主宰,可以为所欲为。”   “就是出不去?”   “哈哈!是啊。”   感觉陈书画的心情似乎不错,姜薇眼珠一转,说道:“一般自我封印,也是能解除的吧?你这……万一哪天后悔了,想出去了,咋办?”   “容不得后悔。”陈书画说道。   “真破不了阵?”   “能。”   “能破阵,却出不去?”   “是啊。”   “什么道理?”   陈书画沉默了下来。   姜薇等急了,想追问,又闭了嘴巴。   光着屁股洗澡的时候,跟一个男子闲聊,感觉很奇怪呢!   呼!   姜薇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游了很远,才冒出头来。   哎呀!   这么大的“澡堂子”里泡澡,感觉是真痛快。   记得师兄说哪个门派里有一个特别大的温泉来着?还说温泉里泡澡特别舒服。可惜每次想让他带着自己去泡澡,他都推脱说忙。就是个骗子。一天到晚瞎转悠,会忙才怪。   嘁,什么温泉,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泡的痛快了,姜薇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哼了一阵儿,又想起一事来,姜薇靠着岸边,泡着澡,说道:“喂,有换洗衣服吗?”她自己的衣服穿了许多日,早就该洗了。   “稍等。”   不消多时,一个包裹从山上飘了过来,刚好落在姜薇身边的岸上。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湛蓝底色并带有云纹的衣服和鞋子。   姜薇好奇的伸手捏了捏,“唔,材质很特别呀。”   “龙蚕丝编织而成的。”   “呃……真的假的?龙蚕?”姜薇惊讶极了。她虽然没见过,但却听说过。在修真界,龙蚕丝向来都是珍贵无比,有价无市的。就连许多门派的一派掌门,都买不起龙蚕丝衣服。   这种珍贵蚕丝做出来的衣服,薄如蝉翼,轻柔飘逸。穿在身上,透光而不透体,妩媚而不媚俗,形骸而不放浪。更能化解灵诀,护体守神,是很多修真者,特别是女子梦寐以求的衣服。   陈书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我请一位很厉害的裁缝做的,原本是打算送给妻子的。可惜,还没送出去,就夫妻反目了。”   “呃,这么贵重的话……”   “便宜你了。”陈书画笑了笑。   “啊……谢谢哈。”姜薇忍不住乐了。   她兴奋的从水里出来,拿起衣服比了比,看起来大概是合身的。   除了外衣,竟然还有内衣。   只是……   姜薇眉头微蹙,用食指挑着一根细带子,看着带子上连着的巴掌大的一小块布,嘴角抽搐,心中腹诽: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陈书画,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其实也是个龌龊的家伙。   远处,树下。   陈书画轻抚着墓碑,回想着跟妻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片刻,忽然一愣。   刚才给姜薇的那些衣物里……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吧?   那个装着衣服的包裹在储物戒指里放了太久,有点儿忘了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物件了。似乎那个裁缝还说什么附送了惊喜,好像也没打开看过,不知是什么惊喜。唉,不重要了。反正……自己的东西,早晚都是她的,或是她孩子的。   可惜她的资质太差了,不然,若是传授她一些功法,或许她也可以活着出去吧。   想到姜薇的资质,陈书画十分遗憾。   即便是将来自己将天地间的灵气放进来,以姜薇的资质而言,在有生之年,恐怕很难——不,应该是没希望修炼到能够离开的境界。   “这龙蚕丝衣,可贵了。”姜薇感慨了一句。   陈书画微微一笑,说道:“我的东西,若是带出去,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可惜带不出去,是吧?”   陈书画深吸一口气,又无力的吐出来。“阵可破,却出不去,你猜是为何?”   “为何?”   “因为我就是阵眼。”陈书画说道:“想破阵,就要杀了我。我死了,阵便破了。所以,我出不去。确切的说,是我无法活着出去。”   姜薇惨笑:“我出不去,是因为我杀不了你,对吧?”   “不。”陈书画说道:“你想杀我的话,随时都可以,我不打算抵抗。”   姜薇撇撇嘴,拿水往身上撩。   说得好听!   还不打算抵抗?   万一到时候你委屈吧啦的借口说“忍不住手痒”随便还了一下手,以我这般修为,还不要被你“随便”死了?   “可就算我死了,你也出不去。”陈书画说道:“我死了,画外苍穹成了死阵。可即便是死阵,没有金丹修为,也休想出去。”   ……   古井祠。   围在古井附近一筹莫展的三个门派的高手们正在议论纷纷的想办法,刑门掌门忽然抬手示意大家噤声。   片刻,便看到古井旁边,一阵空气涌动。   倏地!   两个身影凭空出现。   正是逃出生天的周云泽和一条龙。   众人俱惊。   周云泽和一条龙面面相觑,之后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云泽!”周云泽的师尊首先发声,喜不自胜道:“你没事儿吧?”   “徒儿没事。”周云泽回了一声,才注意到周围尽是高手。“啊,弟子见过掌门,见过诸位前辈。”   玄意门掌门笑着点点头,道:“没事就好,快些回家吧,你爹娘可是吓坏了。”   “等等!”刑门掌门冷笑一声,道:“这就要走?想独吞信息?还是想独吞法宝?不合适吧?”说着,身子忽然瞬移,竟是直接来到了周云泽面前。   周云泽大惊。   元婴高手的威压,实在是太过强烈了。   “你意欲何为!”玄意门掌门冷声质问。   “没什么,哈哈,只是想跟云泽这孩子好好聊聊。”刑门掌门冷声回道。   “聊聊还是可以的。”毓秀门掌门出声,附和着刑门掌门的话。之后,又看向一条龙,眼神中多了一分厌恶。“你就是那山匪一条龙吧?”   面前,是三个元婴强者,和更多的金丹高手,一条龙不过筑基,却是并不畏惧。他嘿嘿一笑,说道:“正是区区。姐姐怎么称呼?”   “谁是你姐姐?作死吗?!”毓秀门掌门随便一抬手,直接把一条龙给轰飞了。   不过,她下手极有分寸,并没有打算杀了一条龙。   饶是如此,一条龙还是狠狠的撞在了古井祠的院墙上,撞碎了几块墙砖。   闷哼一声,感受着肺腑内气血涌动,一条龙隐忍着,暗暗调息。惨笑一声,道:“诸位都是高手,欺负我一个菜鸟,不合适吧?”   “山匪而已,人人得而诛之!”毓秀门掌门身边,郑来娣开口说道。“掌门,除恶务尽!”   “你……”一条龙气得够呛,心中大骂郑来娣是个蛇蝎女子。他知道,因为之前潜龙欲抢郑来娣的事情,郑来娣对山匪没什么好感,可张嘴就要人死,也太狠了吧?“山匪就该死吗?”   “是啊。”回答一条龙的,不是郑来娣。   “不该死吗?”另一人问。   说话的,是两个金丹高手,一条龙不认得。可看众人一脸看到“过街老鼠”的样子,终于是慌了神。怎么着?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吗?饶是自己有些手段,可面对三个元婴强者,那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早知如此,在阵中的时候,就跟前夫哥搞好关系了。   如今指望他说情,大概是没戏的。   所以……   一条龙心念一动,道:“我对古井太墟,有些了解。”说罢,看向周云泽,微笑道:“至少比周兄了解的更多。” 34 孩子   古井镇。   周府。   见儿子周云泽安然无恙,周家主如释重负。只是不见姜薇,又开始担心,自是开口询问。待周云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周家主神情复杂的感叹道:“她还能想着助你脱困,也是……也是……”   周家主虽然想不出合适的词,周云泽竟也能生出认同感。他点点头,道:“是的。”言毕,又猜测道,“或许只是为了救一条龙,顺便救了我。但终归是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四个字,可是很沉重的。   周家主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点头道:“对。”顿了顿,又道:“她既然能助你和那一条龙脱困,很可能不仅没有遭遇危险,反而有了什么奇遇。至少说明还活着。”   周云泽点头。   周家主感慨道:“没死就好。”言毕,把尘宗罗芸寻姜薇至此的事情说了。   周云泽问:“父亲如何回的?”   周家主苦笑,说道:“古井秘辛,不足为外人道。所以,自是不能实言相告。我只说姜薇合着贾正道骗婚,事发之后,就跑没影了。”原本,此事绝对是姜薇的过错,所有的污名,都是理所当然的应该由她来承担。可眼下,姜薇对周云泽有“救命之恩”。再与人言说“救命恩人”的不是,竟是莫名有些亏心之感。   周云泽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叹气道:“那罗芸,可是信了?”   “嘿!”周家主似是哭笑不得,“别提了!尘宗都是些什么人呀?那罗芸说姜薇比寻常女子还要漂亮,周家娶了她也不亏。还说床笫之事,无非寻个快乐……嗐,算了!不提也罢。”   “呃……”周云泽了解父亲,知道罗芸说的“不提也罢”的话,必然不是什么好话。顿了顿,又皱眉道:“只是……纸包不住火。万一将来尘宗知道了真相,知道父亲蒙骗了罗芸,怕是不好收场。”   周家主也是犯愁,道:“此事,都是为了维护玄意门的利益,万一将来尘宗寻衅,玄意门不好坐视不管吧?”   周云泽应一声,道:“自是不会。”又沉吟了一下,道:“姜薇终究算是救我一命,将来……再说吧。”   “再说?”周家主瞅着周云泽,眼神里竟是有些担心。难不成被困古井内这几日,儿子与姜薇之间,碰撞出了什么火花不成?“儿呀,自古阴阳相合……”   周云泽给了周家主一个嫌弃的眼神。   周家主心领神会,如释重负。“呵呵呵……是为父想多了。”又想到儿子不久之后又要以身涉险的进入那古井阵中,不免忧心忡忡,叮嘱一番“注意安全”之类,更十分谨慎的提醒道:“那个一条龙,十分狡猾,而且修为不低,你要小心应对。不要因为有师门长辈在旁,便大意了。”   “狡猾……呵,不只是狡猾。”周云泽的语气中,竟是有些钦佩之意。“从那阵法中出来的时候,他竟然能想到留下暗记,以便再次进入。更依仗此事与三大门派谈条件……真是甘拜下风。”   更让周云泽不得不服的是,面对三大门派的元婴掌门,原本贪生怕死的一条龙竟然一点儿也不惧怕,甚至还成功谈成了“合作”。他们答应一条龙,只要一条龙带人进入阵中,将来不论从阵中得了什么,都分他一成的好处。   一条龙的人品确实堪忧,但他的能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听黑龙寨的谢寨主说,这个自称叫王二的家伙,是数年前从龙腾陆至此。起初只是凝脉初期,不过数载,就到了筑基后期。”周家主唏嘘道:“为父不懂修真,但听闻,能快速提高修为之人,若非天纵奇才,便很可能本就是个高手,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修为退化。再次修炼,进境也便极快了。”   周云泽点了点头,道:“或是可以直接问一问。”说罢,对着周家主一拱手,“父亲保重,儿去了。”   周家主绷着嘴唇,颔首示意。   周云泽没有做小女儿状,果断的转身离开。一直出了周府,往古井祠而去。他行色匆匆,心中更回想着阵中遭遇,倒是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人。   罗芸一直就没有离开古井镇。   她与周家主素不相识,自然不会轻信了周家主的话。她有些担心姜薇师弟已经因为骗婚而被周家人加害,故而最近几日都在古井镇里暗中调查。   得知不久之前姜薇和周云泽还一副如恩爱夫妻一般逛街,罗芸心中的疑虑更重了。   已然成亲日久,姜薇是男是女,周云泽不可能不知道。既然还能恩爱亲昵,姜薇断然不会因为东窗事发而逃跑了。   可既然恩爱亲昵,周云泽应该也不会害了姜薇呀。   姜薇师弟应该没有跑,也没道理遭了周云泽的毒手。   那他又去了哪里?周家主为何撒谎?   罗芸想不通,只能暗中盯梢,希望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连着多日守在周家附近,终于等到了周云泽。跟了许久,眼看着周云泽进了古井祠,罗芸自是暗中靠近。   她绕了点儿路,来到了古井祠的后墙,正要偷偷潜入,却忽然察觉到危险。   她猛然转身,同时打出灵诀。   两道灵诀撞在一起,罗芸便暗叫不好。   来人修为比自己高了一些,刚才若是隐藏了气息,自己必然难挡。   显然对方手下留情了。   暗中还不知有多少高手。   她不敢纠缠,更不敢犹豫,竟是直接溜之大吉。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被玄意门掌门安排了在外盯梢的玄意门大师兄。他自是不能放走罗芸,故而直接追上来。他是筑基中期的修为,要抓住筑基初期罗芸,并不简单。而且罗芸直往人多的地方跑,若是贸然出手,很容易误伤了他人。大师兄无法,只得紧紧跟随。谁知罗芸太过狡猾,跟着跟着,竟是跟丢了。   坏了。   他又四下里看了看,终是没能找到罗芸,干脆赶紧回了古井祠内,将事情跟祠内三个掌门说了。刑门掌门撇嘴道:“妇人之仁!还用擒拿灵诀?若是直接轰杀,岂会有这种麻烦?!再者,大街上怎么就不能动手了?修真者误杀几个世俗之人,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大师兄脸色微红,惭愧的低头,口中却道:“世俗之人,也是人。岂可……”   “行了。”玄意门掌门了解刑门掌门的脾气,知道此时不宜多言,赶紧打断了自家门人的话,插话道:“既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尽快入阵吧。”言毕,看向一条龙。   一条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嘿嘿一笑,说道:“还是再等一等吧。”他要等潜龙寨来人。说到底,他虽然是个山匪,却还是信不过名声比他强太多的修真门派。所以,必须留一手防备才好。至于逃跑的那个人会不会再带来一股势力分羹,一条龙是不在乎的。反正,即便是再来个分羹的,他这个带路人,总也要分一成的利。   刑门掌门急了,脱口说道:“再等下去,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了!”   毓秀门掌门嫌弃的瞪了刑门掌门一眼,“嘴是真脏!”   一条龙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斗嘴的两人,忽然做恍悟状,说道:“对了,之前我有跟诸位说吗?这古井太墟,十分古怪。我担心入阵之人的修为太高,或是人数太多的话,会直接触动阵法的杀意。”   ……   画外苍穹,内阵。   姜薇背着手,仰着头,站在树下,仰望着树冠。   “这是棵什么树?会结果子吗?”   陈书画站在姜薇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说道:“随便画的,不是具体的什么树。你想要它结什么果,我便画什么果子就是。”   “那就画几十种水果出来吧。”姜薇忽然诡笑,回头看向陈书画,问:“画点儿灵果?”   灵果,属于灵植的一种。   本身具有如晶石一般的灵力,并且大多都有一定的药用。   陈书画笑了,说道:“不如再给你画两个丫鬟伺候着?”   “也行啊。”   陈书画笑着转身走了。   “你干嘛去?”   “做饭。”   原来,又到饭点儿了。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除了一日三餐,吃饱等饿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姜薇跟上来,堵在厨房门口,问:“你哪来的食材呀?”   “以前无聊的时候,画了几亩地。”陈书画说道:“体验了几年的农夫生活。”说着,转头看向姜薇。   外面的阳光,打在姜薇的身上,龙蚕丝的衣服的边缘,出现了一抹折射的绚丽的光。单薄的衫裙处,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曼妙悠姿,引人遐想。   陈书画恍惚了一下,忽然笑了。   “你笑啥?”   “以前啊,我做饭的时候,我妻子就喜欢堵在厨房门口陪我聊天。”   姜薇闻言,讪笑,问:“你跟你妻子在一起多久啊?又是为啥反目成仇了?”   “往事不提也罢。”   “嘁。”姜薇说道:“真不提啊?别后悔。以后再想提,我可就不听了。”   陈书画哑然。   拿起菜刀,开始切菜。   片刻,用缓慢的语气说道:“我和妻子,是青梅竹马,一起在一个山村里长大。她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说到此,见姜薇一脸怪相,陈书画不解,问:“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开场很俗套。”   “俗套?人生际遇,大多都是俗套。”陈书画笑一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听,就不说了吧。”   “说吧,闲着也是无聊,权当磨牙了。”   陈书画却没了兴致,“算了。你要是真闲着无聊,帮我生火吧。”   “我是孕妇,累着了不好。”   “烧火也能累着?”   “不好说,万一呢?”   “你……”   姜薇却又笑着走了进来,拿起干柴,熟练的折断,点火,续柴。看样子,以前是没少干这种活儿。“以前啊,冬天的时候,我师兄师姐洗澡,都是我烧水。”   陈书画说道:“被师兄师姐欺负,很正常。”   “欺负?不是啦。”姜薇笑道:“在我们尘宗里,冬天很冷,烧火可是个好差事。就是搓澡很累。”   陈书画眉头微蹙,狐疑的问:“你曾经给你师兄师姐搓澡啊?”   “没有,只给我师尊搓过。”姜薇说道:“也没搓几回。”   “为何?搓的不好?”陈书画笑问。   “那时候年纪小,力气也小,不过搓的倒是也还好,就是吧……”姜薇想到了有一回,师尊在沐桶里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可能……可能师尊以前以为我是个女孩子,后来发现不是。所以就不让我搓了……哈哈。”   陈书画愣了,没明白姜薇话里的意思。“发现不是?不是什么?”   “没啥,锅里要添水吗?”   “嗯。”   “今天炒什么菜?”   “你想吃什么?”   “要不,我来试试?我厨艺还行的。”   “不用了。”   陈书画并非是特别勤快的人,也不是心疼姜薇,怕她累着。主要是在这画外苍穹之中,太闲了。有个做饭的事情可做,倒是成了一种享受。   除了做饭,陈书画还会研究一下如何改变画外苍穹的阵法,好让外面的灵气进入。唯有灵气进入了,才能让姜薇和她的孩子可以修炼。   外阵已经破掉,灵气会自行进入,无需去过问了。   想到外阵,陈书画心中又多了一分疑虑。刚发现外阵的巨大变化时,陈书画自然有些意外。起初他认为是试图破阵的人太多,有人动了外阵中的水,所以导致外阵变成了现在这样。可如今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破阵之人能将外阵改变这么大,肯定也能破了阵。缘何改变了阵法,又没有人能破阵呢?甚至,还让外阵变成了阵中阵,并且没有触动内阵,更没有让自己有任何察觉……   这得需要多少巧合,才能做到?   反倒像是刻意为之!   可又能是谁,会这般无聊的这样改动阵法?   另外,姜薇和她的前夫们,又是如何进得曾经的外阵,现在的中阵的?   真的只是如姜薇说的那样,胡乱的打出灵诀,巧了?   总感觉事情透着些许离奇。   且不管这些,先把灵气引入再说吧。   陈书画一心琢磨着引灵气入内阵,完全没想到一条龙会带着人去而复返。   每日里除了吃喝,便再无它事的姜薇,竟然渐渐的习惯了这种“封闭”的生活。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应该就是之前自己想要的那种“隐居”生活了。   虽然有些无聊,虽然越来越没有新鲜感了。   然而,能不再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瞧着,更不用担心再被任何人嘲笑,甚至还可以远离尘世的喧嚣和尔虞我诈,不也是挺好的吗?   或许,自己的一生,只能在这里慢慢的渡过吧。   陈书画说的没错,自己的资质太差,到死可能也到不了金丹期,所以绝对是出不去了。   但是,自己的孩子,应该是可以出去的。   孩子的资质一定会很好,再加上有陈书画这个古时候的高手来教他修真,将来一定能修炼到金丹期,并且去外面的花花世界闯荡一番。若是男儿,必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若是女儿,也必然是天姿国色,魅惑众生——毕竟,TA爹TA娘都很优秀,还有宫丹、育灵丹之类的灵丹培育,生的孩子断然不能差了。   仰躺在草地上,享受着暖洋洋的日光浴。   轻抚着小腹,感受着生命的孕育……   无忧无虑,无灾无难。   姜薇忽然感觉有点儿幸福。   “哎,你说,孩子将来叫什么名字好呀?”闲极无聊,姜薇问陈书画。“出生在你这个画外苍穹里,叫‘苍穹’好不好?或者就是一个‘苍’?”   陈苍?   好像也还行。   姜薇觉得,若是个儿子话,或许可以就叫这个名字了。   陈书画并不在姜薇身边,而是坐在墓碑旁。   但他还是可以清晰的听到姜薇的话。   姜苍穹?   姜苍?   感觉很难听啊。   不过,又不是自己的孩子,随便叫什么吧。哪怕是叫狗剩儿,也跟自己没关系。   陈书画说:“你觉得好就行。”   “再说吧,感觉也一般。”姜薇翘起二郎腿,晃悠着小腿儿,哼着小曲儿。片刻,忽然叹气:“唉。”她觉得有点儿亏。前两次成亲,婚礼都是办的热热闹闹的。这回孩子都要给他陈书画生了,反倒是连个婚礼都没有。感觉好像陈书画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呀!   这样的话……   万一将来生过孩子之后,陈书画来个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可咋办?   很危险!   至少没有安全感!   没有正儿八经的婚礼,自己就跟他陈书画没有任何关系。将来就算他因为任何原因忽然要杀了自己,都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对!   陈书画的“心理负担”就是自己的保命符!   陈书画已经杀过一个妻子了,并且受了很大的刺激,以至于选择不死不活的自我封印着。所以,只要他没有受到刺激,正常而言,他一定不会再杀第二个妻子的!   如此推理的话……   毫无疑问!虽然事儿已经办过了,成了事实上的夫妻,但走个成亲的流程,成为他正儿八经的妻子,还是很有必要的!“妻子的身份”,就是自己的“免死金牌”!   或许……   在姜薇的心底深处,还有一种认命的心思在作祟吧。   毕竟,孩子都要生了,而且也出不去了……   不成亲也成亲了,便就这样吧。   “陈书画。”姜薇说。   陈书画很意外。   姜薇总是“喂”、“哎”的称呼自己,从未叫过“陈书画”三个字的。   “嗯。”陈书画答应了一声。   “我们……成个亲吧。”   “嗯?”陈书画更意外了。呆了一下,陈书画苦笑。看来,自己的魅力,终究还是太大,不是她这般寻常女子能够抵挡的。叹一口气,陈书画说道:“不了。”因为上一段婚姻的失败,陈书画已经不想再跟任何一个女子有感情上的纠葛了。   听到陈书画的拒绝,姜薇心中暗骂。   原本她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走个成亲的流程,可听到陈书画如此不负责任的拒绝,不由得产生了逆反心理——十六岁的她,孩子心性还是很大的。   在姜薇看来,陈书画就是既想让她生孩子,又不想给她个名分!   很过分。   什么东西!   简直就是个人渣!   心里骂了一通,姜薇赌气的说道:“你不跟我成亲的话,孩子将来不能姓陈!”   陈书画顿时哭笑不得。   孩子又不是我的,自是不会姓陈……   嘶……   等等!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跟我成了亲,孩子便可以跟我姓吗?   咳!   姓不姓陈的,也没什么所谓,又不是亲生的。   终究是个养子……   可若跟姜薇成了亲……   哪怕只是孩子的继父,却也可以让孩子姓陈。   而且俗语有云:生父不如养父亲。   只要自己对孩子好,孩子一定会跟自己很亲近的……   猛然又想到了妻子流掉的孩子……   如果有个婴儿,跟自己姓陈,长大了,还会喊自己爹爹……   叫“爹爹”,总是比叫“师尊”更好听!   呵!   这个姜薇,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少啊。   她这是想给孩子找个便宜爹呀!   父子肯定比师徒更亲近。   若是师徒的话,授艺的时候,很可能会有所保留。   父子的话……   自己一生无子,若是有个孩子,当然会把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的。   唉。   可怜天下父母心。   姜薇虽然年纪不大,对未出世的孩子,却是真好,将来肯定会是个好母亲的。   只可惜她的资质不好,会影响孩子的资质。但好在之前服用了育灵丹,孩子的资质至少不能太差了。而且,她的……母乳应该是很充足的。修真者的母乳中蕴含最易吸收的灵力,属于“上品灵源”的一种,喂养孩子的话,也会让孩子的资质有所提升……   陈书画竟是不由的开始幻象起了将来父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他不记得自己活过多少岁月了,似乎大多时候,都是孤苦伶仃的。   突然可能会有个孩子——之前虽然也偶尔臆想过有个孩子,但真的事到临头,感觉是大不同的。如果是亲生的,那就更好了。   可即便是养子……   这份温馨的感觉之强烈,对于孤苦久了,并且曾经承受过“丧子之痛”的陈书画而言,绝对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他缓缓的喘了一口气,呼吸竟是有些颤抖。   或许是太过在意,陈书画竟是有些不安。   好在他的修为境界不低,还能保持着冷静。但见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淡的说道:“孩子姓什么,我是不在乎的。但如果能姓陈,自然是最好了。”说罢,又猛然想到:之前不是臆想过收姜薇为“义女”的吗?怎么就发展到要跟她成亲了?   嘁!   姜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会有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姓什么?   信你个鬼!   讪讪一笑,姜薇说道:“你的孩子,当然要姓陈了。”   陈书画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自己有孩子了,却是没有意识到姜薇说的“你的孩子”很有问题。他把这句话当成了姜薇对成亲之后的事实描述——成亲之后,她姜薇的孩子自然就等同于自己的孩子了。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沉寂多年的道心,竟然激动的有点儿失控。   思维太过跳跃,竟然想到了姜薇给孩子取的名字。   苍?   陈苍?   不好听!   “‘陈苍’不好听。”陈书画说道:“得改个名字。”   姜薇苦笑,“你是他爹,你做主吧。”莫名想到一条龙的名字,姜薇又道:“只要不叫陈二、陈三什么的,都行。”说罢,又看一眼这画中世界,想到将来自己要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甚至还会埋葬在这里,姜薇心中波澜不止。   人生际遇,真的是变幻无常。   自青云斗之后,兜兜转转了这许多日子,最终,自己竟然要嫁给一个丧偶的“古代人”了。   原本,自己的梦想,是娶个像师尊一样漂亮的女子的。   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希望活着离开这里,并且找到那个把自己变成了女子的家伙,再变回男子。到了那个时候,该怎么面对陈书画呢?自己的孩子,又该如何称呼自己呢?   莫名的惆怅又压抑,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姜薇长叹一声,说道:“陈书画,婚礼……要办的很隆重。”   “好!”陈书画答应的很痛快,他正在琢磨着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婚礼么,小事而已。   所谓“隆重”,在这个画中世界里,对陈书画而言,不过就是几笔涂鸦罢了。只要他愿意,天上的太阳都可以变称“囍”字。   情绪慢慢冷静下来,陈书画又愣了。   就这么答应她了?   太草率了吧?   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心路历程?竟然就同意了娶她?   不行不行!   岂可如此!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是个错误!   陈书画想反悔,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   耳畔好像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喊着:“爹爹。”   感觉心都要化了。 35 三婚   到底是善于作画的。   整个画中世界,被陈书画收拾的喜气洋洋。   原本温馨精致的山顶小屋,转眼变成了富丽堂皇的豪门府邸。漫山遍野的鲜花绽放,黄的、白的、蓝的、橙的,一片姹紫嫣红,香气弥漫在天地间。成群的飞鸟来回忙碌着,将一瓣瓣花瓣铺在路上——原本陈书画还打算画上一些“宾客”,却被姜薇严词拒绝了。跟假人相处,姜薇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陈书画又画上了燃之不尽的烟花,更配上了喜气洋洋的背景音乐……   饶是姜薇成亲的经验很丰富,此时此刻,置身这般“盛况”之中,也不免被惊呆了。   她是想着要把婚礼举办的“隆重”一些,但也没必要这么“隆重”吧?   穿着一身吉服的陈书画,看起来温润如玉,神采英拔,端的一个翩翩佳公子。他眼神温柔的站在姜薇面前看着她,恍惚间,眼前的姜薇似乎是变成了妻子的模样——确切的说,是前妻了。往事如烟,却又如烙印。那时候的前妻,和现在的姜薇一样穿着大红吉服,年轻漂亮又温婉动人。   收回神思,看着面前稚嫩又漂亮的新婚妻子,陈书画忽然生出一分愧疚来。   自己是为了孩子才娶的她,跟为了彩礼而嫁了人的贪财女子有何区别?大概是同样的卑劣并且让人不耻吧。   堂堂七尺男儿,修真界中成名已久的强者,竟然……   怎么就堕落至此了呢?   “盖头呢?”姜薇忽然开口问话。   “啊?哦,忘记了。”陈书画竟是把盖头给忘了,赶紧随手画了一张——他和姜薇身上的吉服与这盖头一样,都是画出来的。在画中世界里存在,一旦离开,就不存在了。甚至,在画中世界里的所谓存在,也只是表象而已。如食材之类,如果是画出来的,可以吃,甚至能有饱腹感,也仅仅是“感”罢了。   “牵巾。”   “什么牵巾?”陈书画不懂。   姜薇苦笑,“就是一条红布,中间有多大红花的。咱俩要一人牵着一头。”她拍了一下额头,问:“你不是成过亲吗?怎么什么都不懂呀?”   “那个时候,没这么多规矩。”陈书画有些讪讪,快速画出一条牵巾来,与姜薇一起牵着。   “迈火盆……”“拜天地……”“这边,哪有往北拜的……”姜薇不仅是新娘子,还是司仪。“呜呼,我是服了,你可真笨。”好脾气的姜薇终于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做为曾经名满天下的强者,陈书画在成亲这种事儿上,实在是经验不足。只能犹如提线木偶一眼,任由姜薇摆布——幸好姜薇很有经验。   终于到了“入洞房”的流程。   姜薇坐在床沿上,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这种事儿,真正实施的话……   陈书画比姜薇有经验。   姜薇琢磨着要是连“入洞房”都要自己教,那自己一定是嫁了个傻子。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姜薇不由的红了脸。虽然不是第一次,但“第一次”的时候她处于昏迷状态,所以,今天这一次,对她而言,等同于第一次。   陈书画当然不是傻子。   他掀开了姜薇头上的盖头,看着满脸羞红的姜薇,陈书画心中不由一颤。   虽然他道心坚毅,可毕竟荒了太多年了。   骤然间看着如此娇滴滴的女子,如何能不动心?   只是……   她怀了孩子啊。   自己的修为又比她高了太多。若是兴到浓时,失了分寸,不仅会伤了她,还可能会伤了孩子。所以,万不可冲动。以免因贪图一时欢愉而后悔终生。   忍一忍。   待孩子生下来,再行夫妻之实也不迟。   陈书画深吸一口气,压抑了心中的冲动,笑着说道:“累了吧?歇息吧。”   姜薇以为是两个人一起“歇息”,蚊子哼哼一般应了一声。   陈书画又看了看姜薇红扑扑的小脸儿,感觉心底的冲动又添了一分,怕会忍不住,便转身往外走。“我出去散散心。”   散散心?   姜薇抬头看着陈书画离开,一时间有些懵了。   新婚之夜出去散心?   几个意思啊?   我这长相,还能给你添堵不成?   还是说……   姜薇起身,走出房门。   她看到陈书画已经站在了宅子外的树下。   那里,有他前妻的坟墓。   嘁!   果然!   这叫什么?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的锅已经翻了好不好。   噷!   无所谓。   反正嫁给你呀,就是为了保命而已。   你不碰我,更好!   悻悻然腹诽着,姜薇回到房间里,扑在床上,慵懒的闭上眼。片刻,又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样关键的东西——自己好像忘记要彩礼了!   当初周云泽和一条龙娶自己,哪个不是花了几十颗晶石呢!   凭什么要便宜了他陈书画?   应该要雨露均……   不是,是要公平对待,不能厚此薄彼。   当然了,陈书画送了自己一身龙蚕丝衣,价值连城。但衣服归衣服,不能算彩礼。   抱着不要白不要,甚至是有点儿故意刁难的心思,姜薇出了房门,找到了陈书画。   一张嘴,想喊一声“喂”,又觉得太生分。太生分的话,小命就不安全。于是,姜薇喊道:“夫君。”   陈书画回头。   “忘了一件事。”   “什么?”   “你没给彩礼。”   陈书画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想了想,说道:“晶石我是没有了。这么多年以来,早就消耗光了。别的可以吗?”   “别的什么?”   “比如……我看看啊。”陈书画感知了一下储物戒指里的东西,“丹药多一些。可以抵彩礼吗?”   姜薇倒也不是个贪财的,就是单纯的不想便宜了陈书画而已,所以,丹药也不是不行。更何况,有些好的丹药,可是晶石买不来的。“什么丹药?”   “我再看看。”陈书画取出一个小瓷瓶,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丹药了。又打开瓶塞闻了闻,顿时了然。“唔,这个不行。”   “等等!”姜薇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就要这个了。”   “这个真不行。”   “我就要这个。”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定了陈书画不舍得给的,就是好东西。   陈书画有些哭笑不得,看姜薇一脸较真的模样,更觉得好笑。“你可知这是什么?”   “什么?”   “不知道你就要?”   “肯定是极品吧?”   “呃,这话倒也没错。”陈书画如实道:“算是‘地极丹’。”在修真界,所有的法宝、丹药、动植物,等级为“灵、宝、地、天”四阶。而“地极丹”,自然算得上是极品了。毕竟,“天极”之物,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姜薇虽然看的典籍不少,但也都是纸上谈兵。地极丹,是听说过,没见过。这样的极品,当然不是她一个修真菜鸟能轻易见到的。此时不仅见了,甚至还能拥有。她想继续板着脸,却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来。知道不好发笑,所以又尽力忍着,以至于表情变换不定。“我就要它了!”   陈书画觉得姜薇就是在闹小孩子脾气。   想说明一下这丹药是干什么用的,根本就不是可以随便吃的。但又觉得就算是说了,姜薇也不能信。再看姜薇想笑又憋笑的模样,颇觉有趣,不免生出一股想要戏弄一下新婚娇妻的念头——臆想到姜薇服用了丹药之后的模样,陈书画感觉自己已经近乎死掉的心,又开始剧烈的跳动了。   况且,他本性温和,实在是没兴趣因为这件事跟姜薇争执。更何况,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想要,给她就是了。等她服用了丹药之后,再……再稍微帮她一下好了。   将瓷瓶递给姜薇,陈书画叮嘱道:“一次最多服用一颗,万不可多吃了。”即便是一颗,陈书画也还是担心姜薇这种修为是否能承受的住。好在他还有金丹修为,万一姜薇扛不住,他随时可以出手,帮她化解掉药性。一念及此,陈书画竟是不自觉的红了脸。   姜薇喜滋滋的接过瓷瓶,没有注意到陈书画的脸色变化,迫不及待的打开瓶塞闻了闻。   呜呼……   好香啊!   这种味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呢。   一定是好东西!   这厮竟然还不肯给!   亏着自己刚才还喊他“夫君”了呢。   抠门!   给了陈书画一个白眼,姜薇说道:“咱们现在是夫妻了,不该分你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所有的东西,都是该共享的。对吧?”   陈书画怔了一下,颇为好笑的说道:“对。但是,你有什么可以与我共享?”   “我……我现在是没有什么,但……不要这么物质嘛。”姜薇又给了陈书画一个白眼,心虚的转身回了屋。   进得新婚房间里,姜薇关上门,床沿上坐下。   倒出一颗丹药,先是美滋滋的闻了闻,竟是满心的幸福感。   真好闻。   地极丹就是不一样。   姜薇不再迟疑,将丹药一口服下。   服下丹药,便要打坐运气。   起初,姜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只是片刻而已,忽然燥热起来,全身上下更是通红滚烫。心底,一股莫名的冲动,陡然间冒出来。全身上下的气血,更开始迅速流转。一直潜伏在丹田处的那股暴虐的灵力,更是犹如撒欢的野马一般,肆意狂奔……   姜薇心下错愕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陈书画给自己的这瓶丹药是什么了。   这厮!   好生龌龊!   自己又没说不给他睡!   为何还用这般手段?   定是料定了越是不给我,我约会要那瓶丹药,所以才欲擒故纵!   可恶啊!   想来他应该很快就会猥琐的走过来吧。   说不准还会当着自己的面脱了衣服,然后……   好羞耻!   好期待!   呃……   不不不!   怎么可以期待呢……   自己是个男子,不能被男子……   唔!   又不是很期待了。   甚至,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当初在潜龙寨的时候那样。   很想要,又很满足。   姜薇哪敢迟疑,赶紧压制了呼哧呼哧的粗气,开始努力的运气修炼。   ……   宅子外,树下。   陈书画一直关注着姜薇的动静。准备好了一旦姜薇服下丹药并且产生药性之后,就赶紧过去,以灵力压制她的邪火——她只是凝脉修为,肯定受不了,或许会求着自己帮她……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陈书画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忽然,他皱着眉头,心中痛骂自己。   真是龌龊!   卑劣!   无耻之尤!   堂堂大丈夫!岂可如此行事!   对了。   自己是她的夫君。   今晚又是洞房之夜。   相拥而眠,乃是合情合理之事!   算不得龌龊!   虽然任由她吃下那种丹药,有些……   有些无耻。   呼……   这不叫无耻。   前妻说了,这叫情趣……   她已经服下丹药了吧?   是否已经动性了呢?   想要看一眼,又觉得偷窥很不好……   不,这不叫偷窥,只是担心她因为失控而乱来,以至于伤了孩子。更不能让她因为承受不住这药性而引“火”自焚——因为吃多了这种药而死掉的男女,在修真界中也不算少。   陈书画终于“看”向了房间里。   诶?   竟然在修炼?   让陈书画惊讶的是,姜薇不仅抗住了药性,反而修为好像还在提升……   这是什么情况?   是,这种药也是蕴含了灵力的,但是……   从未听闻有人能吸取这种药中的灵力来修炼。   而且……   她的身体,好像很喜欢这种灵源。   真是匪夷所思。   是体质特殊?还是修炼的心法特殊?   陈书画难掩心中好奇,悄无声息的瞬移到了房间里——他虽然只剩下了金丹修为,但在这画中世界里,他还是可以瞬移的。   站在姜薇面前,看着她体内的灵力快速流转,陈书画心中惊骇。   这种灵气的运行方式……   看起来很眼熟啊!   《衍灵诀》?   怎么可能!   难道前妻以前收了弟子?传下了《衍灵诀》?   还是并未死掉?!   又或者!   她根本不叫姜薇!   而是易容之后的前妻?   想到此,陈书画顿时头皮发麻。   不,不是。   她用的心法,和《衍灵诀》不同。   虽然很像。   却并非是《衍灵诀》。   陈书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惊讶的意识到,刚才,自己竟然一直屏住了呼吸,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   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绝对是死透了的!   调整了心绪,陈书画又瞬移而出。   来到树下,看一眼那墓碑,陈书画盘腿坐下。   他想起了当年前妻将那瓶丹药塞给自己时坏笑的模样。那个时候,都还年轻,放纵而轻狂,肆欲而洒脱。那个时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反目成仇。   陈书画盯着墓碑,盯着墓碑上的字。   你——   真的死了吧?   就算你修为高绝,也不可能挡得住那一下的。   对吧?   如此想着,陈书画却是越来越不自信了。   毕竟,这坟墓之中,并没有她的尸体。   就这么枯坐着,直到星辰隐去,旭日东升。   一声叹息惊醒了陈书画。   他收敛心神,问:“怎么了?”   “吃了这么……这么强的丹药,竟然没有突破境界。”姜薇是满腔的遗憾,她本以为经过一晚上的修炼,能到凝脉中期呢。“要不……再吃一颗?”   “别!”陈书画苦笑,“我不知你的体质为何如此,但是……连续服用两颗‘欲仙丹’……会要了你的命的。”   “欲仙丹?”房间里,姜薇暗暗撇嘴,对陈书画十分鄙夷。虽然受益匪浅,但对于被骗吃药的事情,姜薇仍然有点儿生气。虽然是夫妻了,吃不吃药都要做那种事的,但是……龌龊!   姜薇心中腹诽着,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嗅着里面的丹香,竟是莫名奇妙的满口生津。   奇怪了。   为什么特别想再吃一颗呢?   甚至还有种“很好吃”并且“很熟悉”的感觉。   猛然又想到了在潜龙寨中的几次动性……   似乎……   每次都是喝完了宵夜粥之后,才会有那种冲动感觉的。   难道说,当时有人给自己下了药?   再看手中的欲仙丹,姜薇心中的惊讶更甚了。   为什么自己好像特别喜欢吃这种药啊?为什么吃了这种药,修炼的进境会很快呀?是因为被那个奇怪的家伙变了身的缘故吗?还是说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血脉,不知不觉间“觉醒”了?   正在姜薇震惊不已的胡思乱想的时候,陈书画忽然问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心法?”   “《大衍诀》。”姜薇没有隐瞒。“是我尘宗弟子必修的心法。”   《大衍诀》?   这个名字……   不仅修炼时运气的方式类似《衍灵诀》,就连名字也……   等等!   陈书画猛然想到,这个类似《衍灵诀》的《大衍诀》,是否也会造成怀孕的假象?!姜薇有没有身孕,这事儿很重要,他必须立刻认真的查证一下。   一念及此,陈书画直接瞬移而至,来到了床边,更一把抓住了姜薇垂在小腹处的手臂,将之抬起来。   “呀!你吓我一……哎你干啥!”姜薇被突然出现的陈书画给吓到了。她抱怨了一句,才注意到陈书画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小腹,很快,眼睛里便好似要喷出火来一般。   这是……   终于要露出禽兽的本相了吗?   姜薇吞咽了一下口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哆嗦着嘴唇,满脸通红的颤声说道:“你……温柔点儿。”   陈书画嘴角抽搐,脸色变得很难看。“你……原来你没有怀孕啊!”语气中,夹杂着遗憾和愤怒。   他感觉自己被骗了。   原来,姜薇真的没有怀孕。   这《大衍诀》,竟然与《衍灵诀》一样,会让人误会!   愤怒,却又不好发泄。   因为这事儿归根究底,是因为自己大意了。   如果没有想当然的误以为她怀了孩子,又如何能娶她?   真是……   陈书画很生气,生自己的气。   他愤愤然放下姜薇的手臂,盯着姜薇的眼睛,想怒吼一声,却又如鲠在喉。   他发现自己没有资格指责姜薇。   好像一开始的时候,姜薇并不认为自己怀了孩子,是自己非要她相信她怀了孩子的。如此说来,自己竟然是作茧自缚了呀!   姜薇皱着眉,一脸的莫名其妙。   没怀孕?   没怀孕就再试着怀上好了呀,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有病!   咦唏!   果然是因为孩子没了、妻子死了,从而导致精神上出了大问题。   等等!   自己没有怀孕?   姜薇诧异的愣在当场。   她被陈书画的激动情绪给整懵了,刚刚回过味儿来。   抬手轻抚着小腹,姜薇的心情竟是十分复杂。“没有怀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书画凄惨的自嘲一声,说道:“你修炼的功法,会造成怀孕的假象。我之前以为你怀了孩子,其实你并没有。”说着,看一眼房间里的婚房布置,陈书画懊悔不已。   早一点儿认真的查证一下姜薇的身子,哪怕只是早一天,又何至于此! 36 提壶   姜薇从未怀上过孩子,可她却有了失去孩子的哀伤。   这么多天以来,她已经准备好做一个母亲了。   所有的,包括嫁给陈书画的心理建设,全都是基于自己怀上了陈书画的孩子。   如果这个基础条件不存在的话……   好像也不重要。   因为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   只要陈书画愿意,随时可以要个孩子——打不过,又跑不掉,姜薇没有拒绝的权利。她也没想过拒绝。反正身子已经被陈书画占了,并且还忍辱负重的嫁给了他。再给他生个孩子,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只手轻抚着小腹,回想起最近这段日子以来的各种离奇的荒唐的遭遇,姜薇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她露出一抹凄苦的笑,带着一分怨气的说道:“没怀上就没怀上吧。大不了你再把我打晕了,然后再睡我一回好了。噷,这种事,你很有经验的。”   陈书画的心情已经很复杂了,再听到姜薇略带怨气的话之后,整个人都懵了。他一脸错愕的看着姜薇,想笑,又笑不出来。“你且打住。”吸一口气,才继续问:“你这般言语,是何意思?”   “是何意思,你不清楚?”姜薇反问了一句,又鼻孔出气,直接横躺在床上,一闭眼,一歪头,死了一般。“想要孩子就赶紧来吧!磨叽什么呀!”她竟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早晚难逃一劫,还是早点儿承受了吧,免得一直提着心吊着胆的,做什么都不痛快。   陈书画瞅着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姜薇,发现她脸颊绯红,想来应该是欲仙丹的药效还未尽褪的缘故。冲动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之后,陈书画猛然品出了姜薇话里的意思。他一怔,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薇听到笑声,脸色更红了。她以为陈书画是因为亢奋而忍不住发笑——当初师兄带着自己偷看女子洗澡时,还未看到,就忍不住笑了。想来陈书画此时的心情,当与师兄彼时的心情一般无二。咬着牙,闭着眼,她低声咒骂了一句:“禽兽!”   陈书画哭笑不得,问道:“呵……你是不是以为我之前对你做过什么?”   “难道没有吗?”姜薇反问了一句,又怔住了。她睁开眼,错愕的坐起身子,死死的盯着陈书画,一字一句的问:“真……没有吗?”   “哈哈哈!”陈书画忍不住大笑,摇头道:“你当陈某是什么人?岂会做出那种……”说到此,陈书画又猛然顿悟。“你难道以为你怀上的,是我的孩子?”他长相英俊,面如冠玉,可此时还没有来得及收敛的笑容,却十分难看。   姜薇并不信任陈书画,但陈书画没有理由撒谎。   所以,陈书画应该没有睡过自己。   那么……   姜薇看着陈书画,陈书画也看着姜薇。   良久,陈书画苦笑,转身离开。   姜薇冲着陈书画的背影,朱唇轻启,无声的骂了两句脏话。   都怪这家伙!   若非他这个“庸医“胡说八道,自己焉能嫁给他呀!   他还生气了?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啊?   嘁!   要不是打不过他,老娘非得……   姜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欲仙丹瓷瓶。   怀孕是假的,但修为有所精进了,却是真的。   先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总之,这欲仙丹,有助于提高自己的修为。   所以……   姜薇把装了欲仙丹的瓷瓶小心的收进了怀里,抬眼又看到窗户上的大红喜字,一时间哭笑不得。   接下来该怎么办?   离婚吗?   还是……   将错就错?   姜薇挠了挠头,想到一言不发就走的陈书画,心中莫名烦躁。   一个大男人,遇到事情就知道逃避!   此事,此时,难道不该好好的谈一谈吗?   姜薇怕陈书画的精神病,但又忍不住,还是壮着胆子起身出了门。   陈书画竟然不在树下墓边。   姜薇想开口喊一嗓子。   毕竟,在这个画中世界里,不论陈书画在哪,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   只是,姜薇张了张嘴,又放弃了呼喊。   如果只是谈一谈的话,没必要面谈的。   见了面,或许会有些尴尬。   于是,姜薇轻声说道:“谈一谈?”   没有回应。   姜薇继续说道:“这事儿,究其根本,错不在我。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停了一下,仍然是没有得到陈书画的回应,姜薇以为陈书画对于自己推卸责任的语言很不满,又继续说道:“是,我也不是没有责任。当初要是明确的问一问你,也就不会有误会了。嗯……这样吧,咱们和离,行不?”   河水的尽头。   陈书画看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想起了成亲时的繁琐流程。   和离的话,会不会也这么麻烦?   心情不好的他,实在是懒得折腾了。   反正都是要死在这里的,是夫妻,还是别的什么关系,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非就是能不能名正言顺的的睡在一起……   一念及此,陈书画猛然一愣。   如果睡在一起的话,姜薇早晚会真的怀孕吧?   那样的话……   耳畔又好似想起了那个稚嫩的喊着“爹爹”的声音……   陈书画的心又一次融化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回话。“算了,事已至此,便将错就错吧。”说罢这话,竟是老脸通红,便好似是做了一件极不正经的事情似的。   树下。   姜薇听到陈书画的语气很平淡,想来应该是没有被刺激的发了疯,也便放宽了心。只是……如此平淡的语气,怎么感觉像是……感觉“将错就错”就好似是自己被施舍了一般。   这厮……   嫁给他,还是老娘高攀了不成?   姜薇发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坏了,竟然只是因为陈书画的一句话,便有些上头了。这种状况很不对,情绪如此容易波动,很不利于修行。   唉,应该是最近太过不顺,心情压抑的厉害吧。   呼……   冷静。   深呼吸——   嘶……   将错就错的意思是……   继续做夫妻?   那……   若是夫妻,自己又没有身孕的话……   难道今晚会……   姜薇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回想着典籍上关于陈书画的记载,姜薇粗略计算了一下时间,心里不禁有些发毛——陈书画一个人被困在这画外苍穹中那么多年,肯定是憋坏了,真要是发泄出来……   姜薇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己这小身板儿,怕是扛不住啊!   什么将错就错!   为什么不知错就改呢?   姜薇想提出抗议,可是,又担心激怒了陈书画。   惹一个修为高绝的精神病患者生气,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跟一个憋了很多很多年的古代强者“洞房”,好像跟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竟是进退两难!   只因那陈书画的修为比自己高出太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又能有什么办法?   谁让自己资质不佳,修为太低呢。   唉。   认命了吧。   成亲三次了,还没有失身,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常从河边过,哪有不湿鞋的?   或许自己天生命苦,早晚要被男人给睡了吧。   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只能隐忍。   又想起了怀里的欲仙丹。   姜薇的情绪陡然高涨了许多。   既然找到了正确的修炼之法!只需假以时日,自己的修为,定然可以变得很厉害!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自己!哼!区区陈书画而已,待到将来,非得……非得狠狠狠狠的揍他一顿不可!   但那也只能是“待到将来”了。   眼下呢?   姜薇心情复杂的回了房间里。坐在床上,抬手轻轻按在小腹上。回想着这些天来为腹中孩子臆想的许多,竟又生出几许期盼来。   或者,怀上一个孩子,也挺好的。   至于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倒也不重要。   退一步想,已然困在这画中世界里了,与其每日里只能跟陈书画说些有得没得,当然是不如跟自己的孩子说说话更好。陈书画是个古代强者,肯定会教孩子修真,待到将来,孩子的前途必然也是不可限量的……   唉。   又要“待到将来”吗?   至少将来还是有希望的。   就这样吧。   姜薇再次叹气,才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是枯坐了一天。   苦笑一声,姜薇脱下外衣,躺在了床上。   想来,陈书画很快就会过来,然后猴急的扑上来,像个禽兽一样欺负自己了吧。不,或许他还会假装斯文,像个衣冠禽兽一般,慢悠悠的施为……   姜薇不自觉的紧攥着拳头,紧绷着身子,紧咬着牙关。   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只是,绷的累了,也没有等来陈书画。   正当姜薇实在是累了,放松了身子,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陈书画犹如一只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了床边。   姜薇吓得激灵了一下,又一次绷紧了身子。更是气血上头,脸和脖子都是通红滚烫。思绪更是抽搐,反复只在脑海中重复着一句话:要来了,要来了,要来了……   陈书画看了一眼姜薇绯红的脸颊,皱了皱眉。心念一动,身后的一张锦凳自行挪到了他的身后。   坐下,陈书画说道:“你所知道的关于‘陈书画’的一切,说说。”   姜薇怔了一下,睁开眼,看向在一旁正襟危坐的陈书画。“说……说什么?”   “说说关于‘陈书画’的传说。”   “呃……”姜薇犹豫了一下,坐起身子,狐疑的看着陈书画,说道:“忽然问这个……”见陈书画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赶紧又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啊。毕竟……你懂得,‘漫漫修真史,英雄不计。’很多历史人物,都是一笔带过的。除非是那种传记类的,记载的会比较详细。哦,倒是听说过一部《书画传》,我却并未读过。”   陈书画有些失望,却又不死心。“没有读过,也没有听说过吗?”   姜薇挠了挠头,苦苦思索。“这个……好像……也许……哎呀,我只是听说过,说是你被你妻子杀了呀,别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陈书画凝眉不语。   姜薇心下好奇,问:“为何突然问这个呀?”   陈书画沉默了一阵儿,说道:“我刚才感觉到外面有些异动,故而试图查看一下,却发现我竟然无法查看外阵……也就是现在的中阵。我布下的这个‘画外苍穹’,即便是被外力影响而发生了些许改变,也决然不会变化的如此之大,更不可能彻底断绝我与阵法的联系!所以,应该是有人刻意偷偷的动了我的阵法。还有,起初我以为你修炼的《大衍诀》只是很巧合的跟我妻子的《衍灵诀》很像而已。此时想来,又觉得名字、运气方式都很像,过于巧合了!”   姜薇很是震惊。   《大衍决》和《衍灵诀》很像?   《衍灵诀》……   史书上好像没有记载。   修真者大多不擅长取各种名字,如功法类,多以“什么什么灵诀”为名。比如云剑宗的《剑灵诀》,玄意门的《玄灵诀》,太阴宗的《引灵诀》等等。而用“衍”为名的功法,确实少见。   或许真有什么关联?   不过,此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姜薇皱着眉头,问陈书画:“你怀疑是你的妻子……你的前妻改了你的阵法?”   “是。”陈书画说着,惨然一笑:“原本,我是不信的。只是……我虽然无法查看中阵,甚至几乎彻底断了联系,但我还是发现了中阵与内阵之间隐藏的玄机!”   姜薇愣愣的看着陈书画,等了片刻,见他不语,急道:“现在就别卖关子了呀!”   陈书画一愣,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如今的画外苍穹,是外、中、内,三阵并存。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外阵的作用,仍然是隐藏之用。而中阵的作用,则是封印内阵!而这个封印之法,除了我妻子……”说着,看一眼姜薇,又改口道:“除了我前妻,再无旁人会用。这个封印之法的妙处在于……好比一个茶壶。内阵是壶身,中阵是壶盖。站在壶盖上的修真者越多,越重,盖得也就越紧。”说罢,忽然嗤的一声笑了。“所以,这个封印之法,名叫‘提壶’。”   姜薇看一眼陈书画,没明白最后这个“提壶”是如何“所以”的。   当然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陈书画认为他的前妻可能没有死——至少当年并没有死于他手!   “然后……你打算怎么办?”姜薇问。   陈书画沉默了。   良久,说道:“我想出阵。”   “呃。”   “但做不到。”   “嘁。”   “一开始,我想着要不咱们生个孩子,我会尽力教孩子修真,让他尽快达到金丹。那样的话,或许我可以诈死,‘欺骗’画外苍穹,从而达到活着破阵而出的结果。”陈书画侃侃而谈道:“如果孩子有金丹修为,应该可以带着我们离开‘死掉’的画外苍穹。”   原本,姜薇并没有怀疑陈书画前面的话。可现在,她开始有点儿怀疑陈书画是不是想又当又立:想睡了自己,又不想当个好色之徒。   很无耻。   但是……   对自己而言,没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被睡而已。   就好比被趴着睡还是被躺着睡,还不都一样?   当然了,这个念头只是在姜薇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还是愿意用善意去揣测旁人的心思。见陈书画情绪稳定,神色淡然,言语有条有理,姜薇又想起了自己对于陈书画的“精神病患者”的结论。   这是基于陈书画睡了自己,并且让自己怀了他孩子的前提条件而得出的结论。   既然前提条件已经不存在了……   或许,这个结论是错误的。   “但是,这个办法可能行不通。”陈书画继续认真的说着自己的看法。“我不知道中阵对于内阵的压制最终会如何,如果……如果金丹期也无法离开的话……我们生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这便是害了他。而且,如果我前妻没有死掉的话,她应该已经飞升仙界了。仙人的能力……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万一她能在仙界发现此处的变化,以她的性子……即便是孩子能出阵,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   姜薇感觉气温有些凉。   这说明陈书画感觉身上热了,所以下意识的调整了画中世界的温度。   他是因为不安和紧张导致了心跳加速,体温有所上升。   姜薇抓起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对阵法不了解,但是吧,我猜啊,我瞎猜。如果站在壶盖上的人太多,会如何?会把盖子踩破,还是会把壶身踩破?”   陈书画苦笑,“道理上而言,最先破的,当然会是壶盖。但是……有阴簪支撑的壶盖,可不是轻易能被踩破的。”顿了顿,又摇头道:“你不知道阴簪的厉害。呵,山河钗!可是一件近乎天器的顶级地器法宝,万不可小觑了。”   “既然阴簪这么珍贵,既然她可能没死……”姜薇问道:“为什么没有取走呢?”   这个问题,竟是把陈书画给问住了。   为什么?   陈书画轻轻摇头。 37 倒影   画外苍穹,中阵。   此阵,名曰:提壶。   几个修真者正身处其中。   为首一人,正是那潜龙寨寨主,自称名叫王二,匪号一条龙的家伙。   他的身边是他最信任的结义四妹。   这个肥胖的女子,在众人之中虽然修为最低,却是毫无畏惧之色,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跟一条龙说笑一阵,又与周云泽套近乎。“周兄……不,叫‘周兄’可是有些生分了。你跟我二哥,算是连襟儿,我也叫一声哥哥吧。云泽哥哥?可好?”   周云泽被这一声“云泽哥哥”叫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旁刑门二人的耻笑声更是刺耳。他绷着嘴唇,不搭理老四,只是警惕的关注着周围,生怕有人图谋不轨——秘境探险,最危险的往往不是秘境之机关,而是同伴的心肠!或许是因为门派之间一直以来的不合,周云泽最不放心的,除了潜龙寨二人,就是刑门弟子了。   此一行,共计八人。   除了潜龙寨的一条龙和老四之外,还有玄意门的周云泽和他的大师兄,毓秀门的郑来娣和她的师姐,以及刑门的两名弟子。   基本上都是凝脉期至筑基期的修为,真若是厮杀起来,两两组合之下,倒也没有太过明显的高下之分。   刑门的两名弟子走在最后面。   他们靠在一起,低声耳语着什么,之后忽然嗤嗤的发笑。   郑来娣好心提醒道:“此地可能有凶险,二位还是认真点儿吧。”   那二人却又是笑,一人说道:“郑师妹,我有样好东西,与你看看可好?”   郑来娣闻言,再看说话那人脸上猥琐的笑容,登时怒了。“放肆!你……”   “别误会!”那人赶紧澄清道:“师妹想岔了。”说着,取出一枚玉简,递给郑来娣。“这玉简中有段影像,不太适合女子观瞻,但师妹是修行之人,必然会不拘这般小节的。”   郑来娣皱了一下眉头,看看那玉简,心中难掩好奇,便输入灵力,凑近观看。   “色.女福利尘宗姜薇青云斗完美视角。”   单单是这个标题,就足以让郑来娣惊讶的杏眼圆睁了。“福利”什么的,先不说。“完美视角”的形容,是不是夸张也不论。“尘宗姜薇”可是熟人。这玉简中的内容,显然与她有关。   认真看完玉简中的影像,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一丝.不挂的姜薇迎面跑来的画面,郑来娣彻底懵了。   震惊错愕之余,又想起这段影像的标题,郑来娣竟是冒出个想法:还真是完美视角。   “是什么?”一旁,郑来娣的师姐好奇问了一句,见郑来娣放下玉简,却只是发懵,心中更是好奇,便直接从郑来娣手中拿过玉简,仔细看来。   刑门的两名弟子嘿嘿的笑,笑的十分猥琐。似乎对他们而言,能让两个年轻女子一起收获“福利”,是一种幸福。一人对另一人说道:“师弟,这便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吧?”   “师兄这般说法,当真是妙极。”   “哈哈哈!”   这边四人互动,引起了走在前面的四人的注意。   老四笑嘻嘻的问:“二位,笑什么呢?”说话间,看向了手拿玉简正在观看的毓秀门女弟子。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这女弟子竟然是满脸通红。老四好奇一问:“这位师姐,看什么好东西呢?”   那女弟子放下玉简,苦笑一声,直接将玉简丢给老四,说道:“自己去看吧。”1   刑门弟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人说道:“听闻周师弟的新婚妻子,名叫姜薇,是尘宗弟子?哈哈哈!还听说王寨主抢走了周夫人?”   老四斜了二人一眼,不明白他们说的这番话,有什么好笑的。心中骂着“两个夯货”,拿起玉简,观看起来。   ……   画外苍穹,内阵。   陈书画认为,想要活着离开画外苍穹的唯一办法,只能从阴簪入手。而这件事,姜薇是帮不上忙的。毕竟,姜薇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   不过,姜薇已经找到了快速提高修为的办法。   如果不是担心药效太狠,吃出问题来,姜薇是真想一颗接着一颗的使劲吃,然后使劲修炼——那种修为快速提高的感觉,实在是太痛快了。   欲仙丹不愧是地极丹,只是刚服用了一颗,效果便十分显著。姜薇感觉自己应该很快就可以突破到凝脉中期了,如果按照这个进度,可能要不了太久,筑基、结丹,也不是梦。   再次服用过欲仙丹,并且修炼了一夜之后,姜薇心满意足的走出房间,享受着阳光的沐浴,舒畅的抻了个懒腰,并且发出嘤咛的声音。一次完美的修炼,四肢百骸都是畅快淋漓的。   看一眼宅子外的树下,没有看到陈书画。   姜薇说道:“夫君……咳,书画,你在干嘛呢?”虽然还是夫妻,可“夫君”的称呼,感觉有点儿不合适了,毕竟,这段婚姻是因为误会而促成的,指不定哪天就崩了。直呼其名吧,又显得生分。“书画”自然是更合适一些。   等了一会儿,竟是没有回应。   姜薇皱了一下眉头,又道:“书画?陈书画?你听到了吗?”   依然没有回应。   姜薇愣了。   她先是在豪宅之中寻了一阵儿。   空荡荡的寨子里,看不到陈书画的身影。   姜薇忽然有些莫名的心慌,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心跳也开始加速。因为服用欲仙丹而变得红润的脸庞,也开始渐渐的褪祛了血色。   又跑出去,沿着河岸寻找。   竟是仍然不见陈书画的踪影。   难不成这厮终于想到了离开的办法,并且独自离开了吗?   一念及此,姜薇的腿有些发软。   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画中世界,想到以后可能只剩下自己了,姜薇便感觉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忽然,她鼓足了力气,大声嘶喊:“陈书画!你在不在啊!”   竟是只有回声。   姜薇吞咽了一下口水,环顾四周。   山美,水美。   却是毫无生机。   姜薇忽然感觉有些冷。   陈书画!   你……   上哪去了?   死了吗?!   她又一次开始漫山遍野的寻找起来。   她并不关心陈书画的死活。   虽然暂时还是夫妻,但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他死不死的,姜薇都不会太在意。   只是……   在这个画中世界里,如果陈书画死了,自己一个人……   哪怕是不会饿死,也一定很痛苦!   更何况食材都在陈书画的储物戒指里,所以一定会饿死!   姜薇找了一整天,一无所获。   晚上的时候,她收拾了心情,饿着肚子服下欲仙丹,继续修炼。   次日一早。   姜薇收了功,轻声说话:“陈书画,你在吗?”   如昨天一样,没有人回应。   姜薇轻声叹气,绝望的发了一阵儿的呆。   很饿,也很渴。   她下了床,出了门。   一直来到河边。   河水清澈,冰凉。   姜薇趴下来,趴在河面上喝水。   没有什么东西吃,能喝个水饱也好——这河水应该也是陈书画画出来的,所以,大概只能是感觉上喝饱了,实际上滴水未沾吧。   但自己之前喝的都是河水,也没有因为缺水而死呀。   倒是奇怪了。   ……   提壶阵中。   一行八人站在河边,错愕的看着河面上的倒影。   河面上,并没有这八人的倒影,仿佛这八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郑来娣缓缓的蹲下身子,瞪着杏眼看着自己面前的水面,那里本该有自己的倒影,只是……   她试着喊了一声:“姜薇?”   姜薇的倒影出现在河面上,就好像她便待在郑来娣所处的位置似的。这河面,像是一块透明的玻璃,而姜薇,像是在玻璃的另一面。   她明显并未听到郑来娣的喊声。   但见她面色红润,悠悠然吐出一口气,然后跪在河边,慢慢的俯下身子。正对着姜薇的倒影的郑来娣目瞪口呆的看着姜薇如索吻一般的“凑过来”,竟是感觉有些呼吸困难,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一下。   姜薇的嘴唇微微张开,待碰到水面,开始一开一合的喝水。水面没有因为姜薇嘴唇的碰触而荡起涟漪。她喝水时的样子,清晰的出现在河面上,看起来竟是十分诱人。   郑来娣身旁,一条龙眉头紧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触碰水面。   涟漪荡起。   一条龙捞了一把水,抬起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感慨道:“这阵法……真是……”一时间,竟是词穷。   “嘿,还别说。”刑门一个弟子说道:“这姜薇虽然是个男子……看起来倒也真是漂亮。”说着,舔了一下嘴唇,“要是坐我怀里呀,估计我也会忍不住想要干了她!”   另一个刑门弟子闻言,嘿嘿的笑,更出声附和。二人一唱一搭,便好似即刻要把姜薇就地正法了一般。   周云泽和一条龙听到这般言语,心中窝火,却又不好发作。刑门弟子说的“也会”,明显意有所指,却又不明显,以至于发火无名。想无视了吧,又觉得憋屈。毕竟,做为一个男人,被人当面羞辱前妻——哪怕是前妻,脸面上和心理上,也难免都会有些难堪和抵触。   “你俩两个畜生,在这喷什么粪呢?再说一句废话,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们?!”一条龙忽然恶狠狠的出声辱骂。   一直跟一条龙不太对付的周云泽开口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刑门弟子,一向如此。”他这话虽然没有什么脏字,可却比一条龙骂的更狠,如同骂刑门掌门是畜生一般。   对于修真者而言,师门长辈受辱,如同打脸,刑门二人自然不肯罢休。可己方只有两人,潜龙寨和玄意门有四人。毓秀门显然也不可能站在刑门这边。故而虽然怒极,却又不敢真的动手,只能反唇相讥,嘲讽他们一个是恶贯满盈的山匪,一个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郑来娣虽然也对刑门弟子的粗俗言语十分反感,却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故而赶紧打了个圆场。刑门二人知道寡不敌众,自然是借坡下驴,一人说道:“便给郑师妹一个面子……”   一条龙和周云泽也没想跟刑门闹得太僵,毕竟阵外的刑门掌门,有着元婴修为,不好得罪。   郑来娣见双方消了火,这才安心。想到这四个男人竟是因为姜薇而起了争执,不免有种啼笑皆非之感。再看水面上的姜薇的倒影,又想起玉简里的影像,还有当初跟姜薇一起坐在马车里,被姜薇扑在怀里的往事……郑来娣暗暗苦笑。怪不得当时自己有种别样的感觉。原来她是个男子啊。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郑来娣的脸颊忽然绯红。她暗暗自责,恨自己竟然胡思乱想。努力不去想,却偏偏想得更多,直到水面的另一恻,姜薇起身离开。   ……   画外苍穹,内阵。   姜薇喝饱了水,又无力的后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   呼!   嗝儿……   打了个水饱的嗝儿,姜薇叹气,呢喃道:“陈书画呀陈书画,你这个白痴,死哪去了。”或许是欲仙丹产生的药效还没有尽数退去,或许是一个人感觉太过压抑,更有对孤独的恐惧感,姜薇竟是说起了胡话:“陈书画,来呀,来睡我呀,什么姿势都可以的。”   “没兴趣。”陈书画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姜薇猛地坐起来,嘴角抽搐,嘴唇嗫嚅。“咳,我……我一个人无聊,说胡话呢。”   “我知道。”陈书画说道:“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常常胡说八道。”   “也说要男人睡……”   “不是!”   “呃,你上哪去了?”   “去探查了一下阴簪,意外的被困住了,差点儿出不来了。”   “呼……”姜薇感觉都想哭了,“你以后上哪能不能先说一声?好歹……好歹咱们现在是夫妻啊!你这么一声不响的跑了,留下我一个人,我……我……”   陈书画听出了姜薇的哭腔,能理解她对孤独和死亡的恐惧。毕竟,这种心境,他也曾经经历过。叹一口气,陈书画说道:“知道了。”顿了顿,又道:“我们还是离了吧。”   “啊?”   “我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然后去找她。”陈书画说道:“我确定,她当面没有死!”   “哦。”姜薇想了想,说道:“离了也好。只是……刚成亲没几天就离了……是不是太儿戏了?”说这话的时候,姜薇脸上带着苦闷之色。她不是不舍的跟陈书画离婚,只是想到自己就这么成了一个三婚少妇,着实郁闷的紧。再者,如果没有了夫妻关系……   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呀。   “咳,要不这样,等咱们离开这里了,再……再离婚?”   陈书画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死活的。”至于是否还要坚持现在离婚……陈书画觉得,如果不能成功离开这里的话,离婚与否,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现在没必要去考虑这件事了。   据说,强者一般不会轻易做出保证。   既然陈书画如此说了,姜薇也便宽心不少。   她心情放松,抻了个懒腰,看一眼清澈的河水,忽然想在水里游一圈儿,舒缓一下这两日的压抑。“行啦!我游个泳,你别偷看呀。”说罢,起身走到河边,开始宽衣解带。   腰间的束带,一拉扯便开了。   龙蚕丝褙子随即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抹胸。   ……   提壶阵中。   正站在河边讨论着河面倒影之神奇的众人,此时一个个的都愣在了当场,目不转睛的盯着河面上姜薇的倒影。周云泽起初是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更想提醒众人“非礼勿视”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   姜薇是个男子,当着男子的面儿宽衣解带,又算得了什么事儿?   至于郑来娣等女子……   她们在已经知道姜薇是个男子的情况下,也没有觉得看他脱衣服有何不妥,自己又何须多嘴呢?   更何况……   周云泽很想知道姜薇的抹胸里面,到底塞了什么。 38 不洁灵气   姜薇双手抓着褙子的两边,正想将之脱下来,又忽然怔了一下。   陈书画怎么没有回话呢?   不是又不声不响的干啥去了吧?   姜薇皱着眉头,试着喊道:“陈书画?”   没有人回应。   姜薇不觉得陈书画会再一次“不告而别”。   难道是出事了?   她迅速重新系好腰间的束带,倒影离开了水面。   ……   提壶阵中,眼看着姜薇重新整理好衣服离开,一个刑门弟子愤怒的叫道:“就这?老子眼巴巴的等了一夜,就这?!”   玄意门大师兄不悦道:“真是胡言乱语。不才等了一会儿?哪有等一夜啊?”   “嘁!你懂个屁。”那刑门弟子反驳道:“有个词,叫‘度日如年’,听说过吗?一日若是一年,那这一会儿,不就是一夜了吗?”   大师兄闻言,竟是无言以对。   ……   内阵,姜薇匆匆往山顶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陈书画!”山顶不见陈书画的踪影,又开始到处寻觅。终于,姜薇在河水的源头处,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陈书画。   陈书画受伤了,嘴角带着血,脸色也是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姜薇慌忙查看了一下陈书画的伤势,确定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可别死啊。”姜薇仍是忧心忡忡,嘴里嘟囔着:“你死了,我可咋办。一个人还不要无聊死了!”将陈书画扶起,让他坐在草地上,然后再在陈书面面前坐下,双手捏住他的手腕脉门,开始试着为他灌入灵力,以治疗伤势。   在修真者中,自古有着“灵治百病”的说法。不论是中毒、受伤,或是出现什么病症,一般都是以强行灌入灵力的方式来救治。事实上,这是个认识误区。很多症状,并非强行灌入灵力便能够救治的。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之所以流行,一是因为很多时候只能“病急乱投医”;二是因为很多时候,强行输入灵力,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好处的。   只是,姜薇的修为太低了,体内的灵力相对于金丹修为的陈书画而言,就是杯水车薪,不可能达到疗伤的目的。不过,也不是没有任何效果,至少是聊胜于无。   陈书画原本苍白的脸色,经过姜薇的治疗之后,已经开始变得有了血色。   渐渐的,竟是满脸通红,浑身燥热。   “诶?”姜薇不解。   怎么会这样呢?   感觉他的身体好像有些不正常啊!   姜薇赶紧又检查了一遍,视线无意中落在陈书画下身。愣了一下,登时哭笑不得。“喂!你……你都受伤了,还能做春.梦啊?”又撇撇嘴,一句与“变态”有关的挖苦言语,没有发出声来。   陈书画的眼睑忽然动了一下。   姜薇大喜,喊道:“陈书画!”似是怕他听不到,还凑近了喊。   陈书画皱了一下眉头,闷哼一声,嘴唇嗫嚅着发出微弱的声音。“你……帮我……疗伤了?”说罢,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脸色更红,也更烫了。   “这话说的,我还能看着你死啊?”姜薇把手放在陈书画的额头,“好烫啊,发烧了吗?不应该啊。”   陈书画开始深呼吸,似乎是在积攒力气。终于,他说道:“你……不干净……别……别帮我了。”   姜薇听到这话,顿时气的小脸儿通红。   老娘是被很多男人睡过吗?!   怎么就不干净了?!   你烧糊涂了吧你?   她很生气。   可看在陈书画受了伤的份上,懒得跟他计较了。   应该是烧糊涂了。   浑身上下都烫的厉害。   姜薇不敢迟疑,赶紧继续抓着陈书画的两只手的手腕处,开始毫不吝啬的努力把自己的灵气灌入他的体内。虽然未必有用,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肯定能帮他治好了伤。   一直过了好大一会儿。   姜薇累的香汗淋漓,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忽然,陈书画的手反手抓住了姜薇的手腕。   他睁开眼,看着姜薇。   姜薇见状,如释重负,道:“你终于是彻底醒了。不枉我……”   “快走!”陈书画急切的说着,直接用上灵力,抓着姜薇的手腕,将之往后推了一把。他虽然受了重伤,但终究是金丹修为,只是轻轻的一推,竟是把姜薇推的倒飞出去一丈多远,然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把姜薇给摔懵了。   “你干嘛呀!”她愤怒的质问。   陈书画闭上眼,双手快速掐了一个灵诀,一边运气,一边急促的解释道:“你的灵气不干净!有欲仙丹的效果!不想失身予我的话,就赶紧走开!”   姜薇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想发泄,却被陈书画这番话给彻底的堵死了。   她错愕了片刻,看着满脸通红的陈书画,又想起了他下身的“症状”,顿时慌了。哪里顾得上细问,转身就跑。   陈书画感觉到姜薇跑远了,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很担心自己会失控。   他修为高绝,本是不惧姜薇那点儿灵力造成的“伤害”的。只是,他之前处于昏迷状态,身体没有做出抵抗——姜薇的灵力中蕴含的欲仙丹的力量所造成的“攻击”,类似于一种精神冲击。只要一开始没有抵抗,任由为之,自然难免受到影响,并且不易“痊愈”。故而此时陈书画虽然还算清醒,但姜薇的灵力造成的“效果”已经形成,他担心自己失控,只能慌忙赶走了姜薇。   其实还是应该感谢姜薇的。   若非她的灵力使得自己“亢奋”的醒了过来,也就没办法自行运转灵力,用以疗伤了。如果一直没能醒来,阴簪留在自己体内的阴邪之气,肯定会越来越盛,最终……后果不堪设想。   陈书画渐渐冷静下来,灵气的运转也慢慢的放缓。   终于,他吐出一口浊气,收了功。   总算是有惊无险。   又想起刚才心底的悸动,以及对姜薇的邪恶念头,陈书画忽然眉头一皱,心中腹诽:“待到将来,姜薇修炼有成之后……她的灵气,会不干净到什么程度?”   嘶……   如果姜薇的灵力,能让对手……   那谁还敢跟她打啊?   不对!   她应该也不敢随便使用灵力才对。   毕竟,万一对手上了火……   姜薇岂不是等于作法自毙?   她的这般诡谲灵力,明显就是一把双刃剑……   呵……   这种情况,倒是少见。   又想到姜薇刚才落荒而逃了,也不知现在在哪。   心念一动,整个人瞬移到了山坡处。   姜薇坐在草地上,正百无聊赖的用手里的树枝抽打着野草。   察觉到陈书画过来了,她警惕的看了一眼,发现陈书画神色淡然,这才放松下来。“好了?”   “快了。”陈书画说罢,看一眼姜薇,又道:“谢谢。”   “嘁,也没帮上什么忙。”   陈书画笑了笑,并未多做解释。   他在姜薇身边坐下,说道:“想要活着离开,或许只能收了阴簪才行。”   姜薇叹气,单手托腮,看着远处的山水,说道:“我修为太低,爱莫能助呀。”   “能把欲仙丹当做灵源,还使得自身的灵力中蕴含着欲仙丹的力量……”陈书画咂舌道:“倒是有点儿像是魔宗的套路。”   “魔宗?”姜薇很诧异,她在典籍中看到过关于魔宗的记载。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了,从未有人真的见过魔宗。姜薇想了想,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宗吗?”   “呵……”陈书画不置可否,又说道:“你的《大衍诀》能给我看看吗?”   姜薇为难道:“尘宗心法,不得为外人说知……”话说一半,姜薇又改了主意。”难道《大衍诀》真的跟《衍灵诀》有什么关系?”   “那我得先了解一下《大衍诀》才能下结论。”   姜薇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于是,便将《大衍诀》的心法背诵出来。   陈书画默默记下,又认真的推演了一番,之后摇头道:“不对。这套心法,确实有《衍灵诀》的影子,但是……差别还是很大的。”说罢,忽然伸手,抓住了姜薇的手腕。   姜薇下意识的想要挣脱。   “别动,别反抗。”陈书画将一缕神识通过姜薇手腕脉门进入。探查一番之后,陈书画摇头道:“不是魔宗心法……啧……《大衍诀》应该也不至于此……你还修炼了别的什么东西吗?”   姜薇摇头,看着陈书画认真思索的模样,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原本是个男子的事情告诉他。很快,姜薇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跟陈书画又不熟,关系也一般,没必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那你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是有过什么奇遇?”   “这个……”变身当然就是奇遇了,但姜薇不想说。犹豫了一下,道:“我吃过宫丹,算是吗?”   “宫丹?那是什么?”   “说是吃过之后,若是怀孕,孩子的资质会好一些。”   “哦……”陈书画应一声,放出更多的神识,在姜薇周身游走。“修真之道,玄之又玄。有时候,一些很细小的行为或是遭遇,都可能会影响至深。据说,魔宗宗主之所以能练成魔气,就是因为他一开始修真的时候,是在满是瘴气的深山老林中。他的灵力中,也便蕴含了瘴气。久而久之,瘴气和灵力的结合,便生出了魔气……你眼下的状况,当是类似的。很多修真之法,都是这般,无心插柳柳成荫……”   姜薇看着陈书画,认真的听着。   她感觉陈书画对自己似乎不像之前那样“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不过,还是有点儿高高在上的感觉。   说教的语气,更是让人不爽。   姜薇心中腹诽着,却也并不是特别在意。毕竟,不论是年纪、修为,陈书画都比自己厉害很多。所以,他在自己面前,确实有资格“高高在上”。   陈书画继续说道:“有一种可能,即你修炼的时候,无意中吸取过类似欲仙丹的力量,并且,身体适应了这种力量……甚至喜欢上了这种力量。所以,欲仙丹的力量可以让你很快的吸收。”   姜薇转着眼珠,回忆了一会儿,说道:“难道是因为那一壶助兴酒?不能吧。喝过那东西的人,又不是只有我自己。哦,对了,之前可能还被人下过……类似的药。”   “助兴酒?呵。”陈书画将神识从姜薇身上收回,想了想,又道:“喝过助兴酒,以及‘类似的药’,又修炼了《大衍诀》的人,不多吧?或许你还有什么别的奇遇?”   面对陈书画审视的眼神,姜薇视线躲闪。“没……没有吧。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修真者,哪有奇遇的大气运啊。”   陈书画微微一笑,见姜薇如此神态,便不再追问了。他放开姜薇的手腕,又说道:“我探查了一下你的修行状况。除了灵力不太干净之外,没有别的不妥之处了。”   姜薇不太喜欢“不太干净”的说法,但也没有立刻提出抗议。她想了想,问:“如此说来,我每天吃一粒欲仙丹,用以修炼,也是没问题的,对吧?”   “是的。”   “那按照眼下的速度……我是不是很快就会筑基,甚至达到金丹期呀?”   “应该不会。”话虽如此说,但陈书画也不能确定。“或者……你吃一粒欲仙丹,然后修炼。我来查看一下具体情况?”说罢,注意到姜薇警惕的眼神,陈书画苦笑,道:“我虽然受伤了,但若要对你不利或是无礼的话,你依然是反抗不了的。所以,我没必要画蛇添足来骗你。”   这话……   倒也是。   姜薇还是决定“冒险”试一试。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服下一粒欲仙丹之后,姜薇开始打坐运气。   陈书画放出神识,在姜薇体内仔细查探。   他虽然修为倒退了,但原本却有着元婴后期的强大实力。修为没了,但元神依旧强大,元神的神识自然不可小觑。很快,他就发现了姜薇身体的异常。   最诡谲的是,原本资质奇差的姜薇,在被欲仙丹影响之后,资质竟会暂时变得极好……   她修炼的《大衍诀》也是奇怪,竟是十分喜欢这种全身处于亢奋的状态。   特别是她丹田处那股奇怪的力量……   就像是……   就像是姜薇孕育的孩子似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陈书画陡然一惊。   他想到了一个修真术语:丹生元婴。   姜薇体内的这股奇怪的力量,竟然像是元婴!   当然,这不可能。   她一个凝脉期的修真者,不可能生出元婴的。   肯定只是很像而已。   ……   姜薇修炼了很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陈书画不在身边。   似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不安的喊了一声:“陈书画。”   “我在。”   “呼……干啥去了呀?”姜薇松了一口气。   “我以水为体,画以经络,推演了一下你修炼的过程。”陈书画说道:“我发现,你的身体之所以会如此,与很多事情都有关系。特别是你修炼的《大衍诀》。这心法,似乎……不是很完善。但你喝的助兴酒、宫丹,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很巧合的弥补了《大衍诀》的不足。甚至,导致你的体内,多了一道类似丹生元婴的力量。这股力量,很喜欢欲仙丹这种可以催发欲望的力量。”顿了顿,陈书画又道:“我觉得,仅仅是助兴酒和宫丹,应该不会有这么神奇的效果。所谓欲望,乃心之气也。心气能有这般大成,也是难得。据说,一个人倘若能长久处于炼气境界,便可能将体内的气,炼的异于常人。此气,与欲望之气,属于同类……气乃力之本源,如天地混沌,分阴阳二气。合之,生力……你纵然把气炼的极好,没有阳气来合,不可能生出这道类似元婴的力量……也就是说,有个拥有强大阳气的男子,帮了你?”最后,陈书画的语气,变得狐疑起来,似乎是不能确定。   姜薇心中暗暗钦佩。   在不知道自己变身,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资质太差,处于炼气期很久的情况下,还能推断出如此多的信息——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陈书画,真是了不起。   只是,他可能永远也猜测不到,所谓“拥有强大阳气的男子”,不是别人,而是姜薇自己。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姜薇问:“伤势怎么样了?”   “还好,养几日,再来过。”   姜薇不无担心的说道:“阴簪既然那么厉害,万一你再受了伤……”   “这次我会很小心。”陈书画叹气道:“没有别的办法,想出去,只能冒险。”   姜薇闻言,想说不出去也可以。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出去……   在这里跟陈书画长相厮守吗?   他是长得不赖,但是……   还是出去吧。 39 横笛   美味的饭香,闻一下,满口生津。   姜薇手里的筷子没怎么停过,嘴里也总是塞满了饭菜。   陈书画颇觉好笑,劝道:“别急,没人跟你抢。”见姜薇如此狼吞虎咽,陈书画很有成就感。不免又想起了挑食的前妻。相比之下,还是不挑食的女子更惹人喜欢。   姜薇努力下咽了饭菜,却是噎的打了个嗝儿,又赶紧灌一口汤。待顺了气,才笑着说道:“等咱们离开了这里,找个地方开个饭馆儿吧。我做掌柜的,你做大厨,肯定能发财。”   陈书画微笑着,打趣问:“那你要开我多少工钱?我呀,身价可不低。”   “嘁,说什么呢?咱们是夫妻啊,开什么工钱?”姜薇促狭一笑,“你看你,开口闭口就是钱钱钱的,庸俗。”   “哈哈哈。”陈书画忍俊不禁。   两人说笑一阵儿,姜薇又想到了一件正事。   坐以待毙肯定不行,所以陈书画必然还是要去冒险拿下阴簪。   既然是冒险……   万一他回不来,死了呢?   所以……   防患于未然是很有必要的。   “书画。”姜薇咬着筷子,心里组织着语言。   陈书画笑道:“为什么叫的这么亲切?”   “呵呵呵,没什么,主要是想让你有心理准备。”   “呵……”   “你看你要不要考虑下,把你储存的食物交给我保管啊?”姜薇说道:“万一……你懂吧?我可不想饿死在这儿。”   陈书画失声笑了。   检查了一下储物戒指,想了想,说道:“小薇啊。”   姜薇闻言,心中一紧。   叫这么亲切……   姜薇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储存的食物不多了,即便都给你,只要我没能活着回来,你早晚也是会饿死的。”陈书画笑吟吟的说道。   “不会。”姜薇已经开始规划未来了。“我会尽快开垦一片田地,种上粮食,待收成下来,就饿不死了。”   陈书画愣了愣,点头道:“好吧,也行。我这里还有些灵植的种子,临走之前,再帮你画上两亩灵田,想来也够你用了。”   “灵田也能画出来?”姜薇问。   “当然。”陈书画说道:“所谓灵田,无非就是将周围的灵气聚在一处而已。外面不能轻易做到,但这画外苍穹之内,却是例外。”   “那……多画几亩吧。”姜薇说道:“多多益善。”   “你忙不过来的。”   “我很勤快的。”   “好吧。”   说干就干。   陈书画先是在宅子里选了一个房间当做粮仓,各种食物一股脑的放了进去。   宅子外的大片长满了野草的斜坡,被陈书画一笔抹平了,然后再将之画成灵田。   让姜薇惊讶的是,在灵田被画出来之后,远处的山林背景,竟然很快变成了灰暗之色,就连余下山坡上的野草,也都变得萎靡了。   显然,因为灵田的出现,周围的“画”,灵力失衡了。   陈书画脸上明显多了一分倦色。   “画画也会累吗?”姜薇问。   陈书画给了姜薇一个白眼,说道:“每落一笔,都是灵诀,自然会累。”   “好吧。”   陈书画看看灵田,又看了看失去了色彩的山林和草木,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先将外面的灵气放进来,再去找阴簪的麻烦好了。这样的话……你或许可以活着离开。”想到姜薇可以依靠欲仙丹快速修真,陈书画认为,如果自己死了,姜薇或许可以修炼到金丹,然后离开这里。   “谢谢。”姜薇说道。   “客气了。”陈书画打趣道:“咱们是夫妻啊,无需客气的。”   “哈哈。”姜薇忍不住发笑。   再看陈书画,姜薇不禁叹气。   “怎么?”   “我呀,嫁了三次了。”姜薇说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一个。”   “呵。”陈书画轻声笑了。   姜薇抿了一下嘴唇,瞅着陈书画的俊美容颜,心底竟是生出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又被她迅速的赶走了。可即便如此,脸还是红了。她心虚的慌乱的避开了视线,清了清嗓子,才问道:“什么时候再去?”   “三日后吧。”陈书画道:“我要闭关三日,然后直接去了,就不来跟你打招呼了。”言毕,转身离开。走不多远,又驻足,回头看着姜薇,说道:“万一我回不来了……你要好好修炼。”说着,掌心一翻,手中多了一把笛子。“这个,送你了。”   笛子飘然来到姜薇面前,落在了姜薇的手心。   姜薇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支横笛。   “这不是你心爱之物吗?太贵重了,我……”   “我不喜欢吹笛子。”陈书画打断了姜薇的话,说道:“其实,这支横笛,是一件法宝,你留着慢慢参悟吧。”说罢,转身离开。   姜薇有点儿不识货,看不出这横笛是什么法宝。“法宝啊,那……它叫什么名字啊?”   “没名字,你自己取吧。”陈书画丢下一句话,身形陡然消失无踪。   姜薇叹一口气,地头上坐下来,把玩着手中的横笛。   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制,黑漆漆的,还有点儿反光。乍一看,倒像是黑曜石之类。笛子的尾端,还有用黑色珠子串起来的红色流苏。整体做工十分精致,挑不出一点儿瑕疵。   姜薇将横笛放在唇边。   嘘——   嗐!   自己哪会吹笛子啊。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的抓着横笛,仰躺在草地上。   横笛是一件法宝,需要取个名字。   可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说起来,这横笛又有什么作用啊?   法宝都该有其特性和功用的呀。   真是的!   也不交代清楚就跑了。   想喊一声,又想到陈书画说是要闭关,便没好意思打扰他。   算了,慢慢研究吧。   等弄明白了,再取个合适的名字好了。   不过,一般而言,乐器法宝,大多都是音攻之类。   所以啊,想真正发挥横笛的作用,恐怕还要找个人学一学如何吹笛子。   也是奇怪了。   陈书画说他不喜欢吹笛子,又干嘛捣鼓了一个笛子出来?初见那几日,还总是装模作样的吹着笛子,乍一看好似被始乱终弃的女子一般幽怨。   嘁。   装深沉的人,大多有病。   陈书画可能没有什么精神病,但精神上一定有病。   估计是被困在这里太久,憋坏了吧。   姜薇想到此,不免推己及人,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憋疯。   所以,她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开始种植灵田。   有了灵田,有了欲仙丹,金丹指日可待。   到时候,只等陈书画一死,自己便可以破掉这死阵,逃出生天了。   搞得好像在盼着陈书画死掉一般——姜薇认真的想了一下,觉得为了逃出生天,就盼着陈书画死掉,跟为了活命而杀人,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这种心态很不好。   姜薇就这么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挽着袖子和裤腿,赤着脚在灵田里一直忙活到很晚。   待收了工,河里洗个澡,也便到了饭点儿。   陈书画在闭关,所以姜薇只能亲自下厨了。   吃饱喝足,消消食,再服用一颗欲仙丹,开始修炼。翌日,继续种植灵田——像是回到了尘宗一般的生活。姜薇想念尘宗的“亲人”了。她下了决心,等逃出生天了,一定要回尘宗去。   最好到时候修为已经很高了,也算是衣锦还乡……   当然要带着礼物回去。   掌门最喜欢晶石了,到时候直接拿出来一大把晶石就好。师尊她老人家喜欢漂亮衣服,到时候就买一件和自己身上的一样的龙蚕丝衣送给她。大师兄喜欢美女,买几个送他。二师兄喜欢美食,送他一顿大餐好了,罗芸师姐喜欢狎具,也买个送她……   尘宗的生活,虽然平淡,却又温馨。   也不是没有起伏。   比如那年自己赶集去售卖灵植,回来的时候被几个小流氓堵住。幸亏师兄和师姐及时赶到……   再比如兄弟几人暗中堵住追求罗芸师姐的夯货,套上麻袋暴揍一顿……   ……   提壶阵中。   八个人在河边等了一段时间,不见姜薇再出现,才开始到处寻觅,可惜寻觅多日,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刑门弟子提出了一个建议。“这么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意义不大,反倒不如在河边守着,说不准能发现什么。现在可好,没寻到什么宝贝,说不准还错过了大好景致。”   另一个刑门弟子贱兮兮的说道:“大好景致?师兄,你这样可不好呀,姜薇是个男子。再漂亮,那也是个男子,岂可如‘某些人’那样,入了歧途。”   “某些人”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云泽恨得脸色铁青,却仍是隐忍不发。一条龙倒是起了杀心,可真若是那么做了,守在外面的刑门掌门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也就只能忍着了。   那刑门师兄回想着姜薇的模样,竟是很认真的感慨道:“师弟此言差矣。师弟不是某些人,又安能知道某些人的乐趣?”   刑门师弟原本是抱着恶心周云泽和一条龙的心思在开玩笑,可看到师兄如此认真的模样,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仔细想想师兄的话,又想到姜薇那旷世容颜,竟又觉得师兄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唉。”那刑门师兄又喟然叹气,似乎颇为遗憾,道:“虽然玉简里看的真切,但是吧,这现场表演,跟玉简里的影像……还是不同的。”说罢,便好似回味悠长一般的舔了一下嘴唇,又道:“我发现,这种触碰不到的……现场表演,不仅比玉简影像更刺激,甚至……因为触碰不到,反而更让人……更让人百爪挠心呐。”说到此,他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条能发财的好办法……   “等等!”郑来娣发现了异常,赶紧出声提醒众人。 40 法宝   刚刚想到了一条发财大计的刑门大师兄被郑来娣的话给吓了一跳,差点儿把发财大计给吓跑了。他有些不悦,瞅着郑来娣,一半抱怨一半调戏的说道:“郑师妹,你这一惊一乍的干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到了光屁股的姜薇呢。”说话间,才注意到郑来娣的视线正朝着河的方向。   难不成是……   刑门大师兄赶紧顺着郑来娣的视线看过去,脸上随时准备展现出来的猥琐的笑容,最终还是没能展现。   根本就没有姜薇的踪影。   更别提光着屁股的了。   冷静下来,又意识到就算是有,距离这么远,平行视角下,也不可能被郑来娣看得到。   误会的,不只有刑门大师兄。   郑来娣的师姐也是看了一眼河的方向,才狐疑问道:“师妹,怎么了?”   郑来娣秀眉微蹙,道:“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又认真听了一阵儿,周云泽惊异道:“似乎……有人在唱歌……”   一条龙也隐约听到了如梦似幻一般的歌声。这歌声,很熟悉,像是在哪听过。他在短暂的诧异之后,猛然惊觉。看一眼正在认真聆听歌声的众人,想出声提醒,却发现自己竟是张不开嘴巴了。随着耳边歌声越来越清晰,整个人竟然是彻底失控了。   完蛋了!   一条龙暗暗叫苦。   他知道,自己可能又要“壮士断腕”了。   当初在太阴宗遗址的弥天阵中,为了活命,自己废去了毕生修为,才侥幸逃脱。   没想到今日在这个古怪的古井阵中,竟然又遇到了弥天阵……   不!   应该不是弥天阵!   二者很像,却还是有些不同。   而且这里明显不如弥天阵更强……   可即便如此,渐渐的,一条龙的神志还是开始模糊起来。   仿佛身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   以前,姜薇还在尘宗时,每天种植灵田,明显总会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此时却是大为不同。   毕竟,姜薇是凝脉期的“高手”了。   不论是翻地、播种,还是控灵、调理,都很轻松惬意。   对于姜薇而言,她更擅长种植灵田,而不是修真。   翻地的时候,如何能不破坏灵田的灵性。播种的时候,如何能提高种子的发芽率。特别是控制灵植的生长,调理灵植的脉络……姜薇深谙其道。   灵田的种植,看起来简单,其实大有讲究。   哪怕是最简单的点水,多一勺,少一勺,效果都是不同的。   终于点好了水,挽着裤腿赤着脚的姜薇坐在地头上,看着眼前的田地,满心的幸福感。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什么野心,甚至在尘宗的时候,想过就这么安心守着几亩灵田过日子。只要灵田种的好,日子就过得。至于修为进境,姜薇不在意的。甚至是长生不老,她也不奢望。   或者也不尽然。   比如姜薇被欺负,或是遇到难处的时候,就会奋发图强几天……   前几天,她还想过要努力修真的。   最近忙着种灵田,又把志向给忘了。   反正每天服用一颗欲仙丹,把欲仙丹的力量吸收完毕之后,修为进境也很快,没必要再事倍功半的浪费时间了。有那点儿时间,多照顾一下灵田才是正事。   又想起在潜龙寨的“家”里开垦出来的那点儿土地,姜薇觉得一定是又荒废了,心中不免遗憾的紧。尘宗属于她的灵田,肯定不会荒废了。师兄师姐们一定会帮着她打理的。   “我回来了。”陈书画的声音在姜薇耳畔响起。   姜薇露出笑容。“嗯,咋样?”   “白忙。”陈书画说,“歇几天,再去。”   “这次没有受伤吧?”   “没有。”   “嗯。”   “灵田种的不错。”   “呵呵呵呵……”姜薇很开心。“我可是种植灵田的高手。不是我吹,在尘宗的时候,我年年都是‘销冠’。”   “什么是销冠?”   “就是销售冠军呀。”姜薇说道:“我种的灵植,上缴了门派的份子之后,剩下的会拿去市场上售卖。每一年,我卖的灵植,都是最多的,也是最挣钱的。”   “因为你长得漂亮,所以顾客会买很多吗?”陈书画打趣问道。   姜薇翻了翻白眼,说道:“因为我的灵植卖相好!”   “呵。”陈书画说道:“阴簪是没拿下,但我跟中阵的联系,恢复了一些。我发现你那两个前夫又回来了。”   “呃,来救我……应该不是。”姜薇苦笑。   “除了他们,还有六人,应该是想要探险寻宝的。”陈书画说道:“那里倒还真有几件好东西,是我之前用来充当假阵眼用的,此时没什么用了,他们好像已经找到了一件,但能不能据为己有,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哦。”   “还有一个事儿。”陈书画道:“最近……你没有在河里洗澡吧?”   姜薇听到这话,心中狐疑。   每天在灵田里忙,总会出很多汗,当然要洗澡的呀。   不过,姜薇没有回答陈书画的问题,反问道:“问这个干嘛?”   “我发现这条河,被改成了镜河。”陈书画解释道:“如果你在河里洗澡,中阵的人,是可以看到你的。”   “……”姜薇想到自己最近每天都洗澡。   可能、大概、应该……肯定已经被人看光了……   羞煞人也!   不过……   这事儿,她有经验。   遥想当初在青云斗上,被那么多人亲眼目睹……   提壶阵中,算上两个前夫,也不过八个人而已……   算不了什么!   姜薇在风雨飘摇中努力安慰着自己,尽管神情呆滞,却又自以为很淡定。“噷!我比较懒,一般不洗澡。”   “那就好。”   姜薇哼唧一声,不再吱声。   又想到“镜河”,心中惊异又好奇。   于是,她起身离开灵田,往河边走去。   行不多远,忽然看到河边有个人影。   不是陈书画,还能是谁。   陈书画正在脱衣服。   姜薇愣在当场。   “别看了。”陈书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姜薇愣了一下,赶紧背过身去。“咳,你……你不是说什么镜河吗?怎么……”   “他们现在都被我的法宝迷惑了,并未在河边。”   “呃……你……也洗澡的呀?”   “……”陈书画一时无语。   “你可真接地气。”姜薇侧着身子顺着河道方向离开,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陈书画。她不是对陈书画的身子感兴趣,只是好奇修真高手会如何洗澡。听说修真高手可以自行去除身上的污迹,不需要洗澡的。怎么陈书画却……好吧,这厮还吃饭呢。一点儿也不像个超凡脱俗的高手。   离陈书画远了,才走到河边。   瞅一眼河中清澈的水,姜薇实在是好奇的不行。   镜河?   “整条河都是镜河?”   “是啊。”   “这么……这么神奇的吗?”   “呵。”   “被你前妻改的吗?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啊?”   “不清楚。”陈书画顿了顿,又道:“她的想法,很奇怪的。”   “可能喜欢偷窥你。”姜薇说。   陈书画哑然。   姜薇蹲下来,用手撩水,看着河中自己的倒影,又用灵力探查,却是什么异常也没能发现。再看一眼手上、脚上的泥土,姜薇想洗一洗,又有些担心,问道:“确定他们都不在吧?”   “洗吧。”   “你别偷看呀。”   “好。”   “如果他们来了,你……”   “我会提醒你的。”   “谢谢。”   “不客气。”   姜薇迅速宽衣解带,跳进河里,匆匆洗过,又匆匆上岸。   她很担心陈书画提醒不及,那样的话,自己就会被看光……可能之前运气比较好,每次洗澡的时候,外面那些人并未在河边。虽然自己一向不走运,但是……   说不准这回很走运呢?   都说否极泰来。   自己已经很倒霉了,按气运的“否极泰来”之说,应该是要转运了的……   姜薇心中自我安慰着,穿好衣服,往山坡上走。   半山腰上,与陈书画走到了一起。   陈书画说道:“这次,我已经摸清了阴簪周围的阵法套路,下回就要尝试破阵了。要是这边发生什么异象,你不要担心。”   “嗯。”姜薇说道:“你小心点儿啊,事不可为的话,保命要紧。”   “我明白。”陈书画道:“外面那些人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我却仍然有些担心。万一巧不巧的真破了阵,你一定要隐忍,切莫再想不开,寻了短见。”   “嗐,我什么时候寻短见了……你说上次跳井吗?我那是失足落井!”   “……”   “我那两个前夫,虽然不咋好,但是……我从头跟你说吧……”   陈书画安静的听着,末了,讪笑道:“原来如此。你舅舅为了钱财,竟然如此待你,真是……畜生啊!”   姜薇有些讪讪。   她不打算说自己变身的事情,所以,跟陈书画讲的故事版本里,自然也不会有舅舅贾正道让自己“男扮女装”的情节了。害得舅舅被骂作畜生,姜薇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如果自己是男扮女装,舅舅便不是畜生了吗?应该吧。   倒是有些想念舅舅了。   不知道舅舅现在过得好吗。   叹一口气,姜薇想到了陈书画刚才提过的法宝之事。“你说你在中阵放了几件法宝,之前是用来伪装成阵眼的?都什么法宝呀?”   陈书画摇头道:“忘了。”   “啊?”   “过去的时间太久了。”陈书画解释道:“当时也没想过活着离开,自然是有什么便用什么。想来,应该还是有些极品法宝的。”   “你那个时代,极品的定义是?”   “灵、宝、地、天,地以上,便是极品。”   “一样的定义。”姜薇的小脸儿上多了一抹干笑。   想到外面那些家伙可能会得到极品法宝,心中不由的十分羡慕。瞅一眼陈书画,想着要不要厚着脸皮讨要点儿法宝……算了,人家已经送了自己一支横笛了,再开口要别的,不合适。   陈书画人老成精,看出了姜薇心思,笑着劝道:“那些法宝,比之送你的龙蚕丝衣和横笛,可是差远了的。”   “呵呵。”姜薇的心情好了许多。“法宝都是身外之物,我不在意的。”   陈书画又笑了。   他很认同这句话。   “法宝虽好,但最终的成就,还是要看修为的高低。”陈书画叹一口气,又道:“她……我前妻却与我的看法相反。她很喜欢炼器。”   “呵,我也喜欢。”姜薇说罢,想起一事。“说起来,我已经凝脉,可以炼器了。只是,还没有火种。你……有多余的吗?”跟人讨要东西需要很厚的脸皮。姜薇原本是不好意思的,可她太喜欢炼器了。若是一时的厚颜无耻便能讨要到极品火种,那可是赚大发了。   陈书画摇头道:“我不喜欢炼器,所以火种很一般。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藏着一种很特别的火种。若是没有人捷足先登的话,待将来出去了,帮你拿到就是了。”   姜薇却提不起兴趣,一脸丧气的说道:“你困在这里多少年了?火种不被人捷足先登的概率……几乎没有吧?”   陈书画笑着说道:“若是能轻易被捷足先登了,那就不是‘很特别’的火种了。”   姜薇虽然仍不抱希望,却难免好奇。“什么火呀?说的这么玄乎。”   “心火。”陈书画说罢,忽然一愣,他驻足,看向姜薇,歪着头,咂舌道:“其实……你有自己的火种。”   “啊?我没的。”姜薇苦笑,“有没有火种,我自己还能不知道……”说着,注意到陈书画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狐疑。“我……有吗?”   “有。”陈书画笑道:“多吃点儿欲仙丹,自然就有了。”   “……”   “不过,倒是没听人说过这种火可以用来炼器。”陈书画想了想,又道:“但你可以试一试。” 41 道别   修真四道,有:剑、丹、阵、器。   器之道,排在最末位。   虽然大多修真者对依仗法宝行事没什么好感,但又离不开法宝。   比如“空间法宝”。   所谓空间法宝,首先让人想到的,便是储物法宝。包括储物腰带、储物手环、储物戒指之类。这种法宝,是每一个修真者的必备之物。   所以,每一个炼器师,都要会炼制储物法宝。而一个炼器师的炼器水平之高低,自然也就体现在了储物法宝的炼制上。不过,空间类法宝属于高端炼器,刚踏入炼器门槛的姜薇,暂时还没有能力炼制。再加上这画外苍穹内资源有限,没有合适的材料让姜薇练手,所以大多时候,姜薇都是在学习理论知识。   “五行生克,我是懂得。只是……如何才能把握五行的比重呀?”   “熟记材料属性,便能自行计算比重了。修真界已知可以用来炼器的一万三千余炼器材料的各种属性和特质,都需要死记硬背。”陈书画对于炼器其实并不擅长,但他修为高绝,见多识广,教受姜薇一些炼器的理论知识,倒也不难。“《器材典》看过吗?不仅要看过,还要记得滚瓜烂熟才行。如果想要成为一个很好的炼器师,还要熟读《药材典》。相对《器材典》中的一万三千余材料,《药材典》少了一半,只有六千五百味……我找找,我记得我存了一些相关典籍……”   陈书画还真存了一些基础典籍。   原本,他是打算收个徒弟,然后将这些基础典籍送给徒弟的。   如今倒是便宜了姜薇。   这下,姜薇更忙了。   她要修真,要种灵田,还要背书。   “我走了。”陈书画说。   “嗯,早点回来。”姜薇随意的回了一句。   只过了一日,陈书画又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这次这么快?”   “嗯,有一处关节,要好好的想一想。”   “哦,饿了吧?我去做饭。”   过了两日,陈书画又走了。   临走前,陈书画去姜薇的灵田处看了看。   不过几日而已,灵田里的种子已经发芽了,看起来发芽率还挺高。   “厉害。”陈书画赞了一句,便走了。   姜薇继续躺在草地上,默默的背着典籍里的基础知识。   她有些后悔了。   后悔之前在尘宗典籍室里的时候,没有好好的背一下这种基础知识。如今想来,自己虽然看过很多典籍,可大多都是囫囵吞枣,没有真正的学透了。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姜薇提了水桶,去河边打了水,然后在距离河边稍远的地方开始冲洗身子。   这样虽然没有在河里痛快,但好歹安全。   正洗着的时候,脚下的大地忽然震颤。   好似是地震了一般。   姜薇没有慌乱。   她知道这应该是陈书画在尝试着收服阴簪。也可能是提壶阵中那几人在尝试收服陈书画留下的法宝。总之,都不会威胁到自己——这个画外苍穹世界,可结实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看起来平平淡淡。   看不到离开的希望,也不至于绝望。   如果不是欲仙丹的数量越来越少了,姜薇绝对不会慌张。因为在达到金丹之前,欲仙丹便用完了,这可真是有点儿绝望了。   “欲仙丹还有吗?”吃饭的时候,姜薇问陈书画。   陈书画刚从阴簪那边回来,脸色不太好,应该是遇到了麻烦。听到姜薇的问题,陈书画问:“没了吗?”   “快了。”   “我看看。”陈书画检查了一下储物戒指,摇头。   姜薇脸上浮现慌乱。“跟预料中差距太大了,别说金丹了,我都还没筑基呢,欲仙丹就要吃完了。”   陈书画伸出手,抓住了姜薇的手腕,探查了一下,问:“还有几颗?”   “九颗。”   “差不多能让你修炼到筑基了。”陈书画按着姜薇的手腕脉门处,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你的身体,对于欲仙丹产生的‘抗性’,比预料中……产生的更快,也更强。估计,你现在服用三颗甚至五颗,也不如之前服用一颗。对吧?”   “那怎么办?”姜薇用另一只手扶着额头,一脸苦闷。“这样的话……到不了金丹,肯定就出不去了。对吧?”   陈书画苦笑,说道:“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肯定会死似的。”   姜薇一怔,回过味儿来,赶紧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没关系。”陈书画并不介意,放开姜薇的手腕,笑道:“我会尽量活着收服阴簪的。”说罢,没了吃饭的胃口,起身道:“我闭关一日,明天再去。”   陈书画总是这么去去回回的折腾,许多次了,如在哪上工一般。有时候,姜薇甚至会产生一种“留守妇女”的错觉。偶尔做饭之前,甚至还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做陈书画的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薇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起身收拾碗筷,随意的应了一声,说道:“我还说让你考一考我背的书呢。”   陈书画看着低头忙碌的姜薇,略作迟疑,道:“可以先考一考你。”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背吧。”   陈书画又迟疑了一下,才点头,离开。   姜薇拿着碗筷往厨房走去,进门前,看了一眼陈书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她相信,阴簪一定很难对付。   最近,陈书画回来之后,脸色明显一次比一次疲惫。   可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每次还都是一副很快就可以收服了阴簪的样子。   有时候,特别是姜薇刚刚服下欲仙丹,还未来得及修炼之时,曾经冒出来过又被姜薇按下去的那个念头,便会一次次的出现。   不过最终姜薇还是忍住了。   她感觉得出来,如果能离开这里的话,自己跟陈书画,肯定是会分道扬镳的。   两个人,本就不是同路人。   他和他的前妻……   等等。   如果他的前妻还活着,自己又跟他成了亲——姜薇惊讶的意识到,自己竟然成了第三者!成亲三次也就算了,竟然还插足别人的婚姻……   唉。   姜薇感觉很荒唐。   自嘲之余,又有点儿替陈书画发愁。   如果一辈子都不出去也就算了,万一出去了,遇到了前妻,该如何面对?这么多年过去了,陈书画的修为倒退到了金丹期,他的前妻呢?应该是已经飞升仙界了吧。实力如此悬殊,陈书画很可能会死在他前妻手中的。   万一那位“前妻姐”再记恨自己“横刀夺爱”,非要收拾自己……   姜薇觉得一直待在这画外苍穹里,其实也挺好的。   人嘛,在哪活着还不是活着?   在这儿有吃有喝,无忧无虑的,多好呀。   过得几日,陈书画回来了。   一如前几次那样,脸色疲惫,又一无所获的样子。   “这次什么时候走?”   “等你筑基了。”陈书画说道。   姜薇快要筑基了。   对于修真者而言,筑基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陈书画坐在宅子外的树下,守着前妻的坟墓,等待着姜薇成功筑基——他相信姜薇一定可以成功筑基,但他还是不放心的守在了这里。   看着前妻的墓碑,陈书画自嘲苦笑。   无数岁月里,守着墓碑说了多少情话。   如今看来,竟是都成了笑话。   呵!   她一定是觉得,囚禁自己,远比杀了自己更有趣吧。   她一定时常通过阴簪来看自己的笑话吧。   在她枯燥漫长的仙人生命里,自己便如她的玩物一般!   真是可悲又可笑!   陈书画深吸一口气,失声笑了。   呆滞片刻,陈书画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枚闲置的储物戒指。这枚储物戒指并非空的,里面有不少零碎物件,都一并送给了姜薇吧。好像还有不少典籍,应该够她琢磨许多年了。   还有……   陈书画从储物戒指里找到了一枚簪子。   这是姜薇落井之前落下来的。   想来应该是她的簪子。   之前,陈书画把它给忘了。   如今,大概是时候还给她了。   只是……   陈书画把玩着簪子,良久,竟又收起。   便留着吧。   怎么说也算是夫妻一场,虽然有名无实。   留个纪念好了。   一直等了两天两夜。   陈书画看到姜薇兴冲冲的跑过来。   还未到近前,便听到了她欢快的笑声。   “我筑基了!哈哈!书画!我筑基了!”   陈书画笑着起身,看着她跑过来,手臂微微张开了一下,却又垂下来。   姜薇很快到了近前,炫耀的说道:“厉害吧?”   “厉害。”陈书画微笑着点头,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那储物枚戒指递给姜薇。   姜薇看着戒指,愣了。“这是……”   “里面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一并送你了。”陈书画说着,一只手拿起姜薇的手,一只手捏着戒指。捏着戒指的手上,灵力穿梭,竟是在快速的布阵。将戒指套在姜薇手指上,阵法也布成了。陈书画说道:“除了你之外,元婴之下,没有人能强行打开你的储物戒指。”他虽然只剩下了金丹期的修为,但这番话却说的十分自信。   “呃……”姜薇脸色通红,扭捏的说道:“谢谢。”言毕,抽回了手。   陈书画见姜薇神态,愣了愣,才意识到一个男子给一个女子戴戒指,多少有些不合适——毕竟,两人的夫妻关系,终究是要作废的。一念及此,陈书画忽然有些冲动。他没有多想,竟是忽然张开了双臂,把姜薇搂在了怀里。   姜薇错愕的大睁着眼睛,身体僵硬,满脸通红。   一直过了好大一会儿,陈书画才放开了姜薇。   “我要走了。”陈书画说道。   “嗯。”姜薇臊红了脸,低着头应了一声,又低声说道:“早点儿回来。”   陈书面看着姜薇,点点头,道:“保重。”言毕,与姜薇擦肩而过。   姜薇皱着眉头杵在原地,背对着陈书画。片刻,才转身,看着陈书画的背影,看着他突然消失,之后微微仰头,眼眶湿了。张开嘴巴,深呼吸。   “王八蛋!”姜薇低声骂了一句。   许久,姜薇大踏步去了灵田那边,开始勤快的耕作。   大地又一次震颤起来。   这一次,比之前那次更严重。   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姜薇继续忙碌着。   一直过了很多天,陈书画都没有回来。   姜薇知道,陈书画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临别时,又是送东西,又是拥抱,又是说“保重”的……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唉……   他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不然,他肯定会带着自己一起离开的。   如果他没有死在前妻手里的话,或许早晚也会回来带自己离开的。   自己只要耐心的等着就好……   等着就好。   无聊的时候,姜薇会试着吹笛子。   也是巧了,无数次的尝试之后,她终于学会了吹笛子——至少能吹响了。   这个枯燥的画外苍穹里,终于多了点儿别的声音。   很奇怪,听着笛子的声音,姜薇竟是潸然泪下。   陈书画那个王八蛋!   下回见了,肯定要一巴掌扇过去!   不!   要扇两巴掌!   抹一把眼泪,看到“前妻姐”的墓碑。姜薇琢磨着万一陈书画被前妻姐杀掉了,自己大概也是要老死在这里了。所以,或许该提前准备好一块墓碑,将来好给自己用。于是,她跑到山脚下,用灵力劈下来一块石头,又雕刻成墓碑的样子,再写上字。   “尘宗姜薇之墓”。   墓碑便竖在灵田的地头上吧。   等将来感觉不行了,就在墓碑后面挖个坑躺下就好。   灵田终于丰收了。   姜薇忙活了许多日,可是累的够呛。   躺在粮食堆上,嗅着灵食的清香,姜薇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些灵食,都是自己的,都是要吃掉的。   活了这么多年,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   顿顿灵食的日子,那可是大户人家才能有的生活呀。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对。   要是能离开这里,就更好了。   可惜,大概是痴心妄想的。   这个画外苍穹里的一草一木,姜薇都已经很了解了。   她找不到离开的路。   甚至是不能确定这画外苍穹是否变成了陈书画说的那种“死阵”。   或许该彻底死心了吧。   就这么在这里孤独终老也挺好。   至少不用担心有人来害自己。   姜薇翻了个身,把脸埋在灵食里。   片刻,忽然又仰起了脑袋。   这些灵食……   能不能炼制成丹?   如果自己能炼制类似欲仙丹的东西……   修为岂不是可以更快地提高?   那样的话……   丹炉不是问题,陈书画送的那些杂物之中,刚好有个丹炉。   最大的问题是火种。   姜薇坐正了身子,摊开手,将灵力聚在掌心。   如何让灵力生出火来呢?   五行之中,以木生火。   木即火种。   如何将自己的灵力转换成木,再生出火呢?   据说,古人是钻木取火……   所以,高速运转灵力,是否可以生火?   姜薇连着想了很多天,也尝试了几种能想到的办法,自负聪明的她,终究是一无所获。   气温开始变凉了。   看着院外的那棵树的树叶泛黄,姜薇望着天,问陈书画:“前夫啊,这真的是个死阵吗?竟然还能四季轮转的?”   是的,在姜薇心里,陈书画已经是前夫了——或许已经是“亡夫”了也说不准。   秋天很短,冬天来的十分仓促。   姜薇没有厚衣服来御寒,只能运转灵力,以保持体温。   对于修真者而言,只要灵力在动,就可以抵御寒暑。   有着筑基修为的姜薇,自然是不惧严寒的。   感受着身上暖洋洋的舒畅感,姜薇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时,姜薇忽然猛地睁开眼。   她摊开手,让灵力聚在掌心。   灵力越聚越多。   良久,感受到掌心中的热量,姜薇展颜而笑。   原来之前是想岔了。   五行之中,是以木生火没错。   问题是,自己的灵力,本身就是火啊!   不需要木的。   只是,这种“欲/火”能不能炼丹炼器,还未可知。   无妨,试一试好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炼个丹吧。 42 邪火   姜薇炼丹的水平,就像她修真的资质一样不堪。   不过她自己却很满意。   她觉得在没有高手指导,药材又不充足的前提下,没把丹烧成炭,就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花生米”也很好吃。   她炼丹的手法太差,差到了丹药都不够圆,像是花生米一样。   “外表是次要的,丹药圆不圆,并不会影响药效。”姜薇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一个真正的炼丹高手,是不会在意丹药的形状的。正所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说着说着,姜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声叹气。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自言自语了。   像个傻子似的。   自从陈书画那个家伙一去不复返之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姜薇一个人。   再也没有人陪她说话了。   不仅如此。   灵植丰收了,没有人分享喜悦。   丹药练成了这样,也没有人看她笑话。   丢一颗丹药放嘴里,咔吧一声咬碎了,味道还算可以,但姜薇仍然很失望。   这些丹药虽然确实有那么点儿欲仙丹的同种功效,但效果实在是太差了,吃了根本没有什么感觉,除了口感还行,便再无别的好处了。   不过,聊胜于无吧。   多吃一些,吃的久了,总会有些效果的。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   姜薇习惯了自我安慰。   另外,姜薇又想起了炼丹时的艰难。   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想不出来就算了,脑子用多了,容易用坏。   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嚼着“花生米”零食,无忧无虑的活着,也挺好——偶尔的时候,姜薇也会特别烦躁,对这样的生活恨之入骨。然后,她就会到处转悠,拼命的寻找破解阵法的办法。   大多时候,都是无功而返。   孤独的人应该学会自我消遣,否则早晚会因为精神内耗而憋坏了。   姜薇用石块精雕细琢的做了一副棋,然后自己跟自己下棋;用晒干的灵植根茎编了一根跳绳,没事儿就跳上几百个;她还做了一副滑板鞋。冬天的时候,在冰冻的河面奔跑、滑行——这是她特别喜欢的一向消遣。滑冰不像下棋那样费脑子,不像跳绳那样蹦的胸疼。当然了,一开始的时候,也摔得不轻。不过接连数日的练习之后,滑的勉强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姜薇第一次顺利的从镜河的源头,一直滑到了尽头。   入冬以来,她还没有来过这个偏僻的所在。   所谓“尽头”,便是一片模糊的画罢了。   或许是因为冬天的缘故,那些模糊的画,竟然也如镜河的河水一样冻成了冰块。   玩的累了,姜薇试图敲下一块冰块来嚼冰解渴。   可以她筑基期的修为,随意的一敲,竟然没能将冰块敲下来。   岩石都能敲下来做墓碑,冰块反而敲不掉吗?   姜薇感觉十分古怪。   她凑近了冻得过分结实的冰墙,仔细观察着。   忽然,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擦拭了一下冰墙上模糊的画。冰上的颜色,被擦去了,冰墙变得透明。透过冰墙,可以看到在冰墙的另一侧,竟然有个人影。   陈书画?   姜薇脑海中首先浮现出了这个念头,但仔细看过去,才发现不是。   不是陈书画,而是……   周云泽。   冰墙的另一侧,周云泽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打了个结印,浑身上下挂着白霜,便好似……好似是冻僵了一般。   太久没有见过人影的姜薇,乍一看到人影,管他是谁,直接兴奋的大喊了一声,“喂!”然后,她使劲拍打了一下冰墙,更趴在冰墙上大声叫道:“周云泽!周云泽!”   周云泽没有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冻死了,又或者是根本听不到姜薇的声音。   “哈哈!周云泽!是我啊!姜薇!”姜薇继续叫嚷着,脸上的笑容灿烂非常。应该是心理作用吧,姜薇竟然感觉被冻成了冰雕的周云泽看起来十分亲切,十分英俊……   他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冻成这样?   姜薇相信,周云泽的出现,很可能就是自己离开这里的希望!   她忍住兴奋,取出横笛,奋力的敲打着冰墙。   可惜,横笛虽然是法宝,竟然也无法撼动冰墙,甚至连点儿冰渣子也没能敲下来。   这冰墙不简单。   姜薇放弃了使用蛮力。   她催动灵力,掌心上多了一团“欲.火”。   将“欲.火”靠近冰墙,长时间的烘烤之后,竟然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融化。   是这种火不够热?还是冰墙太过诡异?   抑或是自己的方法不对?   忽然又想到了炼丹时那种“不对”的感觉。   嘶……   难道是自己使用“欲.火”的方法不对?   如果方法不对,又该如何使用?   用火而已,也有那么多讲究?   或者“欲.火”与普通的火有所不同?   再看冰墙后的周云泽。   必须打通这面墙,然后问一问周云泽是怎么进来的!   这或许是自己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了!   姜薇想起了陈书画说过的话。   陈书画说过,只要有金丹期就可以破阵而去。   如果确实是从这里离开的,那么,难道只有金丹修为,才能打通这冰墙吗?可是……这冰墙好像又并非是蛮力能够打破的呀。还是说,金丹期的高手,可以参悟这冰墙的玄机?   姜薇有些不甘心。   她趴在冰墙上,仔细的看着对面的状况。   周云泽好像是处在一个山脚下。   周围是干枯的草木,和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再也不见旁人了。   与他一起进阵的那些人呢?   “周云泽?!周云泽!”   姜薇又不死心的试着喊了两声,希望周云泽能醒过来,然后“里应外合”的破掉这冰墙。   可惜,周云泽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已经冻死了吧。   姜薇愤怒的捶打着冰墙,更是积蓄着灵力,恨不得把冰墙砸穿。   终究如之前那样无济于事。   冷静。   生气暴躁,没有用的。   姜薇努力劝着自己,平复着呼吸。   正想席地而坐,然后好好想想办法,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上,有一点水渍。   这是……   这是刚才捶打冰墙时粘到的水。   水自然是冰化的。   那么……   姜薇沉吟良久,才试着将手掌放在冰墙上,然后慢慢的输入灵力。   眼看着冰墙上的水越来越多,姜薇惊喜不已。   不明白,为什么“欲/火”不能融冰,但灵力却可以?   没道理啊。   难道灵力能够产生的热量,比“欲/火”更甚?   不可能的!   姜薇也不相信破阵的方法,只是简单的输入灵力。   肯定有别的原因。   暂时想不通,以后慢慢想就是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赶紧把冰墙打穿。   很快,姜薇的脚下,水哗哗的流淌。   面前的冰墙,迅速融化。   可是,让姜薇惊讶的是,冰墙竟然奇厚。   她已经明显感觉到灵力不济了,却仍然没有打穿冰墙的迹象。越是往前行,姜薇心里越没底。回头想看看自己到底往前走了多远的时候,姜薇才惊慌的发现,身后的冰墙,不知何时又冻在了一起。   她被困在了冰墙之中。   退无可退,往前又有些后继乏力。   这可如何是好!   姜薇慌了神。   可慌乱也没用。   她努力冷静下里,想到了自己存储颇丰的“花生米”。   那东西虽然对修炼的用处不大,但其实也还是蕴含着一些灵力的。虽然不多,但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哪怕是世俗人用来充当货币的原石,也没资格嫌弃了。   姜薇赶紧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花生米,咔吧咔吧的嚼了。   果然恢复了一些灵力。   不仅如此,堆积起来的“花生米”的药效,也使得姜薇的精神处于亢奋状态,体内丹田处的那股灵力,也因此变得十分活泼。那种后继无力的感觉,转眼竟是消失了。   再回头,姜薇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往前看,亦不知道还要走多远。   是继续前进?还是知难而退?   短暂的踌躇之后,姜薇决定放手一搏,咬着牙闷着头往前。   直到“花生米”消耗了不少,面前的冰墙总算是到了头儿。   虽然还不是特别清楚眼下的状况,但能穿过冰墙,姜薇仍然有种逃出生天的畅快感觉。   不过,来不及高兴,她匆匆跑到周云泽面前,查看他的状况。   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吧,但好歹相识一场,姜薇倒也不希望周云泽就这么死掉了。   周云泽确实是被冻成了冰雕,但他也确实还活着。   再看周围,是一片冰天雪地。   这里是哪里?   是那提壶阵吗?   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围着周云泽的冰雕转了一圈儿,看着他脸上身上的冰霜,姜薇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始输入灵力,如同融化冰墙时一样的做法。   很快,周云泽身上的冰霜开始迅速融化。   姜薇惊讶的咋舌。   难道真如自己推想的那样?   “欲.火”与普通的火不同,要由内而外,才能显现威力?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炼丹的时候,是不是不该在丹炉下生“火”呀?   此时,周云泽那原本苍白的脸色,很快变得红润起来。   “喂!”姜薇收回神思,喊了一声。   周云泽的眉头皱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之后,双手动了一下,变换了一个结印。   姜薇这才注意到,周云泽的右手中,似乎是抓着一件什么东西。上面灵力流转,想来应该是什么法宝吧。或许就是因为这件法宝,才让周云泽冻僵却未死吧。   见周云泽活了过来,姜薇赶紧收了灵力。   她知道自己的灵力不干净,若是灌输太多,怕周云泽这小子会扛不住……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才凝脉后期而已。   老娘都已经筑基了。   就算他有什么邪念,也可轻易对付了。   想到此,姜薇的心情变得极好——曾经高高在上的周云泽,如今不仅修为不如自己,还要依仗自己施救,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这感觉……不就是逆袭的快感吗?   说起来,自己好像已经救了周云泽两次了呢。   他现在修为还不如自己,应该是“无以为报”的。   要不,以身相许……   哈!   瞎想的啦。   姜薇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忽又觉得不妥,赶紧假装淡然。再看正在运气的周云泽,估摸着应该是无碍了,便转身走开,想要到处看看。可刚走两步,却又驻足。   她发现,周围的空气中,到处都是漂浮着的微弱的灵力。   “别乱动。”周云泽忽然开口说话,“会触发阵法变动。”   姜薇很不爽。   自己可是筑基高手,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凝脉期的菜鸟教训?哼唧一声,姜薇说道:“我知道。”回身看向周云泽,问:“你怎么在这?”说罢,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傲”了。也是可笑,不过筑基而已,就眼高于顶了吗?   周云泽自然不知姜薇心底的自我反省,收了功,吐一口气,看向姜薇,说道:“这里应该是个水火阵法。处于阵中,要么寒冷至极,要么酷热难熬……”说着,周云泽发现姜薇的修为,自己竟然看不透了。心中惊疑之余,十分怀疑姜薇是有了奇遇。同时,又感觉到心底有一股莫名的躁动,赶紧把视线从姜薇身上移开,才继续说道:“周围的山林草木,其实都是幻象,不要轻易触碰。”说罢,拽了一下衣衫的下摆,遮住了双腿。然后心中默念玄意门的修炼心法,试图赶走心底越来越强烈的邪念。   姜薇暗暗叫苦。   原本以为破开冰墙就能逃出生天了呢。   真是高兴的太早了。   她琢磨着人多力量大,开口询问道:“其他人呢?”   周云泽摇头,凄惨一笑,说道:“我们先是被‘迷音’阵法蛊惑,刑门折了一个人。好不容易出了阵,又没能压制迷音阵法带来的蛊惑余威,以至于相互厮杀,毓秀门的一位师姐被一条龙杀了……”说着,竟是忍不住偷看姜薇,待与姜薇四目交汇,又慌乱的匆匆避开。   姜薇不知郑来娣便是毓秀门弟子,故而也没有询问。   周云泽偷偷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暗骂自己混账。这种时候,面对一个男子,竟然能生出邪念来,当真是可耻、可恼!他深吸一口凉气,感觉冷静了一些,才继续说道:“好在迷音阵最终还是被郑家姐姐破了,并且收服了阵眼法宝。”   “郑家姐姐?郑来娣?”   “是的。”周云泽继续说道:“再后来,我们又陷入了镜阵中……”说到此,周云泽仰着头,试图忍住泪水。“大师兄死了。”   “唉。”姜薇叹气。“节哀。”   “之后,我陷入了这水火阵中,其他人在哪,就不得而知了。”周云泽掐指一算,惨笑道:“竟然已经过去了数月。若非门派法宝傍身,我应当已然死了。”   姜薇撇嘴,道:“嘁,还不是我救得你?”又竖起两根手指,“两次了。”言毕,又怕周云泽以为自己是挟恩求报,随即开玩笑道:“放心,不用你‘以身相许’。哈哈……咳。”发现周云泽没有笑,更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多少有些“暧昧”,顿时尴尬不已。   周云泽脸色通红,迟疑了一下,还是垂手在前,站起身来,先躬身,再抬手,深施一礼,说道:“救命之恩,周某铭记在心。”   姜薇想到自己刚才的话,好像还真有点儿“挟恩求报”的意思,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手道:“算了,不用客气了。”再看周围,岔开话题道:“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周云泽放下双手,却依然垂在身前,压着衣服下摆,口中叹道:“不好办。这阵法不一般。能使得水火交替并存,想来应该是有很厉害的法宝做阵眼,方能居中调和。想要破阵,就要找到阵眼。可这里到处都是会触发阵法变化的微弱灵力,寻找起来十分不便。嗯,很不一般的阵法,能使得水火交替并存,应该是有很厉害的法宝做阵眼……”周云泽心不在焉的说着,一双眼睛忍不住偷看姜薇。说着说着,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句话说了两遍。   他暗暗叫苦,恨自己心思太邪恶,更侥幸此时是严寒之阵。   想来寒冷是可以压制心中邪念的吧。   不然,应该已经失控了。   周云泽咬着牙,努力保持着冷静。   他不断的警告自己:周云泽啊周云泽!如果你对救命恩人施暴,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即便如此,周云泽的双眼中的理智也还是越来越少了。反而是心底的那股邪念,诡谲的越来越强烈了!   他继续警告自己:姜薇的修为比自己髙,施暴的话,成功率很低…… 43 水火   姜薇的修为提高了,对于阵法的参悟能力,自然也强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的挪动身子,尽量避开那些犹如飞虫一般的微弱灵力。“水火交替并存的话,那现在……‘火’在哪?”   火在哪?   自然在胯.间……   周云泽的脑海中竟是冒出这么个念头,之后第三次默默的在心中警告自己:这种龌龊的言语,想一想已经很过分了,万不能说出来呀!   他绷了一下嘴唇,才说道:“水现,则火隐。至于在哪?”摇头,又道:“不知道。据我说知,以相克之五行布阵,一般都是以法宝作为阵眼,使之均衡。但那样的话,必然是并存的。因为能交替出现的相克阵法,所以是少见的……”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的在姜薇身上游走。脑海中的思绪断断续续的,以至于最后,“因为……所以……”使用的十分的莫名其妙。   姜薇察觉到了周云泽言语的不通,不过却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只当是周云泽一时口误说错了,并未在意。谨慎的在附近转了一圈儿,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却是感觉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了。她身上不断游走的灵气,对寒冷有着天生的克制,即便如此,也已然感觉到了寒气逼人。“好像是越来越冷了。”   周云泽盯着姜薇的背影吞咽口水,说道:“寒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哆嗦了一下嘴唇,恢复了些许理智,赶紧把视线从姜薇的屁股上移开,继续说道:“我原本是计划着等扛不住了,就故意触动阵法,让‘火’出来。等扛不住热了,再让‘水’出来。如此循环……呵……”他的牙齿开始打架,“开始还好,后来……没能及时找出‘火’来。”   “你知道怎么能让水火交替?”   “不知道,瞎蒙。”只是说话的工夫,周云泽就因为寒冷哆嗦的更厉害了。“蒙对了,水火交替,蒙错了……便如雪雪雪上加霜、火上浇浇浇油。”说话也开始哆嗦起来。   姜薇给了他一个白眼,道:“都冻成这样了,就别拽文了呀。”   周云泽惨笑一声。   他惧怕这严寒,却又很感谢这严寒。   若非这严寒之气,压抑了自己心底越来越盛的邪火,指不定自己会干出什么邪恶之事来呢!不,或许是自己心脏了。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乃天地之理,哪里算什么邪恶之事呢。   也是奇怪了。   为什么会特别……   特别想跟女子行苟且之事呢?   这种心思之强烈,好像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了。   又偷看了一眼姜薇,周云泽忽然觉得姜薇虽然是个男子,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可是从未分过男女的?   所以……   就算与她做些什么……   不不不!   周云泽又恢复了些许理智,咬着牙把几乎钉死在了姜薇身上的视线移开了。   他不知道在冻成冰雕和失去理智之前,自己会先如何。   为了多撑一会儿,他再次盘腿坐下,开始运气,试图以体内的灵力来御寒,来压制邪念。可此时此刻,心早已乱了,如何能静下心来修炼?   他挣扎着,不肯放弃。   姜薇瞅着周云泽,感觉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别扭。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灵力可能对周云泽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想到陈书画那般高手,都扛不住自己的灵力,周云泽不过凝脉而已,肯定也是受不了的。   看他苦苦挣扎的样子,还挺可怜的。   姜薇想解释下,然后道个歉,又觉得没必要。自己救了他性命,却跟他道歉?不合理嘛。可打着救人的名义,给人“下药”,好像也挺……正内心纠结之际,姜薇又看到周云泽脸上出现了一层冰霜,不由慌了神,想上前灌输灵力救他,又忽然注意到他衣摆的隆起,顿时进退两难。   是见死不救?还是兵行险着?   万一灌输了灵力之后,周云泽没被冻死,反而要被“烧”死了呢?   难不成最后为了避免他被“烧”死,还要失身于他?   凭什么呀!   姜薇心里腹诽之时,紧闭着双眼的周云泽亦是心慌不已。   他不怕死,也不怕被再次冻成冰雕。   他怕的是此时自己身上某处正是不雅之时,若是被冻成了冰雕……   对了!   好像忘记遮挡了!   是不是已经被她看到了?   她会不会也对自己有想法?   一个男子,整日里装作女子,定然是喜欢男子的吧?   说不准,她此时正在舔着嘴唇……   一念及此,周云泽呆了一下,陡然又恢复了一分清明。   他第四次在心底很认真的警告自己:冷静!不要胡想八想!她是个男子!虽然她可能很期待自己对她做什么,但是绝不可以!   周云泽努力的劝着自己,却是没有丝毫用处。   就像中了邪似的!   脑海中已经开始臆想把姜薇扒光了的画面了,甚至,即便是臆想到了姜薇的男子身体,竟也不是特别反感了。   这种心思很危险!   周云泽第五次警告自己:就算做那种事很痛快,也不可以做!   忽然,就在周云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听到了轻微的灵力碰撞的声音。   他循声看去,看到了正在到处碰撞那些微弱灵力的姜薇。   很显然,发现周云泽快要再次冻成冰雕的姜薇想要让“火”交替出来。如果不能使用灵力帮他御寒,自然只剩下这个办法了。   周云泽脸上挂着冰霜,视线却跟着姜薇下身转动,喉结不断的滚动着。   “乱蒙也不行吧?”姜薇抱怨了一句,停下了乱跑乱撞,开始试图寻找这些漂浮的微弱灵力的规则。无意中回头,注意到周云泽火辣滚烫的眼神,姜薇怔了一下,赶紧背过身去。   真是……   虽然周云泽如此,十分无礼。   可是……   说到底,这事儿不怪他呀。   都怪自己的灵力太脏了……   若非如此……   善良的姜薇,还是习惯于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忽然,姜薇察觉到危险,赶紧回身,同时横向里腾挪。   满脸通红的周云泽竟然朝着姜薇扑了过来,幸亏他已经快要冻僵了,四肢僵硬,行动不算太快,不然的话,肯定要被他扑到了。   姜薇慌乱的喊道:“喂!周云泽!你冷静……”   “你是我妻子!”周云泽一下子扑了个空,心底的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更甚了。他贪婪的盯着姜薇,说道:“咱们已然拜堂,就差入洞房了!你是不是早就等急了?”他说着,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然后又朝着姜薇扑来。   “我是男的!”姜薇快速腾挪躲闪,更急道:“你疯啦?”   “我不管!”周云泽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脸上露出疯癫的贪婪,更不遮挡一下下身的丑陋,“快点儿给我!我知道的,你是欲擒故纵对不对?早就想要了是不是?”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   她忽然想到了尘宗掌门说过的一句话:“凡有执念者,不论善恶,当远之。”以前,姜薇不太认同这句话,甚至是现在,她也不是特别赞同。可莫名奇妙就想到了这句话。或许,此时此刻,对于周云泽而言,“得到快乐”,就是他最大的执念了吧。为了这份执念,他再也没有了谦谦君子的样子。   不知道等周云泽清醒之后,回想到此时自己的言行,会不会羞愤而死。   姜薇心下感慨,待周云泽再次扑来,一个腾挪来到了周云泽背后,然后抬手在他背后打出一道灵诀。修为比姜薇低,再加上四肢冻僵了,周云泽自然是无力反抗,直接被灵诀打中,然后身子挺了一下,软软的倒下。   看着昏死倒地的周云泽,姜薇耷拉着眼皮,撇嘴道:“给你?想得美!”说罢,照着周云泽腰间踹了一下,“好马不吃回头草,不懂吗?”嘟囔了一句,又开始继续研究周围漂浮的灵力。   说到底,周云泽会这般无礼,都怪自己。   好歹夫妻一场,还是赶紧找到交替火阵的办法,好救他一命吧。   一边研究,一边乱蒙。   终于,周围的灵力开始迅速变换位置。   寒气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酷热。   姜薇皱着眉头看天。   天上没有太阳,却好似被十个太阳烘烤着。   这么热的天……   好像还不如严寒呢!   趁着还没有热死,姜薇抓紧时间开始继续研究周围漂浮的灵力。   她发现,因为阵法的变换,漂浮的灵力似乎也变换了位置。只是灵力实在是太多,太乱,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具体是怎么变换的。   不消多时,姜薇开始冒汗——因为她灵力的特性,使得她不是很惧怕严寒,却十分怕热。   只是很短的时间,她浑身上下,便已经香汗淋漓。   昏迷不醒的周云泽身下,也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姜薇翻了翻储物戒指,没找到饮水。   竟是想到了一条龙。   或许该学学那位“王前夫”,储物戒指里常备食物和饮用水,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啊,修真之路太过坎坷,指不定遇到什么祸事。准备充足,也好防患于未然嘛。   想到防患于未然,姜薇回头瞅了一眼周云泽。   寒气应该能压制自己的不洁灵力造成的影响,可酷暑的话,或许会加剧……   所以,姜薇赶紧掐了一个灵诀,往周云泽身上打去。   与之前那道灵诀一样,都是“封印灵诀”的一种。可以让周云泽处于昏迷状态,却不会封印了他的修为。   所谓“封印灵诀”,有三种。第一种是封印灵识,会让被封印者昏迷不醒。第二种是封印修为,使得被封印者如同凡人一样,无法使用灵力。第三种是封印记忆。即可以让被封印者失去记忆。   相对而言,第一种最为简单。   姜薇的修为不高,所以封印的效果也不会太好。效果不好,就会容易醒来。   因为太过专注于研究周围的灵力变化,姜薇把周云泽给忘了,直到听到一声大喘气。她惊了一下,赶紧掐了封印灵诀,要打在周云泽身上。   “等等!”周云泽抬起手臂,手臂上灵力汇聚,是最基础的防御手段。“姜……姜兄弟,别……别封印我了。”   姜薇一愣,注意到周云泽眼神清澈,似乎是恢复了神志。再看他身下的一滩汗渍,顿时明了。   应该是发过了汗,“药效”过去了。   见姜薇收了手,周云泽这才起身,惭愧的拱手躬身,“惭愧,周某……一时鬼迷心窍!实在是……”羞愤难挡的周云泽,脸涨得通红。“周某罪该万死!对不住姜兄弟了!”   姜薇微微侧脸,抬起一只手摸着脸颊,似乎是没脸见人一般。“咳,没事。不……不要紧的。我不怪你。”这倒是实话。本来也不怨周云泽,又如何能怪人家?   给人下了“药”,还要人给自己道歉……   感觉很无耻呀!   想解释一下自己的灵力问题吧……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灵力会让人有邪念,便好似自己是在修炼邪功,并且本身也是个不正经货色一样。   姜薇可不想被周云泽这样误会。   反正等离开此地,便要跟周云泽各奔东西的,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跟他说。   “那个……还是赶紧想办法破阵吧。”姜薇说道。   见姜薇不跟自己计较,周云泽愈发自责了。   答应了一声,又深施一礼,这才直起了身子。看到姜薇因为太热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儿和龙蚕丝衣下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周云泽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又避开了视线。   此时虽然毫无邪念,但之前有过邪念,还是难免让周云泽心有余悸。   周云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冻坏了脑子。   不然,何以变得那般混账?   怕自己再生出邪念,周云泽赶紧尽量离姜薇远一些。   可即便如此,回想起之前的无耻言行,周云泽感觉心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头,根本无法释怀。甚至,他想到了以死谢罪。   有点儿心虚的姜薇当然乐得跟周云泽保持距离。   她觉得很荒唐。   明明是自己差点儿被周云泽欺负了,自己竟然会心虚……   苦着脸挠挠头,姜薇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以后,自己是不是不能随便动用灵力啊?   万一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咋办?   上一回,陈书画修为高绝,又十分理智,自己幸免于难。这一回,周云泽修为不如自己,可以轻易压制。万一哪天遇到个修为相当,又定力不足的家伙……又或者,万一哪天在人很多的地方遇到这种事儿……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副被一群男子围攻的画面。   姜薇哆嗦了一下,抬手拍了一下额头。   呼!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只要不给人灌输灵力,应该就是无碍的。   不然……   修了真却不能用,那还修什么真呀!   可万一真是这样呢?   说不得,在世俗人多的地方,还是尽量先不要使用灵力了。   世俗人没有灵力护体,万一被不洁灵力影响,扛不住这修真界的手段,一个个的都被“烧”死——罪孽可就大了。 ? 第四卷 邪火 ? 44 心障   姜薇“心怀天下”的怜悯世俗人的生命时,周云泽却在考虑着自己的私事:还要不要活下去。   虽然已经暂时摆脱了那种邪恶念头,虽然跟姜薇郑重的道了歉,虽然姜薇好像也不是很计较。但是……周云泽心底仍然不能真正释怀。   堂堂周家公子,玄意门高足,竟然要对一个男子施暴!   而这个男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两次!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姜薇竖起两根手指提醒他的可爱模样……于是,他不经意的晃了一下脑袋,似乎是想把脑子里姜薇的模样给甩开。   呵……   竟然不自觉的用“可爱”来形容一个男子。   难道自己……   唉。   若非觉得她“可爱”,又如何能失心疯一般要对她施暴呢?   这般不耻之事,若是传将出去,自己的颜面何在?周家的颜面何在?玄意门的颜面何在?   哈!   真是可笑!   竟然还在担心着事情会传将出去!还在担心所谓“颜面”!   难道事情不被传出去,便可以不知廉耻的为所欲为了吗?!   周云泽啊周云泽!   你何时变得如此不堪的?!   真不配活在世上!   甚至就算是死了,又该如何面对周家的列祖列宗和玄意门的先贤?   更何况……   周云泽凄惨的自嘲一笑。   更何况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被旁人整日里口称君子,便开始以君子自居。   到底,却不过是个伪君子吗?   又想到刚才跟姜薇道歉的言语,周云泽质问自己:真的是诚心道歉吗?没有乞求苟活的意思吗?   燥热的气温,让周云泽本就不稳定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   他后悔了。   不仅后悔试图强.暴姜薇,也后悔刚才没有让姜薇直接杀了自己。   他感觉自己快要扛不住这种愧疚和自责了。   当真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姜薇自然不知周云泽的思绪已经陷入了自我折磨的怪圈中。她没心情关心这个。眼下,她最关心的是如何能逃出生天。“你觉不觉得,这些漂浮的灵力,有可能是一种法宝的内置阵法呢?”她虽然是筑基修为,但自炼气中期至今,如同闭门造车。见识上,远不如周云泽。所以说出这话时,有点儿底气不足。   周云泽看向姜薇,见她神情和善,毫无怨气,竟是有种揪心的感觉。   自己那般对不起她,甚至说了很多过分的言语,她却丝毫不见怪……   相形之下,自己真是……   周云泽惭愧的想死。吞咽了一下口水,才说道:“是处在以法宝为阵眼的阵中,还是深处在法宝之中……至少在破掉阵法之前,应该是很难辨认的。”   “呃,是吗?我就是瞎猜的。”姜薇挠了挠头,继续小心翼翼的在漂浮的灵力之间穿梭,寻找着破阵之法。   一时半会儿的,当然也找不到办法。   姜薇走的累了,也实在是太热,感觉闷热的有些受不了了。“哎呀,要不,把阵法改过来吧。”姜薇说罢,却不见周云泽回应。心中一紧,回头看去,才发现周云泽竟然热的昏死了过去。   能把一个凝脉后期的修真者热晕过去,足见此处酷热非常。   “呀!”姜薇惊的叫了一声,赶紧尝试着改变阵法。   在连着错了两次,使得阵法更热了几分之后,终于再次把“水阵”给激活了。然后又赶紧跑到周云泽身边,没敢轻易给他灌输灵力,而是使劲拍打他的脸。“喂!醒醒!快醒醒!”   还好,周云泽悠悠醒来。   姜薇松一口气,抱怨道:“都热成这样了,也不早点儿说啊。”   周云泽惨笑一声,并不起身,只是闭上眼,却不说话。   其实,他刚才是因为气恼自己,想要直接热死算了。好不容易狠下心等死,又被姜薇救活了……如今再想想:堂堂大丈夫,竟然如同小媳妇一般寻死觅活的……   周云泽很痛苦。   他发现,自己是活也不是,死也不是。   更痛苦的是:算上这次,姜薇救自己三次了……   “喂,起来呀。”姜薇站在一旁,低头笑问:“热傻了?”   看着姜薇“高高在上”的笑脸,周云泽呆滞了一下,感觉这种姿势有些不雅,终于坐起身来,敷衍的挤出一丝笑,开始运气御寒。   姜薇偷偷的撇嘴,走向一旁,继续寻找破阵之法。   过得片刻,周云泽忽听得咔吧一声响。   他循声看去,看到姜薇正在嚼东西。   不知道她吃的是什么,应该很好吃吧。   肚子里竟然咕噜噜一声叫唤起来。   虽然依仗门派法宝,保住了命。可太久不吃东西,还是会很饿。   见姜薇被“咕噜噜”的声响吸引的视线投过来,周云泽立时涨红了脸。   “呃……饿了?”姜薇问。   周云泽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是。”   姜薇皱了一下眉头,苦着脸说道:“我倒是有些吃的,可是吧……你可能吃不了。”怕周云泽不信,姜薇又解释道:“这种花生……咳,其实是我炼制的丹药,有很大的副作用,你修为太低,吃了的话……不好。”   周云泽点点头,再度闭上眼静坐运气。   虽然姜薇的话像是谎话,但周云泽却莫名的选择了相信。   哪怕真是谎言,又如何呢?   万一出不去,食物可就成了十分珍贵的东西了。   自己已经欠她太多,哪里还有脸跟她讨要吃的呢?   或许,自己这种人,饿死也是活该吧。   姜薇不知周云泽的精神已经几近崩溃,她只是觉得独吞食物,显得很不好,却又不能真给周云泽吃丹药。自己一个人吃吧,难免有些尴尬。不吃吧,有点儿饿……   于是,她背过身去,偷偷的往嘴巴里塞了一颗丹药,小心翼翼的咀嚼,好像生怕被周云泽看到了。吃着吃着,姜薇忽然想到了陈书画之前说过,提壶阵中的法宝,是他用来做假阵眼的。还说他的前妻,把阵法给改动了……   “你之前说,你们碰到过迷音阵?镜阵?”   “是的。”周云泽回道。   姜薇歪着头仰着脸,看着天上漂浮的灵力,轻声呢喃道:“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很擅长布阵。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任何一个阵法中的阵中阵,都是相互联系着的……”   陈书画没走的时候,偶尔会跟姜薇聊些学术性的东西,比如布阵。   他留给姜薇的典籍中的内容,绝大部分都是与布阵有关的知识——他平生最喜阵法,所以收藏的典籍,自然大多跟阵法有关。而这些典籍中,还有两枚记录的是陈书画对于布阵的个人心得,更是无比珍贵的。   典籍很好,但布阵从来就不是纸上谈兵的东西。   所以,即便类似是有“名师指点”,姜薇布阵的水平,依旧很一般。   但她还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相信,迷音阵、镜阵和这个水火阵,一定是有很大的关联的。   或许只要找到其中关联,便可破阵了。   “你们是如何破的迷音阵?”姜薇问。   时间虽然不长,周云泽却也已经冻得脸色发青了。他慢慢的吸一口凉气,说道:“一般而言,封耳以破音阵。强阵音源于心。所以,能保持本心,便可破阵。”   “镜阵呢?”   “封双目,视一切如虚幻。”说到此,周云泽眼眶微红。他又想起了死在镜阵中的大师兄,如果大师兄没有殿后,应该也就不会死了。只怪大师兄脸皮太薄,被一条龙呛了两句,就抢着殿后去了。   想到此,周云泽又开始恨起了一条龙。   姜薇忽然说道:“所听非真,所见非实。那所触呢?”   周云泽闻言,忽然一怔。   他知道姜薇想说什么。   五觉吗?   听觉、视觉、触觉、嗅觉,味觉。   以五觉布阵,十分常见。   但是……   冻死人的严寒,热死人的酷暑……   真的是触觉幻象?   周云泽摇头道:“如果能有这么真实的触觉幻象……以我们的实力而言,应该是破不掉了。”   姜薇却是摇头道:“嗯,但是吧……怎么跟你说呢。说一下古井太墟吧。修为太高的人,是不适合进入此处太墟的,对吧?”   听到这话,周云泽愣住了。“你是想说……同步?”   同步,是阵法中的一种术语。   所布置的阵法,会因为破阵之人的修为而变化。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便是“同步”。这种布阵手法十分繁琐,除了门派内供弟子实践演练的阵法,或是如青云斗一般的赛事之类,鲜有人如此布阵。   “如果布阵之人不希望破阵之人死掉,甚至希望吸引更多的人来破阵呢?”姜薇认为,如果“前妻姐”希望用更多的人在提壶阵中压制画外苍穹的内阵,就很可能会这么做。   “呵,为何要这样?”周云泽摇头道:“不合理。”   姜薇苦笑,没有多做解释——说太多的话,万一不小心把自己三婚的事情说漏了嘴,多丢人呀——只是说道:“也未必不合理吧。反正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便如此不合理的推演一下呢?”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有没有可能……我们之所以感觉太冷、太热,是因为我们抵抗的太狠?”   周云泽怔了一阵儿,觉得姜薇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周云泽看向姜薇,咋舌道:“姜兄弟还……还挺聪明。”   “嘻,我一直很聪明的。”姜薇笑道。   周云泽闻言,看着姜薇不太聪明的样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想到有可能脱困,周云泽的心情反而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兴。甚至,一想到自己之前对姜薇做的事情,便觉得一直困死在这里更好。   当然了,姜薇还是要出去的。   待她离开之后,会到处跟人说周云泽想要对她施暴吗?   那样的话……   呵……   周云泽啊周云泽,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当真是可耻、可悲、可笑!   片刻,周云泽长出一口气,问:“若真是如此,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是一直很聪明呀。然后什么?”   “……”周云泽又挤出一丝笑,说道:“我是说,然后咱们该怎么做?”   “啊……哈哈,这个啊,我还没想好呢。”   “……”   姜薇不再搭理周云泽,开始认真往下想。想了一会儿,又取出陈书画留下来的玉简,翻看资料……姜薇意识到,以后啊,不光要在储物戒指里存点儿食物和水,还要存下各种典籍才好。毕竟,修真可是一门大学问,浩瀚如烟的知识,不可能都记全了。很多时候,遇到了难题,有资料可查,一定会方便很多。 45 生死   世间万物,皆在三界之内,五行之中。   凡五行,必有生克。   所以,其实也可以简单的把各种阵法当做是五行属性来看待。既如此,那寻找相克之属性来破阵,便是最简单直接甚至有效的办法。   可如眼下这个水火交替的阵法,单单是依靠五行之法,是很难破掉的。因为不论是以土克水,还是以水克火,都可能会触动阵法。万一水火交替,便可能弄巧成拙了。   陈书画留下的心得中有一句话:“五行生克,生未必兴,克未必亡。”   这句话十分耐人寻味。   姜薇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托腮,仔细琢磨着,总感觉这句话可能是破阵的关键。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回头看向周云泽,想拉他一起想想,才发现周云泽的神色有些消沉。好像自从第一次醒来之后,就这样了。   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该不会真的因为过于羞愤而想死吧?   唉,要不就把真相告诉他吧。   万一他要是真的想不开,寻了短见,自己恐良心不安呢。   姜薇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又忽然改了主意。   因为自己的灵力害得他出了糗,他若是因此记恨自己……主要还是不想被他用异样的眼神审视。所谓“异样的眼神”,包括鄙夷、嫌弃、厌恶、警惕……   算了。   还是不说了。   有心思想这些破事儿,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破解阵法才好。   在周云泽即将再一次被冻成冰雕之前,姜薇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说……如果任由寒气把我们冻成冰雕,会不会……”   周云泽低头垂手的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用灵力抵抗吗?很快就会冻死的。”说罢,才看向姜薇,继续道:“五觉幻阵,最强悍之处,就是真假难辨。我们是真的有可能会被热死,或是冻死的。”   “没错,但是……如果是‘同步阵’的话,只要我们‘示敌以弱’,很可能阵法就会变弱,届时,我们或许便有机会出去了。”   “拿性命赌一把?”周云泽说道:“风险可不小。”   “呃……”   风险确实不小。   在确定别无他法之前,或许不该这样赌一把。   姜薇哭丧着脸,捶着肩膀,感觉很是惆怅。脑袋一歪,双目无神的瞅着天上漂浮的灵力,懒洋洋问:“那咋办?我好像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或许最后还是要赌一把的……”说着,姜薇忽然想到,要不再回画外苍穹的内阵去?虽然“花生米”被吃了不少,但若是带着周云泽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后继乏力了。那样的话,两个人在一起……   乱糟糟的臆想画面刚冒出来,又被姜薇赶走了。   她双眼聚焦,看着眼前不远处那些犹如飞虫一般的微弱灵力,眉头紧蹙。   这些灵力……   她缓缓起身,围着这些灵力转了一圈儿。   她发现,这些灵力看似零零散散的,其实……却好像是围成了一个很小的太极图。   又看向别处,姜薇惊讶的意识到,原来,这些漂浮的灵力,竟是组成了一个个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太极图!因为大小、高低、倾斜度和视角的不同,才没有被轻易的发现。再加上其实这些图案组成的也很不严谨,甚至有些太极图,一点儿也不圆。   姜薇试着去触碰一个小太极图中的“鱼眼”。   漂浮的灵力被触动,开始快速变换。   很快,便感觉到周围更冷了。   显然是弄错了。   姜薇打算去触碰另一只“鱼眼”,可抬起手,却懵了。刚才迅速的变化、重组之后,不可能找得到刚才那个小图。就算是没有重组并且被找到了,也无法知道刚才碰的是哪一只“鱼眼”——因为这“太极图”并没有黑白二色。   没办法,姜薇只能一遍遍的尝试。   终于,在连续错误了四次之后,“火”阵出来了。   周云泽脸上的冰霜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幸亏不是杀阵。”   幸亏不是杀阵。   不然错了这么多次,两人肯定已经死掉了。   姜薇有些尴尬,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才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周云泽。   周云泽听到姜薇的话,脸上神情变换。他站起身来,认真查看着周围的灵力,良久,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又过了片刻,才点头说道:“确实是太极,却没有阴阳之色。两只鱼眼的选择……此时是水火之选,若是杀阵,便是生杀之选了。”   姜薇说道:“既然是太极,那破阵之法,就不该着重于五行了。”   周云泽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沉吟许久,才说道:“当以阴阳来破之。但不辨阴阳,就不好办了。”   “一般来说,火当是阳。”姜薇说罢,又开始低头翻找储物戒指。陈书画在这储物戒指里留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派上用场。   周云泽说道:“如果是太极引动的阴阳五觉阵的话……最简单的破阵之法,就是用不分阴阳,或是同时兼具阴阳之物来破。”   “嗯,是啊。”姜薇说道:“居中调和,以阳御阴,以阴御阳,合之,则破之。可这种东西,不好找啊。”储物戒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合适的。   周云泽轻轻摇头,说道:“一般是这样,但这个‘太极’之中,还布置了‘同步’规则。所以,你之前说的没错,当示之以弱。也正因此,要以阳破阳,以隐破阴方可。先示弱,再暴起而破之。”   姜薇道:“哦,这样啊。我搞错了。可是……不论是兼具阴阳还是不分阴阳之物,都不好找吧?反正我这里是没有。”   “我也没有。”   两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周云泽看向姜薇,叹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若你是女子,你我二人便分站阴阳鱼眼位,然后触动阵法就好。”   姜薇闻言,怔了一下。   这样的话……   她嘴角一抽,提出了不同意见。“应该没这么简单吧?真要是这样的话,这阵法也太弱了吧?随便一对男女就能破了?”   周云泽竟是莫名其妙的笑了笑,说道:“大道至简吧。”顿了顿,又抬头看着天,缓缓说道:“我玄意门典籍中,记载了一个上古法宝,名字便叫做‘太极’。‘太极无极,极中有极’……之前不解其意,如今来来,呵。此处与那件上古法宝,或是有些关联。”   太极不分阴阳,便是无极。   太极内又有无数太极,并且可以随意重组,便是极中有极了。   “古人写文,最喜欢故弄玄虚。”姜薇抱怨了一句,又道:“你说的破阵之法,便是你看到的那典籍中所述?”   “是的。”周云泽笑着点点头。   姜薇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不明白周云泽在笑什么。好像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了。   莫非,他已经想到出去的办法了?   还是说……   他看出来自己是个女子了?!   “你……”姜薇发现周云泽一直在看着自己笑,笑的浑身发毛。“咳……你不会以为我是女子吧?”她决定先试探一下。   听到这话,周云泽想起了玉简里姜薇的“高光时刻”,不禁苦笑。   谁家的女子,有那东西的?   真是……   当周某被冻傻了还是被热疯了?   他有些讪讪的摇头,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一物,丢给姜薇。   “这是?”   “此物是极阴之物,一位师姐送我的。”周云泽说道:“你拿着此物,充当女子便好。”   姜薇有些不能确定的看看周云泽,再看看手里物件,却是一枚做工极为精巧的玉佩,手感冰凉,沁人心脾。迟疑道:“能行?”她觉得这样有点儿糊弄事儿,感觉不会成功呢。   “可试试看啊。”周云泽说道:“不行再说吧。反正无非就是更热,或是更冷罢了。”   姜薇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死马当活马医也无妨,点头道:“那便试试看。”   周云泽说道:“只要能触动太极大阵运转,便说明方法对了。”   “好。可如何分阴阳呢?”姜薇看看脚下,不解的问。   周云泽再次沉默,然后说:“试!”   不是生死阵,两人自然敢随便尝试——最多也只会错一次而已。   两人以整体位置为一个大太极图,再估算出阴阳鱼眼的位置,一同坐好。对视一眼,开始压制修为,示“阵”以弱。只待阵法变弱之后,再暴起而破阵。   刚刚如此这般,姜薇猛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的灵力……   不干净……   此时无妨,可等会儿突然释放灵力,周云泽就在附近,肯定会被影响……   可不这样,又怎么破阵?   姜薇咬咬牙,只能寄望于周云泽定力够好,能坚持到破阵再失去理性。   所幸两人一次就选对了阴阳。   先压制修为,之后便可以看到周围那些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太极图,开始变少。许多太极图凭空消失了。   周云泽和姜薇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快速释放灵力。   突然的变故,使得周围所剩无多的漂浮的灵力,开始快速的旋转。   两人之间的地上,也出现了一条分割阴阳鱼的明亮线条。   姜薇大喜,“成功了?”   周云泽呆滞了一下,看向姜薇。   他发现自己心里的邪念又冒了出来。   唉……   周云泽啊周云泽,你岂可这般……   算了。   不重要了。   他笑着点头道:“快了,继续!”   “嗯。”姜薇兴奋的开始更加努力的释放灵力。   她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因为地上的阴阳鱼线,将她和周云泽所处的空间一分为二,她的灵力,已经无法影响到周云泽了。   周云泽也明显感觉到自己对姜薇的邪念渐渐淡去了。   看着眼前不远处这个比寻常女子还要漂亮几分的“前妻”,周云泽长出一口气,觉得既然能摆脱对姜薇的邪念,说明自己还算没有彻底堕落,随即心中也宽慰了不少。   至少,应该不至于无颜见周家列祖列宗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拼命的释放灵力,口中更喊道:“姜兄弟!加把劲!快了!”   “是的,你也加把劲啊。”姜薇说。   周云泽笑了笑,又说道:“姜兄弟!”   “啊?咋了?”   “保重啊。”   “嗯?”   “典籍中记载的很清楚,欲破阵,不仅需要‘阴阳’,还需要‘生死’。”周云泽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仿佛是即将解脱一般。“周某不配活着出去了。”   姜薇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猛然明白了周云泽的用意。   他早知会这样。   并且主动选择了“死”,留给了自己“生”。   所以,破阵的关键,不是什么“阴阳”!也不是什么“同步”,而是“生死”!   阴阳易得,同步易为。   唯有生死……   “喂!你……别!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姜薇急切的喊着,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变轻,像是要飘起来了。又看到了周云泽嘴角的血丝,姜薇急的想要抓住什么,可身边却是空无一物。“周云泽!你快停下!之前的事情,不怪你啊!是我!是我的灵力不干净!影响了你的心智!你有‘心障’了你知不知道!”说话的时候,姜薇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越飞越高。   周云泽闻言,竟是惨笑。   灵力不干净?   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儿。   好拙劣的宽慰之语啊。   心障吗?   这话大概是没错的。   可若无心结,何来心障?   若不做亏心事,又何来心结?   终究是作茧自缚而已。   看着越飞越高的姜薇,周云泽轻声说道:“姜兄弟,来世再见了。”说话间,嘴角的血更多了。   “喂!周云泽!”姜薇的声音远去了。   周云泽仰着头,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却是再也不说话了。   如果只能活一个……   就算是周某对她“三次救命之恩”的报答吧。   亦或是对于冒犯她的惩罚……   何必非要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呢?   周云泽感觉到身体很虚弱,看着姜薇远去,终于安心又无力的躺在了地上。   彻底昏迷前,周云泽忽然想到了父亲和母亲,想到了师尊,还有掌门。   也许,老人家们一定会很痛恨自己如此想不开吧。 46 情义   半空中,一个身影突然凭空出现,然后快速下坠。伴随着一声脆生生的“哎呀”,那身影穿过堆满了积雪的干枯树枝,啪叽一声,砸在了雪地上。   和煦的阳光洒在龙蚕丝衣上,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姜薇慌乱的把脸从雪地里抬起来,四下里看了一圈儿。   没有看到任何人。   很好。   堂堂筑基高手,摔了个狗啃泥。   要是被人看到了,多丢脸啊。   “噗!呸呸呸!”吐掉嘴里的雪水,姜薇起身,跪坐在雪地上,再度看向周围。   荒凉的山林中,满眼尽是白雪皑皑。   这里是……   提壶阵吗?   与之前的样子有着天差地别。   姜薇不敢确定。   忽然,姜薇察觉到异常。   低头看去,却见刚才趴着的地方,竟然没有趴过的痕迹。   积雪很整齐,整齐的不正常。   她心念一动,起身走开一些,然后挥出一个基础“风诀”。一阵风随手而起,将地上的积雪和干枯的树叶一并扫开。   地面上,露出了一个画在地上的太极图。   没等姜薇看仔细了,周围被扫开的树叶和积雪,竟然又原路退了回来,重新将那太极图覆盖了,看起来便好似是从未有人动过。   显然,这里被布置下了“逆风诀”。   修真之灵诀,有五行四象,外加阴阳两性。   所谓五行,自然是金木水火土。所谓四象,乃是风云雷电。此九种,各有阴阳之“正逆”两分,故而共计一十八种基础灵诀。   世间灵诀,皆由此出,概莫能外。   如姜薇扫开落叶之灵诀,是风诀中的正风诀。反之,如隔空取物,或是物归原处之类,便要配合逆风诀来使用了。再如阳金正雷之合,必是杀伐灵诀。如阳土逆风之合,多是封控灵诀。再如阴木逆云之合,必是防御之法……诸如此类,变化莫测。更有三合、四合、五合。有各种混杂变化,看似千奇百怪,却实则不离本宗。   姜薇又试着徒手拨开树叶和积雪,却又被“逆风诀”重新覆盖。   周围看起来很是稀松平常,不知那“逆风诀”是从何而来,更不知这“逆风诀”遮掩这太极图的用意。难道只是用来隐藏太极图的?也太低端了吧?甚至有些欲盖弥彰!   虽然低端,却又无计可施。   姜薇放弃了继续扒拉树叶和积雪,盯着眼前这片空地,想起了周云泽。   他是因为曾经试图强.暴自己而觉得愧疚,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吗?   已经告诉他真相了呀,他为何不收手呢?   总不能是真的看上了自己,所以要“为爱牺牲”吧?   想到此,姜薇哆嗦了一下,感觉很不自在。   应该不是。   不能“爱”的那么突然的。   不论如何,想到周云泽为了自己,可能真的已经死了,姜薇心里便感觉有些堵得慌。自己虽然救过他性命,却也不需要他以命相报呀。   感觉好似亏欠了他很多。   再看眼前这片看似寻常的雪地,还有那诡异的“逆风诀”,姜薇担心自己实力不济,略一沉吟,转身离开。   她要去寻找帮手来救周云泽。   如果周云泽真的因为自己死在了那水火阵中,自己一定会愧疚终身吧。   只要自己赶紧去找人来救他,或许还来得及!   姜薇焦急的前行,一直走出很远,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看看脚下,姜薇跃上附近的一棵树,极目远眺。   这是……   这是哪里?!   她发现,自己明明走了很远,却是一直在原地转圈!   提壶阵中并没有这样的古怪地方。   所以,这里并非提壶阵!   从树上跃下,低头看着地上掩盖着太极图的积雪,姜薇愤怒的踹了一下旁边的树干,然后任由树枝上的雪砸在自己脑袋上。   真是要气死了!   这世间最没劲,最恶心,最无聊的阵法,就是这种“鬼打墙”阵了。   说它没劲,是因为但凡是修真者,都知道它的破解办法。说它恶心,是因为想要破阵,很费时间。说它无聊……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套路来破阵,当然无聊。   所谓“鬼打墙”阵,正经的名字叫做“无向阵”。   陷入阵中,就会失去了方向,从而导致不断的在同一个地方来回徘徊。   而无向阵的布置方法,就是以五行阵法为基,十八种基础灵诀为辅,按照不同的规则布置就行了。想要破阵,只需要在正确的方位,使用正确的基础灵诀就行。   最初级的无向阵,就是如此。   若是高级一些,就会多上一些数量的五行阵法。更高级一些,就再多上一些……   “混蛋啊!”姜薇忍不住咒骂出声,心里气恼,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开始尝试破阵。一遍遍尝试,一遍遍错误。只恨自己修为太低,不然,用一个“破”阵,直接就能把这破“无向阵”毁掉了——这种破阵之法,是“一力破万法”的套路,十分常见。据说,还有一种办法,可以直接找到“无向阵”的破阵“密码”。可惜,姜薇不会。   过了很久,姜薇甩着手臂,颓废的叹气。   施展基础灵诀并不怎么消耗灵力,可不断的打出灵诀,实在是太累人了。   姜薇揉着酸痛的肩膀,低声呢喃道:“周云泽啊周云泽,你可别死了!”一想到周云泽牺牲性命助自己脱困的行为,姜薇的心情就纠结的不行。姜薇当然很感激周云泽,可是……让姜薇感到痛苦的是:即便周云泽牺牲了小命,也没能真正的帮自己脱困。   自己依然被困在这“太极阵”之中!   好像这太极阵中有着两个阵法。   一个是水火交替阵,一个就是这无向阵了。   是陈书画布阵手法高明,使得这太极阵法原本便如此繁琐精妙?还是后来“前妻姐”的手笔?姜薇不得而知。其实不论是谁的手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怎么出去。   出去……   出去?   姜薇忽然怔住。   她惊讶的发现,此时此刻,自己与周云泽,竟好似陈书画和他的前妻……   这代表了什么?   陈书画在心得中记载:阵法,有时候也代表了布阵者的心意。如书法、字画、文章故事一般,都有心迹可循!   姜薇大睁着眼睛,思绪越来越活跃。   她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想要破阵,就要明白“前妻姐”到底想干什么!   哎呀,后悔了。   当初跟陈书画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问问他跟“前妻姐”到底有什么矛盾。若是能知道前因,再结合现在的“后果”,大概也不难能猜出“前妻姐”的想法了。   眼下只有“后果”……   后果就是陈书画跟前妻反目成仇,然后陈书画以为把前妻杀了,生出心障,自困于此处。而前妻却活了下来,之后没有筹划杀掉陈书画,反而偷偷的布置阵法将之“关押”……   “前妻姐”到底想要什么?   杵立良久,她忽然低头,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积雪出神。她注意到:有那么一些积雪,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如今落在“逆风诀”的范围内,却没有被“逆风诀”扫开。   隐约间,姜薇觉得应该先想办法破掉这“逆风诀”才对。   只是,四象不似五行那般有生克之说。   想破“风”系法诀的话……   心念一动,姜薇往外走开一些,然后开始使用“风诀”,将周围的积雪,全都推向了“逆风诀”的范围内。积雪越堆越高,犹如一座雪山一般。   突然,一股力量从雪山中间散开,一下将所有的积雪和树叶,全都推开了。   地面上,再也不见了积雪和树叶,露出了整个太极图的图案。   “嘁!”姜薇有些不屑的苦笑。   “前妻姐”的套路真是……   破阵的办法,竟然真的如此简单!   类似那水火阵的“示敌以弱”,只要不跟阵法硬钢,就能破阵……   估计呀,“前妻姐”的性子应该很强势。   陈书画“心迹可循”的说法,难不成是从前妻身上领悟的?   姜薇心中腹诽着,再看地上的太极图,也看到了太极图上的鱼眼位置。   如果破阵之法,就是“不反抗”的话……   姜薇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走到一处鱼眼位置,姜薇席地而坐,想要运气,却又犹豫了。   真的要冒险吗?   万一自己猜错了呢?   迟疑了好大一会儿,姜薇还是觉得自己很可能猜对了。   便试试看吧!   姜薇狠下心来,双手掐着灵诀,将体内的灵力全部“安抚”下来——这样,对于一个修真者而言,等于自缚双手一般,放弃了所有的防御。一旦有任何状况,想要再次调动灵力来防御,很可能会来不及。   但好在周围看起来还算安全。   若是有什么紧急状况……   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已经开始做了,那就容不得后悔了。   姜薇觉得,如果想不到别的办法来破阵的话,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周云泽救出来。   不论能不能成功,至少无愧于心吧。   很多时候,重要的未必是结果,而是有没有尝试。   师尊说过:“人生最追悔莫及的事情,不是没有结果,而是没有尝试。”师兄师姐们都认为师尊一定是错过了挚爱之人,所以才会有此感悟。   忽然。   姜薇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周围,原本四散的那些积雪和树叶,竟然开始蠢蠢欲动。好似想要归位,想要把姜薇活埋。   姜薇吓得猛吸了一口凉气,刚想快速调动灵力,准备防御,却又忽然想到了自己对“前妻姐”的分析。这个时候试图反抗,很可能与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可若是坐以待毙……   姜薇的额头上,冷汗很快就渗了出来。   周围的杀气也越来越浓郁。   积雪和树叶,竟然已经悬浮至半空。   姜薇却仍然在咬着牙坚持,没有调动灵力来防御。   她认为原本毫无杀意的地方,只是因为自己卸下了“防御”,便突然有了杀意吗?这显然很不正常!而只是“蠢蠢欲动”,却并没有立刻攻来的积雪和树叶,也十分诡异!它们就好像是在“恐吓”自己一般!   这更让姜薇相信:只要自己再次调动灵力防御,周围的积雪和树叶,一定会将自己置于死地!   俗语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   此时此刻,那些杀气腾腾的积雪和树叶,便好似是会叫的狗!   赌一把!   姜薇下了决心。   片刻,积雪和树叶突然快速攻来。   姜薇的双手哆嗦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没有抵抗。   轰!   积雪和树叶在即将掩埋姜薇之前,陡然消失了。紧接着,姜薇周围,突然出现了数十个带着各种属性的太极图,这些太极图不断的变换位置、消失……如此,一共出现了十次。   姜薇嘴角抽搐不止。   她认为,这些太极图,应该就是“无向阵”的五行法阵。   这么多的五行法阵,辅以十八道基础灵诀……   如果真的一门心思的用笨办法尝试破阵的话,恐怕等自己饿死了,也破不开这“无向阵”。   待所有凭空出现的太极图消失无踪之后,地上那个太极图案的线条上,灵力的光泽闪烁。紧接着,另一处鱼眼的位置, 周云泽的身影陡然出现。   他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   嘴角还挂着血。   一如姜薇离去时那般。   姜薇慌忙过去探查,发现周云泽只是昏迷了。   还好。   姜薇大松一口气,再看周围,一道灵光四散,景物变换。姜薇憨笑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放,然后也躺下来。   原来,这“无向阵”的破解之法,竟然是救出周云泽!   呵!   此时看来,在这太极之中,如果被困二人都是无情无义,或是一人有情,一人无义,也就决然无法活着出去了。   如此布阵,“前妻姐”还真是个情种呢。   看着天,姜薇感慨一番,笑着呢喃道:“终于……”   终于出来了吧?   如果这里是提壶阵的话,那就简单了。   希望是吧。   休息了一会儿,姜薇起身,背起还处于昏迷的周云泽,然后重新调动自身灵力,快速离开。   一直走了很远,前面看到了几间房舍。   房顶上挂着一面旗子。   “毓秀门。”   这里,是毓秀门在提壶阵中的驻地。   此地的执事,便是郑来娣。   郑来娣刚巧出门,看到不远处的姜薇,惊讶的愣在当场。   当初一别,已经过去半年多。   没想到竟是突然又见面了。   而且,姜薇的修为,明显是突飞猛进了。身上穿的,好像还是龙蚕丝衣!看来,必是有了奇遇!   姜薇也愣了一下。   她也没想到逃出生天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郑来娣。姜薇心中莫名激动,展颜而笑,亲切的喊道:“三姐!”   “弟妹……咳,姜薇……贤弟……”   听到“贤弟”的称呼,姜薇脸上的笑容僵硬,然后变得尴尬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略作迟疑,问:“你……知道了?”   “什么?”   “我的事情。”   “啊……看过玉简影像了。”郑来娣实言相告,可话一出口,顿时后悔。那玉简中的姜薇可是没穿衣服的。自己如此说,不就是等于说自己已经把她看光了吗?“云泽?”郑来娣正面红耳赤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看到了趴在姜薇背上的周云泽。   姜薇也正在为着被郑来娣看光而尴尬,此时更是赶紧顺势岔开话题说道:“先把他安置了吧。”   有郑来娣帮忙,周云泽很快就被送去了玄意门在提壶阵中的驻地。   与郑来娣一起走出玄意门驻地,看着郑来娣眉清目秀的容颜,姜薇感慨道:“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日。”   “呵呵。”郑来娣有些局促,不知道双手是该抱在前面,还是该背在身后,亦或是自然捶着。“姜贤弟……你是怎么脱困的?”   “此事说来话长……”姜薇感慨了一句。   郑来娣闻言微怔,以为姜薇不想谈及,正好又有相识的修真者打招呼,也就没好意思再追问。   周围,不断的有修真者经过。   大多人都认得郑来娣,自然要打个招呼。   郑来娣一一回应着,虽然看似洒脱,实则却是越来越局促了。   她感觉得到旁人的眼神有些异样,更注意到有人还在远处交头接耳。   是在议论姜薇吗?   姜薇的影像,早就传遍了青云陆,会被人认出来,很正常。   一个年轻漂亮的男子,穿了一身女装,胸前又是如此,被人议论,也不奇怪。   不知为何,明知旁人在议论姜薇,自己又何以会感觉很不自在呢?   忽然注意到姜薇似乎离自己有些近了,便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与姜薇保持着距离——毕竟,男女有别,郑来娣不想被人误会了。   久别重逢,再加上骤然脱困,姜薇原本是非常开心,对郑来娣也是十分想亲近的。可见郑来娣刻意的保持距离,又想到郑来娣看过了玉简,顿时心中凉了半截。   想来,郑来娣也是嫌弃自己的吧。   毕竟啊,一个很像女子的男子,总会被人笑话的。   更何况……   姜薇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默默的叹气:更何况一个喜欢伪装成女子的男子呢?   如此想着,姜薇对郑来娣的亲切感觉,陡然少了很多。   正常吧。   原本与她也不是很熟,只是同乘了几日马车罢了。被她嫌弃,是理所当然的。   何必强求人喜欢呢?   姜薇沉默了下来。   郑来娣感觉很尴尬,便开始找话题。   比如天气不错之类。   “那个……”姜薇忽然驻足,语速很快的说道:“三姐应该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我……我去看看周云泽醒了没有。”   “啊,好。”郑来娣说。   姜薇抿了抿嘴唇,又看了郑来娣一眼,转身往玄意门驻地而去。   一边走,一边自嘲苦笑。   才走开一小会儿,就要看看他醒了没有……   真是拙劣的借口呀。   玄意门的驻地外,有两个弟子在守着。   他们看到姜薇去而复返,正在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一人脸上露出笑容,似是在说什么趣事。   姜薇看在眼里,猜想着大概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个变态的男子了吧……   比以前被人取笑“像个女子”更难堪。   姜薇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烧得慌。   心念一动,她转了方向,没有去玄意门的驻地,也没有再回头去找郑来娣。   真是没劲!   烦!   走了! 47 虹姐   五里井村。   半年不见而已,却又恍如隔世。   贾正道看着活生生回来的姜薇,竟是老泪纵横。想要一把抱住大外甥吧,看到大外甥一身女装,身材妖娆,又把张开的双臂收了回去。想劝劝姜薇要好好做个男子,可又觉得久别重逢之日说这番教训的言语不太合适。   张氏挺着个大肚子,止不住的抹眼泪,口中更是嘟囔着:“周家还想瞒着,可纸包不住火啊,你舅舅一听说你被困在了那古井里,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还去周家闹了好几回……你是不知道,你舅舅可疼你了……”   姜薇笑着扶着张氏坐下。   她知道张氏想表达什么意思,也看得出来舅舅是真的为自己能活着出来而高兴。   这就够了。   储物戒指里,还有陈书画留下的些许丹药,其中有一种,倒也适合世俗人服用。姜薇取出三颗,递给贾正道。“舅舅、妗子,你们一人一颗。剩下一颗,留给未出世的表弟或是表妹吧。”   贾正道夫妻二人自是激动不已。   毕竟,这种丹药,对于世俗人而言,就是“仙丹”。   贾正道告诉姜薇,说是之前已经将姜薇父母的坟迁来,并且合葬了,为的是早晚祭奠起来方便。还说姜薇能活着出来,一定是姜薇的父母在天有灵。   姜薇准备了贡品和纸钱,去了一趟父母坟前。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看着墓碑,想起早逝的父母,姜薇依然忍不住落泪。   对于父母的记忆已经开始淡去,可揪心的苦,却从未消散。时间从来不会冲淡对于亲人的思念,只会让人习惯了这种思念。   祭拜过父母,姜薇准备回尘宗去了。   提及尘宗,贾正道想起了罗芸。   得知罗芸师姐曾经来寻自己,姜薇十分感动。   虽然还未启程,心却已经飞回了尘宗。   与贾正道夫妇依依惜别之后,姜薇终于踏上了归途。   一路上虽是风餐露宿,姜薇倒也不觉得苦。   她是吃惯了苦的。   非只一日,到了一处城市。   嗅着酒肆里的酒香肉香,姜薇馋的满口生津。   可惜囊中羞涩啊。   也不知道储物戒指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换点儿晶石吃顿好的。   摸索了一下,姜薇摸出了周云泽交给自己的玉佩。   这是周云泽的东西,当然不好卖了。   说起来,竟是忘了还他。   且先收着吧。   将来定然还会去五里井村看望舅舅,祭拜父母,届时再还他就是。   再翻腾了一下,找出了一枚丹药。   典当铺子里出售,换得十五颗下品晶石。   回想着掌柜的匆匆拿出晶石的样子,姜薇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亏了。可想想那枚丹药很是普通,就算是亏,应该也亏不了多少。或许只是掌柜的比较热情,服务很好吧。   酒肆里要了好酒好菜,姜薇准备大吃一顿。   刚拿起筷子,忽而听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飘来。   “那是尘宗姜薇吗?”   “肯定是啊。”   “穿上衣服有点儿认不出了。”   “嘿嘿,这小子真行,你猜她衣服里是塞了什么?”   “你去抓一把不就知道了。”   “哈哈……”   姜薇脸色变换,气恼的夹起一块肥肉,塞进了嘴巴。   不想去听那些闲言碎语吧,偏偏却又神奇的听得更清楚了。甚至隔了好几桌的地方的食客的言谈,都能听得真切。   “快看,姜薇。”   “还真是她。”   “这个死变态……弄这么大!”   “看起来手感当是不错。”   之前姜薇虽然连日里赶路,却是难得遇到人。就算是偶尔遇到人,又被人认出来,不想听闲言碎语的话,也顶多就是快行或是慢走,避开就是。   今日到了大城市里,又在这里吃饭,实在是躲不过了。   低头看看胸前,姜薇十分气恼。   变成女子就算了,何必又变得如此碍眼!   或是还可以像之前一样裹起来,可那样的话,会很憋气……   唉。   真是的!   怎么感觉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认得自己呀?   好吧。   青云斗上那件事,确实有够丢人的。被传的人尽皆知,也合情合理。毕竟,修真者的生活大多都很无聊,难得有件趣事,自然会传遍天下了。   呼……   忍一忍吧。   姜薇闷头吃饭,琢磨着等吃过了饭,去买一条纱巾,遮住了脸面,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至少,可以少听一些闲言碎语。   吃了一半,忽然有人冲着姜薇喊话。“姜薇。”   姜薇皱着眉看去。   “你这儿……塞得什么啊?碎布是不是?”   “不可能,一定是水果之类。”另一人嚷嚷道:“你肯定是输了!赶紧拿晶石出来!”   “你急什么?”先前那人看着姜薇,道:“姜薇,你说,是什么?”   姜薇翻了翻白眼,怒道:“你们就这么无聊吗!?”   周围,几个修真者轰然大笑。   余下更多的世俗之人,俱是小心翼翼的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看过来,更是憋的脸红,也不敢乱笑。生怕惹恼了姜薇,从而飞来横祸。   打赌那二人有些尴尬,先前那人说道:“修真本就是无聊之事,偶尔寻个乐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嘛。”另一人说道:“姜兄弟,你就说说看啊。这样……不管是什么,你这顿,我们哥俩请了。”言毕,又笃定的说道:“塞得肯定是什么水果,对吧?”   姜薇气的脑子都懵了。   一顿饭而已,又能花几个晶石?用得着你们请吗?   不!   不对!   这不是请不请客的事情!   老娘塞了什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还“什么水果”?   榴莲!   行了吧?!   “咦?姜兄弟。”隔得远一些的一桌修真者中,一人眼力极好,瞅着姜薇的衣服,说道:“你这身衣服,难道是龙蚕丝衣?”   一句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姜薇的身上——至少是从胸前转到了衣服上。   “我去,真的假的?”有人上前来,捏住了姜薇的衣袖。   姜薇心中气恼,一把甩开,怒道:“你干什么!”说罢,才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人修为,想来肯定在自己这个筑基初期之上,不由暗暗叫苦。   那人却没有生气,只是呵呵一笑,说道:“你又不是真的女子,碰一碰你的衣服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的。”言毕,悻悻然回到原本坐的地方,对同伴说道:“还真是龙蚕丝衣。”又回头看看,注意到姜薇警惕的眼神,愣了一下,讪道:“你别担心,我没有抢你的意思。江湖上不只有打打杀杀,不要把人想的太坏了。”   “就是。”猜测姜薇塞了碎布的家伙附和了一句,又道:“姜兄弟,玩玩而已,你就如实说了可好?”   姜薇明白这人话里的意思,但还是觉得“玩玩而已”的说辞很不合适。   不过这人看起来很憨厚,想来没有恶意。   至于刚才那个动手动脚又劝自己不必担心的家伙,姜薇反而很不放心。毕竟,古往今来,越是标榜自己是个好人的家伙,越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还是赶紧走吧,免得生出事端。   姜薇不顾身后众人起哄的言语,起身离开。   经过一家成衣铺子,低头看看身上的龙蚕丝衣,姜薇心念一动,走了进去。   再出来,姜薇已经换上了男子妆束,乍一看,宛若一个翩翩佳公子。   只是胸前伟岸,十分醒目。   她试了如以前那样,用布带勒住。   可惜,只是一个喘气,布带就崩断了——如今,她已经是筑基修为,寻常布料,当然是扛不住她随意的呼吸的。   先把龙蚕丝衣收起来,免得有心之人惦记就好。   再看街道上人流如织,俗人很多,修真者也不少。林子大了,鸟的种类就会杂乱繁多。姜薇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之后的路途中,应该尽量避开这种大城市了。   心中思量着,姜薇继续赶路。走了一段,才忽然想到忘记买纱巾遮面了。再回头也没必要,干脆便快些赶路,早点儿离开这人多之地吧。   经过一条极为繁华的街道时,忽然听得一阵叫骂之声。   只见不远处,屋顶之上,一个女子正在飞檐走壁的仓皇逃窜。她的身后,十多个人穷追猛打,更是骂骂咧咧。   听其言语,似是青楼女子只收钱不服务。   那女子一边跑一边回骂,说那客人奇丑无比,看一眼都要吐了。说话间,女子一眼看到了姜薇,不由眼前一亮,之后眨了眨眼,更抛来一个飞吻。再之后,飘然而去。   姜薇登时哭笑不得。   转眼,这些人便远去了。   姜薇觉得好笑,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路出城,往尘宗方向而去。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姜薇察觉到有人追来。   “喂!姜薇。”   姜薇驻足回头,看到身后追来之人,不由苦笑。   竟是那个青楼女子。   她能一眼认出自己,想来也是看过那青云斗影像,或是去过现场的。   女子飘然来到姜薇面前,然后围着姜薇转了一圈儿,视线最后停在了姜薇胸前。“啧啧啧,塞得什么?”   姜薇感觉要疯了。   为什么总有人这么问啊?   塞得什么……   “塞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姜薇怒问。   女子笑道:“别生气啊。真是的,姐姐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而已。”说罢,瞅着姜薇的眉眼,唏嘘道:“长得好看是真好,生气的样子,都很好看。”   姜薇皱了皱眉,苦笑道:“你也很好看。”说罢,继续赶路。   女子跟上来,说道:“我长得一般,都是化妆的效果。”   姜薇不想跟这般女子有什么牵扯,所以并不搭话。   女子又道:“有人盯上你了,可小心点儿。”   姜薇看向女子。   女子说道:“此时应该就在后面缀着呢。”说着,一把挽住了姜薇的手臂,“我可以帮你。”   姜薇想要抽回胳膊。   女子却抱的很紧。“看在你长得这般好看的份上,姐姐我不仅可以帮你解决了麻烦,还可以免费陪你一回,如何?”说罢,咬着嘴唇,冲着姜薇放电。   姜薇绷着嘴唇,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软感觉,心跳加速,蠢蠢欲动。   良久,叹气。   “大敌”当前,好男儿岂可退缩!   奈何空有屠龙之志……   姜薇还是坚持把手臂抽了出来。   “怎么?”女子不悦,问:“难不成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你喜欢男子?”   “……”   何时有这般传闻的?!   是哪个狗东西如此造谣?   当真可恶!   姜薇想矢口否认,可看到女子希冀的贪婪的眼神,总感觉自己但凡说个“喜欢女子”之类的话,这女子就敢扑上来。   女子又斜眼看着姜薇,视线下移,试探着问:“还是说……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   如果非要在“喜欢男子”和“中看不中用”之间选一个的话……   屁!   老娘凭什么要选一个啊!   姜薇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忽然察觉到杀气来袭。   她驻足,回头。   “小变态,留下龙蚕丝衣再走吧!”来人正是那个让姜薇“不要担心”的家伙。他的身后,还有三个同伴。说罢这话,那人又看向姜薇身边的女子,笑着问道:“虹姐,你是也看上了那龙蚕丝衣吗?”   龙蚕丝衣?   被称作虹姐的女子并不知道姜薇有什么龙蚕丝衣。看看姜薇,又看向来人,虹姐笑道:“开什么玩笑。虹姐我呀,除了男人,旁的,是不感兴趣的。”   “那好。”来人笑了。“龙蚕丝衣是我的,人是你的,如何?”语气之淡定,便好似已经把姜薇给拿下,准备开始分赃了似的。   姜薇警惕的与那虹姐拉开了距离,同时开始探查这些人的修为。   这个虹姐,修为与自己相当。   说话那男子的修为比自己高,但感觉也高不了多少,或许是个筑基中期,   余下三人,都是凝脉。   这下可是麻烦了!   寡不敌众呀!   情急之下,姜薇忽然生出一计来。   她看向虹姐,说道:“虹姐是吧?你帮我宰了这四个家伙,我……我随你处置!”   虹姐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姜薇,似是在深思熟虑。很快,她笑着摇头。“啧啧啧,小兄弟,原本虹姐我是想着帮你解决了麻烦,然后挟恩求报,得了你的身子呢。不过……”她掩嘴而笑,唏嘘道:“我发现呀,其实我更喜欢强扭的瓜。” 48 不愧是姜薇   以前,姜薇很喜欢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去茶馆听书。那些光怪陆离的修真故事、俊男美女的跌宕爱情,甚至是各种各样的传闻传记,只需要一杯茶钱,就可以听上一晌。   诸多故事里,最常见的角色,就是沦落风尘的可怜女子了。她们往往命运凄苦却又乐观向上,深陷淤泥却又一尘不染,与恶周旋却又心地善良……最主要的是,她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虹姐显然不是这样的女子。   她冲着姜薇风情万种的舔了一下爱嘴唇,之后忽然抬手,挥出手中一方锦帕,朝着姜薇脸上拂去。动作看似轻柔飘逸,实则快若奔雷。   姜薇哪里敢大意,赶紧往后退,同时快速打出一道基础“火诀”。然而,火诀没等烧起来,就被那锦帕抽来的风诀吹向了姜薇自己。   姜薇急忙打出一道逆水诀,挡住了反噬的火诀。   那虹姐没有继续出手,反而是飘向一旁,看向追来的那几人,笑吟吟道:“弟弟们,你们先扒她衣服吧,姐姐我也能省事儿一些。”   那四人中,为首之人自然明白虹姐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坐收渔利而已。   无所谓。   他哼一声,一招手,带着三个同伴扑向姜薇。   转眼就是几个回合之后,包括虹姐在内,五人都发现了姜薇的致命弱点:她虽然有着筑基修为,可却不会高端灵诀,甚至连一件趁手的攻防法宝都没有。   确实如此。   姜薇所用的手段,翻来复去,只有十八道基础灵诀而已。   她在尘宗的时候,一直都是炼气修为,连基础灵诀都用不出来,更不可能学过高端灵诀了。至于法宝……修真界中,哪怕是豪门,也鲜见炼气期菜鸟手持法宝的。   对于修真者而言,炼气期,算不得修真者。   看到众人各有飞剑、锦帕之类的法宝,姜薇想起了陈书画送给自己的横笛。   虽然不会用,但总胜过空着手呀。   姜薇赶紧取出来,一手抓着横笛,一手捏着一个雷诀,随时准备出手。   为首那男子看到横笛,面露异色。   虽不知这横笛品质,但其隐隐流露出来的古朴意味,便足以让人侧目了。毕竟,“古朴”,是上古法宝独有的特质。   “咦?”那虹姐也看到了横笛,咋舌道:“大黄,姐姐看她这手中之物,好像不俗呀。”   被称作大黄的男子黑着脸,瞪了虹姐一眼,道:“虹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对于这个称呼,大黄十分不满。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名字很像是只土狗,还因为这个名字更像是个随时可能会被宰掉的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虹姐却是装作没听见,她笑吟吟的看着姜薇,说道:“姜薇,要不这样,你留下横笛和龙蚕丝衣,姐姐我帮你说说情,放你离开。大黄肯定会给姐姐面子的。如何?”   姜薇给了虹姐一个白眼。   她不善斗嘴,所以也懒得说废话,直接就是一个火诀朝着大黄丢了过去。   她确实没学过什么高端灵诀,更没有什么奇妙战术,甚至手中被大黄和虹姐觊觎的横笛,都是摆设一般。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自己特殊的灵力了。   忽然,大黄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冲着姜薇打了一道剑诀。   所谓剑诀,狭义上指的是由飞剑打出的灵诀。广义上而言,但凡攻击类法宝打出来的灵诀,统称“剑诀”。比如一条龙的狼牙棒打出来的灵诀,也叫“剑诀”,而不叫“棒诀”。   姜薇的打斗经验并不丰富。   眼看大黄的剑诀袭来,情急之下,竟是用手中横笛挡了一下。   噗!   一声响。   剑诀打在了横笛上。   姜薇吓了一跳,赶紧查看横笛。   毕竟是陈书画送给自己的,万一打坏了,终会有些遗憾的。   还好。   横笛安然无恙。   虹姐看在眼里,噗嗤一声笑了。“小弟弟,难不成你以为上古法宝会轻易被打坏吗?”一直在观战的她,已然确定那横笛就是件非同寻常的法宝。因为刚才大黄打出来的那道剑诀,似乎并非是被横笛简单的“抵消”掉了。   姜薇没空搭理虹姐。   见横笛无恙,干脆便用横笛做防御,另一只手不断的打出水诀、云诀和火诀来攻击。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但也不至于很快落败。   “都小心点儿!”虹姐嚷嚷了一句,“别打她的脸!打坏了就不好看了。”   一个男子闻言,取笑虹姐道:“虹姐,这小子比你还漂亮呢。”   虹姐竟也不生气,道:“那是!这半年来,姐姐不看一看她的玉简影像,都睡不着觉呢。”说罢,又浪笑一声,道:“这小弟弟,不紧长的好看,关键是那儿还……”   “小心!”大黄忽然出声提醒同伴,帮着那同伴挡下姜薇打来的一道火诀之后,大黄气道:“都认真点儿!少说废话了!”言毕,持剑运气,开始酝酿杀招。   他不想再跟姜薇缠斗了。   此地距离城市不远,万一再来了人分羹,就不美了。   姜薇察觉到杀气,却不敢转身逃跑。背对着敌人的话,会更危险。别无它法之下,只能更快的输出三种基础灵诀。   她虽然不会高端灵诀,但五行四象的变化,还是很了解的。   火、云、水,三合为气!   化灵为气——利用自己灵力的特质,来取得胜利,就是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了。   可惜,没等“气”达到效果,大黄的杀招就到了。   但见他手中的飞剑转眼变成了火红色,之后快速挥出,一道火红色的剑诀,摧枯拉朽的斩向了姜薇。姜薇哪里敢迟疑,仗着自己跟大黄修为相当,赶紧快速打出一道道“逆云诀”,试图抵挡那火红色的剑诀。同时,“逆水诀”随后,补充防御。   轰然一声响。   火红剑诀直接穿过了姜薇迅速布下的十来道防御灵诀。   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干脆利索。   姜薇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道“逆水诀”被打穿,竟是没能来得及躲闪。   噗!   她瘦弱的身子,被火红剑诀击中,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然后撞断了一棵树,才躺倒在地上。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可上身一动,胸腔里便是一阵翻腾,立时就喷出了一口血,复又躺下。   随后,姜薇想要挣扎着起身,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全身的经脉似是因为受损而处于了短暂的麻痹状态,全身也因此僵直,难以动弹。   姜薇心中暗叫不好。   虽然可以通过运气来解除经脉的麻痹状态,但那需要时间。显然大黄他们不会给自己这个时间的。看来,今日不仅要丢了法宝,还要被肆意凌辱了……   此时,大黄身后,三个修为不高的家伙,竟是几乎同时挡在了虹姐面前。一人更是狗胆包天的忽然伸手,抓向了虹姐的身子,口中更道:“虹姐,你这身材,真好呀。”   大黄见状,立时显出怒色。   眼下是与女子调笑的时候吗?   也是怪了!自己这三个兄弟,可是很少近女色的。怎么此时此刻,竟是突然如此这般?   唔……   还别说,这虹姐的浪荡劲儿,还真是诱人……   虹姐本就是风尘女子,更是个浪荡性子,此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来了兴致,道:“别乱摸,摸得姐姐火大。等姐姐拿下了姜薇,再来收拾你们。”说着,腰被人搂住了。虹姐激灵了一下,更是性质大增。“嘶……要不……一起?”说罢,挑逗的看向大黄。   大黄虽然是个坏种,却并非好色之徒。他想开口拒绝,可心中却又莫名躁动,身体亦立刻有了反应,竟是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再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姜薇,大黄估计她是昏死过去了。   毕竟,在同等修为之中,没几个人能扛得住自己这“火焰诀”。   或许,先跟虹姐亲热一番,也不耽误事儿……   反正自己一向很快。   只要片刻就好……   不远处。   姜薇很绝望。   她知道,大黄和虹姐肯定会趁着自己身体僵直而直接过来收拾自己,不会给自己运气活经的机会。大黄他们也一定会发现自己是女儿身,然后……   唉,如果自己没有离开画外苍穹,或许……   等会儿!   什么声音?   姜薇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好奇的努力抬头看过去。   待看到眼前景象,先是惊得目瞪口呆,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她最后打出来的“逆水诀”和“逆云诀”,在大黄的“火焰诀”的加持下,直接化成了气。再加上之前不断打出的三种灵诀,终于是见效了!   虽然眼前的画面看起来很……   没时间看了。   机会难得!   姜薇赶紧收拾心情,努力运气。   待经脉恢复了一些,手脚能动弹了,姜薇小心翼翼的爬起来,然后趁着那些人不注意,蹑手蹑脚的走开一些,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她不敢走大路,怕被反应过来的大黄等人追上。故而一直沿着小路,跌跌撞撞的跑,好不辛苦。一边跑,一边祈祷着自己的灵力足够“邪恶”,最好能让那些混蛋折腾一整天。那样的话,自己也就可以彻底甩掉他们了。   一直到了天黑,姜薇才在一处草地上坐下,又躺下,呼呼的喘气。   真是大难不死呢。   如果那大黄最后用的不是火系灵诀,自己肯定是完蛋了。   很幸运!   但未必每次都会如此幸运。   所以,一定要记得教训,一定要财不露白。   另外……   视线低垂,看到胸前伟岸,姜薇痛苦的捂了一下脸。   龙蚕丝衣收起来了,横笛也不会再轻易示人,如大黄那样觊觎法宝的麻烦,应该暂时不会有了。可这对胸……该怎么处置呢?太惹眼了,也很容易惹麻烦!更会时时被人取笑。另外,等回了尘宗,又该如何解释?难道把自己变身的事情实言相告?万一传将出去,自己可就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笑话了——虽然已经是了。   姜薇很痛苦。   狠狠的揉着脸。   忽然,脸被手上的戒指刮了一下。   姜薇又想起了陈书画。   幸亏陈书画后来又送了自己储物戒指,让自己能把龙蚕丝衣和横笛藏起来。不然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后肯定还会有人觊觎的。   唔……   要是这对胸,能似龙蚕丝衣和横笛一样藏起来就好了。   这天马行空的想法,一冒出来,姜薇就愣住了。   她呼的坐起来,皱着眉思索。   把胸藏起来……   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比如自己可以做一件类似“储物法宝”的抹胸衣服,内里是两个碗口大小的空间,外面看来,却是平的……   嘶……   虽然好像没有人这么干过,但却并不代表这么干行不通!   越想,越觉得可行!   姜薇攥着小拳头,兴奋的挥舞了一下。   啧啧啧!   竟然能想到这么个好办法!   不愧是我!   真是太聪明了!   ……   玄意门。   玄殿之中,周云泽正在跟掌门和师尊叙话。   得知周云泽舍生助姜薇脱困之后,玄意门掌门唏嘘道:“你所料不差,那阵法之阵眼,当是上古法宝‘太极’无疑。只是你先前看的资料并不完整。事实上,想要破掉那‘太极’,最关键的只有八个字:‘顺势而为,情比金坚。’唉,唯有心系彼此,愿意舍生,方可双双脱困呐。”说着,掌门意味深长的看了周云泽一眼,似是言犹未尽。   一旁,周云泽的师尊接话道:“云泽,你我修真之人,虽不是世俗人,可不拘小节,但是,寻常伦理,还是不可无视的。她……毕竟是个男子……当然了,她能救你出来,说明她对你也是有情义的。毕竟,唯有‘情比金坚’才能脱困。咳,但是吧……自古以来,都是阴阳相合……”   周云泽躬身垂首,没有打岔,没有认错,也没有做出什么澄清。   他只是在想一件事:姜薇救自己四次了。   虽然当时处于昏死状态,但做为修真者,他的神识有记忆。   他能回忆出当时趴在姜薇背上的感觉……   他也知道,掌门和师尊说的没错。   男子与男子,是不合伦理的。   但他还是想见一见姜薇,问问她为什么又救了自己。   如果她如师尊所言,真的对自己有情,又为何不告而别呢?   尘宗……   她会回尘宗吗?   不论如何,哪怕只是以朋友相处……   唉……   终于,师尊和掌门的训话结束了。   周云泽走出玄殿,心不在焉的往前走。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外门弟子所在的地方。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两个外门弟子正背对着周云泽,坐在地上闲聊。   “‘名人堂’更新了。”一人笑着说道:“你猜谁上榜了?”   “还用猜?肯定是咱们周师兄的那位‘前妻’喽。”   “哈哈,没错。”那人又道:“可笑的是,上一届青云斗第一名,在‘名人堂’上的排名,竟然低于姜薇。姜薇亦是‘名人堂’中修为最低的。仅次于姜薇的,是一个元婴高手……”   “那能有什么办法?‘名人堂’的排序,是以知名度排列的,与修为的关系不大。依我看呀,姜薇排第一也不为过。哈哈……” 49 凌云城   一撇一捺,谓之人。   这一撇,是名;这一捺,是利。   人之一生,无非追名逐利。即便如那自诩淡泊名利之人,不过欲图一个淡泊之名罢了。俗人如此,修真者更甚。否则何以求天问道,不死不休?看那些元婴之流,即便是成了人上人,仍不满足,非要踏破这缥缈虚空,寻一个天上天。   姜薇也是如此,年纪不大,却一直在跟名和利打交道。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梦想过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不仅修为高绝,还能在名人堂上留下大名。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   听说了自己在名人堂上排名第二十六,姜薇实在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许多人做梦都想登上名人堂,却是到死都没能如愿。所以,能在名人堂上榜上有名,姜薇应该高兴。可是……成名的方式,又让姜薇高兴不起来。   这下可好,原本就已经名声在外,再登上名人堂,岂不是人尽皆知了?   行吧,反正“丢人”这种事儿,习惯就好了……   主要是怕再招惹麻烦。   万一再遇到如虹姐一般的女子,或是嗜好特别的男子,又或者虹姐和那大黄几人羞愤追来……   红颜祸水,这话是没错的。   伤势痊愈之后,痛定思痛的姜薇做了深刻的反思。在接下来的路途之上,她不仅戴上了斗笠,还裹上了面纱,把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一如之前初至五里井村时那样。   原本,她是打算沿途把储物戒指里的丹药再售掉卖几颗,换了晶石之后,去购买合适的材料,试着炼制一件“储物抹胸”的。   后来又改了主意。   陈书画是个古代高手,炼制的丹药,或许真的很不一般,卖了一定很可惜。反正手里还有一些晶石,可以先买一些低级材料,试着看能不能炼制成“储物抹胸”好了。   炼制空间法宝并不简单,存储空间越大,就越难炼制。   姜薇刚刚炼器入门,便想要炼制空间法宝,便犹如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不过好在姜薇的要求不高。   她的“储物抹胸”,并不需要太大的空间。   一路上,姜薇白天赶路,顺道购买一些便宜的材料。晚上就随便找个落脚之地,试着用自己独特的火种来炼器。   关于火种,姜薇觉得“欲.火”的称呼太不雅了。   对了!   之前陈书画说的“很特别”的火,叫什么来着?   心火!   是了。   以后呀,自己这火种,就叫“心火”好了。   反正“心火”什么的,好像不仅很特别,还很少见——至少如自己这般博览群书,也从未听闻过。旁人肯定不仅没见过,更可能闻所未闻,也就必然不知自己这“心火”是真是假了。   再者,欲,乃心之所欲。故而欲.火当然也是心火啦。   姜薇的欲.火……不,是姜薇的心火,与普通的火不同。普通的火炼器的时候,对于材料,是由外而内的炼化。心火却是由内而外的炼化。如此,好处不言而喻:炼化的会更加彻底。   而对于炼器新手而言,能不能把材料彻底炼化,便是关键的一步。   因为火种的优势,姜薇直接把新手期的“门槛儿”给迈过去了。   至于空间法宝的炼制方法,也无需高手指点。   基础的炼器之法,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随便一家典籍铺子里,就能以很低廉的价格购买到诸如《炼器入门》、《没有人会告诉你的炼器要诀》、《祖传空间法宝炼制秘法》之类的玉简。   姜薇选了那部《秘法》,刚要离开,转眼又看到了一枚玉简上挂着的铭牌:《发财秘籍——月入百万不是梦》。   “真的假的呀?”姜薇问。   掌柜的乐了。“当然是真的。姑娘,你打听打听,我这家典籍铺子,可是百年老字号了,从不坑人。你再看看这部书的作者是谁?”   姜薇看了一眼,摇头。   “不认识?姑娘外地来的吧?还是最近闭关了?这位可是青云陆上有名的青年才俊。半年前,他还是个穷鬼呢。如今,却是青云陆上有名的土豪。”   “呃……”   “买一部看看吧,不贵。”   “能不能先……”   “不能。姑娘应该是知道规矩的。你看上一眼,直接用个‘复制诀’,我还卖给谁啊。”   所谓“复制诀”,即以极快的速度看过任何东西之后,将之全部记下。然后,再在“复制诀”失效之前,将内容复制到一枚玉简之中。典籍行业就是用这种办法大批量出货的。   “好吧,那就买一枚吧。”   姜薇付了晶石,匆匆离开。   出了城镇,到了无人处,姜薇也是累了,坐下来休息。更拿出干粮,一边吃,一边好奇的翻看《发财秘籍》。只看了一会儿,姜薇便恍然大悟。   旁人怎么发财,姜薇是不知道,但这部书的作者,之所以能发财,很可能靠的就是卖这部《发财秘籍》。   感觉好像上当了!   唉。   也不知道有多少跟自己一样的蠢货——也不知道有多少跟自己一样的天真无邪之人,会买这部书……   买都买了,再随便看看吧。   又看了后续一些内容之后,姜薇忽然觉得这书里的内容,也不是完全没用。   比如有一个观点,真的很有道理。   “当别人都去淘金的时候,你可以去淘金的路上卖水。”   然后……   还是好好啃干粮吧。   发财什么的,太遥远了。   吃完了干粮,再灌一口水,姜薇把买来的材料取出来,继续研究炼器。待腿脚休息的差不多了,就继续赶路。   过得数日,在姜薇尝试了很多遍之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件成品,被姜薇炼制出来了。碍于材料的低廉,质量是差了点儿,但效果应该还是有的。   迫不及待的试了一下,看着平坦的胸膛,姜薇鼻子一酸,差点儿落泪。   天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盯得有多难受!特别是那些男子贪婪、猥琐的目光,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姜薇昂首挺胸的来回踱步,看着胸前的平坦,开心的笑了。   不过,即便如此,面纱和斗笠暂时还是不要取下了。眼下无非就是不会再被人问“塞了什么”而已,青云斗场上的糗事,依然会被人笑话的。   唉。   真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失忆了……   姜薇胡乱的臆想着,又想到距离尘宗越来越近,心情便好了起来。归心似箭的她又连着走了两天的山林小路,到了一处小镇子。   姜薇进了镇子,找到一家饭馆儿,要了一碗牛肉面。   “好嘞,姑娘您这边坐。”小二热情的招待。   姜薇皱了皱眉。   自己的胸已经很平了,又穿着男装,为什么……   是了。   自己的声音还是女子的声音。   得改变一下音色才行。   单纯的粗着嗓子发声的话,还是有些别扭。   思来想去,姜薇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在自己的嗓子里布置一个小小的阵法,以达到改变音色的目的。   这种小事,对于拥有筑基修为的姜薇而言,不会有任何难处。   只是,音色伪装的是很好,但“收益”有点儿不尽如人意。   途径一个镇子时,姜薇用变声跟一个饭店小二说话。小二茫然看着姜薇,上下看了一会儿,说:“这位……贵客,您里面请。”显然小二无法确定姜薇是男是女。   姜薇很是无奈。   声音是没问题的。   虽然不是很粗的嗓门,但肯定是个十六岁年轻男子该有的嗓音——变身之前,自己就是这样的嗓音。   问题出在自己的身段儿上。   哪怕是有了“储物抹胸”,身段儿还是如女子一般。   还有,即便是用面纱遮住了脸面,眉眼也会出卖了自己。   无人处,姜薇看着镜子里自己清秀的眉毛和大眼睛,颇为无奈。   天生丽质,也是麻烦。   倒是可以化妆的。   但是……   明明长得很好看,偏偏要扮丑……   还是算了吧。   收拾了心情,再登高望远,姜薇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尘宗就在眼前了。   只需再翻过两座山,就是凌云城了。   到了凌云城,就等于到了尘宗。   以前,姜薇和师兄师姐们,在每次灵田有了收获之后,都是去凌云城的市场上售卖的。   “凌云”二字,是心高气傲的凌云城城主亲自取的,意思就是要凌驾于云州之上。   在青云陆上,青云二州,是最繁华的两个城市。   凌云城主的野心很大,想要打造一个比云州更繁华的城市。   凌云城也确实不小,单论面积的话,确实已经凌驾于云州之上了。   一般而言,城市总会建在宗门聚集之地,而且还会距离大宗更近一些。凌云城也是如此。只是,凌云城依托的大宗——尘宗没落了。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至少,名气很大。   事实上,死骆驼,终究是死的。   在凌云城内,有一条街上,可以看到很多挂着门派名称的铺子。这些铺子,负责出售该门派内产出的法宝、丹药、符,以及多余的材料、灵植之类。同时,也用来招收有资质的弟子,接引门派的访客。故而,这条街,被称之为:“百门街”。   铺子的大小,一般也彰显了该门派的实力。   可在百门街上,并没有尘宗的铺子。   姜薇曾经臆想过将来变得很牛叉了,就花费巨资,给尘宗弄个特别大的铺子……大师兄说到时候,他要做铺子里的执事,专门接待漂亮的女客人,招收漂亮的小师妹。二师兄当时正啃着一只鸡腿,听到大师兄的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罗芸师姐更是取笑大师兄,说大师兄太龌龊……   仿佛听到了罗芸师姐的笑声一般,一切恍如昨日。   姜薇叹一口气,正欲穿过凌云城而往尘宗,忽然听到了一声怒斥。   “混蛋!你往哪看?!”附近酒肆的二楼,一个女子凭栏而立,冲着楼下呵斥一声,之后迅速单手捂着裙摆,翻身落下,瞪着面前男子,怒道:“如此龌龊之人,是哪家的弟子!?说出来听听!”说罢,犹不解恨,更狠狠的“呸”了一口。   “这位师姐,如此说话,是不是过了?”男子委屈的辩解道:“我如何龌龊了?”   那男子背对着姜薇,看不见样貌。   可听到男子说话的声音,姜薇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快速前行,绕了个角度,待看到那男子长相,立时眼眶红了。   这人不是大师兄,又能是谁!   大师兄面前,先前那女子涨红了脸,怒斥道:“窥我裙底,还不龌龊?!”   “噷!话可不能乱讲!我是看到这里招牌上的字,龙飞凤舞,气势不凡。一时间心有感触,即将悟道!偏偏此时,你突然凭栏而立,断我‘悟道’不说,还指责我龌龊?是何道理?”尘宗大师兄背着手,一本正经的训斥那女子,脸上尽是遗憾之色。似是在为没能“悟道”而遗憾。   所谓“悟道”,乃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人坐而悟道,得盖世之功法;有人睡梦悟道,继而解了心障;有人闲谈悟道,炼出新奇法宝……大多人所言“悟道”,有时不过就是突然的“想通了”,或是突然的“呜呼哀哉”,并无确切用处,却又未必真的没用……   悟道,是机缘,可遇不可求。   “你……”那女子气的戟指大师兄,却是无言以对。   “还有啊,这位姑娘,在下得提醒你一句。”大师兄叹道:“你身为女子,穿着衫裙,实在是不该站在栏杆之处。诸位说是不是?”   一旁,围观众人顿时哄笑。   那女子红了脸,虽然明知眼前这男子偷看了自己裙底,却一时又想不出言辞来斥责他。甚至,又觉得他说的也对,自己怎么就忘了穿着衫裙,竟是走到了栏杆处呢!   又羞又怒,又无计可施,再看周围一众看笑话的人,女子更觉得无地自容,愤怒的丢下一句话:“你等着!”言毕,羞愤的跑了。   看着女子背影,大师兄“嘁”了一声,正要进酒肆,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   唔!   这人是谁?   身段儿是真好。   虽然胸平了些,但这大长腿,端的是妙。   还有这盈盈可握的柳腰……   眉眼看着有些眼熟啊。   嘶……   “师弟?!”   “大师兄。” 50 尘宗   半年多不见,大师兄还是如当初那样仪表堂堂,乍一看,很像个正经人。   一声“大师兄”喊出口,姜薇心中百感交集,回想昔日里兄弟情深,半年来蹉跎坎坷,眼眶竟是微红。   看到小师弟姜薇安然无恙归来,甚至修为还有了巨大提升,大师兄哈哈大笑,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姜薇的肩膀,说道:“好小子!竟然筑基了!哈哈!好!好得很!”   姜薇的肩膀沉了一下,苦着脸气道:“拍死我算了。”   “哈哈!”大师兄又是大笑,再看姜薇头上的斗笠和脸上的面纱,笑道:“虽是冬日,修真者也不至于怕冷吧?裹这么严实作甚?”   “怕被人认出来呀。”姜薇叹道:“本来已经有很多人知道我的糗事了,又上了名人堂……唉。”想到以后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并且取笑当初青云斗上的糗事,姜薇感觉前途一片灰暗。旁人巴不得榜上有名的名人堂,对于姜薇而言,却类似于“耻辱柱”。   听着姜薇对于登上名人堂的嫌弃语气,大师兄心里有点儿别扭。莫名有种听有钱人说“不在乎钱”的憋屈感觉。不,姜薇这不是“不在乎”,而是“嫌弃”!   强挤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大师兄看了看姜薇身后,问:“诶?罗芸师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罗芸师姐没回来吗?”姜薇有些意外。   半年了,罗芸没有回山门,又能去哪?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大师兄收敛了笑容,道:“走,先回山门。”   二人结伴而行。   姜薇把能说的事情都跟大师兄说了——变身肯定不在其列。与陈书画的婚姻,自然也是不方便讲的。反正那段短暂的“婚姻”,只要自己和陈书画不对人讲,旁人就不会得知,所以,自然是不提为好。   需要依靠吃奇怪丹药才能快速修炼的事情,姜薇也隐瞒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甚至隐约还感觉有点儿邪恶。   大师兄担心的看着姜薇,问:“竟是嫁了两个男子……没有失身吧?”   “当然没有!!!”姜薇回答的特别干脆。   “那就好。”大师兄松了一口气,说道:“师弟啊,万不能因为一时好奇、试一试、破罐子破摔之类的心态,与男子做了那不该做的事情。师兄我听说,那种事情,一旦做了,就很难回头了。”   姜薇听到这话,莫名涨红了脸。“咳,师兄说的对。”   她不得不承认,还真有某个时刻,有过类似的心态——特别是服用了欲仙丹之后,这种心态出现的就会比较频繁一些……   两人边聊边走,已然出了凌云城。   见四下没什么人了,姜薇把斗笠摘下,又把面纱取下。“呼,闷死了。”纱巾虽然不厚,但捂着嘴巴,终究有些闷得慌。   大师兄看着姜薇的侧颜,欣赏着她清秀的眉目,长长的睫毛,还有琼鼻朱唇,白皙脸蛋儿,以及圆润的耳朵和乌黑青丝,不禁赞道:“小师弟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姜薇却是苦恼的挠了挠头,叹道:“我倒是希望能长得普通一些。”   大师兄欣赏的表情立时僵硬了。   感觉就像是某个有钱人嫌弃钱太多……   幸亏是小师弟!   不然!   非得打死他不可!   大师兄干笑一声,说道:“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   姜薇虽然天真,但不傻。她听出了大师兄的语气有些古怪,心念一动,赶紧说道:“我倒是觉得,男子应该如大师兄这般仪表堂堂、器宇不凡才对。”   “哈哈,这话倒是没错。”大师兄又笑了。   姜薇也跟着笑笑,又想起了之前大师兄错过悟道的遗憾,便宽慰道:“悟道是机缘,被打扰了,虽然可惜,却也无需太过遗憾的。”   “悟道?遗憾?”大师兄怔了一下,恍悟道:“哦,你说刚才啊?嗐,师兄我遗憾的是那女子竟然穿了底裤。”   姜薇不解,问:“底裤?是何物?”   “小师弟你被困阵中那么久,当是不知。半年前,咱们青云陆上忽然兴起了穿底裤的不良风气。底裤就是一种极短的‘犊鼻裈’。真是可笑!‘犊鼻裈’那可是世俗人为了干活方便,才会穿的。我等修真者,岂能穿那种东西?唉,魄门乃散浊气清脏腑之用,以布裹之,必然藏污纳垢于身,最是不利修行。”大师兄越说越气,更恨声说道:“定是那龙腾陆上的宵小之辈见我青云陆修真大盛,恐他日挥师而往,故言语蛊惑,误人修行!”   青云陆上的修真者,跟龙腾陆上的修真者一直不和。不过,倒也不至于见了面就要打打杀杀。不然,如一条龙那般,也就决然不敢跟人提及自己来自龙腾陆了。   姜薇认真想了想,点头道:“师兄说的有理。”   “小师弟,你没穿那劳什子吧?”   “自是没有。”   “那就好。”   “之前都不知有那种东西的。”姜薇说着,忽然回过味儿来,鄙夷道:“嗐!师兄,你还真是在看人裙底吗?太猥琐了吧,不好的。”   大师兄给了姜薇一个白眼,道:“说的就好像是你没偷看过似的。忘了当初你跟我一起偷看……”   “那是儿时的事情。”姜薇红了脸,急促道:“我当时又不懂,就是单纯的好奇。”   “好。你单纯,我猥琐。行了吧?”   “本来就是。”姜薇耷拉着眼皮,没兴趣跟大师兄聊儿时的幼稚行为,岔开话题道:“师尊她老人家可还好?”   “好的很。”大师兄道:“就是很担心你和罗芸师妹。若非事情缠身,早去亲自寻你们了。”提及罗芸,大师兄愁上眉头。“唉,希望罗芸师妹不要有什么闪失才好。不然,如何向亡故的师叔交代啊。”   在现在的尘宗内,掌门号令全宗。座下两名弟子,为大长老和三长老。还有一名师侄,是二长老。二长老座下两名弟子,即现任尘宗大师兄和姜薇。   罗芸本是三长老的弟子,自三长老身故之后,罗芸便成了二长老座下的记名弟子。   “罗芸师姐不会有事的。”姜薇口中说着,心中却是懊悔不已。若非自己一时冲动跑了,罗芸师姐也就不会去寻自己,更不会至今未归了。   罗芸师姐是个性子细腻沉稳之人,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决然不会在外面逗留许久的。   希望她没事。   不然,一辈子都难安心了。   姜薇心下惆怅,又问道:“掌门还好吗?师伯呢?”   “都好着呢。”大师兄笑一声,又叹气道:“对于咱们尘宗而言,能维持现状,就很好了。”   姜薇也跟着叹气。   不仅是外人,就连尘宗弟子都认为:尘宗没前途了。   这些年来,根本没有人愿意拜入尘宗门下,以至于姜薇做了十年的“小师弟”。甚至,不仅没有添加人口,反而还少了五个:三长老和她的一位弟子,以及一位渡劫失败的太上长老。另外两人,一个是尘宗大长老的大弟子,一个是二长老的大弟子——两人另攀高枝了。   尘宗是没什么前途,但尘宗的地理位置极好。   出了凌云城往西,过了“金川河”,紧挨着河畔的第一座山,也是方圆五百里之地,最高的一座山,就是尘宗驻地。   此山因尘宗得名“落尘山”。   落尘山以西,以南,以北,共计十二座山峰,都是尘宗的地盘儿。   姜薇原本居住在落尘山南面的天午峰上。   “我的灵田,师兄有帮我照看吗?”姜薇问。   “多此一问。”大师兄不悦道。   姜薇讪笑。   师兄弟二人叙着离别之情,到了河边,踏水而去。至对岸,便等同于到了尘宗驻地了。   看着熟悉的景致,姜薇感慨万千。   登上落尘山,先去拜见师尊。   师尊抬手戳了一下姜薇的额头,嗔怒道:“遇了事儿,就知道跑!又不是女子,被看光了能怎地?”   姜薇又羞又愧,低着头认错。   师尊叹气,又摸了摸姜薇的脑袋,道:“行了,拜见掌门和师伯去吧。然后回你的天午峰上闭门思过!没有为师的命令,敢离开天午峰,腿给你打断!”   姜薇自然不敢犟嘴,告退离开。   按照师尊吩咐,独自去见过了掌门和师伯,才回了天午峰。   天午峰上有个小院儿,就是姜薇的住处。   半年没有回来,院子自然有些荒废了。好在灵田里的冬刺草长势还不错,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浇过了水。这冬刺草,不比夏日灵植那样可以大满贯的浇水,需得细水滋养,十分耗费时间。   刚巧大师兄过来了。   姜薇冲着大师兄拱手:“辛苦师兄了。”   “不用客气。”大师兄笑道:“待收成了,分我一半冬刺草就好。”   “理当如此。”姜薇笑道。   大师兄笑了笑,又道:“关于罗芸师妹的事情,师尊说她亲自去寻,师弟你就不用担心了。”   “却要劳烦师尊,理当我去寻的。”   “师尊说了:‘寻来寻去的,没完没了,都老实待着吧。’”   “好吧。”   “行了,你先把家中扫洒了。我去置些酒菜,再把你二师兄、二师姐叫上,咱们一醉方休。”   “好。”   看着大师兄离去的背影,姜薇感觉很是温馨。   大师兄这人,虽然有点儿好色,还有点儿猥琐,但却是个好人。门派里的同门但凡有事相求,他只要能做到,便绝不推诿。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从来不吃窝边草。对于同门女子,他一向十分规矩。   姜薇进了屋,开始打扫灰尘。   有了“风诀”辅助,再辅以“水诀”,洒扫房屋,也就变得十分简单了。没过多久,整个院落便又如从前一样干净整洁了。   傍晚时分,大师兄带着二师兄和二师姐来到了天午峰。   这二位,拜在大长老,即姜薇的师伯座下。   四人落座,边吃边聊。   与姜薇半年多不见,如今她的修为又是突飞猛进到了筑基,众人自然有许多话要问她。当然了,虽然关系亲近,却也没有人询问姜薇是如何能修炼这般快的。   有些话题,是修真者之间的禁忌。能尊重彼此的秘密,不去刻意打探,关系才能维持良好。不过,有些绯闻,并非禁忌。关于姜薇先后嫁给了两个男子的话题,众人最感兴趣了。还有名人堂上的排名,二师姐很是替姜薇抱不平。她认为以姜薇现在的名气而言,至少得进前十才对。   二师兄心情很好,吃了不少,喝了更多。   或许是有些晕乎乎了,二师兄忽然叹气,感慨道:“三师妹和四师妹若是也在,就好了。”   这二人,都是三长老的弟子。   三师妹早年间身故了。   四师妹,就是罗芸。   大师兄跟着叹气,提醒二师兄道:“二师弟,你喝多了,竟然敢称呼‘四师妹’?”   二师兄一怔,哈哈大笑。   罗芸不喜欢“四”这个排行,说是听起来像是“死师妹”、“死师姐”。   “行啦,不早了,散了散了。”大师兄发话了,“小师弟,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   酒席散去,姜薇没有回屋休息,而是翻身上了屋顶,躺在上面,望着清冷的月,怔怔出神。回想自从上次离开尘宗之后的坎坷人生,姜薇长长的叹气。   还是尘宗好。   师兄师姐们都很好。   永远不用担心打打杀杀、阴谋算计之类。   等罗芸师姐平安归来……   就更好了。   心中念着,本就有些醉醺醺的姜薇直接在屋顶上睡着了。   翌日,姜薇早早醒来。   从屋顶上下来,洗漱一番,便开始在灵田里忙活。待到傍晚时分,再打坐修炼。只可惜没有了欲仙丹,修炼的速度快不起来。自己炼制的“花生米”,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只能当做零食来用了。   姜薇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季的冬刺草来再尝试着炼丹。   话说回来,自己的志向和兴趣,不是要做个炼器大师吗?怎么却又一门心思的琢磨起炼丹了?这样很不好。不只是因为喜好问题,还因为自己不能炼丹。   自己的心火,是没办法炼丹的。因为理论上而言,以心火炼制的丹药,不论原本是什么功效,肯定都会附带“欲仙丹”的效果的。   这样的丹药,好像只能自己吃,根本不能换成晶石。   没有晶石肯定不行。   所以呢,还是专注于炼器吧。   姜薇觉得自己很有炼器的天赋。   比如自己正穿着的法宝:“储物抹胸”。   简直妙不可言!   或许自己应该利用强大的智商,来炼制一些新奇的东西,然后拿去凌云城售卖……   想想而已。   暂时不可能实现。   与智商无关。   主要是手头太紧,买不起什么高端材料。太低端的材料炼制出来的东西,肯定是没有市场的。炼制了,也是白忙。   炼器,是很费晶石的。   刚好姜薇又很穷。   所以,炼器大师的梦想,似乎距离姜薇越来越远了。   早晚忙碌的她,更像个农夫。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师尊托人从云州捎来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罗芸,不日即返。尘宗上下这才算是都放了心。   冬刺草终于成熟。   姜薇忙碌了两天,把冬刺草收了,上缴门派三成,剩下七成,分了大师兄一半。瞅一眼所剩无几的冬刺草,姜薇估摸着大概能换上两颗下品晶石……   有种“白忙”的感觉。   种地,好像很没有前途呀!   以前她的修为低,需求不高,三五颗下品晶石,于她而言就是巨款了,自然也没想过种地没前途。如今修为高了,需求也高了,种地所得,自然也就不够看了。   晶石,是修真界的硬通货。   没有晶石,就买不起类似欲仙丹之类的丹药,也就不能快速的修炼了。   姜薇又想起了自己购买的那本《发财秘籍》来。   还没看完呢。   或许应该先看完再说。   虽然感觉就算是看完了,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51 三季花   修真,是一件很无聊、很渺茫的事情。   曾经有位修真界的先贤,将修真者比作农夫:“穷毕生之力,竟只苟活一世。”——世人深以为然。如那农夫耕作,年复一年,何其无聊。指望田里的仨瓜俩枣发家致富,又是何其渺茫。大多辛苦一辈子,也不过就是落了个苟且偷生,看不到任何希望。   姜薇却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无聊和没有希望。   再无聊,还能无聊过画外苍穹里的日子吗?再没有希望,还能比十年炼气更没有希望吗?人生就是这样,见惯了大风大浪,又岂会在意微风细雨的撩拨?走过了高山低谷,又岂会被坑坑洼洼绊倒?   甚至,姜薇感觉现在的生活十分幸福——不要对幸福太过苛刻,幸福就会出现。   罗芸终于回来了。   姜薇赶紧过去相见,刚好大师兄也在。   一番寒暄之后,罗芸围着姜薇转了一圈儿。“小师弟,大半年不见,你是愈发漂亮了呀。唔,竟然筑基了。”   姜薇红了脸,“师姐你也是啊。”   罗芸是不是更漂亮了,不好说,但修为确实是高了。她离开山门去寻找姜薇的时候,只是筑基修为,如今,不过大半年而已,竟然直接跨过了融合期,到了心动期。   大师兄虽然也是心动修为,却还是不无羡慕的说道:“看来罗芸师妹也和小师弟一样,有了奇遇呀。啧啧,哪天我是不是也该出去撞撞大运?若是有了奇遇,不求垮了境界,能修到金丹也行呀。”   姜薇想到伴随着所谓“奇遇”的坎坷,包括并且不限于裸.奔、变身、嫁人、嫁人、遭困、嫁人……苦着脸说道:“我倒是宁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大师兄闻言,顿时感觉就像是有钱人嫌弃钱多……   一回两回无所谓,第三回了!   实在是忍不了!   大师兄愤愤然说道:“我发现小师弟你有时候是真的很可恶啊。”说罢,看向罗芸,语气变得有些气急败坏,控诉一般说道:“上了名人堂,说出名不好。长得好看,说想变得普通点儿。有了奇遇,修为突飞猛进,又说宁愿安安稳稳……我……我真……你说说!人怎么可以这样啊?”看得出来,若非是碍于大师兄的身份,他是真想恶语相向、出口成脏了。   罗芸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拍了拍一脸委屈的姜薇,说道:“得了便宜卖乖,可不好。”   姜薇苦笑,“我说的是真心话……”注意到大师兄愤怒的眼神,赶紧岔开话题,道:“师姐,你怎么去了云州呀?”   提及云州,罗芸脸上的笑容收敛,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是因为追踪一个人,才到了云州。”   “什么人?”大师兄问。   “那人,可能是一个太阴宗弟子。”罗芸似乎也不能确定,一边说话,一边缓缓摇头道:“只是……他是个男子。众所周知,太阴宗从来没有男性弟子的。”   大师兄不解,问:“你如何能怀疑他是太阴宗弟子?”   “他自己说的。”罗芸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我被他抓了,然后差点儿失身于他。呼,当时他以为我必死无疑,才告诉我他是太阴传人。与他欢好的女子,灵力会被他夺走,也会死掉。”不等姜薇和大师兄发问,罗芸继续说道:“幸亏当时出现了意外状况,我才得以脱困。”说罢,又遗憾道:“可惜了。那男子长相不俗,而且……”眼神往姜薇下身瞄一眼,笑道:“与师弟相当。”   姜薇登时红了脸。   大师兄啐一口,道:“长得比我还要不俗吗?”   罗芸笑道:“自然。”   “不信。”大师兄大笑,玩笑之后,又正色道:“太阴再现,非比寻常。此事你跟师尊说了没有?”   “说了的。”罗芸说道:“我与师尊在云州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那厮。或是离开了吧。”说罢,又皱眉道:“大半年之前,有传闻说太阴传人在云州现世。”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大师兄道:“说是死了一个融合期修者,浑身干枯,如被太阴宗传人吸干了一般的死状。”顿了顿,大师兄又道:“两桩事都与云州有关……只是巧合吗?”   “不好说。”罗芸道。   “若是邪宗真的再现,青云陆恐怕要生出祸患了。”大师兄皱了皱眉,看看罗芸和姜薇,不无担心的说道:“我并不是很担心罗芸师妹。倒是小师弟,你可要小心一些。唉,你年纪太轻,定力必然一般。长得又俊俏,性子又软,若是不幸遇到那些淫.邪女子……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独自下山了。”   “就是。”罗芸也是很担心姜薇。   姜薇诧异的看着二人,心说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呀?最让人担心的,难道不是你们俩?口中却是说道:“多谢师兄师姐关心。”   “好了,师妹你一路辛苦,早些休息吧。”大师兄说道:“我去掌门那里,把今年门派的收入和支出汇报一下。”   于是,大师兄往主山而上,姜薇则与罗芸一起下了山,往南而行。路上,罗芸又提及当初青云斗的事情,“若非师姐当初让你帮忙拿着狎具,也不至于害得你丢人。是师姐对不住你。”   “师姐言重了。”姜薇说道:“都过去了。”说罢,又歉意道:“说起来,当初脑子懵了,也不知道把师姐的狎具弄哪去了。”   “无妨,这次我去云州,又买了两只。”罗芸笑道:“说起这个,送你个礼物。”说罢,从储物腰带里取出一物,递给姜薇。“若有需求,自行解决。绝不可随便下山找女子。如今各种疾病很多,若是染上,悔之晚矣。况且太阴传人再现尘世,若是遇上,会死的很难看!”   “这……”姜薇看着手中物件,涨红了脸。“我……我不用……”   “送你你就拿着,跟师姐客气什么。师姐是过来人,岂会不知?你这般年纪,不论男女,定然会对异性有些想法的,正常需求,不用害臊。”罗芸板着脸,教育了姜薇几句,又抬手拍拍姜薇的肩膀,唏嘘道:“真好啊,竟然筑基了。原本呀,我和大师兄都以为你这辈子,顶多修炼到凝脉呢。”   “呵,是啊,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姜薇说着,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物件收进了储物戒指。虽然眼下是用不上了,可毕竟是师姐的一份心意,收着好了,说不准将来变回了男子,还能用一用……   “对了,还有个事儿。”罗芸说道:“我听闻前些时候,江湖上出现了一种邪功,中者必性起而肆意为之。有个什么城来着……忘了,那里有个叫虹姐的青楼女子,传闻说她与四个男子一起中了那邪功,然后光天化日之下,胡乱一通。其中有个修为不高的男子,七窍流血,差点儿死了。”   “……”姜薇瞪着眼睛,一副震惊模样。   “胡乱一通”,她是知道的。可“七窍流血”,太夸张了。是不是讹传啊?不能那么狠吧?估计顶多就是流了些许鼻血而已。   “有传闻说是一种什么邪气,具体就不清楚了。或是跟太阴宗有关。”罗芸道:“那虹姐等人,因为出了那档子事儿,应该是自觉丢了脸面,故而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当初的具体情况,以及加害他们的人是谁,自也无从得知了。”   “呃……”姜薇犹豫了。   同辈之中,她跟大师兄和罗芸师姐最为亲近。   她很想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们。   可是,自己的灵力,会让人“性质”大发,感觉很丢脸啊——就好像自己也不是个正经人似的。唉,正经人谁会修炼这种邪门功法呀。   罗芸不知姜薇心中思量,只道:“江湖上有些不太平啊,师弟你定要当心。呼,不说了,我回了,有事儿就去未央峰找我。”   “好。”   未央峰,在天午峰之右。   尘宗境内,除落尘山之外的十二座山峰,以十二地支命名。   姜薇所在的天午峰,位于落尘山正南。   往天午峰而行的路上,姜薇想着太阴传人的事儿,忽然就想起了一条龙。   当初,自己就是以太阴传人的身份骗了一条龙……   想想真是好笑。   一条龙那个傻蛋儿,若不是怀疑自己可能是太阴传人,肯定会对自己动粗……那样的话,时至今日,估计孩子都生了……   又想到自己失足落井之后一条龙的薄情言语,姜薇又生气的噷了一声。再一想自己跟一条龙本也没什么情,所以一条龙也就无所谓薄情,心里又不那么生气了。   她也没空瞎生气。   正是春耕时候,她很忙。   要用金、土二合的“耕地诀”先把所有的灵田都翻一遍,然后再用雷、电、火三合而成的“草虫诀”把地里的草根草种和虫子虫卵都杀死,最后还要用云、水二合的“雨诀”把灵田都滋养一番……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靠蛮力而为的。旁的不说,单单是一开始的翻地,就能累个半死。如今修为提高,有了灵诀依仗,自然是事半功倍。   白天忙过之后,晚上还要辛苦修炼。   “花生米”早就被姜薇吃完了,如今只靠运气来吸取天地灵气,修为的进境奇慢。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又没有晶石去买丹药。   要是有用不完的晶石就好了……   发财,是姜薇一直以来的梦想。   那部印有《发财秘籍》的玉简,都要被姜薇盘出颜色了,也没参悟出来一个发财的妙计。   也许不能总是异想天开。   脚踏实地的干活,才是最该做的事情。   姜薇如此劝着自己,虽然还是不免想突然发财,心思却也安稳了不少。   勤快的耕作,勤快的修炼,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盛夏的时候,大师兄终于修炼到了心动后期。尘宗高层十分重视,更是开会商讨着要不要把门派内并不多的资源全都倾向于大师兄——这事儿必须慎重。万一大师兄如“前大师兄”和“前前大师兄”一样叛逃,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姜薇来到尘宗之前,大长老座下弟子“前前大师兄”叛逃。姜薇来到尘宗之后,二长老座下弟子“前大师兄”被“前前大师兄”蛊惑叛逃。   鉴于前车之鉴,又因为门派内的资源也确实不多了,“倾向”资源于大师兄之事,也便作罢。   秋天到了,罗芸到了心动中期。   而姜薇,依然是筑基初期——确切的说,是修为毫无进境。   二师兄送来了他亲自做的水晶肘子,聊了会儿大师兄和罗芸修为精进之事。临走时,见姜薇情绪不高,便安慰道:“修行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想你以前十年炼气,也没怎么着。所以啊,还是要沉下心来。莫要有攀比修为进境的心思。”   “嗯,二师兄说的对。”姜薇捧着装了水晶肘子的碗,有些丧气的回了一句。   她并不是因为修为没有进展而沮丧——至少不是主因。   回了屋,把水晶肘子放下,再拿起桌上的一根“三季花”,姜薇满脸愁容。所谓“三季花”,顾名思义,是一种需要三个季节才能真正长成的下品灵植。因为生长周期长,所以价格一直很不错。配合冬刺草之类的纯冬季作物,基本上可以让灵田四季不闲。   揪下一片三季花的花瓣,放在嘴里咀嚼。   品着花瓣上隐隐蕴含的“奇怪”力量,姜薇感觉天都要塌了。   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灵力的问题。   上一季的冬刺草,因为前期都是大师兄在帮忙,所以并没有什么异常。后来种下的三季花,因为一直都是姜薇亲自使用灵力施为,竟是使得三季花的花瓣中,蕴含了“奇怪”的力量。   还没入秋,已经这般了。   等到入了秋,三季花足够成熟了,上面蕴含的“奇怪”力量,一定更浓。   到时候,卖给谁啊?!   姜薇愁了一阵儿,忽然冒出个想法。   要不……   干脆都炼成丹?   这种灵植,配合自己的灵力炼制的丹药,效果一定会很好。   正好合自己用。   这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还要上交门派三成呀!   拿着这些三季花、或是将之炼成丹上交给门派,肯定很不合适。也一定要赚取一些晶石,不然哪有晶石购买灵植种子啊!没有种子,来年就没办法种植灵田了!   所以……   很快,秋收到了。   姜薇找到负责宗门内杂事的大师兄,说道:“师兄,今年我用晶石抵份子吧。”   “可以。”大师兄笑道:“咱们门派的规矩,只要收成的三成。你是直接上交灵植,还是折算成晶石来抵份子,都是可以的。”   “能不能宽限我几日?”姜薇说道:“等我卖了三季花,才有晶石。”   “当然可以,三五七日,都是小事。”大师兄笑道:“别耽搁太久,我不好跟掌门交代。”   “谢谢师兄。”   姜薇辞别大师兄,回了天午峰,然后开始炼丹。   她不喜欢炼丹。   她的梦想是要做一个炼器大师。   可现如今……   梦想什么的,不重要了。   姜薇花了一天时间,炼制了些许丹药。然后自己亲自服用,实验了一下效果。感觉上比之欲仙丹,是差了很多。但跟之前的“花生米”相比,绝对要高出一个档次。   只可惜用来修炼的话,犹嫌不足。   但出售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翌日一早,姜薇带上丹药,去了一趟未央峰,拉上罗芸,往凌云城而去。她决定去凌云城的药铺,兜售一下自己炼制的丹药。 52 奸商   修真,是一件很费晶石的事情。   若非大富大贵之家,闲暇之余依靠副业赚点儿晶石,再寻常不过了。罗芸之前就曾经靠着炼制一些基础灵丹赚取晶石。对于出售灵丹之事,自然是熟门熟路。所以姜薇才会拉上她。   听姜薇说要出售灵丹,罗芸好心的提醒道:“炼制基础灵丹是能赚点儿辛苦钱,可利润很微薄的。我都打算改行了,你却又走上了这条路。”   姜薇心下好奇,问:“师姐有了什么发财大计吗?”   “养殖。”罗芸说道:“我打算搞养殖了。今年先尝试一下,若是能发财,你也跟着我一起干吧。”   姜薇道:“听说养殖风险很大,万一出了瘟病,可就血本无归了。”   “风险是不小,但利润也很可观的,试试看再说吧。”罗芸笑了笑,又道:“你炼了什么丹药?”   姜薇取出一颗以三季花为材料新炼制的丹药,递给罗芸。   罗芸捏着丹药,也不问功效,只是放在鼻息间闻了闻,咋舌道:“这丹药……炼的很好呀,效果应该很不错吧?”说话间,竟是面颊潮红。“呼……见效很快,又很温和,很好。”说罢,另一只手掐了个灵诀,将身上的躁动感觉压了下去。   姜薇被夸奖了,却又莫名有些害臊。“咳,师姐,你看……这丹药,若是兑给药铺,什么价钱合适?”   “价钱啊……还真不好说。”罗芸说道:“以前我也没炼过这种,不了解行情啊。只是吧……出兑的话,肯定要被中间商赚差价,不如自己售卖更好。”   “呃,我炼了不少,也不知道好不好卖,直接出兑了,省事儿。”姜薇说道:“再者……当街兜售这种药……有点儿丢人。”   “赚晶石啊,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罗芸笑了一声,又问:“炼了很多吗?”   姜薇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装满了丹药的瓷瓶,“一共有十二颗。要是把我手头上的所有三季花都炼了,粗略估计,应该会有七八十颗那样。”   罗芸低头看着手中的丹药,沉吟片刻,说道:“这么多的话,出兑肯定更好。”又闻了闻丹药,皱眉道,“只是用三季花炼制,就能有这般效果了?不应该啊,三季花只有定神安心之用,如何能炼制成这种丹药?”   “呃……我有特别的办法。”   “好吧。”罗芸没有继续追问,把丹药还给姜薇,笑道:“不知道行情市价也不打紧,咱们直接唬就是了。多问几家,总能找到合适的价格。”说罢,见姜薇似有为难之色,顿时明白了姜薇的心思。姜薇自幼就不是个喜欢与人打交道的。让她去跟人谈价钱,肯定为难。罗芸笑道:“交给我吧,药铺掌柜,我都熟。”   姜薇展颜而笑,“好,谢谢师姐。若是能卖出去,我……我分给师姐两成。”   “哈,不用。”罗芸笑道:“跟师姐客气什么,小事而已。”   两人说话间,到了金川河边,直接踏水而去,到了对岸,又进了城。由罗芸领着,寻着药铺,挨家去问。经过风化街的时候,看着里面的热闹,罗芸笑道:“其实,在这里叫卖,生意应该是不能差了。丢不丢人的,我是不在意,就是怕长辈们怪罪。毕竟有点儿影响宗门名声。你知道的,咱家的长辈们,都很爱面子。”说罢,斜了姜薇一眼,笑道:“上回你在青云斗上裸.奔的事儿,长辈们都快气疯了。”   姜薇顿时汗颜,又不免好奇。“可我回来之后,他们也没说什么呀。”   “不说,不代表永远不会说。”罗芸低声笑道:“掌门最是喜欢秋后算账了。你别再惹事儿,什么都好。若是再惹事儿,必然是新账旧账一起算的。师尊嘛,估计是心虚。毕竟那件事儿,她难辞其咎,又怎么好意思说你呢?”   姜薇顿时有种被一言惊醒的恍悟感觉,她觉得罗芸师姐说的很有道理。苦笑一声,说道:“师伯还好,可是,他最听师尊的话了。”   “知道就好。”   说话间,忽然听到一声口哨。一旁酒肆的窗口,正在吃酒的男子,用口哨吸引了姜薇的视线之后,笑着说道:“姜薇,来,请你喝酒。”   姜薇皱眉不语。   罗芸看向那人,发现看不透对方修为。看他气场,猜测或有金丹之境。知道打不过,到了嘴边的训斥言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别走啊。”见姜薇和罗芸快步离开,那人又喊了一声,见二人不理他,也不在乎,只是笑一声,继续喝酒。   走开一段距离,罗芸叹气道:“修真界的人渣是真不少。”   姜薇倒是没有很生气,听到罗芸的话,笑了笑,说道:“还好吧,只是要请我喝酒,人渣什么的……不至于吧。”   罗芸斜了姜薇一眼,苦笑摇头。   这个小师弟,还是像以前那样心善宽仁。   “前面有家药铺,去看看吧。”罗芸说道。   两人结伴前行。   快到药铺门口的时候,一个路过的行人冲着姜薇喊道:“姜薇,恭喜啊。”待姜薇狐疑的看过来,才继续说道:“恭喜名人堂排名更进一步,已然是第二十二名了。”   姜薇顿感头皮发麻。   罗芸给了那人一个白眼,拉着姜薇进了药铺。   这家“百香丹铺”的掌柜倒是大方,开出的价格,相比别家而言,是最高的。   显然,因为这家丹药铺子距离风化街很近,类似丹药的销量还不错。   “胡掌柜啊,都是老熟人了。呵呵,再加点儿。”罗芸跟掌柜的讨价还价,“您仔细看看,我这丹药跟普通的丹药很是不同的。下品灵植炼制的丹药,最易吸收……”   胡掌柜一手捻着颌下胡须,一手捏着一枚丹药,审视良久,终于点头,道:“最多再加一成。”说罢,抬头看向罗芸身后的姜薇,“这还是看在姜薇的面子上。”   一句话说的罗芸和姜薇都懵了。   姜薇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面子,忍不住问:“胡掌柜这话……从何说起啊?”   “听说玄意门周云泽,是你前夫,对吧?”   “……”姜薇嘴角抽搐。   这事儿,都传到凌云城了?   胡掌柜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些传闻,很多人是不信的,只当是讹传。不过,我和周云泽的师尊的表弟,乃是故交。比旁人了解的,要更多一些。按照辈分,你该喊我一声‘叔叔’。”   姜薇怔了征,脑子被复杂的人际关系绕的有点儿不太灵光,竟是下意识的开口说道:“胡叔叔……”说罢,又顿时后悔了。这位胡掌柜,长得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像个好人。喊他叔叔,竟有种碰到了脏东西的恶心感觉。   “乖。”胡掌柜又是一笑,将丹药放回瓷瓶里,又看向罗芸,说道:“就这个价,你们看看如何?可以的话,我就收下了。”   已经问了许多家,价格都不如这里。而且,相对于成本而言,这个价格,确实也不错。罗芸沉吟片刻,说道:“行吧,就这个价了。”   胡掌柜笑着收起瓷瓶,拿出了晶石递给罗芸,道:“十二颗丹药,每四颗值得一颗下品晶……共计三颗。”   “谢了。”罗芸拿起晶石,带着姜薇离开。   出了百香丹铺,罗芸把晶石交给姜薇,取笑道:“你胡叔叔还算大方,比别家的出价高了不少。”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莫名其妙又多了个便宜叔叔……”   “也好,以后购买丹药,怎么也得给点儿优惠。横竖‘叔叔’不能白叫。”罗芸笑道:“下回呀,我也跟你一起喊他叔叔,哈哈。”   姜薇也跟着笑起来。   看看手里晶石,大方的拿出一颗,递给罗芸。   罗芸却是拒绝了,更提醒姜薇:“若是只需三季花来炼制,利润相当可观。可以考虑购买一些三季花多炼制这种丹药兜售。”   “不行的。”姜薇叹道:“只有我种的三季花才可以。普通灵植,就算是能炼出来,药效也会差很多,肯定卖不了这个价。”   罗芸猜想姜薇可能是用了什么不方便讲的特别的手法来种植三季花,便没有再追问——她相信,以两人之间的感情而言,如果方便讲的话,自己不问,姜薇也会跟自己说。   待回到尘宗,罗芸自回未央峰。   姜薇看着罗芸的背影,又想起了她送给自己的那件礼物。   虽然没什么用……   但是,师姐总是会想着自己的。   自己却没有给过她什么礼物。   等以后自己出人头地了,定然不能忘了师姐的好。   心中念叨着,回到天午峰上,拿出刚赚来的晶石,姜薇咧嘴笑了。三颗晶石,绝对是意外之喜。若非罗芸跟着,她肯定早就把丹药卖给第一家出价不高的药铺了。   等把剩下的三季花都炼成的丹药,估摸能有至少六十颗。按照这个价格,六十除以四,等于……哇!十五颗下品晶石!   发达了!   姜薇来了精神,不舍得闲着,赶紧起了丹炉,开始炼丹。   过了数日,待所有的三季花都炼制成丹,比预计中多了两颗,共有六十二颗。姜薇这回没去麻烦罗芸,独自下了山,来到了风化街街口处的百香丹铺。   “胡叔叔。”   “呦,贤侄,来啦。”胡掌柜的很热情。   “那个……我带了些丹药。”姜薇把炼制好的丹药拿出来,摆在柜台上。   胡掌柜的拿起一瓶,闻了闻,又倒出来看了看成色,“这一批比上次的卖相好一些,至少看起来圆润了许多。”   “呵呵……”   胡掌柜的迅速点了数,说道:“价值十五颗半晶石。叔叔给你十六颗。”   “谢谢。”姜薇很感激,再看这位便宜叔叔,竟然觉得他长得顺眼了许多。眼巴巴的看着胡掌柜将晶石放在柜台上数好了推过来,姜薇又很认真的数了两遍,确定是十六颗晶石,这才小心收起。又跟胡掌柜道了谢,便转身离开。   姜薇刚走不大会儿,一个顾客光顾,甫一进门,就嚷了一声:“胡掌柜的。”   “呦,金爷,您来了。”看到熟客登门,胡掌柜乐呵呵的打招呼。   金爷来到柜台前,道:“上回那种丹药,再给我来点儿。”   “上回?哪种?”   “就是三季花炼制的那种。”金爷说道。   “哦,您说这个,您要几颗?”   “有多少都给我吧。”   胡掌柜闻言,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好,您稍待,我找找……呀,只有二十九颗了。”   “都给我吧。”金爷说罢,直接取出了二十九颗晶石,放在了柜台上。“再到货了,给我留着。”   “这个好说。”胡掌柜笑道:“肯定给您留着。只是吧,供货商那边,可能要涨价。”   金爷闻言,立时明白了胡掌柜的算盘,瞪了他一眼,骂道:“奸商。”   “确实是奸商。”胡掌柜义愤填膺的说道:“我都说了,是金爷要货,那供货商还是要涨价,我也没办法。”   “噷。”金爷没有说什么。   胡掌柜又问道:“金爷,听说您那里来了新姑娘,还是个金发碧眼的外陆人?”   “嘿,想尝尝?排队吧。”说罢,金爷收好了丹药,径直离开,往风化街而去。   ……   大街上。   姜薇先去种子铺买了些冬刺草、寒冰菇之类的种子,又去典籍铺子里买了几部与炼丹有关的典籍——十六颗晶石的收益,让她准备暂时放弃成为炼器大师的梦想。   大师也要过日子嘛。   先炼丹赚钱再说。   算上上次赚到的,一共有十九颗晶石了。   除去上交门派的份子折现,再除去种子、肥料、典籍的花费,姜薇还剩下十五颗晶石。   抬眼看到一家法宝铺子,想到罗芸师姐对自己的好,财大气粗的姜薇走进了铺子——她想买一件狎具送给罗芸师姐。   可在铺子里转悠了好大一阵儿,终究是没好意思买。   算了。   买点儿材料,自己炼制一个送给师姐吧。   姜薇直奔材料市场,兜兜转转了一圈儿,看到什么,都觉得可能用得上。也是手头阔绰了,一时间冲动消费,竟是花去了六颗晶石。   还好姜薇及时冷静了下来。   数数手里的九颗晶石,姜薇肉疼的不行。   想转身赶紧走吧,又想到了大师兄和师尊。   大师兄和师尊对自己也很好的。   只送礼物给罗芸师姐,有点儿不合适呀。   二师兄和二师姐也很好……   还有师伯……   总不好漏了掌门的礼物……   这么一算,别说九颗晶石了,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根本不够用啊!   ——话说回来,当初自己可是被舅舅卖了六十颗晶石,周云泽转手又卖了七十……   唉。   辛苦一年,赚的晶石,竟然还不如卖自己……   想到此,姜薇拍了一下额头,对自己奇怪的想法不免自嘲。   “姜薇。”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姜薇循声看去,见是个陌生人。   “听说你跟一个姓周的男子成亲了?真的假的?”   姜薇眉头一皱,也不理人,快步离开。   身后,是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调笑声。   市场上人太多,声音很杂。   姜薇隐约听到他们还提到了“二婚”、“菊花”、“一条龙”之类的言语。不想再听到类似的龌龊言语,姜薇走的很急。   一不小心,竟是撞到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长……嗐,姜薇呀,你是不是故意撞我?想占我便宜啊?”被撞的男子笑呵呵的打趣。   姜薇登时红了脸,给了对方一个白眼,碍于对方修为明显比自己高很多,肯定打不过,不敢说什么,只能恨恨的快步离开。   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姜薇,恭喜呀,名人堂排名十九了!”   被姜薇撞到那人,看着姜薇妖娆的背影,连连咋舌道:“这个姜薇,真是……若非当初我就在青云斗场上,亲眼看到了她光屁.股的模样,断然不能信了她是个男子!” 53 刹那   姜薇几乎是逃回落尘山的。   山脚下遇到二师姐,二师姐还以为姜薇被人追杀,下意识的祭出了飞剑。   平安回到天午峰,姜薇把买来的材料一一取出,正准备尝试着炼器,却又翻腾出了陈书画送她的那根横笛。   这玩意儿在手里许久了,竟然还不知如何使用。陈书画是个古代高手,一般的东西肯定也送不出手吧?姜薇略作沉吟,拿着横笛去找了师尊。   师尊很认真的查看过横笛之后,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这横笛……古意甚浓,你从何处得来?”   姜薇说道:“一个朋友送的。”   师尊皱了一下眉头,审视着姜薇,说道:“什么朋友,会送你这般贵重的礼物?”顿了顿,又问:“周云泽?还是那一条龙?”   听到师尊的问题,姜薇感觉很不爽。   真是的。   除了前夫,便没人会送我贵重礼物了吗?   “师尊知道古时候有个叫陈书画的吗?”   ——好吧,陈书画也是前夫……   “陈书画?”师尊有些惊讶,“传闻中的那位‘书画双绝’?”   “嗯。”看到师尊如此神态,姜薇竟是莫名有种洋洋得意、与有荣焉的感觉。不管怎么说,陈书画的名头,还是拿得出手的,毕竟是传说中的高手嘛。   要不,告诉师尊,陈书画也是“前夫”,小小的显摆一下?   算了算了。   还不到二十岁,都已经三婚了。   说出来不是显摆,是丢人!   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想到此,姜薇羞愧的红了脸。   师尊注意到了姜薇神色变换,却猜不透她复杂的小心思。但提及陈书画竟是红了脸,二人关系,恐见不得人。再看手中横笛,单手捧起笛尾的红色飘穗,师尊沉吟说道:“单看此笛,为师不知何物。但是……若是与那‘书画双绝’有关……呵,这横笛,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刹那’了。”   “刹那?”乍一听到“刹那”这个名字,姜薇惊讶的合不拢嘴。“不能吧?”她有点儿不敢相信。   刹那,那可是位列《上古百器榜》的极品法宝!   自己会这么走运?   不,是陈书画会这么大方?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不,哪有一夜啊!   “一念仙凡,刹那生灭。”师尊轻声念着,看着手中横笛,心中其实也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刹那”。因为若是真如传闻那样,这横笛之上,应该戾气深重!因为它杀过太多人!迟疑了一下,师尊说道:“《上古百器榜》上的法宝,其实大多都是传闻。”   “呃,我记得……”姜薇低着头回忆着,说道:“书画说这笛子,没有名字的。”   师尊斜眼看了看姜薇,敏锐的察觉到姜薇说的是“书画”。很显然,两人关系很亲近……当然了,若非关系亲近,也不至于送出这般法宝了。再看姜薇比寻常女子还要漂亮的脸蛋儿,师尊不免有点儿想歪了。想问一问吧,又发现姜薇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不像是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姜薇忽然看过来。   那双纯洁清澈的双眸,再配上冬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的光泽,竟是让师尊突然生出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荒唐感觉。   呼出一口气,师尊说道:“传闻中,陈书画死在了他的妻子之手。看来,传闻有误啊。”   “啊……是,是啊。”姜薇迟疑了一下,怕师尊问及自己跟陈书画的关系,心虚的避开了师尊的视线——不想承认曾经的夫妻关系,又不想欺骗师尊,自然是心虚的。   好在师尊没有刨根问底,把横笛还给姜薇,又道:“此类法宝,需要懂得音律才能参悟。为师一向不喜音律,帮不了你了。”   “好吧。我慢慢参悟吧。”姜薇说道:“弟子不打扰了,告退。”   师尊应一声,看着姜薇离去的背影,面色凝重。   这孩子……   可莫要走上了歧途啊。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做为她的师尊,断然不能眼看着她误入歧途。   所以……   算起来,她已然十七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只是,她的名声实在是……   不知道谁家的女子肯嫁给她。   唉,不论如何,得尽快给她说门亲事。   若是能有个女子拴着她的心,总是有好处的。   ……   离开师尊住处,姜薇往天午峰而去。一边走,一边将手中横笛胡乱的挥舞,口中更是哼哼哈嘿的怪叫着。   忽而兴致突来,把横笛放在唇前,吹了一下。   嘘——   还是没能吹响。   看来,得买个教程玉简,来学学看。   这横笛就算不是传闻中的“刹那”,也应该是很好的法宝。用来傍身,肯定比赤手空拳强多了。   一念及此,姜薇干脆又下了山,往凌云城而去。   碍于“声名在外”,姜薇没敢在城里多逗留,赶紧买了笛子教程,就匆匆回来了。即便如此,还是遇到了笑嘻嘻的打趣搭讪的男子。姜薇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听到,闷着头跑路。   到底是年轻,又有着筑基修为,姜薇学笛子的速度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能吹出简单的曲子了。   然而,会吹,和吹得好,是两回事。   而且能不能吹的好,似乎跟天份也有关系。   姜薇显然没有这个天份。   她什么天份都没有。   把笛子收起来,姜薇又开始捣鼓着炼器。到底是手法太生疏,做出来的东西,很丑,丑的拿不出手,而且机关设置很有问题。这样的东西,若是送给罗芸师姐,肯定会被嫌弃的。   看着已经被霍霍光了的材料,姜薇是既心疼,又自责。   真是太笨了。   只是一种简单的小物件,竟然都做不好。   看来,自己也没有炼器的天份。   消沉了一阵儿,姜薇又打起了精神。   没有天份也不怕,只要笨鸟先飞就好!   再说了,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不擅长。   至少,自己擅长种地!   只要自己勤快的种地,炼丹,然后购买材料练手,终有一天,会成为炼器大师的!   姜薇又一次变成了勤劳的小蜜蜂,开始在灵田里没日没夜的忙活。她已经计划好了,今年冬天,要种上一些冬刺草、寒冰菇、冷花、冰柠之类。这些冬季作物,都可以用来炼丹——先把炼丹水平提高一些,用炼丹赚来的晶石,购买材料学习炼器。或者水平高一些的话,炼制出来的丹药,还可以自用。   一直忙活到入冬,姜薇才闲下来。至少在需要浇水之前,姜薇都没什么事情可做了。不过,她也没有偷懒,而是苦苦的钻研典籍,学习各种知识。每天,只有临睡前的半个时辰,才会稍稍休息。休息的时候,偶尔还会拿出横笛来,随便吹上一首《春盎然》或是《花烛夜》之类的常见曲目。   这一天,下了一场大雪。   姜薇触景生情,想起了在画外苍穹里的日子。   不知道陈书画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他的前妻?然后呢?重归于好?还是大打出手?如果万一他被打死了,自己知道了之后,要不要去替他收尸?好歹夫妻一场……到时候,立碑的话,是要写“前夫之墓”嘛?   惆怅一番,姜薇又想起了逃离画外苍穹之后被虹姐和大黄纠缠的往事。   当时,幸亏自己的灵力比较特别,大黄的火焰诀,亦是“配合”得当。如果没有“火焰诀”,或是来不及打出那么多的基础灵诀,自己肯定会倒大霉的。   嘶……   姜薇忽然一愣。   她冒出了一个想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的灵力直接“化气”?那样的话,遇到危险,就不用这么麻烦的匆忙打出基础灵诀了。   思来想去,姜薇又想到了陈书画送给自己的那支疑似“刹那”的横笛。   横笛的“指孔”,一共有六个,如果在这六个“指孔”上都提前布置好火、云、水这三种基础灵诀的话,再有厮杀,是不是可以更快的化灵为气啊?   届时,自己只需要通过“吹孔”不断的灌入灵力,使之在横笛内化为气……   姜薇的精神亢奋起来。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构思很有创意。   如果行得通,一旦遇到麻烦,不管对手有多少人,只要自己随便一吹笛子……年轻人就是喜欢臆想。姜薇不禁臆想出了一个画面:成千上万的修真者,把形单影只的姜薇围在了骇心。姜薇不慌不忙的取出横笛,然后优雅的吹了一首《春盎然》……   虽千万人,吾往矣!   ……   鼎盛时期的尘宗内部,掌门座下,还有四大掌院,由长老担任,分别居于拂尘、红尘、凡尘、洗尘四院,驻守落尘山。如今,尘宗没落,四大掌院都凑不齐了。唯有大长老居于拂尘院,二长老居于红尘院。   大雪纷飞,红尘院里白茫茫一片。   姜薇的师尊,即尘宗二长老、红尘院掌院,此时正站在院中水榭的凉亭下,望着鹅毛大雪怔怔出神。良久,忽而叹气,清秀容颜上,尽是愁色。   “师妹,有心事?”一个声音响起。   伴随着声音落下,那人倏然出现在凉亭下,背着手站在了二长老身边。来人是个男子,三十余岁的模样,一身素色衣衫,身材颀长,相貌堂堂。他脸上带着微笑,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皱了一下眉头,神色间有些不耐烦。来人正是尘宗大长老,拂尘院掌院。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总喜欢来到红尘院找二长老。   “噷”一声,二长老说道:“还不是因为姜薇。”   “怎么?那孩子又闯祸了?”大长老苦笑。   “倒是没有。”二长老说道:“我……嗐,她长得太漂亮了,如女子一般。早两年,每次她去凌云城,都会被男子撩拨,如今出了青云斗之事,肯定是撩拨更甚。唉……姜薇这孩子,性子柔弱,脾气又好,再加上年纪轻轻,血气正旺,万一哪天被撩拨的起了邪念……”又苦笑一声,发愁道:“她已经嫁过两个男子了,虽然没有吃亏,但是……”又想起姜薇提及陈书画时眼神躲闪的样子,长叹一声,说道:“还有那陈书画……”   大长老听二长老说完关于陈书画的事情,拧眉道:“那陈书画竟然没死……嘶,相传他与妻子因爱生恨,反目成仇……唔,遭遇了这样的感情挫折,又自我囚禁那么多年,倒也有可能心态扭曲,从而对男子生出情愫来……唉,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啊。”   “所以,最近我一直在想着给姜薇说一门亲事。”二长老说道:“能早早成了亲,心思放在女子身上,或许能免于走上歧途。”   “这个……怕是不好办吧?”   “所以我在发愁啊。”二长老有些气恼,“近段时间里,我与相熟之人闲谈,屡次透露想给姜薇说门亲事的打算。可是……”看她一脸愤懑模样,必是十分不顺。   毕竟,姜薇当初拿着狎具在青云斗场上裸.奔的过往,太过丢人了。再加上她曾经两次嫁给男子的传闻,寻常女子,如何敢嫁给她?   当然了,还有偏见之因——长得太漂亮的男子,很有断袖之癖的嫌疑。   大长老也是替二长老发愁,想了想,说道:“我也帮你问问看吧。兴许……可能……嗯,问问看。”苦笑一声,又想起一事,说道:“对了,有消息传来,说是云州那里,又发现了两具干尸。”   “干尸?女子吗?”   “一男一女。”大长老顿了顿,又道:“云剑宗已经下了追杀令,赏晶很高。”   听到“云剑宗”三个字,二长老的脸色变了变,没好气道:“哪哪都有云剑宗的影子!”   青云九宗,已灭其三。   云剑宗,是剩下的六大宗之一。   严格说来,是五大宗。   因为尘宗没落了。   云剑宗却是越来越强盛。   现如今,野心勃勃的云剑宗宗主,大有号令整个青云陆的架势。也是因为这种野心,但凡青云陆上有事,云剑宗必然是要插一手的。更何况,太阴宗跟云剑宗有世仇。 54 楚家   凌云城,虽不比青云二州,但在青云陆上,亦算得上一处大城了。而做为凌云城的拥有者,楚家的实力,堪比宗门。一门三元婴,更是非同小可。   然而,如此强悍的世家,却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上面三大元婴高手垂垂老矣,下面子孙无数,却没有一个能堪重任的。好不容易出了两个资质极好的姐弟二人,偏偏弟弟好色成性,整日里待在风化街里,恨不得在那里安了家;姐姐又遭人暗算,受了重创,修真无望不说,甚至常年坐在轮椅上,连常人都不如。   很多人都认为,待楚家的三大元婴相继陨落之后,楚家家道中落,乃必然之事。到时候,这凌云城,必然会易主——这般大城,若是没有元婴高手坐镇,易主是早晚的。   “唉……”   楚家主有些心力憔悴了。   他的资质不好,穷极一生,才修炼到第八个境界,即分神期。距离第九个境界之元婴期,虽然只是一步之遥,却又是难如登天。这辈子,大概都没什么希望了。   越是看不到希望,越是会有更加强烈的望子成龙的心态。   若是子不成龙,孙又不成龙……   看着跪在面前的不成器的孙子,楚家主的手指颤抖起来。   看这孙子脸色苍白,带着黑眼圈儿,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明显是纵欲过度。更可恨的是,他的脖子上,还有风尘女子胭脂的残留。   虽然是亲孙子,但楚家主还是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只是,一想到不足百岁便英年早逝的儿子,楚家主又心软了。   “滚吧!”楚家主低沉着嗓音,无力的说了一声。眼看着大孙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又忍不住感慨:难道这份家业,要落到旁支手中了吗?早知如此,当初年轻时候,该多取几个妻子,多生几个儿子的。   枯坐一阵儿,楚家主想起了被病痛折磨的孙女。   原本,孙女资质极好,应该能够接替自己,成为这凌云城的城主、楚家的家主的。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竟然受了重伤,成了废人。   可怜的孩子。   如果找不到心火之种的话,她的伤,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痊愈了。   心火……   唉。   太难了。   楚家为了寻找心火,可是费了不少人力财力,更花费了许多年的时间,却终究一无所获。大概是没希望了——如此认为的,不只有楚家主。   楚云澜也觉得自己没希望了。   有时候,看着这双毫无知觉的腿,她甚至会觉得碍眼,恨不得挥刀砍了。或者刀口应该往上,再往上,直到脖颈处。   如果不能修真,甚至生活也不能自理的话,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可是……   死,也不是办法。   爷爷年纪大了,若是知道自己寻了短见,定然会扛不住的。   虽然自己活着也没什么用……   唉。   楚云澜感觉很累,比往日更累。没了欣赏冷月的心情,干脆双手转动轮椅,离开了凉亭。   每天晚上,她都会把丫鬟赶走,然后一个人在凉亭下孤独的赏月。她越来越喜欢这种孤独的感觉了,所以每天晚上都会很晚才休息。   今天算是早的了。   刚到跨院里,正要喊丫鬟过来伺候,却见弟弟从自己的房间里匆匆出来。   楚云澜眉头紧蹙,怒视弟弟。   弟弟干笑一声,道:“姐,今天回来这么早啊。”说罢,绕过轮椅,不等楚云澜回话,一溜烟儿跑了。   “喂!你……”楚云澜心中狐疑,不明白弟弟在自己房间里作甚,想叫住他,却已经跑没影了。   丫鬟衣衫凌乱的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她满脸恐惧,满眼泪花,楚云澜顿时了然,沉声问道:“那小畜生欺负你了?”   “小姐。”丫鬟扑通一声跪倒,不住的磕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楚云澜微微闭眼,有些不耐烦,语气不善的说道:“回话!”   丫鬟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回道:“幸亏小姐回来得早……”   这般说,就是没有得逞的意思了。   楚云澜松了一口气,转动轮椅进屋。   丫鬟赶紧起身,来到楚云澜身后推着轮椅。   待进了屋,看到一片狼藉,楚云澜脸上显出愠色。   丫鬟忙解释道:“奴婢正在为小姐整理房间,少爷就进来了。奴婢躲闪之时,碰……碰到了屏风……”   楚云澜闷哼一声,刚想发脾气,又是一怔,呼出一口气,竟是自嘲的笑了。   似乎成了废人之后,脾气还见长了。   真是可笑。   她轻轻摇头,看到一旁桌上的水杯,刚好感觉有些口渴,便直接拿起来,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呀!小姐!别……”丫鬟的反应还是慢了,瞪着眼睛看着楚云澜把水喝下,吓得脸色都白了。“这……这……这水里……少爷下了药……”   原本,这杯水,“少爷”是打算先跟丫鬟嬉闹一番之后,再强行灌了她喝下的。只是没想到楚云澜今晚回来的早了,嬉闹完了,却没有来得及灌水……   楚云澜感觉到身上一阵燥热,脸上也是滚烫。“这厮!”想到弟弟的可恶,楚云澜气的直接把茶杯摔了个粉碎。   “小姐!”丫鬟吓得不知所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楚云澜闭上眼,呼吸越来越粗重。   片刻,她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感觉……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下身,竟然有了知觉,虽然特别不明显,但是……   “去!”楚云澜的声音有些颤抖,“把家主请来!”说着,竟是泪如雨下。   这么多年了,自己的伤势,终于有希望痊愈了吗?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做一个废人了吗?上天垂怜!既然给了我希望!就别再让我失望了!   不消多时,楚家主来了。   待听楚云澜说明了状况之后,楚家主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检查过了楚云澜的伤势,又把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喊了过来。   楚家主并不跟孙子废话,直接抢过他的储物戒指,然后强行打开,探查一番之后,取出了一个瓷瓶。将瓷瓶里的丹药取出一颗,闻了闻,又放入灵力探查一番,声音颤抖着说道:“像是……像是以‘心火’炼制而成!”   楚云澜哆嗦着问:“只是像吗?”   楚家主摇头道:“内火、属气、似火非火……符合心火的特征。但是……爷爷没见过心火,不能确定。”说罢,将丹药递给楚云澜,“可惜这丹药,品质太低,蕴含的‘心火’也很微弱,大概只能让你有些许知觉,无法使你痊愈。不过……”他转头看向孙子,厉声问道:“丹药从何而来?!”   ……   尘宗,天午峰。   雪刚停下来,姜薇就进了灵田里开始忙碌了。   她要借着厚重的积雪,不断的使用“草虫诀”。有了积雪的配合,“草虫诀”的效果会更好。只要杂草和害虫处理了,今年冬季的收成,就不能差了。   姜薇相信,待收成了,用“欲.火”……不,是用“心火”炼制成丹,定然能够发一笔财。   发财,不能只靠做梦,勤快是必须的。   冬刺草和寒冰菇,是不需要太多水分的。等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可以将雪融之水往冷花和冰柠那边引一些。冷花最怕风,若是北风太强烈的话,还要多培一些土……   “师弟。”大师兄来了。他笑呵呵的走过来,说道:“忙着呐。”   姜薇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道:“师兄好。”   “灵植长得不错呀。”大师兄满脸堆笑。   姜薇很了解大师兄,他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笑了笑,问:“师兄有事吗?”   “有个小事儿。”大师兄说道:“凌云城西门里,有个药材铺子。师兄我在那里订了一批‘甘黄’,没时间去取。师弟你若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个忙跑一趟?”   时间当然没有。   灵田里一堆活呢。   可大师兄开口了,姜薇自然不会拒绝。   自己的活儿,推一天就是了。   “好。”姜薇痛快的答应了。   大师兄笑了,“晶石我付过了,你直接去拿就是。”   “嗯,那……现在过去?”   “最好是现在。”   “那行,我这就去,很快就回来。”   “倒也不急。”大师兄说道。   姜薇笑了笑,拱手离开,直接下山,往凌云城而去。好在凌云城很近,快去快回,也不耽误干活儿。完了还想再把上次没有炼制好的东西重新熔炼一下,虽然重新熔炼会影响质量,但权当练手也好呀。还有好些典籍没有看,今天也没打坐修炼呢……算起来,是真的好忙呢。   如此想着,姜薇跑得更快了。一边跑一边又想将来富裕了,买个交通工具,飞来飞去的,比腿儿着可是方便多了。   落尘山上。   二长老极目远眺,看着姜薇飞奔下山的活泼背影,眉头微蹙,担心的说道:“空山,你觉得……能成吗?”   尘宗大师兄,二长老座下大弟子,名空山,姓叶。   叶空山笑道:“师尊放心。那小娘子我见过了,长得很标致,师弟当是能看上。就是吧……”他眉头皱了一下,发愁道:“凌云城内,彩礼特别高,可能要一颗中品晶石,外加一颗下品晶石。说是什么‘万里挑一’……”   听到这话,二长老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么多?”见叶空山点头,二长老闷哼一声,气道:“还万里挑一?咱家姜薇才是万里挑一好不好?!”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又叹道:“说彩礼,为时尚早。看看能不能成吧。若是能成……便是砸锅卖铁,也要定下了这门亲事。唉……没办法。人要脸,树要皮。你师弟的名声,实在是……能有人愿嫁,就是万幸了。”   叶空山很是认同师尊的话,想到小师弟那毫无男子气概的模样和性子,也是叹气。正要说话,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身影。   大长老瞬移而至。   见状,叶空山识趣的见了礼,告退。   待叶空山离开,大长老说道:“师妹,莫要忧心。若是这家不成,师兄我再托人寻找就是。太好的女子,碍着颜面,恐怕未必愿嫁,咱也不指望。但一般人家,能嫁给我尘宗弟子,也是高攀了的。”   二长老看看大长老,倒是没有他这么乐观。犹豫了一下,说道:“实在不行,入赘也可以的。”言毕,又叹道:“若是能入赘到富贵人家,不愁晶石用度,也算是好事一桩。”   “唉,也是。”大长老说罢,忽然一愣,“嘶……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人来。只是……算了算了。”   “啧!”二长老不悦道:“你这人!话说一半!最是讨嫌!”   大长老苦笑,道:“嗐,我是想到了凌云城城主楚家那位楚云澜了。唉,半身瘫了,莫说传宗接代,恐寻常床笫之事,都不能够。还是算了吧。”   二长老给了大长老一个嫌弃的眼神,嗔怒道:“还用你说!让姜薇娶一个瘫子,亏你想得出来!”   “我……我不是说‘算了’嘛。”   “滚!”   大长老有些悻悻然,想再说什么,见二长老脸色不善,赶紧识趣的想要瞬移而去。   “等等!”二长老忽然又道:“以后不准在我面前瞬移!会瞬移了不起啊?!” 55 又相个亲   自从来到尘宗以来,大师兄叶空山都很照顾自己。所以,能帮大师兄做点儿事情,姜薇还是很高兴的——虽然进城的话,难免又会被人取笑。   反正他们大多也就是嘴贱开个玩笑而已。不理他们就是了——主要是敢嘴贱的,修为都比她高,就算是心有不满,也不敢怎么样。而修为比她低的,自然也不敢嘴贱。   按照叶空山所言,姜薇径直找到了西城的药材铺子。   掌柜的看着姜薇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贤侄,来了呀。”   姜薇有点儿纳闷。   这位掌柜的,自己也不认识啊,怎么就成了“贤侄”啦?既然别人称呼自己贤侄,自己也不能失了礼貌。于是,姜薇有些尴尬的喊了一声“叔叔”。   “呵呵呵,小翠啊。”掌柜的冲着后面喊了一嗓子,“姜薇来了,你带她去取‘甘黄’吧。”   “哎,来了。”后门处,一个女子搭了话茬,然后撩开门帘出来了。看到姜薇,女子落落大方的笑道:“姜薇师弟,你进来吧。”   姜薇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要进去。   “去吧去吧。”掌柜的笑道。   姜薇虽然不解,但既然对方邀请了,还是一脸茫然的走了进去。穿过门帘,眼前是个干净整洁的小院儿。小翠站在一旁等着姜薇。见她跟上来,笑着说道:“叶师兄订这么多‘甘黄’,是用来做什么的呀?”说着,往院落一角而行。   “我也不知道。”姜薇说着,见那小翠走向了院落一角的水井处。   小翠抓住辘轳的摇把绞动,把井绳绞起来。“来,帮个忙。”   姜薇不明所以,却还是快步上前。   只见井绳下,一个水桶被提了上来,里面是一捆“甘黄”。   “怎么弄?”姜薇不明白。   “你不懂吗?”小翠笑问。   姜薇惭愧的摇头,道:“这种高阶药材,没有接触过。”   “哈哈,你去那边,把那张草席拿来,铺在地上,然后把‘甘黄’在草席上铺开。”   “好。”姜薇依言而行。   小翠不慌不忙的继续往上绞着辘轳,井绳一节节绞上来,又露出了一个装了“甘黄”的水桶。姜薇好奇的往井口下张望,只见一只只水桶,被井绳串在一起,如糖葫芦一般。   “师弟,听叶师兄说,你在天午峰上,一个人种了十亩灵田呢。”小翠笑问:“能忙得过来吗?”   “还好。”姜薇不善言谈,回了一句,把水桶里的“甘黄”取出,走到草席处铺开。   “种灵田,很累吧?”   “还好。”   小翠忍不住笑,问:“你只会说‘还好’吗?”   姜薇一怔,尴尬的红了脸。心中更是纳闷儿:本来就是“还好”呀,不说“还好”,说什么?   “听说尘宗现在也没有什么肥沃的灵田了,还都是低阶灵田,种不了什么好东西。”小翠说道:“就算种了十亩,也赚不了几个晶石吧?”   “还……还不错。”姜薇发现小翠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顿时更加局促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小翠没安什么好心。   “估计还是开个铺子最挣钱。”小翠笑道:“我家的这个药材铺子,收益就还不错。低买高卖的,一倒手,便有利润。我没有兄弟,将来这家铺子,就是我的了。”   姜薇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自然也不能明白其中的利润有多可观。想了想,谨慎的说道:“也不好做吧?万一走了眼,或是材料放坏了什么的,也是会赔钱的吧?”   “这就得看经验了。”小翠说道:“刚开始蹚路子,当然难免折一些本钱,等路子熟了,一般也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啦。唉,刚开始确实挺难的,你是不知道,我娘死的早,我爹一个人带着我,还要做生意……”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干活。大多时候,都是小翠在说,姜薇在听。待把水井里的“甘黄”都取出来铺开,再用火种将“甘黄”烘烤一下,也就可以收进储物戒指带走了。   看到姜薇掌心那奇怪的“火”,小翠十分好奇,问道:“师弟,你这是什么火种?”   “心火。”姜薇回道。   “心火?倒是从未听闻过。看起来……很特别啊。”   “呵呵,我也是偶然得来的。”姜薇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大师兄买的这些“甘黄”是用来干什么的,被自己的“心火”烘烤之后,会不会变质啊?“甘黄”是药材,一般自然是用来炼丹的。可别到时候炼的丹出了什么问题。   应该不会,自己的“心火”只是在“甘黄”外围烘烤,而且是一遍过,影响肯定不大。   一旁,小翠笑道:“别烤太狠了,‘甘黄’不喜严寒,也不喜酷热,所以冬夏两季,最好都存储在水井或是地窖里。水井最好,‘甘黄’属木,水生木……”说着,小翠忽然舔了一下嘴唇,抬眼看看姜薇的白皙脸蛋儿,竟是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不会泡坏了吗?”姜薇问。   “不会的。”小翠莫名心慌,赶紧把视线从姜薇脸上移开,迟疑了一下,说道:“‘甘黄’不怕水,泡的越久越好。但若要收入储物法宝内,就要晾干存储才行。湿的,不好……”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竟是微红,再说话,也有点儿语无伦次了。“储物法宝属金,木克金……不,是金克木……”   “哦。懂了。”姜薇没有注意到小翠的异常,继续专心的用“心火”来烘烤“甘黄”。看一眼自己烤过的“甘黄”,再看小翠烤的,姜薇发现了不同之处:小翠烤的有点儿干瘪了;自己烤的,同样是去了水分,却依旧饱满。想来,应该是火种不同的缘故。   小翠又偷偷的看了姜薇一眼,之后腾出一只手,暗中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更在心中骂着自己:小翠啊小翠,你疯了吗?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呀!冷静!虽然你是小门小户的家族修真者,却也千万不能被尘宗弟子看扁了呀!饿虎扑羊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也是奇怪了,怎么忽然就来了“兴致”呢?莫非是因为姜薇长得太漂亮,故而春.心大动?深吸一口气,小翠暗暗运气,把心中莫名其妙生出的邪念压制下来。   “小翠师姐。”   “嗯?”   “那个……你家的铺子,是租的?还是自家的?”   “自家的。”自觉已经压制了邪念恢复了理智的小翠停止运气,看向姜薇,笑问:“想租赁个铺子做生意吗?”   “咳……没,我就是问问。”听过小翠说的做生意的诸多好处之后,姜薇确实有做生意的想法,但想到自己一没时间,二没本钱,三没经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种地稳妥,至少一般不会赔了。”说话的时候,姜薇继续用“心火”烘烤着“甘黄”。   “也不一定吧。”小翠笑道:“遇到天灾之年,也有颗粒无收的时候呀。”再看姜薇俊俏的小脸儿,小翠又道:“你要是想学做生意,可以每日过来,我教你。”顿了顿,又打趣道:“不收学费的。”说罢,又忽然眉头一簇,暗骂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好色了,竟然又动了性……赶紧再次暗暗运气,稳住心神。   “呃……”姜薇迟疑着。   “就算将来不做生意,也是有好处的。”小翠一边暗自运气,一边循循善诱的说道:“你看,我家的铺子,虽然没有什么太高级的材料,但基本上,炼丹常用的材料,都有的。每日里与药材为伍,对炼丹很有好处的。”   炼丹么?   姜薇志不在此,她的梦想是当一名炼器大师。   不过……   可能最近很多年都需要依靠炼丹来赚取晶石。   小翠说的没错,与药材为伍,总能慢慢的更加熟悉各种药材的药性,甚至是对于药理的理解,也会更进一步。如此,对于炼丹师而言,自然是有益无害的。   迟疑了一下,姜薇问道:“合适吗?”   “当然合适了。”小翠笑了,“这样,你有空了,就过来做些杂务,不让你白干,管饭。农忙了,就忙完了再过来。如何?”   姜薇一听,立刻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这种好事儿,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说说笑笑的把“甘黄”烘干,姜薇将之收起来,与小翠和小翠父亲道别离开。小翠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姜薇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小翠!”父亲喊了一声,待小翠进了铺子,假装嗔怒的说道:“你这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一个男子发笑,成什么样子!”   小翠哈哈一笑,说道:“便是喜欢她,如何?”   父亲抬手点了一下小翠的额头,叹气道:“女大不中留啊。”虽然语气里尽是怨气,但脸上却洋溢着笑容。自家的女儿,也是老大不小了,一直挑三拣四的说什么不来电,能把人气死。如今终于遇到了“来电”的,当父亲的,自然也是老怀大慰。   “唉,就是吧……名声太差了。”父亲遗憾道:“而且,听说还嫁过男子,万一……”有些话,不说自明。   小翠笑呵呵的说道:“不怕,我看上的,就是我的!即便是弯的,我也给她掰直了!至于名声……过自家的日子,管别人说三道四呢!”   父亲低头整理着药材,脸上洋溢着笑容。“行,打小就是这般强硬的性子,也就该让你找个柔弱男子为夫。若是针尖对麦芒的,反倒是让老爹我不放心了。不过……”父亲忽然看向小翠,正色道:“你们第一个儿子,得跟我姓张。不然,咱们张家的香火,就断了。”   “哎呀,婚都没结呢,就想这么远了。”小翠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行行行,跟你姓张。满意了吧?”说着,她开始帮着父亲整理药材,脑海中却是开始幻想着将来跟姜薇双宿双栖的美好生活……   ……   凌云城外,姜薇在前面匆匆而行。她的身后,楚家的一位元婴高手,正在尾随其后。自从姜薇进城,他便跟着姜薇了。   这数日来,他一直在尘宗外盯梢,就是在等姜薇和罗芸。   百香丹铺的胡掌柜说了,出售那丹药的,第一次是罗芸,第二次是姜薇。至于是谁炼制的,还不能确定。楚家在认真商议之后,决定先暗中跟踪调查,弄清楚到底是谁炼制的那种丹药,又是不是用心火炼制的。姜薇首先出来了,自然是先跟踪姜薇再说。   在姜薇跟小翠提及自己所用之火,是“心火”的时候,楚家的高手差点儿忍不住要冲上去把姜薇给绑了。只要绑了姜薇,然后强迫她用心火救治楚云澜,楚家的未来,就有希望了!   然而,他还是忍住了冲动。   尘宗虽然是痩死的骆驼,但终归是青云九宗之一,也有元婴高手坐镇。若非逼不得已,还是不要绑了姜薇为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冲突。毕竟,请姜薇帮忙的话,未必非要动粗。   楚家一直信奉两条准则:其一,能用晶石解决的事儿,就不叫事儿;其二,暴力,只适用于赶尽杀绝。   换成另一种说法:其一,少惹事儿;其二,不要留后患。   鉴于这两条准则,楚家高手认为:如果不打算灭掉尘宗的话,就尽量不要与之冲突。当然了,楚家虽然强悍,但想要灭掉尘宗的话,也许能做到,但一定不容易。所以,最好不必如此。   暴力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并非是唯一的办法。 56 遇险   凌云城外。   姜薇步履匆匆的往河边而行,打算去对岸。   一个修真者突然拦住了姜薇的去路。他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看着姜薇。“姜薇是吧?”此人是御剑而来,显然至少是金丹修为。因为只有金丹修为,才能御剑飞行。   姜薇不过筑基,之后还有第四境的融合,第五境的心动,最后才是第六镜的金丹。中间差了两个境界,姜薇当然不敢造次。见对方刻意拦路,猜测不搭理他肯定不合适,随即小心翼翼的说道:“尊驾是?”   “呵,我来自龙腾陆,与你的前夫王二,就是那绰号叫做‘一条龙’的山匪,是旧识。”   “哦,你找我……有事?”   “我不找你,我找你前夫。他在哪?”   姜薇感觉很是莫名其妙,想问一条龙难道不在潜龙寨?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不知道啊。”对方看起来不像个好人,自己虽然跟一条龙没关系了,但也不应该把给他出卖了。   “呵,你最好如实交代。”对方脸色一沉,显然很是不悦,语气里充斥了威胁的意味。“否则!你这张漂亮脸蛋儿,定然不保!”   姜薇闻言,头皮立时就麻了。   她的性子虽然温和,但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揉捏的。   被人如此威胁,顿时就气的小脸儿通红。   只是,打不过啊!   姜薇深吸一口气,忍着火气,说道:“我跟一条龙早就没联系了,他在哪,我真的不知道呀。”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对方黑着脸,手上灵气流转,随时准备出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别以为在你尘宗山脚下,我便不敢奈何你!”   姜薇后退了两步,知道情况不妙,直接取出了横笛,随时准备应对不测。不过,因为一条龙那个已经毫无关系的“前夫”而被一个金丹高手威胁,太冤!也太荒唐!姜薇还是打算尽力解释一下:“我跟你说的是实话,我和一条龙原本就不熟,你跟他有任何仇怨,都与我无关。我也不可能知道他在哪!”   “找死!”那人竟是不由分说,直接冲着姜薇打出了一道剑芒。   姜薇杏眼圆睁,又急又气。   急的是对方修为太高,出招太快,自己根本来不及躲闪,更来不及吹响横笛。气的是对方虽然至少是金丹修为,但却是个脑子里有水的蠢货。他怎么就能认定了自己一定知道一条龙在哪呀?   就在姜薇来不及动作,心思却是百转千回之际,那道剑芒已经迎面斩了下来。若是斩中了,姜薇必然要破相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倏然而至,直接挡在了姜薇面前,更随意的一挥手。一道霸道绝伦的土系基础灵诀,直接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在挡下了那剑芒之后,又气势不减的朝着那个金丹高手攻去。   来人正是楚家那位元婴高手。   金丹与元婴,中间隔着出窍和分神。正如筑基与金丹一样,中间隔了两个境界。那人当然不是楚家高手的对手,亦如姜薇一样,来不及躲闪。不幸的是,没有人来帮他。   轰然一声,那人被撞得飞退,更是直接落入了金川河中。   一口老血喷出水面,那人从水中飞出来,惊恐的看向楚家高手,正要说话,却见那楚家高手再次瞬移,径直来到了那人面前,然后,一抹刀光闪过。那人立刻身首分离。在死尸即将落水之际,楚家高手又迅速取下了那死尸身上的储物腰带——既然人都杀了,东西自然是不要白不要。   不留后患,是楚家的行事风格。   既然动手了,当然要把对手置于死地。   这一切,都是在瞬息之间发生的。   姜薇扑闪着眼睫毛,看着再次瞬移到自己面前的楚家高手,张了张嘴,“这个……那个……”太扯了吧?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呢,人就死了?“咳……前辈……那个……谢谢啊。”   “不客气。”楚家高手见姜薇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心念一动,又道:“老朽——楚小天。”   凌云城楚家三元婴之一的楚小天,大名自然如雷贯耳。   姜薇吓得赶紧低头见礼。“原来是楚前辈,失敬失敬。”没听到回应,再抬头,已经不见了楚小天的踪影。   姜薇呼出一口气,看看河面上的血水和死尸,暗道侥幸。幸亏那楚小天就在附近,并且仗义出手了。不然,自己肯定完蛋了。那个死掉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落入他手,为了逼问一条龙的下落,指不定会用出什么可怕手段折磨自己呢。   心中想着,姜薇踩着水来到对岸,再回头看那死尸,莫名感觉这人死的挺亏的,都没来得及报个名号……   胡想了一下,心有余悸的赶紧进了尘宗驻地。   姜薇一边去往大师兄叶空山所住的“拱辰峰”,一边琢磨着一条龙这是又惹了什么麻烦,竟然连累了自己。想起那个死的很仓促的家伙说过的话,姜薇得出了一个结论:一条龙在古井镇一带是有些名头的,随便一问,便可知他在潜龙寨。那个死掉的家伙应该也是知道潜龙寨的,却还是来了这里……很可能说明一条龙已经不在潜龙寨了。或许还很可能往凌云城这个方向跑了,不然那个死掉的家伙应该不会随便怀疑一条龙来了这里。   嘶……   等等!   那个死掉的家伙言之凿凿,十分肯定的认为自己知道一条龙的下落……   应该不是单纯的“一条龙往凌云城这个方向跑了”这么简单吧?   忽然,姜薇冒出了一个不详的想法:一条龙那厮该不会在跑路之前,特意交代要去找他的“前妻”吧?故意引人来此,自己却早已跑向了别处?   想到此,姜薇懵了。   好像……似乎……可能……一条龙就是这样贱兮兮的性子,说不准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   姜薇忽然很想骂人。   可从小到大,从不骂脏话,所以实在是骂不出口。   骂不出来,更气。   气了一阵儿,姜薇又释怀了。   一条龙虽然很无耻,但万一这回没有很无耻呢?   不能因为一个人经常很无耻,就断言那人一直都很无耻。   而且,自己也没什么证据,真的不好随便冤枉人的。   再说了,生气也没用啊。   对,不生气。   呼……   姜薇收拾了心情,径直上了拱辰峰。把“甘黄”交给叶空山,又跟他闲聊了几句,提及山门外的意外,叶空山眉头紧蹙,道:“龙腾陆的蠢货,竟然如此嚣张?敢在我尘宗山脚下寻衅?”看向姜薇,叶空山问道:“师弟,你可知道那人来历?”   姜薇摇头。“被楚小天直接杀了,啥信息都没有呢。”   “唔……”叶空山沉吟片刻,道:“楚小天救了你一命,该准备了厚礼,登门道谢的。”   姜薇赞同道:“师兄说的对,确实该好好感谢一下才对。嗯……可是……带什么礼物好呢?太轻了不好,太贵重的话……也买不起啊。”   “量力而行就是了。”叶空山笑道:“总也不能倾家荡产的感谢吧。”   “呃。”姜薇笑了笑,又忽然突发奇想,道:“幸亏我爹没有给我取名叫‘姜小薇’。”   “如何?”   “不然呀,七老八十了,还要被人叫做‘小薇’呢。”姜薇笑道:“明明该是‘老薇’了的。”   叶空山闻言,哈哈大笑。   姜薇又惭愧道:“哎呀,不好不好,取笑救命恩人的名字,太过分了。”想憋着笑,又憋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   说笑一阵儿,姜薇准备离开了。   她还有很多活儿要忙。   叶空山却又提了个话题,“在张家药材铺子里帮忙,很好的,小翠那姑娘,我了解,十分大气,必然会不藏私的教你。”   “嗯,应该是的。”姜薇说罢,又狐疑的看向叶空山。“嘶,师兄如何知道我要在药材铺子里帮忙的呀?”   叶空山心里咯噔了一下,短暂的沉默之后,笑道:“你不说,我如何能知道?”   “我说了吗?”   “刚才说的啊,什么记性。”   “呃。”姜薇苦笑。   “行啦,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惦记着自己的灵田呢?去吧去吧。”   “呵呵,师弟告退了。”   叶空山看着姜薇离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想到姜薇提到的意外之事,决定去红尘院找师尊说一说。   天午峰上。   姜薇在灵田里忙了一阵儿,回了屋里,准备学习炼器。   一般而言,炼器需要专门的炼器房,关上门,避了人。不过,姜薇是个初学者,也没有炼器房,更没有躲着人的必要,所以干脆就直接在堂屋里练手了。   把上回炼制的东西取出来,重新熔炼。这样做之后,材料的属性会大大折扣,炼制出来的法宝的质量自然也很差。在炼器之道中,这样做,有个术语,叫“翻新”。购买法宝,若是眼力不够好,买到了翻新法宝,可就算是倒了大霉了。关键时候,很可能会因为法宝是翻新货而丧命。   姜薇就是单纯为了练手,所以质量好不好的,并不在意。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一次,多少算是有了点儿长进。   至少,在塑形上,手法娴熟了一些。   塑性完成之后,就是布阵了。   阵法是关键。   最理想的阵法,就是:用最少的晶能,来达到最大的动力效果。   姜薇眼下是不敢如此奢望的,她只希望能把布阵的手法练习的更加娴熟就够了。可即便如此,也并不容易做到。正所谓“熟能生巧,生则显笨”。姜薇手法生疏,自然显得很是笨拙。甚至,在她看来,布阵的时候,两只手都不够用:一只手控制水阵,一只手控制火阵。然后,再用哪只手来控制“法宝”本体的变动呢?道理上,应该再多一只手,以便掌控着“法宝”在面前随意转动才对呀!   做事生疏的最基础表现,大多时候,要么是“时间不够用”,要么就是“手不够用”。   当然,也可以腾出一只手,先放下水阵或是火阵,完成一个再继续——上回姜薇就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阵法布置的很不理想,并且“时间不够用”。   想要达到正常的效果,需得水火二阵同时在短时间内布下才好。   这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姜薇只能用笨办法解决了。   她干脆张开嘴巴,咬着“法宝”,然后两只手左右开弓的同时布阵。   方法是笨了点儿,但还是很有用的。   待终于把两个阵法同时完成之后,姜薇喜滋滋的笑了。这一次,至少在炼制手法上,算是有了进步的。距离炼器大师的梦想,更近了呢。因为练有所成而兴奋的姜薇,并没有注意到院落里站着一个身影。   听叶空山汇报了情况之后,有些不放心的二长老亲自来了一趟天午峰。她从空中落下,站在门外,刚好看到嘴巴里咬着“法宝”,一脸兴奋的姜薇。   二长老登时就怒了。   身为男儿,岂可如此!   原来传闻说姜薇“好男风”,竟是真的!   她愤然上前一步,刚想出声呵斥,心念又是一转,却是在姜薇看到自己之前,悄然飞起。   上一回,姜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衣服,然后羞愤的离家出走了。一直过了很久才回来。这回又被撞见了糗事,定然会很难堪——甚至是更难堪的!   唉。   孩子大了,还是要给她留些颜面才好。   年轻人本来面皮也薄,若是羞煞了,终归是不太好。   二长老心中思量着,半空中又迟疑了片刻,才去了拂尘院。   “师兄,你珍藏的‘仙人参’还有没有?给我拿一支。”   大长老笑道:“师妹需要,自是有的。却是不知师妹要‘仙人参’作甚?”   “送礼。”二长老说道:“楚小天救了姜薇一命,得去跟人致谢。”   ……   凌云城,楚家。   楚小天救姜薇,就是想要“挟恩求报”。   至于“仙人参”,虽然是好东西,但楚小天和楚家上下,都不感兴趣。   想想也真是天不亡楚家。   原本当时楚小天在确定了姜薇用的是心火之后,就已经打算回楚家报信了,却又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有及时回来,反而是又跟了一段儿,这才刚巧撞上这“拔刀相助”之事。   “莫不是祖先在天有灵,才引着曾祖继续跟着那姜薇?”楚家主笑问。   “哈哈!定是如此。”楚小天的心情很好,看着面前密室的石门,说道:“想来以救命恩人的情份,再放低了身份,求一求那姜薇,让她利用心火来治疗云澜那孩子的伤势,必然是可行的。何必再叨扰老祖闭关?”   楚家主点头道:“曾祖说的是,不过……事关重大,还是问问高伯祖吧。”   “嗯”楚小天应一声,又皱了一下眉头,看着面前石门,有些担忧的说道:“还不出关?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话音未落,却见那石门咔嚓一声响,打开了。 57 造化   人和动物的区别之一,就是人会用火。   火,从来都是文明的重要元素,世俗界如此,修真界亦然。   古往今来,各种各样的火被修真者们相继发现。然后,根据火的性质的不同,大致被分做了两个分支。其一,天火。包括雷火、阳火、星火等。其二,地火。包括岩火、山火、地心火等。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上古时期,还有第三类火,即“人火”。有人认为,人的五脏,可以生出五种火。如心火、肝火、肾火等。不过,这种说法,因为无从佐证,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被大众所接受。久而久之,相关典籍自然也就失传了。   所幸,楚家是万年传承的世家。在凌云城建立之前,就已经是很大的家族了。大家族会如大宗门一样,储藏一些典籍,楚家也不例外,并且保留了少许与心火相关的典籍。   “所谓心火,乃人火之一,属气,发于内,而形于外……”   “似火非火,不可取,不可转。”   “源于人,利于人。”   以上,尽是只言片语。   楚家保存的这部《“心火”详谈》玉简,因为历经战火而受损,只剩下了残篇。很多关键的信息,都丢失了。好在楚家还有个“活玉简”。   现任楚家家主的高伯祖,曾经看到过《“心火”详谈》的全部内容。   密室的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楚家主和楚小天等一众高层尽皆拜倒尘埃,口称“老祖”。   楚家老祖出关了。   但见一阵烟雾缭绕散去之后,露出了一个莲台。莲台上,坐着一个干瘦的老者。   皮包骨头的老人,衣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凌乱的银发,没剩下几根了。   “唉……”一声长叹,尽是哀怨。   显然,老者想要突破元婴的奢望,没能达成。   再看外面跪倒了一地的后辈,老者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孩子们,又见面了。”   楚小天笑道:“叔父,好久不见。”   看到楚小天还活着,老者又笑了,说道:“好孩子。”言毕,起身,往外走。   他的身材变得矮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服,不仅胖了,还长了。   没看到他有任何动作,长出来的裤腿,自行燃烧,直到露出脚踝,又自行灭了。走出密室,看着眼前仍然跪在地上的众人,老祖说道:“都起来吧。”   楚家主带头起身,又对着老祖作揖,道:“老祖,玄孙扰您修行了。”   “无妨。”老祖叹道:“再闭关,也不过如此了。唉,说吧,楚家是遇到了什么大事,需要我这个老家伙出山了?”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乎云澜那孩子的伤势。”楚家主便将“发现心火”之事,跟老祖详细交代了。   得知原委和顾虑之后,老祖笑了笑,说道:“当初选你做家主,倒是选对了。欲用心火,可不是能强求的。不仅要施火之人心甘情愿,更要与受火之人‘心心相印’方可。”   见众人不解,老祖又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原来,所谓“不可取,不可转”,指的是包括心火在内的所有“人火”,都是不能被取走,不能被转移的。不像别的天地之火,可以主动赠送,或是被动掠夺。而“源于人,利于人”之言,意思是心火源自于人心,也最容易影响人心。因为源于心,所以若是施火之人心怀怨气,则心火必有怨气,受火之人,也会心怀怨气,并且终生无法散去。若是施火之时,两人之间有任何实物隔阂,亦会影响心火之纯,进而也会影响受火之人的心性。   正因此,想要让姜薇以心火帮楚云澜治疗伤势的话,一,需要姜薇心甘情愿。二,需要两人赤身相拥。   楚小天皱眉,提出疑问道:“心火那么强,还会被些许衣物影响?”   老祖看向楚小天,一双浑浊双目中,显出怒意。“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这点道理也不懂吗?亏着还修炼到了元婴!”   楚小天登时红了老脸。   老祖解释道:“天地间,凡至宝,必至弱!通俗而言,如那纯金最易掺杂,如那净水最易污浊,如那白纸最惧黑墨。心火,乃至纯之气,些许阻碍,便会降了品质,进而入了云澜体内,便如星星之火,必成燎原之势。”   楚小天恍悟,赶紧说道:“侄儿受教。”   老祖叹气摆手,又沉吟片刻,问道:“那姜薇,温良恭俭让,占得几分?”   楚家主愣了一下。   温良恭俭让?   也就是温和、善良、恭敬、节制、谦让……   单说人性的话……   “倒是全占了。”楚家主如实道。   老祖点头,道:“既如此,提亲吧。让她入赘楚家,与云澜成亲。”   “啊?”楚家主懵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老祖竟然会有如此安排。怔了一下,才说道:“老祖,那姜薇……前些时候在青云斗上,出了糗……而且,传闻说她喜欢男子……”   老祖细细听来,竟是哈哈大笑。他看向楚家主,摇头,叹气道:“孩子啊,你想错了。老夫要的,是名正言顺!不然,你让云澜与一个毫无关系的男子赤身相拥,甚至可能要持续个一年半载吗?”   “这个……”楚家主顿时明白了老祖的意思,皱了皱眉,问:“要这么久吗?”   “是的。”老祖说道:“心火养伤,乃温养之法。凡是温养,必然耗时。”说罢,又看向楚家主,道:“心火疗伤,会对施火者修为有损。若非夫妻,施火者如何能心甘情愿为之?又强求不得,故而,非成亲不可!”顿了顿,又道:“必要那姜薇心甘情愿的做了楚家的女婿!绝不可让心火有怨气。呵,楚家不需要一个怨妇做家主。”言外之意,即若是姜薇心怀怨气的帮楚云澜疗伤,就会让楚云澜成为一个怨妇。同时,也算是变向认可了楚云澜在楚家的地位:伤愈之后,即是正式的家主继任者。   楚家后继无人,楚云澜若是能养好了伤,继承了家主之位,不至于被旁支掌了大权,楚家主自然是十分愿意的。他也早就知道老祖看好云澜,所以听闻老祖之言,并不意外。   只是,姜薇的名声太臭了。   真若是成亲,或是招赘了,楚家恐怕会被人耻笑。   但是……   “施火会致修为有损的话……”楚家主眉头紧锁,愁上心头。“那姜薇原本修为低下,好不容易到了筑基,让她折损了修为救治云澜……唉,哪怕是挟救命之恩,也必然会心生怨气。除非对云澜有情……”   似乎别无选择了。   “行了,你们安排吧,我出去转转。”太久没有出关,老祖自然是心中烦闷,想到处看看。   众人恭送老祖,待老祖离开,一个个的便如释重负一般,比着大喘气。就连楚小天,亦咧着嘴叹气。虽然同为元婴境界的大强者,可面对老祖,楚小天依然能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   楚家主让众人尽皆散去,才对楚小天说道:“曾祖,按照老祖的交代,曾孙是不是该准备些礼物,去一趟尘宗……提亲?”   楚小天苦笑,道:“这还用说?”说罢,又皱眉道:“虽说我救了姜薇一命,可是……让她以身相许……咳,让她以身相许于云澜,好像也还是有点儿……有点儿说不过去。毕竟云澜如今……”   “是啊。”楚家主也是发愁。   楚家是家大业大,可云澜是个瘫子啊。   尘宗那些老家伙们,一个个的都是爱面子的,说“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能亏了他们。让他们把姜薇许给一个瘫子?简直就跟当众打了他们的脸一样。   “要不……以利诱之?”楚小天说道:“我记得,尘宗掌门和林不改那丫头,都很喜欢晶石的。”   林不改,就是姜薇的师尊。   楚小天辈分长,称呼林不改“丫头”,也属正常。   楚家主闻言,嘴角抽搐,说道:“都是一丘之貉。这俩人儿虽然喜爱晶石,却也都是爱面子的。”顿了顿,又道:“尘宗掌门还好,多少还算是个讲究人儿。林不改的话……我严重怀疑,她会收下了晶石之后,再找别的借口反悔。”   楚小天觉得曾孙这话说的没错。林不改那丫头,单看其名字,就知道人性不怎么样。沉吟片刻,楚小天问:“不然呢?”   楚家主被问住了。   是啊,不然呢?   他眉头深锁,想了很久,也没想过出好办法来。   来硬的不行,以利诱之也不行……   总不能去跪拜乞求吧?   “要不……”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楚小天笑道:“让云澜亲自出面,跟那姜薇……认识认识?”   楚家主一愣,看楚小天眼神,顿时心领神会。“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云澜虽然瘫了,但模样还是极好的。年轻人嘛,一旦喜欢上了,不计后果的非要成亲,也很正常。只要那姜薇心中喜爱云澜,让她舍去些许修为,应该可行。”   办法是可以,但这事儿需要楚云澜自愿才行。   她一向心高气傲,不知道会不会愿意主动去“认识”姜薇。要知道,以前她未受伤时,在一众同辈人中,一直可都是众星拱月般的地位。   先问问看吧。   楚家主去寻了楚云澜,把事情一一说了。   原本,楚家主以为楚云澜会严词拒绝,然后自己再晓之以理。未成想,楚云澜竟然点了点头,很果断的说道:“可以。”   楚家主诧异的看着楚云澜,发现她竟是眼眶含泪。   楚云澜咬着牙说道:“只要能治好了伤势,云澜……无有不应!”   “唉……”楚家主不禁叹气。这孩子,肯定是被病痛折磨的惨了,一点点希望,都不愿放手。想来,莫说让她主动“认识”姜薇,即便是让她给姜薇做牛做马,她也是心甘的。“无有不应”,也许是真心话。   只是,楚家主没有高兴,反而更担心了。   若是做到了这一步,依然没能让姜薇做了楚家的女婿,又或者姜薇的心火没能治好了云澜的伤……看看一脸坚毅又满是希冀的楚云澜的脸庞,楚家主暗暗叹气,忍住不在心中祈祷,希望上天垂怜。   忽而想起一个关节,楚家主提醒道:“需要姜薇的心火疗伤之事……最好先保密,免得姜薇得知之后以为你目的不纯,进而心生抵触。”   “云澜明白。”   楚家主看着楚云澜的漂亮脸蛋儿,心下唏嘘:也是姜薇的造化,若非她领悟了心火,就凭她那臭名声,和尘宗的落魄,想娶楚家的千金?做梦!   造化这东西,真是……   相传,人火之中,心火最是难成。姜薇可是出了名的资质奇差,竟然能领悟了心火!如云澜这般惊才绝艳的孩子,却是成了废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楚家主心中感慨万千,又叮嘱了楚云澜几句,这才离开。   翌日晌午,楚家主正与楚小天商量着如何安排楚云澜跟姜薇“认识”,却忽听下人来报:“尘宗林不改,携弟子姜薇,登门拜访曾祖老爷,以谢救命之恩。”   ……   楚家家门外。   这个点儿,日头刚好晒过来。   连个阴凉处也没有。   好在是冬日里,晒晒太阳也挺好。   林不改背着一只手,微微昂头,站在门口台阶下等待着楚家下人通报。转脸看到一旁手搭凉棚遮光的姜薇,莫名又想起了姜薇嘴里咬着东西的画面……   这小家伙,嘴巴看着也不大呀,怎么就咬得下……   嗐!   想这个干什么。   林不改苦笑,莫名又想起当年让姜薇给自己搓澡的往事来。   真是……   往事不堪回首。   谁能想到!一个漂亮的犹如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子,竟然不是女孩子!   “师尊,见了楚前辈,我该怎么说呀?”姜薇不善社交,第一次来楚家,不免心有怯意。   “诚心道谢就是。”见姜薇的紧张神色,林不改笑了笑,安慰道:“莫慌,咱们坐一会儿便走。”说罢,注意到姜薇的头发有些凌乱,便抬手帮她整理了一下。看着姜薇的漂亮模样和近乎完美的身材,林不改打趣道:“可惜了,你若是女子,定然会引得无数男儿心生爱慕。”   姜薇立时羞红了脸,心虚的低下了头。 ? 第五卷 丈夫 ? 58 稳定又扎实   即便是平辈,拜谢救命之恩,也是合情合理之事,更何况姜薇在楚小天面前,还是个晚辈。在林不改的授意下,姜薇郑重的在楚小天面前跪下,叩首。   楚家主见状,赶紧亲自上前,用上灵力,一把将姜薇搀扶了起来,口中更是连声说道:“孩子!快些起来!何须如此大礼!”   楚小天虽然觉得楚家主对待姜薇有点儿热情过度了,却也明白他的心思。待姜薇起身,他哈哈大笑一声,对林不改说道:“不改丫头,倒是奇怪了。你这般性子,是如何教受出了这么一个乖巧弟子的?”   林不改横了楚小天一眼,道:“楚家人也并非个个都如前辈这般恶劣性子吧?”   一句话怼的做为前辈的楚小天有些尴尬。他原本以为自己爽朗的笑声,再加上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会很巧妙的拉近彼此的关系呢。没想到竟是弄巧成拙了。   楚家主见状,暗忖楚小天既然知道林不改的性子不好,就不该随便开玩笑。口中赶紧说道:“林掌院请坐。来人呀,看茶!”   众人分宾主落座,楚家主笑呵呵的说道:“林掌院真是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何须亲自跑一趟。都说远亲不如近邻,算起来,尘宗与我楚家世代为邻,该是世交了,哈哈哈。”   林不改瞅着一脸和善的楚家主,心中有点儿莫名其妙之感。   “世交”二字,可是不轻。   尘宗跟楚家做邻居多年是没错,但一直以来,也是很少打交道的。“世交”二字,更是无从说起了。楚家救了姜薇的性命,却还如此客气……   倒是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   是在惦记尘宗的山头儿?   自从尘宗没落之后,周围的门派和家族,可是对尘宗的地盘儿垂涎很久了。楚家难道也眼红了不成?想借着救下姜薇的人情,讨要山头儿?   笑话!   自当年有人第一个表露出觊觎尘宗山头儿的念头之后,尘宗最后一任“宗主”就定下了规矩:“以任何借口,出卖祖宗之地者,皆以欺师灭祖论之!”直到现任掌门为止,这条规矩,一直都是尘宗的铁律,不容任何人改变。   林不改虽然不像姜薇这样自幼便在尘宗生活,却对尘宗极有感情。她心生警惕,稍一沉吟,取出了从师兄那里要来的仙人参。“这根仙人参,算不得贵重,聊表心意,还望前辈笑纳。”说着,起身,将仙人参递给楚小天。   楚小天干笑一声,道:“丫头太客气了,仙人参就免了吧。”   “还请笑纳。”林不改坚持着,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抹冷漠。   楚家主修为虽然不如楚小天,但为人处世,更加圆滑。见状,笑道:“既然林掌院坚持,那楚家也就不客气了。”说罢,代楚小天收下了仙人参。之后,又看向姜薇,一脸慈祥的笑道:“姜薇呀。”   “晚辈在。”   “好孩子。”楚家主说着,走到姜薇面前,将仙人参塞给她。“这东西,补气最佳。”   “这……”姜薇一脸错愕,拿着仙人参,想要塞回去,手腕却被楚家主捏住,根本动弹不得,急的她连声说道:“前辈!这个……不合适呀。”   “有什么不合适的?”楚家主呵呵的笑,“叫‘前辈’可就是见外了。你和我家云澜,年纪相仿。便如她一般,喊我一声‘爷爷’就好。”   “啊?晚辈……”   “爷爷不能让你白叫了。”楚家主不让姜薇说话,又道:“见面礼还是要给的。”   这所谓见面礼,显然就是仙人参。   大有盛情难却之意,姜薇为难的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林不改。   林不改微微蹙眉,更加断定了楚家没安好心。可在楚家露出狐狸尾巴之前,也不好翻脸——抬手不打笑脸人啊。更何况人家还是“救命恩人”。略一沉吟,林不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既然楚家主诚心送你,你就收下吧。”   “呃,谢谢……爷爷……”礼物都收了,“爷爷”自是该叫一声。姜薇感觉有些荒诞。最近的事儿呀,很奇怪。算上百香丹铺的胡叔叔、张氏药材铺的张叔叔,再加上眼前这位楚爷爷……莫名其妙的多了好多亲戚呀。   “哈哈哈!”楚家主大笑,捋了一下颌下胡须,说道:“刚巧到了饭点儿。林掌院,小薇,你们俩就留下吃个便饭吧。”   林不改似笑非笑的噷一声,说道:“楚家的饭点儿,可真早啊。”   可不早么,才刚刚巳时,有些人家不过刚吃过早饭,楚家就到了午饭的饭点儿了。照这种频率,楚家得一天八顿饭。   楚小天闻言,老脸有点儿挂不住。楚家主却是浑不在意,当下就喊来府中管家,要求准备一桌丰盛的灵食宴。之后又对林不改说道:“林掌院,早就听闻林掌院乃是女中豪杰,最爱饮酒。正好老朽这里有一坛存了近千年的好酒,名曰‘穿心醉’。林掌院不可不尝。”   听闻“穿心醉”三个字,林不改的双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那可是好酒!   传闻是楚家先辈中一位飞升仙界的高手回家探亲时,从仙界带来的——当然是讹传。真若是仙界之物,肯定早就被楚家人喝光了,断然留不到今日。   但是,林不改还是很好奇,想尝尝那传闻中的“穿心醉”。虽说是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怎么喝酒了,甚至眼看着就能把酒给戒掉了。但是……好酒之人,听闻有好酒,实在是有种百爪挠心之感。   所以,原本打算道谢之后就离开的林不改,又改了主意。   不管楚家是安得什么心思吧,先看看再说。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怕他作甚?遥想当年,多少人围堵,还不是照样醉酒逍遥!何曾惧过分毫?   “久闻‘穿心醉’大名。”林不改说道:“当真是仙界之物吗?”   “哈哈,讹传,讹传罢了。”楚家主说道:“但绝对是好酒,非是林掌院这般贵客,决然不能拿出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不改虽然心有警惕,却也对楚家主的恭维十分受用,呵呵一笑,说道:“我等算得上什么贵客。”   “此言差矣,林掌院万不可妄自菲薄。”楚家主说道:“曾经一度登上‘名人堂’第十的林掌院不算贵客的话,这青云陆上,便没有贵客了。”说话时,楚家主一脸唏嘘,显然十分羡慕。   被提及当年壮举,林不改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名人堂第十,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她正想谦虚的说上一句“好汉不提当年勇”,未及开口,又听得一直没有说话的楚小天说道:“名师手下出高徒。小薇如今已然是‘名人堂’第十三位了。大有青出于兰而胜于兰的架势,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做为几人之中辈分、修为最高之人,他不想被冷落了,也想显摆一下自己的社交能力。   林不改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姜薇更是涨红了脸。   楚家主暗暗叫苦,心说:“曾祖啊曾祖,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呀!你这一句话,可是把她们师徒二人都给得罪了。”没办法,楚家主只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笑道:“小薇啊,去年夏天听说你失踪了,爷爷我可是好一通担心。唉,幸好你不仅平安归来,还修炼到了筑基期,真是可喜可贺。如今,修为更是……”楚家主忽然顿了一下,看着姜薇,继续说道:“修为更是稳定。很好!很难得啊!哈哈哈。”楚家主的笑声有点儿不自然。   他说这一通客套言语之前并未细想,就是凭借社交经验脱口而出。一般而言,一年前到了筑基,如今怎么着也会有些长进,说她修为“更是精进”,决然错不了。未成想,姜薇是个例外。   姜薇的修为很稳定……   稳定的常人不能及。   去年冬天,姜薇归来,当时是刚刚筑基的修为。至今日,过去了一年,还是刚刚筑基的修为。勤快的修行一年之久,修为仍然能毫无寸进,当然那也是很“难得”的。   姜薇臊红了脸,低着头不想说话,心中却是腹诽:这个便宜爷爷真会说话,真会夸人,还修为稳定……稳定……   她有些着急了。   难道师尊真的要在这里吃一顿吗?   之前在楚家大门口不是说好了坐一会儿就走吗?   “厚积薄发,也很好的。”到底还是亲师尊,林不改见姜薇难堪,赶紧出言挽尊。“修真么,最忌讳的就是根基不扎实了。”   “林掌院说的极是,小薇的根基,确实很扎实。”楚家主赶紧接话道:“我楚家先祖,也是常常教导我们,要沉心静气,不可求快求变……”   楚小天插话道:“欲速则不达,拔苗则不长……”   修真者聊起修真的话题,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没完没了。姜薇修为浅薄,插不上嘴。她也不想插嘴。她满脑子里只有八个字:修为稳定,根基扎实……   终于,灵食准备妥当,竟是摆了两桌。   楚家主笑道:“年轻人肯定不乐意与我这般老头子坐在一桌儿。哈哈,小薇啊,你坐那边一桌,我让我两个孙儿作陪。你们年纪相仿,有共同话题。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两个孙儿,指的自然是姐姐楚云澜,和弟弟楚云漪。   姜薇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   但是,客随主便。   “姜薇师兄,幸会幸会。”一见面,楚云漪就热情的打招呼,更是规规矩矩的见礼,看起来举止得体,温文尔雅。请姜薇落座之后,又把自己和姐姐的名字介绍了。   楚家资质最佳的嫡系千金和贵公子,早在十多年前初到此地之时,姜薇就“如雷贯耳”了。听说楚云澜和楚云漪是一对双胞胎,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尤其是姐姐楚云澜,十八岁那年,就修炼到了筑基期,二十五岁,更到了金丹。属实了得!只是,后来被奸邪所害,修为止步不前,下身也瘫了。   二十年了。   如今,楚云澜虽然仍然保持着十八岁的容颜,却已经四十六岁了。   默默的算了一下楚云澜的年纪,姜薇想起了楚家主“年纪相仿”的说法,心中暗暗腹诽:这叫年纪相仿吗?比我娘都大……好吧,在修真界,年龄差个几十岁,确实可以说“年纪相仿”。甚至,对于元婴高手而言,年纪哪怕是相差了百年,也可以说是“年纪相仿”的。   一口一个“师兄”的楚云漪,也有四十六岁了。   他亲自给姜薇倒酒,更察言观色的把姜薇喜欢吃的菜挪到了她面前。“师兄,尝尝这个,补肾的,我经常吃。”   姜薇感觉“师兄”的称呼实在是别扭,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楚公子,你别叫我……”   “师兄见外了不是?什么‘楚公子’啊。”楚云漪说道:“你若是不弃,叫我一声贤弟,或是云漪就好。”   “啊?不……不合适呀,我没你年岁大呢,岂可……”   “年岁不重要。”楚云漪脸上洋溢着笑容,心说你年岁再小,将来也还要喊你“姐夫”。为了爷爷许诺的零花钱,今日必须要把姜薇当爷爷一般供起来才行!只要姜薇心甘情愿的帮姐姐疗伤,将来姐姐做了家主,也必然要感念我今日之功!看一眼楚云澜,楚云漪又笑道:“听说师兄最近在炼制丹药售卖?”   姜薇有些意外。   自己一共就炼了两回,卖了两回,楚云漪如何就知道了?   “嘿,其实呀,我姐姐对炼丹,颇有些研究,是吧,姐姐。”楚云漪说道。   楚云澜怔了一下,心中暗忖:“我哪里会炼丹啊!”口中却道:“是的,以前炼过,就是……太久不炼了,可能有些生疏了……”说着,忽然眉头一挑。她听到了楚小天的密语传音。   “你就说你精通炼丹……不,你就说你精通四道!老朽来帮你。”楚小天传音道。   楚云澜如何能不明白楚小天的意思。轻咬了一下嘴唇,虽然感觉主动勾搭男子很难堪,但为了能重新站起来,重新修炼,尊严什么的,不重要了!“咳。其实,剑丹阵器,我都有所涉猎。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姜薇不擅长聊天,不过,听楚云澜这么说,她还真的有件事想请教一下。“真的吗?那个……炼器的时候,若是需要同时很快的布置两种阵法,该如何做呀?”原本,她是打算待离开楚家之后求教林不改的。既然楚云澜这般说了,便问一问好了。反正也没什么话题好聊。   这个问题,很浅显,倒是不需要楚小天来教。楚云澜直接说道:“若有金丹修为,直接以控物诀掌控就是。若是修为不足……有一种炼器台,你可知道?”   “那东西我知道,很贵的呀。”姜薇叫苦道:“没有那东西的话,该如何做?”   楚云澜没有立刻搭话,而是待楚小天传音之后,才笑了笑,说道:“自是有别的办法,只是太麻烦了。炼器台而已,我有,送你一个好了。”   “啊?这个……这个……不用了。”姜薇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是来感谢救命之恩的,却是得了师尊送出的仙人参,还蹭了顿灵食,如今若是再拿炼器台……   炼器台所用的材质很特别,不会影响炼器材料的五行属性,价格不菲。   “师兄还真是客气。区区炼器台而已,又算得了什么。”楚云漪笑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吧。来,师兄,我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我敬你。”姜薇是真的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楚云澜也端起了酒杯,看着诚惶诚恐的姜薇,心下唏嘘:这个毫无男子气概甚至有些柔弱的家伙,将来就是自己的丈夫了。可笑丈夫的姿色,竟是比自己还要略胜几分。好在自己的身材曲线尚佳,不至于被比了下去……   心念及此,又忍不住自嘲苦笑。   竟然跟一个男子比胸大,太荒唐了。 59 贵公子   日头西垂,凌云古道上人.流如织。   楚家人耗费了很多年心血打造的凌云城,繁华程度直追青云二州。   林不改和姜薇二人不急不缓的走在凌云城的大街上。   两人的颜值极高,自然引得无数人侧目、回头。若是寻常,必然有人戏弄姜薇两句。不过今日有林不改在旁,竟是无人敢跟姜薇说笑了。毕竟,林不改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臭。即便是不了解她的,一看她那横眉冷对的脸色,就知道不好惹了。   师徒二人一比较,更显得徒弟性格温婉了。   终究还是有外地来的,不怎么开眼,看到姜薇,一句玩笑话脱口而出:“呀!你就是传说中的姜薇吧?哥哥请你泡澡啊,比一比谁的……”话未说完,便听得啪的一声响,脸上多了个巴掌印。原本嬉笑的神色,陡然变得惊愕,再看向姜薇身旁出手的林不改,正要发怒,又是一巴掌抽在了另一边。这一巴掌更狠,直接把这人扇的趴在了地上。   都说打人不打脸。   被人当众如此对待,那人如何能受得了,当即就要爬起来,准备出一口恶气。可还未起身,就看到了林不改满脸杀气的瞪过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架势。那人看不透林不改的修为,可想想林不改能连续两次抽自己嘴巴,自己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知道修为差距之大。此时被林不改的气势压迫,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虽然羞愤异常,却又不敢奈何。   “师尊。”姜薇低声说着,抓住了林不改的手臂。那意思,显然是希望林不改息怒。她是真的感觉林不改的做法有些过激了。对方只是开个玩笑,没必要痛下杀手的。甚至连着扇了两个巴掌,都有些过了。   林不改了解徒弟的性子,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回头瞪了她一眼,又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言毕,转身离开。   唉,行吧。   心性平和一些没什么不好的。   像自己这般火爆性子,太容易惹事儿了。   想到“事儿”,林不改又想到了楚家人今天的异常。   待出了凌云城,林不改对姜薇低声说道:“楚家人必然有什么阴谋,需得谨慎一些。”   姜薇回想着楚家姐弟的热情,干笑一声,说道:“师尊是不是想多了?咱们身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值得楚家这种大户人家惦记的吧?”   林不改给了姜薇一个白眼,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才在江湖上走动几天啊?哪里懂得人心险恶!我听闻,外陆有了换器之术。有些人因为受伤或是得病,会寻一些身体康健的年轻人,取其器官换之。”   “啊?这么玄乎的吗?”   “哼,玄乎什么?修真无奇事!”林不改说道:“我听闻蛮荒陆的野人,都会换手换脚了。堂堂修真界,难道还不如蛮荒陆的野人吗?”   “哦。”姜薇是不喜欢把人想的太坏的。尤其是那些看起来不像坏人的人。不过,林不改这么一说,她又觉得师尊说的也有道理,点头道:“师尊说的是。”   “噷,楚家主人老成精,不可小觑。”林不改闷哼一声,又问道:“那楚家姐弟,跟你聊什么了?”   “也没聊什么,就是一些关于炼器的事情。”姜薇对那楚云澜,是打心底里佩服。她告诉自己的那些关于炼器的一些知识,很多自己都从未在典籍上看到过。今日一番请教,竟是受益良多。“云澜说,改天若是有空,便来寻她。她可以让我观摩楚家的炼器之法,或许会有些体悟。”   林不改眉头微蹙,道:“楚家虽然不是炼器世家,但万年传承,肯定是有些能耐的。只是……这种学问,一般都是家族秘辛,绝不轻易示人。呵,竟然主动邀请你观摩?倒是奇了。”   “弟子也觉得意外。”姜薇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以后不来了?”   “来!为何不来?”林不改冷笑道:“不管楚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学了他家的本事,总是不亏的。那楚云澜虽然已成废人,但当年可是惊才绝艳之辈。她虽然不精于炼器,但对于楚家的炼器之法,定然也是很了解的。她愿意给你看,缘何不看?”提及楚云澜,林不改又不免为之惋惜。“倒是可惜了,楚云澜若是没有受伤,以她的资质……唉。天妒英才。”   姜薇也是感觉遗憾,说道:“确实可惜呢。云漪说云澜的伤应该是治不好了。唉,当初在画外苍穹里的时候,应该跟书画讨要一些疗伤的极品丹药的。或许云澜的伤,便能治好了。”   林不改很认同姜薇的话。   陈书画是上古的传奇高手,定然收藏了一些极品疗伤丹药。若是讨要一枚,以备不时之需,肯定是极好的。看看姜薇,林不改笑道:“若是你真有那般丹药,舍得给那楚云澜吗?”   “舍得呀。”姜薇道:“丹药再好,终归是身外之物,救人要紧呀。”   林不改讪笑,看着姜薇,摇头道:“傻孩子,你倒是大方。”心念一动,又道:“丹药是身外之物,那修为呢?倘若要治楚云澜的伤,需得耗尽你的修为呢?”   姜薇叹气,很认真的说道:“楚前辈救我一命,我用所有修为,治疗他的后人,也算是报恩了吧。以后……再慢慢修炼就是了。毕竟,若是没有楚前辈出手,我莫说修为,小命都没了呢。”   林不改给了姜薇一个白眼,道:“若是要你的命,才能报恩呢?”   “啊?这个……”姜薇纠结了,“道理上来说,一命换一命也不亏,可是……不要了吧。”年纪轻轻的她,显然还没活够。   林不改苦笑,心说“还不算太傻”。在林不改看来,报恩是理所当然的,但若是没有底线的报恩,那就是愚蠢了。好在姜薇的底线虽然低了点儿,但还是有底线的。   抬眼看到前面是个岔路口,心念一转,林不改说道:“听你师兄说,那张氏药材铺子里的小翠姑娘,要教授你药理?”   “啊,是啊。”   “前面左拐就到了,你要不要过去?这个时辰,药材铺子的生意应该是不错的。”   “也行。”   “那好,为师先走了,你去吧。”   “送师尊。”   恭送林不改离开,姜薇便去了张氏药材铺子。   张叔不在,只有小翠一个人忙活着。   见姜薇来了,小翠也不见外,直接安排她帮着忙里忙外。一直忙了小半个时辰,待小翠把“定神丹药材售罄”的牌子挂在外面,才算是闲了下来。递给姜薇一杯水,小翠无力的坐下。“哎呦,可是累死了。”   姜薇捧着水杯,有些羡慕的问:“每天都这么忙吗?”   “怎么可能。”小翠笑着解释道:“这不是传闻说太阴再现嘛,都怕着了太阴传人的道儿,炼制定神丹的药材,自然也就供不应求了。”   “定神丹管用吗?”姜薇问。   “不知道。”小翠说道:“有备无患吧。”   “张叔呢?”   “进货去了。”小翠看着姜薇,眼睛里尽是欣赏。她以前早就听说过尘宗有个比女子还要漂亮的男子,后来也因为好奇,看过青云斗上的玉简,再到上次与姜薇一起收拾“甘黄”,她一直以为姜薇只是长得很好看。今日才知道,姜薇不仅好看,还很耐看。特别是那双清澈的眼睛,越看越喜欢。性子又温和,十分容易相处。若是能与之成亲,定然是极好的。   忽然想到一物,小翠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一枚糖果,递给姜薇。   “这是?”   “尝尝。”   姜薇将糖果放入口中。“好甜呀。”   “我爹进货的时候,从青州那边稍来的。”小翠笑道,“平时我都不舍得吃,便宜你小子了。”   “呃,谢谢。”   ……   楚府。   楚云漪一脸讨好的笑着,“爷爷,我表现还不错吧?”   “噷,还好。”楚家主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觉得,姜薇性子如何?是否如传闻中那样温顺?”云澜的性子太强势,若是丈夫的性子能温顺一些,自然会更好。更何况,云澜还需要姜薇的心火疗伤。心火之主的性子,会影响受火之人。   “温顺……不好说。”楚云漪摇头,很认真的说道:“孙儿我在春风楼里见过各种性子的女子,凭我多年阅女无数的经验,直觉告诉我,姜薇呢,可能有那么点儿‘绵里藏针’的性子。你看她好似温和柔顺,实则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可能……”说着,注意到楚家主的愠怒,愣了。“怎么?”   “姜薇是男子!”楚家主恨声道。   “啊,我知道啊,我……呃。”楚云漪恍悟,“嗐!她长得太像个女子了,难免偶尔就忘了她是个男子。不过,我的分析肯定没错,她的性子,必然是……”   “滚!”楚家主不想听楚云漪胡扯了,取出一些晶石丢给他,训斥道:“败家玩意儿。滚蛋!”   “谢谢爷爷。”楚云漪被骂了也不生气,喜滋滋的接过了晶石,转身就要出门儿。   “等等。”楚家主叫住了楚云漪。“明日,你去一趟尘宗天午峰,趁热打铁,跟姜薇亲近亲近。过两日,再带着你姐姐一起去找她。”   “好嘞,小事一桩。”   “滚吧。”   待楚云漪离开,一旁的楚云澜有些担心的说道:“爷爷,我们这般……这般不正常的亲近,合适吗?那姜薇虽然单纯,可不是傻子。林不改更是个人精,肯定会心生警惕的。”   “哈哈哈。”楚家主笑道:“便是要她们心生警惕!她们以为我们图谋不轨,我们却只是想跟她们结亲。她们越是以为我们图谋不轨,就越容易答应了结亲之事。林不改是个爱占便宜的,只要便宜占的多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呐。”   楚云澜觉得爷爷说的很有道理。   低头看看残废的双腿,又想到姜薇温和近乎柔弱的性子,楚云澜眉头微蹙,叹气道:“以姜薇之心火疗伤,我必然也会被姜薇的性子影响的,对吧?”   楚家主点头,道:“你性子太过强势,能中和一下,也是好事儿。”虽然如此说,却也知道性子被影响,终是感觉不好,又苦笑道:“若是真能治好了伤,还在乎这些作甚?唉,原本,爷爷都以为传说中的心火,只是讹传,根本不存在呢。能遇到有心火之人,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楚云澜苦笑一声,说道:“是啊,捡的馒头,不能嫌馊了。”   楚家主想了想,又摇头皱眉。做为家主,他不得不为楚家的传承考虑。“姜薇的资质太差,若是将来你们有了孩子……恐怕资质会很受影响。”   “想这些……太远了。”楚云澜道:“我只希望能先站起来!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正说着,有族中晚辈来报,说是有个外来的修真者,在城中言语轻薄姜薇,被林不改给打了。楚家主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林不改,真是死性不改,还是爱惹事儿的毛病。这般当街羞辱了对方,对方岂能善罢甘休?”   楚云澜说道:“是啊,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如此,恐留后患。”   “姜薇不能有任何意外。”万一姜薇死了,对楚云澜和楚家影响至深!楚家主深明此理,他毫不犹豫的问道:“那个外来的修真者在哪?”   “龙兴客栈。”   是夜,龙兴客栈内,一个外地来的修真者,暴毙于客房之中。是谁下了杀手,无人得知,但林不改与死者当街起了冲突,却是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的。   ……   翌日,阳光明媚。   一大早,姜薇就在灵田里忙活了。   楚云漪兴冲冲的来了,一见面,就熟络的喊了起来,“小薇!”听起来,便好似是多年老友似的。   “云漪啊,你怎么来了?”姜薇站在田里,看着走过来的楚云漪,十分意外。   “嗐,闲呗。”楚云漪说道:“你知道的,像我这种富二代,一向是游手好闲的。”心中却是暗忖:你当我想来呀?原本都已经跟老王家的媳妇约好了林中相会的。   “哈哈。”姜薇笑了。虽然不熟,只是昨天聊了几个时辰,姜薇却是挺喜欢楚云漪这个富二代的。感觉他不仅不像传闻中那般蛮横无礼,甚至还算和善风趣,并且很正经。很显然,世人对富二代的刻板印象很不对,楚云漪用事实进行了驳斥——话说回来,前夫周云泽,也是个富二代呢。   看着姜薇如沐春风的干净笑容,楚云漪竟是痴了一下,心说:“准姐夫”的笑容可真是灿烂呀,春风楼里绝对无人能及。口中却道:“一大早就干农活儿,你可真勤快。”   “没办法呀。”姜薇笑道:“我又不是富二代。”   “哈哈,也是哈。不过不要紧,你虽然不是富二代,但你认识富二代呀。”楚云漪打了个响指,“走,我带你去个好去处。”   “什么好去处?”   “春风楼里有个金发碧眼的姑娘。”楚云漪笑嘻嘻的说道:“我做东,走着。”说罢,又有点儿担心了:带着“准姐夫”去逛窑子,姐姐和爷爷会不会生气啊?   姜薇还真没见过金发碧眼的姑娘。   只是……   早干嘛不请我——好吧,早前也不认识。   现在去了能干什么呀?   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呀。   再者,罗芸师姐说了,风化街上的那些风尘女子,很脏的。   “不了不了,我忙着呢。”姜薇伸手划拉了一下,“看,这么多地,都要杀虫,我可没时间。”这个时节冒出来的害虫,一般的大范围的“草虫诀”杀不死,只能用另一种小范围的“斩虫诀”来慢慢杀。   楚云漪没有坚持,只是笑道:“行吧。”看看灵田里的庄稼,又道:“种这玩意儿,很赚钱吗?”   “也还好了。”姜薇说道。   “只是用‘斩虫诀’就好吗?我帮你呀。”   “不用了。”   “啧!你跟我客气什么!”楚云漪口中说的大气,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他可不想干农活。可将来姜薇就是姐夫,待姐姐成了家主,姐夫的地位肯定也是水涨船高,此时好好巴结,绝对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呢?“小薇……不,小薇哥,我发现啊,我跟你是一见如故。咱们之间,真的就不要见外了。”   “你别这么叫呀,你才是哥。”   “不敢……咳,我不喜欢当哥,我喜欢当弟弟……”楚云漪心中哀叹不止:准姐夫真是走了狗屎运呀!竟然得了传说中的心火!若是自己得了心火,还不要被捧上了天?别说逛窑子,就是在家里开窑子,谁敢说半个不字?!嘶……幸亏自己没有心火。不然,跟姐姐搂在一起……太他娘的尴尬了!   唉!   跟男子拉近关系,竟然比调戏女子还费劲。楚云漪心中凄苦,脸上却是洋溢着亲热的笑容。“小薇哥,你种的灵植种类很多呀,是要卖,还是自用啊?”   “用来炼丹的。”   “小薇哥喜欢炼丹呀。”   “不啊,我喜欢炼器……”   落尘山,红尘院。   林不改远远的看着天午峰上忙碌的姜薇和楚云漪,眉头深锁,闷哼一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位楚家的花花公子,莫不是腻歪了女子?”   一旁,大长老有些哭笑不得,“师妹,你没发现那楚云漪一直跟姜薇保持着距离吗?好像即便是姜薇偶尔不在意的靠近了一些,他都会立刻不着痕迹的挪开一些。”   “哼!可能是欲擒故纵呢!”林不改冷声说道:“这种浪荡公子,有点儿特别的嗜好,也不稀罕!就算不是……恐怕楚家也是没安好心!亦或是想对姜薇用美男计,然后……算计咱们尘宗的土地?”   大长老不以为然道:“应该不会,楚家真有这份心思的话,该派人来对掌门——最不济也是该对你我用美人计才对。”   “也是。”林不改捏了一下眼角,发愁道:“这就搞不懂了,楚家到底是何用意啊?”不等大长老说话,又道:“不论如何,不能让姜薇跟楚云漪这个浪荡公子相处的久了,就算没有着了他的道,也恐近墨者黑!所以……姜薇与那小翠的婚事,该加快节奏了!” 60 古人,故人   楚云漪这种世家公子当然不是种地的料,帮着姜薇除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懒得动弹了。不断的使用基础灵诀,实在是累的肩膀酸痛。   甩着胳膊,楚云漪有些同情的看着姜薇,说道:“小薇哥,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又何必这么辛苦啊?”说罢,又意味深长的似开玩笑一般说道:“以小薇哥的模样儿,找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成亲,可以少奋斗几百年了。”   大多时候,修真就是拼资源。充足的晶石、丹药和法宝,当然可以让修真变得更轻松,更简单,更快速。倒也不乏一些俊俏男子或是漂亮女子,为了修真而攀了豪门世家。更有甚者,为了修真,不惜沦落风尘。   “还是自己挣得晶石用着踏实。”姜薇看看不停甩胳膊的楚云漪,笑道:“累了就歇会儿吧,这种活,不是你这般世家公子能干的。”   楚云漪这回没有逞强,笑一声,看看灵田里的各种灵植,问:“这么一大片灵植,待收成了,能卖几颗中品晶石啊?”   “还几颗?一颗也没有啊。”姜薇苦笑,“我就没见过中品晶石。”   “真的假的?”楚云漪笑问。   姜薇叹气。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听楚云漪这口气,恐怕他每个月的零花钱,就不止一颗中品晶石吧。听说在楚家这般大户人家中做杂役,每个月就能领不少晶石。还有传闻说楚家的狗吃的狗粮都是灵食做的。应该是讹传——灵食那么贵,怎么可能拿来喂狗呢?   楚云漪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很不合适,赶紧忍住了,又挤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视线落在姜薇的衣服上,发现她的衣服明显不是什么好料子,自家杂役衣服的布料,都要更好一些。穿的不好,想来吃的也不能是太好的灵食了。皱了皱眉,楚云漪说道:“唉,挺难哈。”   “还好。”姜薇笑了笑,“只要勤快一些,日子总是能过的。哈哈,大富大贵什么的,可就不敢想了。”她虽然感叹命不好,却不会怨天尤人。“现在也已经很好了,十年前,我没来尘宗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细粮呢,灵食就更不用说了。”   楚云漪看着姜薇灿烂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说道:“你倒是易知足的。”   “主要是不知足也没办法。”姜薇如实道。   “哈哈哈!”楚云漪大笑。   他大笑,不只是因为姜薇讲的很好笑,更因为姜薇愿意跟他如此说话,说明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这是好事儿。跟准姐夫搞好关系,将来有什么需求,只需要跟准姐夫一说,让她跟姐姐吹吹枕边风,还能有什么事儿办不成呢?   最关键的是,准姐夫很容易知足,性子又温和,一看就是很好说话的。   求她办事,定然也简单。   心情大好的楚云漪陪在姜薇身边,东拉西扯的闲聊。从七大陆,到青云二州,从仙界到魔宗,从春风楼里金发碧眼的姑娘,到蛮荒陆上的野人……这天地间就好像没有他楚云漪不知道的事情似的。   姜薇虽然忙着除虫,却还是被楚云漪说的各种稀罕事儿给吸引了,偶尔还会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成了她的口头禅。   不光聊天,还有各种零食、水果可吃。楚云漪的储物戒指里,装满了这些小吃食。很多东西,姜薇还是第一次吃到。   瞅着楚云漪一样一样的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各种稀罕玩意儿,姜薇都懵了。直到楚云漪又拿出一张毯子铺在地上,再摆上一个小火炉,架上一个小锅儿,塞过来一个精致的小酒壶……   边吃边聊。   除了闲扯,楚云漪还聊到了炼器上。   他竟然不像传说中那般不学无术,甚至,对于炼器之法,竟然颇有些独到的见解。   不知不觉,已然日斜西山。   楚云漪知道自己该走了,再没完没了的耗下去,会让姜薇感觉厌烦。临走时,他又卖了个关子,许诺改天拿来一样好东西给姜薇开开眼界。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呢?   姜薇心里念叨着,目送楚云漪离开。待回过神儿,看看灵田里的灵植,哎呀一声,拍了拍脑门。净顾着闲扯了,地里的活儿都没干多少。   冬日里的害虫十分厉害,必须尽快除掉,不然灵植会减产的。姜薇赶紧又进了灵田里,打算在天黑之前尽量多干一些。   ……   落尘山山脚下。   楚云漪一边回凌云城,一边抬手揉着脸。   说了一天的话,又努力赔笑,可是累死了!   娘的!   讨好心爱的女子时,都没这么费心过!   又是准备好吃的好玩的,又是努力找话题,甚至还临阵磨枪的背了不少炼器要诀……为了姐姐和姐夫的幸福,可是付出太多了!   将来姐姐和姐夫要是对不起自己,肯定会遭天谴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功不可没,楚云漪决定去春风楼里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   “阁下请留步。”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了楚云漪。   他循声看去,却见来人是个温文尔雅的俊俏公子。看不透他修为,说话自然要客气三分。楚云漪问道:“呵,兄台有事?”   “敢问,此处可是尘宗驻地?”   “是啊。”   “哦,谢了。”   “客气。”楚云漪看着那人往落尘山而去,只当是尘宗的客人,也未做他想,径直离开。   落尘山山脚下,阶梯处。   写着“尘宗”二字的剑碑被斩下了半截,只剩下了一个“宗”字。“尘”字侧身躺在地上,面对着金川河。乍一看,会让人误以为尘宗已经不存在了。可这断碑却又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明显是有人常常打理。   很多年前,尘宗第一高手血洗尘宗上下七百余人。这剑碑,也是那位第一高手斩断的。每一个人,不论是尘宗弟子,还是外人,看到这断碑,都会想起那段血淋淋的往事。   今日山脚下轮值的,是罗芸。   看到来人,罗芸拱手道:“尊驾请了。”   “你好。”   “尊驾怎么称呼?来我尘宗,所为何事?”   “陈书画。来寻一位朋友,叫做姜薇。”   对于陈书画的到来,姜薇惊讶极了。   她原本以为跟陈书画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呢。   看着这个曾经弃自己而去的前夫,姜薇心中百感交集。虽然距离两人分别才过去一年多,却莫名感觉恍如隔世。   “你出来了,很好。”陈书画说着,视线落在姜薇胸前,眉头微微一簇。   姜薇愣了一下,注意到陈书画的视线所及,赶紧抬起手臂,抱着胳膊挡住胸口,说道:“你还活着,也很好。”   “呵。”陈书画苦笑,抬眼看着姜薇的眼睛,又道:“我来寻你,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我能帮你什么忙?”姜薇讪道:“我才筑基修为。”   “帮我引荐你家掌门。”陈书画说道。   他没有解释为何要见尘宗掌门,姜薇迟疑了一下,竟然也没有问,只道:“好。”   领着陈书画去了落尘山上的“落尘殿”中找到掌门,姜薇便从落尘殿中出来了。一边望着暮色,一边拾阶而下,姜薇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也不想知道为何。   或许只是想叹口气而已。   她又回了天午峰,趁着天还没有黑,打算抓紧时间再干点儿活。一边忙活,一边又不免心生好奇:陈书画找掌门干啥?   天黑透的时候,陈书画又来了。   站在田埂上,看着还在忙碌的姜薇,从上看到下,眼神里满是探究的意味。   姜薇被他瞅的浑身不自在,干咳一声,问:“你瞅啥?”   陈书画不答,却道:“以后我就住在洗尘院了。”   “啊?”   陈书画笑了笑,转身下山。   “喂!”姜薇喊了一声,“你……”见陈书画脚步不停,气的低声嘟囔:“什么人呀这是!”   果然是有病的!   以前对他的性格分析肯定没错!   唉,人是群居动物。一个人生活的太久了,性子难免会很别扭吧。更何况陈书画还遭受了沉重的感情打击。   姜薇竟然对陈书画生出了同情心思。   没了心情干农活,干脆回了房间里休息。   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心中实在是好奇难耐。   陈书画这厮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就突然冒出来,又突然住在了洗尘院啊?   不行!   得去问问他!   还有!   他有没有看过自己在青云斗上的“成名作”呀?   他现在认为自己是男是女呀?   不论他如何想,可别乱说什么话才好!   比如自己以前胸很大……   并且跟他成过亲之类……   一念及此,姜薇慌了神,赶紧往洗尘院跑去。   洗尘院久不住人,自然满是灰尘。   陈书画手中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借着月色打扫院落。   见姜薇过来,陈书画笑着停下扫地,说道:“灰尘很多,应该很久没住人了吧?”   “为什么不用风诀扫灰?”   “不急。”陈书画说道:“慢慢来。”   “嘁。”   “我找到她了。”   姜薇皱了皱眉,“然后呢?”   “她飞升仙界了。”   “呃……”姜薇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想……我该恭喜你。她要是没有飞升仙界,你们俩应该又会打个你死我活了吧?而且,你很可能打不过她。”   陈书画笑了,点头道:“是啊。”   “你为什么来了这里?”姜薇问:“又为什么住在了这里?”   “无处可去啊。”陈书画说道:“这里,本来就是我家。”   “啊?”   “我封印了自己之后,我的一个侄子,拜在了我前妻门下成为弟子,学了她的《衍灵诀》。后来,他认为《衍灵诀》有很大的弊端,于是就做了改动,《衍灵诀》成了《大衍诀》。再后来,他在我的旧宅之地翻盖了几间房,开创了尘宗。”   姜薇听到这番离奇的说辞,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占了大便宜”。因为自己跟陈书画曾经的“夫妻”关系,所以尘宗开山祖师得喊自己一声“婶娘”……   这么算起来,掌门和师尊,都得称呼自己为……   嗐!   想什么呢!   姜薇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思绪,瞅着陈书画,又抱起胳膊,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比如?”   姜薇稍作迟疑,放下胳膊,叉着腰,抬头挺胸。   陈书画的视线落在姜薇胸前,明白了姜薇话里的意思,笑一声,继续扫地。   姜薇眉头深锁,嘴角咧了一下,又问道:“你没有跟别人瞎说什么吧?”   陈书画稍微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立刻回答?”姜薇的语气竟然有些咄咄逼人。   “我在想,哪些事情,在你看来算是不能‘瞎说’的。”   “你……”姜薇一时语塞。   看着神色淡然的扫地的陈书画,姜薇心中竟是有些莫名烦躁。陈书画虽然也没干什么事儿,但却又好似是彻底打乱了自己的生活一般。   “放心。”似乎是察觉到了姜薇内心的波动,陈书画安慰道:“你的事情,我不会乱说,也不会乱问。”说罢,又讪笑,道:“虽然我很好奇。”   姜薇嘴角一抽,有种被扒光了衣服……不,那种感觉和现在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至少那个时候,可以捂一捂。现在,是捂都捂不住的感觉……   她敏锐的发现了陈书画言语中的关键。   好奇!   陈书画说的是“好奇”!   如果他认为自己是个变态的男子,那绝对不会“好奇”了。毕竟,这世上,有女装癖的男子也没什么稀奇的,绝对不会让一个传奇高手“好奇”!这样的用词,非常的耐人寻味!   “你……”姜薇小心的试探着问:“看过我的影像玉简?”   “看过。”陈书画说道:“到处都有卖,高清版的也不贵。听说最近出了一种三维版本,倒是稍微贵了一些。”   “……”姜薇涨红了脸,甚至耳朵都红了。   另外,三维版本?   那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有什么不同?”   “嗯……很白,身材也不错。”陈书画认真想了想,又补充道:“要说不同之处……不似寻常男子那样宽肩窄臀。”   “嗯?”姜薇在短暂的发懵之后,猛然醒悟,“我是问你那劳什子的‘三维版本’,与别的版本比,有什么不同……不!我是问你……”姜薇的脑子又有一次懵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到底想说什么。算了,绕来绕去的,费口水。姜薇直接心一横,问:“你现在认为我——是男是女?”   陈书画笑起来,反问:“你是男是女,与我何干?我认为你是男是女,又与你何干?”   这话有点儿绕。   姜薇认真理了一下,才明白。   “既无所求,便无所谓。对吧?”陈书画又问。   “呃……”姜薇看着陈书画,片刻,竟是很轻松的笑了。“对。”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看到陈书画之后的复杂心情,竟然是担心陈书画是对自己动了心,为了自己而来了尘宗。   既无所求,便无所谓。   这话没错。   就像只是交朋友的话,便不需要在意朋友是男是女。除非想更进一步,把朋友给睡了……   等会儿!   是不是有什么头绪被陈书画给搅合的忘记了?   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算了,时候不早,洗洗睡了! 61 人火   陈书画定居尘宗洗尘院的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只是尘宗内部议论纷纷,就连附近的宗门和凌云城内,都是关于陈书画的各种言谈。典籍铺子中,与陈书画和尘宗有关的史料,更是被卖到了脱销。   毕竟,陈书画可是上古传奇人物。   他再现人间,必然会引起轰动。   即便他只剩下了金丹修为。   天午峰上。   罗芸一脸唏嘘的打量着姜薇,说道:“虽然我也有过奇遇,但跟师弟你一比呀……啧啧,你竟然能认识陈前辈这般上古传奇,厉害!你这般资质,能修炼到筑基,是不是也是陈前辈帮你的呀?”   姜薇有点儿无法理解罗芸的羡慕,只是认识个人而已,至于吗?陈书画感觉上也不是很厉害呀,认识他又能怎么样呢?   再说了,岂止是认识啊,还成过亲呢。   不也没怎么样嘛。   “师弟,你说说,那陈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二师姐好奇的问。   “看起来好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二师兄说道。   姜薇苦着脸,说道:“你们若真是好奇,自去问他就好了呀。他还能吃了你们呀?”   “不敢。”二师兄笑道:“师尊有交代,说陈前辈喜欢安静,不准我们去打扰。”   我也喜欢安静呀——姜薇心中腹诽,低头在灵田里继续忙活,口中敷衍道:“他就是个普通人,活的久了点儿而已。”   二师姐笑道:“瞎说,普通人能活这么久?”   “你们是旧识,可能此时不觉得有什么。”二师兄笑道:“不过想来你刚得知他是上古人物的时候,也一定对他的过往很好奇吧?”   好奇?   姜薇怔住了。   这个词……   姜薇猛然想到了上回陈书画用过这个词。   脑子里激灵了一下,姜薇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陈书画之所以用“好奇”这个词,是不是因为他在画外苍穹里的时候,偷看过自己洗澡,所以确定自己当时是女儿身。后来看到玉简影像,以及现在平胸的自己,所以才会“好奇”……   不然呢?   能让他这样的上古传奇人物感觉“好奇”的事情,可不多。   “就是,师弟,你先别干活了,说说嘛。”二师姐笑道。   姜薇正在震惊于自己的猜测,没有听到二师姐的话。   见姜薇不答话,只是低头干活,二师兄说道:“算了,等她把农活忙完再说吧。不跟你们聊了,我还炖着肉呢。”   “什么肉?”   “月痕鹿肉。”二师兄道,“你们吃不吃啊?”   “怕你不舍得。”罗芸打趣道。   “哈哈,走着走着。”二师兄又看向姜薇,“师弟,走啊。”   “我就不去了。”姜薇说道:“还有好多活儿呢。”顿了一下,又道:“昨天云漪拿了些月痕鹿肉干,口感也一般。。”   “嘁。”二师姐道:“好家伙,炫耀呢。”   “就是。”罗芸附和了一句。   三人说笑着下了天午峰。   哪里有炫耀啊?   就是实话实说。   姜薇心中腹诽,却是懒得解释了。   看看剩下的灵田,琢磨着今天再忙一天,应该就差不多了。明天闲下来了,是去小翠那里学药理,还是去楚云澜那里观摩她炼器呢?还是去观摩炼器吧。毕竟,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炼器大师。   说起来,今天已经日上三竿了,楚云漪怎么还没来?   前两天可都是一大早就跑来了的,许诺的“开眼界的好东西”大概也忘了,竟是一直都没有再提。   正好,不来倒是清静。   姜薇发现自己对楚云漪是越来越有点儿不耐烦了。   他简直就是个话痨。   只要他在,耳边就好似有一群苍蝇在飞。唉,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长了张嘴呢?如果他能安静的待着,哪怕是少说几句话,也不至于那么烦人了。   没有楚云漪打扰,姜薇干农活的速度快了不少。   下午时候,竟然就超出预计的把活干完了。   天色还有点儿早,姜薇决定去小翠那里看看。刚到山门口,遇到了正在轮值的大师兄叶空山。姜薇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师兄,以前我修为太低,轮值的事情,就没有安排我。现在我已然筑基许久,以后也该轮值了吧。”   “轮值啊,以后再说吧。”叶空山笑道:“你一个人种了那么多灵田,还要去小翠那里学药理,哪有时间轮值啊。”   “呃,轮值的事,大家都有份儿,我也不好搞特殊呀。”   “嗯……过些日子再说吧。”叶空山说道:“我想想怎么安排。”   姜薇不解。   只是在山门处轮值而已,还要想想如何安排?   她自然不知道叶空山是想让她有更多的时间跟小翠发展关系。不过既然师兄这么说了,必然是有原因的。他不说,也不好追问。姜薇抱了抱拳,下山而去。   进得凌云城,往张氏药材铺而行的时候,在一个岔路口处,姜薇忽然驻足,然后快速回退几步,看向岔路方向。   刚才,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看起来有点儿像前夫一条龙呢。   或许是看错了。   又想起那个被楚小天杀掉的家伙说的话,姜薇不由皱眉:难道一条龙真的在凌云城一带?在凌云城一带干山匪那一行,没什么前途吧?   她就是瞎猜,也没有在意,径直去了张氏药材铺。与小翠一起边忙边聊,倒也其乐融融。小翠提及前两日龙兴客栈的死尸,小心说道:“有传闻说,杀人的,是你师尊林掌院。”   姜薇皱眉,果断的摇头,说道:“不会的。我师尊虽然脾气不好,性子太急,嘴巴也臭之外……”说着说着,竟然有点儿莫名的底气不足,声音也低了几分。“应该不是我师尊杀的。”   小翠笑了笑,又提醒道:“听说那人跟云州的大户有些牵连,不管是不是林掌院杀的人,传闻即是如此,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才对。”   “嗯。”姜薇答应了一声。   小翠忽然朝着姜薇伸手,在姜薇脸上捏了一下。手指间,多了一根细微的草药须。笑道:“干活都干脸上去了。”   看着小翠亲昵的动作,迎着她深情款款的眼神,姜薇脸一红,竟是心跳加速,之后便是一阵“有志难伸”压抑感。“咳,天色不早了,我……我得回去了。”   “嗯,明天还来吗?”   “看情况吧。”姜薇原本是想着明日里无事,去楚家观摩一下炼器呢。“有些许事情,若是早结束了,就过来。”   “那好,我在家等你。”   “嗯。”   匆匆离开了张氏铺子很远,姜薇压抑的情绪才得以缓解。   想着小翠的亲昵举止和那粘稠的眼神,姜薇不禁叹气。   她自负聪明,如何能看不出小翠的心意。   可惜……   自己也是女子呀!   如何能与她在一起啊?   心口堵得慌。   唉!   恨不相逢未变时。   如果自己没有变身,娶了小翠,然后和她一欺悉心经营药材铺子,也挺好……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又想起了那个把自己变成女子的混蛋!   真是个奇怪的混蛋呢。   “又错了。”那个混蛋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满脸的遗憾和惆怅,姜薇至今都记得清楚。所谓“又错了”……是找错人了吗?既然找错了,你倒是把我变回来呀!怎么能一走了之!   此时,姜薇也是遗憾和惆怅的。   她心事重重的走在街上,丝毫不知身后跟着一人。   楚小天隐藏着气息,暗中保护着姜薇。   一直护送着姜薇进了落尘山,楚小天才折返回了楚家。走到半路上,又驻足。   嘶……不对!   自己可是元婴高手!   怎么就沦落成了她姜薇的随扈了?   这叫什么事儿呀!   唉……   算了。   为了楚家的未来,只能屈尊了。   最近姜薇似乎是得罪了不少人呀,得把她护卫周全了。若是有个好歹,楚家的未来,也就难了。心中想着,楚小天直接瞬移回了楚家。   可身份尊崇的他,给一个筑基菜鸟当随扈,也实在是有点儿憋屈。思来想去,他又去找了楚家老祖。   “叔父啊,你确定心火能救治云澜那孩子吗?”   老祖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斜睨了楚小天一眼,说道:“让你这个元婴高手保护她,还委屈你了?”   被窥破了心事,楚小天有些尴尬。“咳,没有。”   老祖哼笑了一声,继续下棋,口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一个筑基菜鸟都能领悟的心火,也不会很厉害?”不等楚小天答话,老祖继续说道:“人之五脏,心属火,肝属木,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心火之火,至纯至性,乃灵之本源,世间再无出其右者。天下间的各种伤病,皆可治之。而能悟出此火,关键的不是修为,而是悟性。非至慧至纯,不可得之!”   楚小天觉得好笑。   至纯,好说。   至慧……   姜薇看起来,跟“至慧”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难道是大智若愚?   不过,既然老祖很肯定,那应该不会错了。楚小天呼出一口气,说道:“应该是很难领悟的,不然也不至于难得一见了。呵呵,终是没见过,一时间有点儿不敢信。”   “以前我也不信,什么人火?只当是先人的臆想假定。”老祖缓缓说着,似是想起了往事,哀叹一声,道:“直到我遇到了一个拥有‘怒火’的家伙。”   “怒火?”楚小天是第一次听叔父提及“怒火”,不由的好奇问道:“很厉害吗?”   “呵……”老祖竟然只是神情复杂的笑了一声,有些讪讪的点头又摇头,最后才说道:“其实,被证实真实存在过的人火,只有心火和怒火。剩下的,都只存在于理论上而已。能悟出心火之人,即便不需要她治疗云澜的伤势,也该让她成为楚家人。将来难保家中有谁患了伤病,有心火在,顶得上无数灵丹妙药。”   楚小天皱着眉,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这个……叔父啊,我听闻,声称能治百病的东西,往往都是坑人的。”   老祖冷着脸瞪着楚小天,说道:“就算是坑人的!心火难得,先收入家中不好吗?鸡鸣狗盗之途让尚有妙用,何况心火?再者,不还要靠心火医治云澜吗?!”   “有道理。”楚小天吓得心里一激灵,立刻果断的说道:“我去落尘山下守着吧,万一那小子大半夜里出来,遇到了仇家,被宰了可就亏大了。”说罢,又苦笑道:“云州那边,肯定不会罢休的。说不准已经开始暗中运作了。这事儿呀,也怪咱们。唉,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家伙,竟然跟云州那边有些瓜葛。”   老祖看看楚小天,笑道:“或许只是借题发挥而已。”呼出一口气,又道:“改天我得去拜访一下陈书画。此人定居于尘宗,到底是什么目的?真是让人好奇。” 62 谋夫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看那亭台楼阁,繁花水榭,甚至是曲径走廊,都打造的十分精雅别致。一座座,一处处,错落有序,凌而不乱。虽是冬日里,却仍有花开似锦,草木青郁。雕梁画栋之下,角角缝缝里,一尘不染;勾勾画画中,十足仙逸。   姜薇在奢华中走动,竟是迷了方向,不辨东西。只能跟在楚云澜的轮椅旁,任由她带着前行。   几个杂役经过,手里各自捧着个盆儿,盆儿里散发出阵阵灵食的清香。见到楚云澜,杂役们赶紧停下,躬身见礼。   楚云澜置若罔闻,径直前行。   待走开一些,姜薇回头看看,无不羡慕的说道:“闻着像是红烧玄鸟的味道,你家顿顿饭都这么奢侈的吗?”   楚云澜愣了一下,讪笑,说道:“那是用来喂狗的。”   姜薇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狗粮。”   “……”姜薇脸色微红,干笑道:“用灵食喂狗啊?”   “宣灵犬,看家护院很好用。”楚云澜说道:“喂普通食物的话,会将了灵犬的品质。”   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原来传闻都是真的。大户人家的狗粮还真是灵食做的!姜薇神色不自然的笑着,想掩饰尴尬,又意识到尴尬是很难掩饰的。大师兄说过,对付尴尬的最好办法,是脸皮够厚……可惜姜薇一向脸皮很薄。   好在楚云澜岔开了话题。“前面,再穿过一道拱门,就是我炼器的地方了。”   姜薇应一声,道:“你家真大呀。”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却仍然十分惊叹。到底是豪门世家,又是一城之主,这楚家的府邸,应该比寻常门派的驻地还要大上一圈儿了。   “比之尘宗,还是小不少的。”楚云澜笑道。   “呃,倒也是。”尘宗虽然落魄了,但祖宗留下来的地盘儿着实不小。其实仔细算下来,姜薇独居的天午峰,比楚家还要大一些。   终于进了一个小院儿。   这里是楚云澜专门炼丹、炼器的所在。   里面有专门的丹房和器房,还有存储各种材料的材料仓库,以及存放典籍的典籍室。只是最近很多年以来,一直处于荒废状态,直到昨日里,才算重新收拾干净。   “这个典籍室里,有五千六百三十四枚玉简。”楚云澜坐在轮椅上,停在典籍室门口,笑吟吟说道:“随便看,别见外。”   “这么多呀!我们尘宗以前是存了不少,现在却是没有那么多了。”姜薇羡慕的走进典籍室,看看分类牌,径直走向了“炼器”类目的玉简架前。   “仓库里还有不少各种用途的材料,等会儿也可以去看看。”   “嗯嗯。”姜薇连声答应着,一眼看到了一枚玉简,拿起来认真的观看其中内容。这枚玉简,姜薇早想买一枚了,就是价格太贵,买不起。   玉简,之所以贵,一般而言,并非因为里面的文字或是影像,而是因为里面存储的“剑意”、“灵识”、“悟性”等等之类无法复制的东西。比如一枚关于剑道的玉简,原作者可以将自己的剑意存储在玉简上,好让观看玉简之人来体悟。旁人可以复制了玉简上的文字、声音、影像,却不可能复制剑意。所以,这样的玉简,价格从来都不低。   姜薇还是第一次体悟带有炼器之“悟性”的玉简,一时间竟是有些痴迷。“悟性”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彻底勾住了姜薇的心思。   楚云澜看着姜薇痴迷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呵……   十八岁而已,到底是年轻人。   很好哄。   只要略施手段,便可以将之拿下——楚云澜自信的表情上忽然多了一分自嘲。遥想当年,提及楚云澜的芳名,多少男子趋之若鹜。隔三差五的,就有说媒的上门,更有不少青年才俊大献殷勤。现如今,竟是要主动勾搭男子……还是毫无男子气概又臭名昭著的姜薇!   人生际遇,竟至于此。   楚云澜忽然想到了当年自己与人说过的一段话。“配得上我楚云澜的男子,要么是传奇,要么终会成为传奇!比如那位书画双绝……”   当初实在是没想到,那陈书画,竟然没死,如今甚至还住在了尘宗洗尘院中。却不知那陈书画是否如典籍中记载的那样面如冠玉,温文尔雅。   不重要。   儿女情长,最是无聊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步天成仙更有趣的了。   再者,修真界里再好的男子,又如何能比得上仙界的男子?   楚云澜收敛了心神,又开始专心的谋划起欺骗姜薇感情的计划来。想来姜薇应该会在典籍室里待上很久,然后再带她去材料仓库里转一圈儿,最后再去器房中炼器。如此,天色应该是已经黑透了的。   又抬头看看天,楚云澜知道,要下雪了。   而且,这一场雪,不会小了。   虽然她已然是个废人,灵力匮乏的厉害,但终归是金丹境界,预测一下天气,倒也不难。   待雪下的大了,天色晚了,再加上最近凌云城一带不是很太平……   应该可以让姜薇留宿在楚家。   然后……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   楚云澜的储物戒指里,藏着一枚极品丹药。   升云丹!   据说,这种丹药的效果,几乎可以媲美传说中的“欲仙丹”了。   或是夸张了些,但效果肯定是不错的。   只要暗中给姜薇服下,待她起了性……   生米煮成了熟饭,便由不得林不改等人看不上自己这个废人了!   想到此,楚云澜脸色通红,又紧咬着牙关。   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卑鄙,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按照爷爷说的“循序渐进”之法,太耽误事儿了!而且,姜薇跟那张氏药材铺里的村姑关系很近,那张老汉还与人吹嘘,说什么女儿可能快要成亲了之类的言语。很显然,那村姑对姜薇有意!   若是没有成为废人,楚云澜当然不会在意那样的对手。   废人!   让她自卑又不甘。   所以,她打算先下手为强,哪怕用有些极端手段,也绝对不能让那村姑占了先机!   又看了一眼还在认真查看典籍的姜薇的那副天真模样,楚云澜相信今晚必然可以得手,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了。   但是,谨慎起见,还是要有所防备才好!   她已经把自己的计划跟爷爷说过了。   爷爷同意了。   老祖也首肯了。   有他们在家中坐镇,当是万无一失!   ……   尘宗,落尘山上。   站在望尘塔上,可以将尘宗四院尽收眼底。   林不改眉头深锁,盯着洗尘院中正在静坐的陈书画。   “师妹,看什么呢?”一旁的大长老语气里带着些许醋意。   林不改翻了翻白眼,道:“这个陈书画,竟然真如传闻中那般温文尔雅,样貌不俗。”   “呃,我看着也一般。”大长老不悦道。   “你看着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姜薇看着如何!”林不改满脸愁容的说道。   大长老当然明白林不改的意思,苦笑一声,说道:“不能吧?这陈书画,有妻子的……好吧,虽然跟妻子反目了,但总归可以说明他是喜欢女子的。”   “他为情所‘困’了太多年。”林不改说道:“未必不会因为情伤而改了一些爱好。而且……我听掌门说,姜薇是落入了陈书画的阵中,两人才相识的。唉,无数岁月里没有碰过女子,姜薇又生的比寻常女子还漂亮……突然看到姜薇,做出些过分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吧?”   大长老一时语塞。   他觉得林不改分析的很有道理。   据说,有些被囚禁的男子,“饿”急了眼,会饥不择食的。   “那……你有何打算?”大长老问。   “有打算,我就不愁了。”林不改说道:“算起来,陈书画是咱们开山祖师的叔叔,也就等于是咱们尘宗的老祖。赶走他,不合适。留着他,又是个隐患!”   “那就让姜薇早点儿成亲,搬出去住。”   “这事儿简单,我也已经亲自跟那张小翠商量过了。我说的‘隐患’,不只是此事。”林不改沉声说道:“陈书画的妻子,可是仙人!万一哪天得知了陈书画还活着,突然从仙界杀来,我尘宗恐怕要被牵连啊!”   “那就只能希望他那位仙人妻子,已经死在了仙界。”   林不改叹气。   看着那洗尘院中清闲静坐的陈书画,林不改又忽然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时刻关注着林不改的大长老出声询问。   “我在想,如果姜薇是女儿身,能嫁给陈书画这般的传奇人物,也是……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林不改苦笑说道:“早年间,听说有些闲来无事的女子,排了个什么‘男神榜’。陈书画,榜上有名。”   大长老讪讪的说道:“男神榜?都是闲的!依我看啊,这世道就不能太平的久了。太平的久了,就会生出许多歪风邪气。特别是那些年轻人,没有经历过苦难,便不知天高地厚,不解人情世故,不屑正道沧桑。”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的大长老愤愤然说了一通,发现林不改已经不再去看那陈书画,这才稍稍宽心,又笑一声,说道:“今年的雪很多啊,看样子,又要下一场了。”   林不改抬头看天,说道:“都说瑞雪兆丰年,我看未必。”说罢,又皱眉,道:“最近凌云城里多了不少新面孔,好像有点儿暗流汹涌的意思。姜薇今日一早就去了楚府,都这个点儿了,竟然还未回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林不改正要御剑而起,却忽然收到了掌门的传音。   大长老也收到了。   他看向林不改,拧眉说道:“龙腾陆来的客人?却不知是谁。”   “去看看再说吧。”林不改说道。   她有些担心,因为掌门师伯一向喜欢用“客人”一词表示来者不善。 63 龙腾   龙腾陆在青云陆之北。   很久以前,两个大陆上的修真者发生过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具体因果,众说纷纭。总之,自那之后,两个大陆虽然隔海相望,却少有交流。彼此之间,更多少有些仇视。不过,最近这些年,仇恨情绪相对弱了很多。甚至上回的青云斗时,龙腾陆还专门派了人来“共襄盛举”。   尘宗位于青云陆腹地,距离龙腾陆很远,跟龙腾陆上的修真者,没有任何瓜葛——不对,那是以前。现在勉强也算是有点儿瓜葛:姜薇的前夫,那个绰号叫做一条龙的山匪,就是龙腾陆人。   一条龙,龙腾陆人士,潜龙寨寨主,自称姓王名二,筑基修为,过往不详。可能去过太阴宗遗址,也可能进过太阴宗遗址处的“弥天阵”,并且还可能见识过太阴宗《引灵诀》的厉害。曾经以“高价”从周云泽手中买下姜薇,是姜薇的第二任前夫。   尘宗落尘殿中的龙腾陆上来的客人,也正是因为那一条龙而来。   “李掌门,我等并无恶意。”为首的客人,四十来岁模样,看起来十分沉稳冷静。他很客气的拱一拱手,说道:“也不是来追究弟子被杀之事的。”   玄宗掌门,姓李,单名一个“通”字。   李通坐在主座上,仰着头,下巴对人。“呵,你的弟子在我落尘山下对我尘宗弟子出手——莫不是来道歉的?若是道歉的话,空着手,不合适吧?”   此言一出,龙腾陆众人脸色都黑了下来。   客人哈哈一笑,说道:“人都死了,还请李掌门原谅则个。”说罢,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物,以灵力操控之法,使之缓慢飞向李通。“此物,乃我龙腾陆上的特产,送与李掌门,聊表歉意。”   正好,此时林不改和大长老从殿外飘然而至。   李通笑着将那龙腾特产收下,又以灵力传递给林不改。“既然是道歉的礼物,自然是要送给姜薇本人的。不改,你先替姜薇收下吧。”   林不改不明所以,但既然是“礼物”,当然不会客气。   同时,李通密语传音,将这些人的来历跟林不改和大长老说了。   “呵,那我就替姜薇笑纳了。”林不改笑一声,看向那些不速之客。   对方有七人之多,一字坐开,每个人穿的都很考究,想来身份非富即贵。为首那人刚好看过来,更冲着林不改礼貌的一笑。这一笑,可是惹了大长老不快。他觉得对方的笑容很脏,明显不怀好意。冷哼一声,大长老说道:“师尊,来的又不是什么贵客,哪里需要劳烦您亲自接待呀。”   李通笑了笑,说道:“闲着也是闲着。”   客人并不着恼,笑一声,道:“想必二位就是拂尘、红尘两位掌院吧?失敬失敬。”   大长老刚要说话,林不改却抢先一步开口说道:“这么客气,倒是显得我等不礼貌了。”言毕,讪讪一笑,道:“不必说些废话了,到底什么目的,直说就好。”   “哈,久闻林掌院是性情中人!我就直说了。林掌院的弟子姜薇,是我一位故人的前妻。我想请姜薇告知在下,那位故人如今在何处。哦,我那位故人,名叫王二,绰号一条龙。”不需要李通介绍,便认得林不改,显然这位客人是有备而来。   “你是说那个山匪?”林不改明知故问。   “对。”客人有些讪讪,笑了笑,说道:“如今,便就是个山匪了。”   “以前呢?”林不改有些好奇的随口一问。   “这个,不重要了。”   “呀,下雪了。”林不改看向殿外。   还真是下雪了。   大长老抿嘴一笑,掌门李通亦是笑吟吟的,尽是一副安心看戏的模样。对于林不改刁难人的本事,二人显然十分看好。   客人与身旁的同伴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了。   他们来之前,自然是打听过了。   都说尘宗上下俱是臭脾气。   果然传言非虚。   瞅瞅这一个个的,跟无赖似的!哪像什么大宗们的掌权者啊?当然了,他们这般惺惺作态,也应该是因为不满之前自己人对姜薇动了手。   又瞪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客人密语传音道:“你的徒弟干的好事!”若非那人太冲动,在落尘山下要对姜薇出手,不仅自己不会死,也不会把局面搞成现在这样了。   眼下可是麻烦了。   想要对姜薇暗中下手吧,偏偏有个楚家的元婴高手在暗中保护着她。想跟尘宗这边好好谈谈吧,一个个的还都是这副怪脾气。还真是软硬不吃了。   忍了忍心中火气,客人又赔笑道:“之前的事情,确实是在下的门人之错,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还请诸位海涵。”说罢,起身,郑重施礼。   林不改这才收了欣赏雪景的雅兴,看着客人,说道:“道歉就该有道歉的样子!另外,你的人蓄意伤人在先,即便是死了,即便是你道了歉,我也可以选择不原谅。对吧?”   客人苦笑,却又郑重点头,道:“林掌院说的是。”   林不改虽然脾气不好,更气恼对方的人对姜薇出手,但抬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态度诚恳,一再退让,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了。缓和了一下脸色,林不改又道:“我有两个问题。其一,你们找那一条龙,是寻仇吗?其二,万一姜薇并不知道一条龙所在,你们如何能信?其三,若是不信,又当如何?”   客人对于林不改“两个问题”冒出来“其三”的说话方式,颇觉好笑,却还是忍住了。“嗯……第一个,我们找一条龙,并非寻仇。我等与一条龙,也并无个人恩怨。第二个,当初一条龙言之凿凿,说要来尘宗寻找他的前妻。所以我等才会认为姜薇知道一条龙所在。但若是姜薇真的不知道,那也没办法。第三个……我们不想跟青云陆上的任何宗门发生任何恩怨。所以,只要请姜薇当面诚心相告,我等必然相信。”   “必然?”林不改看着客人,“当面?”   李通一直盯着那客人,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怔,之后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此事,如果阁下不是太急的话,容我等商量一下,明日答复,如何?”   客人稍作迟疑,说道:“一言为定。”言毕,抱拳拱手,带着人离开了。   李通看着对方背影,视线落在他们的步伐上,直到他们走出大殿,飞身而去,才皱着眉头,对大长老和林不改说道:“这些人……来历恐怕不简单。我尘宗,得罪不起啊。”   大长老也是愁眉不展,道:“衣着华贵,步履方正……一条龙……王二……呵!”说着,忽然明悟,“‘当面诚心相告’……莫非是‘真言术’?”   “应该是了。”李通说道。   真言术,乃是一种可以让人吐露真言的灵诀,乃是龙腾皇室的不传秘法!   林不改顿时明白了掌门和大长老的意思,“不能吧?一个山匪……还能跟龙腾皇室有关?”言毕,又担心道:“不管怎样,我得去接一下姜薇,免得遇到什么麻烦。”   姜薇这个小弟子虽然资质不好,脾气太软,很不合林不改的性子,但终归是看着她长大的,情分很重,林不改不可能不关心。此时既然知道有龙腾陆人欲图谋不轨,更是不敢迟疑,赶紧出了落尘殿,御剑而起,直奔楚家。   到了楚家大门外,林不改却是“巧遇”楚家老祖。   “不改丫头,行色匆匆,所为何事?”老祖笑呵呵的问。   “前辈。”林不改拱手道:“姜薇可在府上?”   “在跟云澜学炼器呢。”老祖笑道:“你来的正好,老朽实在是无聊,本想出去转转。你既然来了,就陪老朽下下棋吧。”   “这个……”   “正好老朽还有些事情要问你。”老祖说罢,又对一旁门房说道:“去,告诉姜薇,就说她师尊在府上,她离开时,说一声。”再看向林不改,道:“你那位‘前师尊’,可还健在?”   那门房得了老祖的命令,当然不敢迟疑,赶紧小跑着进了府中。他原本自是要去找姜薇的,可半道上却被楚小天给拦住了,问了原委,楚小天说道:“行了,我正好要去找姜薇,顺便与她说了就好,你不用跑一趟了。”打发走了门房,楚小天没有去找姜薇,而是密语传音给楚云澜,把林不改来寻姜薇,又被老祖拦住的事情说了。之后便去了池塘边喂鱼。   刚喂了一把鱼食,楚云漪来了。   这小子喝的醉醺醺的,看到楚小天,转身要跑,却被楚小天叫住了。   “天祖好。”楚小天是楚家主的曾祖,自然是楚云漪的天祖。   “你小子,又去哪里浪荡了?”楚小天没好气的质问。   “呵呵呵……”楚云漪笑一声,又打了个酒嗝儿,贱兮兮的凑上来,“天祖,我姐真的打算今晚拿下姜薇?万一那心火不能治我姐的伤,岂不是亏大了?”   楚小天哼声道:“能不能治伤……得一个拥有心火的女婿,也不亏。”说罢,又厌弃的瞪着楚云漪,道:“你的资质,不比你姐差多少,若是能专心修行……唉!你爹死的早,你爷爷又太过溺爱你,换做是我做家主,有你好看!”   楚云漪尴尬的挠了挠头,想灰溜溜的离开,又不敢动。天祖不发话,哪敢走啊,甚至连“告辞”都不敢。   “你与姜薇相处非只一日,可有发现什么不妥?”楚小天问。   “不妥?”   “她可曾有对你做出过于亲近的举止?或是说过什么有些暗示的言语?”   “没有。”楚云漪回道:“我有些怀疑传闻是真是假,经过我这些天的认真观察,我发现准姐夫并无‘好男风’的迹象。甚至……感觉她都有些厌烦我了。”言下之意:能厌烦他这般俊俏公子的男子,绝对不会好男风。也正是担心被姜薇厌烦,楚云漪歇了两天,没有再去“纠缠”姜薇。   “那就好。”楚小天叹道:“虽然终究是要让你姐嫁了姜薇,可若那姜薇不是好男风之徒,自是最好。如果是……便要准备一些应对之策才好。”   “应该不是,但也不好确定。”楚云漪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我领准姐夫去一趟春风楼,或许便可断定……”   “滚!”   楚云漪如获大赦,赶紧施礼,匆匆离开。   他经验丰富,知道在长辈面前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肯定会被轰出去。他是宁愿被轰出去,也不想在长辈面前挨训。   ……   材料仓库中。   姜薇在仓库中转悠着,琳琅满目的各种材料,晃花了她的眼睛。很多高品材料,姜薇见都没见过,甚至都认不清。幸好楚云澜一直跟在身边,若有不识,直接询问就好。   “这些都是不宜存放在储物法宝中的材料。”楚云澜笑道:“能存在储物法宝中的材料,更多。你就是用上三天三夜,也未必都能看全了。”   “嗯嗯……啧啧啧……哎呀……到底是大户人家,这么多材料,要存储很多很多年吧?”姜薇羡慕的不行,唏嘘道:“就是一般的宗门,估计也不会有这么多存货。”   楚云澜笑了一声,担心林不改突来杀来,决定尽快行事,于是,笑道:“渴了吧?喝杯茶吧。”说话间,手掌一翻,掌心处多了一个精致的小茶杯。“这茶可不一般,你尝尝。”   姜薇也不客气,拿起茶杯,嗅了嗅,“唔……好香啊。”   “这一杯茶,价值一颗中品晶石。”   “……”姜薇决定把茶喝个一滴不剩。   果然是好茶。   喝完之后,不仅唇齿留香,心旷神怡,就连四肢百骸,都有种舒筋活血之感,特别是小腹之处,温温暖暖的,颇为舒畅。   心中感慨了一下大户人家的生活品质,姜薇才意识到外面天色。“呀,天黑了呀,还下了雪,我该走了。”   楚云澜说道:“着急回去吗?我还想着去器房炼制一个简单物件,让你看一看,或许会有些收获呢。”   炼器,一直是姜薇的梦想。   观摩高手炼器,绝对是难得的好机会。   “也不是特别着急。”姜薇说道。   楚云澜微微一笑,“那走吧,去器房。” 64 升云丹   到底是金丹高手,到底是传承万年的世家,更何况还是早有准备——在姜薇看来,楚云澜炼器的手段,十分高明。   姜薇瞪着一双大眼睛,都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楚云澜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体内能存储的灵力不多,所以也无法炼制太过高明的法宝。但就如同蛋炒饭可以看出厨师的本事一样,最简单的炼器之法,往往也最能体现炼器师的水准高低。再加上楚小天刻意挑选了一些华而不实的炼器技巧教受了楚云澜,自然更可以轻易的唬住姜薇了。   将炼制好的飞剑递给姜薇,楚云澜笑问:“如何?”   “好剑。”姜薇用手指摩挲着剑身,眼睛里尽是羡慕和钦佩。她知道,以她自己的水平而言,应该也能炼制出一把这样的低品飞剑,但同样的材料炼制下来,品质肯定不如这把。   楚云澜却并不关心飞剑的品质,她关心的是升云丹的药效。   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怎么姜薇好像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啊?   升云丹的特色,是药效温和、缓慢。让人服用之后,也察觉不到,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服用了类似丹药。可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缓慢”啊。   难道那升云丹是假货?   也不应该啊。   楚云澜迟疑了一下,又翻了一下手掌,将一杯茶水递给姜薇。“再喝杯茶吧。”   姜薇看一眼那精致的茶杯,还要茶杯里色泽浓郁的茶水,有些不好意思。“不要了吧,学你炼器,还喝你这么贵的茶……”   “客气就没意思了。”楚云澜笑道。   姜薇也跟着笑笑,道了谢,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再赞一句“好茶”。心中却有一分不解:楚云澜和楚云漪这姐弟二人,对自己好的有些不正常呀!啧,又不似小翠那般明显是对自己有想法。他们姐弟,对自己虽然很好,但却又少了一分亲近感。或是有所求?那也不可能!他们是豪门子弟,能有什么事情会求得到自己头上呀。   “我再炼制一把木属性飞剑给你看看吧。”楚云澜说道。   姜薇虽然困惑,但观摩炼器的好事儿,自是不愿拒绝。“好,辛苦你了。”   楚云澜取来各种所需材料,又开始炼器。   一番忙碌之后,她发现姜薇仍然神色如常,毫无“起性”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升云丹真是假货?   “再喝一杯茶吧。”   “这怎么好意思……呵呵呵呵。”姜薇羞红了脸,觉得自己挺无耻的。明明很喜欢这种茶,却又假惺惺的客套。也是奇怪了,这茶竟然越喝越喜欢,可别喝上瘾了。这么贵,自己可买不起。   喝完了第三杯珍贵的好茶,姜薇发现时间真是不早了。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还下着鹅毛大雪。   “哎呀,这么晚了,真是该走了。”   “下这么大的雪,天又黑了,最近也不太平,就别走了吧。”楚云澜说道:“楚家客房多的是,你可以暂且住上一晚。”   “不打紧,离得这么近。”姜薇笑一声,对着楚云澜抱拳施礼,道:“今日叨扰了,感激不尽。”   见姜薇坚持要走,楚云澜心中急切。   原本计划中就是今晚把姜薇拿下,然后迅速成亲。可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她实在是有些心慌意乱。想着要不干脆直接把姜薇按倒在地上?自己虽然是个废人,但到底有着金丹修为,按下她一个筑基菜鸟,不叫个事儿。   但是……   羞煞人也!   要不,就开口诉情?告诉她自己有多爱慕她?想跟她成亲?甚至非她不嫁?   可那种话,也……也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或者,干脆说明真相,真心求她?   呵,更不可行!   修真者最看重修为,她又是好不容易才修炼到筑基的。让她有损修为的救治自己,她如何能同意?这世间,哪有那种滥好人啊。   人的命运,要靠自己去争取,不能寄望于别人足够善良!   “那个……还剩下些材料。”楚云澜不甘心的又找到了一个挽留姜薇的办法。“你要不要试着炼器?有哪里不对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指出来。”说罢,又笑了笑,用了个粗糙的激将法:“你不是已经十八岁了吗?夜不归宿还要被师尊责罚吗?”   激将法是有点儿用处的,更何况姜薇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炼器大师……   炼器对她而言,诱惑力十足。   师尊也说了,不管他们姐弟有什么目的,先学了他家本事再说吧!   “不好吧,有些材料,不便宜的。”姜薇还是客套了一句。   楚云澜暗道有戏,笑了笑,说道:“你先试着把这块玄母铁炼化一下,这种玄母铁虽然品阶不高,但炼化起来并不容易。”   姜薇是真的喜欢炼器,既然有此机会,当然不愿错过。于是,她便依言而行,以“欲.火”来尝试着炼化玄母铁。   “你这个火种……很特别。”楚云澜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假装随意的说道:“看起来不似普通的火种。”   姜薇不疑有它,笑道:“嗯,我这个叫‘心火’,是我偶然领悟出来的。”   楚云澜脸上洋溢着笑容,盯着姜薇手上的火,由衷的说道:“羡慕啊。”如果当初自己有这种心火,肯定也就不会受如此重伤,更不会遭受这么多年瘫废之苦了。   唉,姜薇的资质这么差,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修炼到元婴大成了。这样的人,竟然拥有心火,真是暴殄天物啊。可恨这心火不可掠夺!不然……   “这样可以吗?”姜薇问。   楚云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一眼被姜薇炼化好了的玄母铁,心中暗暗嘲笑:“拥有至纯心火,竟然还只能把玄母铁炼化成了这般样子,明显还有一些杂质没能去除。唉……”口中却道:“不错,炼化的很好,你很有炼器的天赋。”   “哈哈,是嘛。”姜薇忍不住笑了,又谦虚道:“也还好了,就是仗着我的心火比较特别而已。接下来该怎么做,哦,炼化这个,对吧?”   “对。”楚云澜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姜薇的谦虚之言,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刀,在她的心口不停的划来划去。   炼化了材料之后,就是塑形了。   楚云澜发现,姜薇的手看起来很巧——只是看起来而已。她塑形的飞剑,莫说外观好不好看了,竟然都不够直溜!   这么纤细的手指,能利用的这么笨拙,也是罕见。   当然了,塑形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布阵。可即便是有炼器台的辅助,姜薇仍然有点儿手忙脚乱,情急之时,甚至张嘴咬住了剑柄。   楚云澜忍不住暗暗嘲笑,摇摇头,想说话,却又忽然怔住。她有些惊疑不定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下身……这感觉……就像上次服用了姜薇炼制的丹药时一般。   难道只需要靠近心火,便会有如此奇效?!   虽然不过是十分轻微的知觉,可对于瘫废了许多年的楚云澜而言,就是生命的火,就是未来的光,就是无尽的希望。   迟疑了一下,楚云澜转动轮椅,更靠近姜薇一些。   终于,飞剑炼好了。   “咋样?”姜薇问。   楚云澜把玩着姜薇炼制的飞剑,满脸欣赏,赞道:“好剑!虽然手法生疏了一些,但关键所在,很好!”楚云澜违心的夸赞着姜薇的拙作,又强笑道:“只要多加练习,成为炼器大师,指日可待。”   “哈哈哈,炼器大师不敢想。”姜薇谦虚道:“我就是单纯的爱好,呵呵。”   “不如趁热打铁,再炼制一回吧。”   “好。”   “累了吧,先喝杯茶,歇一会儿。”楚云澜的一只手用力抓着没有了知觉的腿。在姜薇收了“心火”之后,她的双腿再一次没有了丝毫知觉。她需要心火,所以,她想“加大药量”试试看!   ……   石头打造的棋盘,精致又古朴。   林不改手中捏着一枚黑子,犹豫着要在哪里落子。她不得不承认,楚家老祖的棋艺当真是精妙。几乎每一步棋,自己都要想上一会儿,才能落子。   终于,一盘棋下完了。   林不改输了。   “呼,还是老前辈高明。”林不改拱手,准备离开。可一抬眼,却是懵了。   来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如今,天色看起来没有变,但是,亭子外面,竟然积了很厚的一层雪。很明显,时间过去了很久——现在,不是傍晚,而是清晨!   一盘棋,下了一夜!   明显是时间阵法!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就中了招!   林不改皱眉看向楚家老祖。   楚家老祖笑吟吟的收拾着棋子,口中说道:“你那位‘前师尊’留给你的心障,端的是厉害。”   林不改闻言一怔,之后倏然愣住。   便是因为那心障的存在,导致林不改一直无法突破到元婴修为。   此时,那心障,似乎是不存在了!   她杵立当场,眼眶竟是红了。   再看楚家老祖,林不改竟是大礼参拜。“前辈仗义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呵,小事而已。”楚家老祖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如实说道:“我之前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帮你。事实上,能破了心障,关键还是你自己。”说罢,搀扶起林不改,笑道:“当然了,若无老夫相助,你自己大概一辈子也破不掉心障了。”   林不改笑了笑,说道:“前辈说的对。”   “但是呢,不忙谢,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前辈请讲。”   “不急。改天老朽登门拜访再说。”楚家老祖笑道:“你先带着姜薇那孩子回家歇息吧。那孩子学习炼器学了一夜,定然也是累了。”   林不改心中狐疑,却也不便再问。由楚家老祖亲自领着,接了姜薇离开。   炼器炼了一晚上,姜薇却仍然是精神亢奋。毕竟,从楚云澜那里可是学了不少东西,而且,免费的材料练手,更是难得遇到的大便宜。   “只是跟那楚云澜一起炼器吗?”林不改问姜薇。   “嗯。”姜薇应一声,把昨夜经过,简单说了。   林不改心中狐疑更甚,噷一声,说道:“无事献殷勤!”   姜薇从来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但楚家姐弟的行为,过分奇怪了。沉吟了一会儿,姜薇说道:“师尊,您是特地来接我的吗?”   林不改点头,又把龙腾陆的“客人”之事跟姜薇说了,然后又眼神古怪的瞅着姜薇,说道:“你那个叫王二的前夫……身份可能真不简单呢。”   “呃,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山匪呢。”   “你知道他在哪吗?”   姜薇摇头,之后又想起了之前在凌云城里恍惚以为看到了一条龙的事情,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管怎么着,夫妻一场,不能把人给卖了。   又想到一条龙那猥琐的神态,姜薇苦笑道:“他一个山匪……真能跟龙腾皇室有关?”   “怎么?想当王妃啊?”   “……”姜薇一时无语。   关于龙腾皇室,她听过一些道听途说。传闻说早年间不成器的前任龙腾皇帝在金丹期暴毙,之后,他的两个儿子,便开始了夺嫡之战。再后来,二王子败北,下落不明。   一条龙、王二……   如果那王二真的是龙腾二王子的话……   姜薇觉得自己应该也算是“前王妃”了,或许该没事儿研究下“宫斗”之类,说不准哪天用得上——又想起自己落井时那一条龙的绝情,姜薇顿时又没了臆想的兴致。   “楚家到底是什么目的,应该也快摊牌了。”林不改露出一抹贪婪的笑容,说道:“噷!想来楚家应该是有事相求,而且事儿还不能小了。他们莫不是以为咱们会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难道不是吗?”姜薇是个实在人儿,小声嘀咕了一句。   “成大事者,岂可拘泥小节?”林不改冷笑道。   姜薇觉得师尊的话好像有点儿问题。   可她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梳理语言,只得敷衍一句道:“弟子听师尊的。”   “噷!”林不改有些厌烦的说道:“最恶心这种有事儿不直说,拐弯抹角的耍小心思的人了。咱们干脆将计就计,有便宜就占。”又想到楚家老祖帮自己解除心障的恩情,林不改又缓和了一下语气:“将来楚家所求,若不失大义,倒也可以商量。”   “呃,俗语说贪小便宜吃大亏。”   “师尊我不是那世俗之人,不可相提并论。”   “啊,好吧。”姜薇看了看师尊,发现她嘴角微扬,知道她心情不错。师尊其实是个性子活泼的人,但为了维持长辈的威信,常常假装古板。若是她开始胡说八道了,基本可以断定:她心情很好。   也不知道师尊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胡思乱想着,姜薇抬手揉了一下小腹。   这一晚上,小腹处一直都是温温热热的感觉,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期待……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而且,这种期待感和温热感,好像越来越强烈了。   ……   楚家。   楚云澜满脸疲惫和质疑,看着楚小天,问道:“天祖,你给我的那升云丹,是真货吗?还说可以媲美欲仙丹?”   楚小天老脸一红,尴尬道:“怎么可能是假货!确实是比不了欲仙丹,但是……对付一个筑基菜鸟,绝对没问题……”说着,忽然一怔,皱眉道:“难道因为姜薇‘至慧至纯’,对这种药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65 大胆假设   与师尊林不改在落尘山岔路口分别之后,姜薇去了一趟洗尘院找陈书画。在她看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妻离子丧……这些词,用在陈书画身上很合适。所以,陈书画虽然有着不低的修为,有着漫长的生命,但依然很可怜。如今又来到了物非人非的老家,举目无亲,鳏寡孤惸,何等悲凉。   好歹夫妻一场,偶尔过来看看,聊表关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姜薇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善良了。   “书画?在不在?”转了一圈儿,不见陈书画的踪影,姜薇喊了一声。   “在。”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姜薇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屋顶。雪很大,有些碍眼,但还是看到了坐在屋顶上的陈书画。他穿了一袭白衣,竟是与这雪景融为一体。“你爬屋顶上干啥去了?”   “欣赏雪景。”   姜薇招手,“快下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陈书画飘然而下。   两人进了屋避着风雪。   姜薇从储物戒指里取出自己炼制的飞剑,显摆道:“看!我炼的!”   陈书画低头看看那飞剑,眼神里闪过一抹嫌弃之色。再看姜薇一副得意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不怎么样。”   “啧,你是高手,眼界高,当然不觉得怎么样。”姜薇倒是会自我安慰。她挥舞了一下飞剑,说道:“以我的修为和炼器经验来算,已经很好了。”   “行吧。你觉得好就行。”陈书画没兴趣跟一个孩子拌嘴。   “确实很好了。”姜薇说道:“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呀,有进步,就是很好呀。”   陈书画笑着点头。   “你在这住的可还习惯?”   “挺好。”   “无聊的话,可以去凌云城转转。”   “嗯。”   “实在是清闲的话,还可以跟掌门要一处山头,搞搞种植养殖什么的。”姜薇说道:“反正尘宗的山头很多,闲着也是闲着。”   “考虑考虑。”   “忽然想起来罗芸师姐说要搞养殖来着,不知道咋样了,也一直没去看看。”   “呵……”   聊了一阵儿,姜薇看了看外面的大雪,说道:“这要下到什么时候呀。”   “后天吧。”陈书画说道:“除非有高手在附近打斗,影响了气流变化。”看一眼姜薇一直在手中把玩的飞剑,陈书画忽然想起一事:“我送你的横笛,还在吗?”   “在的。”姜薇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东西……”收了飞剑,取出横笛,问:“是不是传闻中的‘刹那’?”   “不是。”   “我说嘛,真要是那么好的东西,你也不会舍得送我。”   陈书画打趣道:“这话说的,怎么着咱们也是夫妻一场,就算是‘刹那’,送你又何妨。”   “说的倒是好听。”姜薇并不当真,笑一声,又认真的问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呀?就在这里‘了此残生’吗?”   “没办法。”陈书画知道姜薇在说笑,也玩味的回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投奔妻子,又能怎么办?”   “谁是你的妻子呀!”   “你啊,咱们又没有离。”   “啊?离了吧?”姜薇有些困惑,时间过去太久,她有点儿记不清了。   “没有。”陈书画回答的很肯定。“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这横笛,也算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了。”   姜薇翻了翻白眼,打量着陈书画,说道:“感觉你……有点儿……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陈书画一愣,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不自觉的攥了一下拳头,低声说道:“女子不是都喜欢油嘴滑舌的男子吗?不然……多无趣啊。”   姜薇明显察觉到陈书画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怨气十足啊。   联想起他跟他的前妻反目成仇的事情,不难揣测出两人间一波三折的感情故事,其中肯定还有个插足的第三者。   而且,那个第三者,应该还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甚至,所谓“无趣”,应该指的是陈书画。   妻子移情别恋了吗?   感觉陈书画更可怜了。   “唉。”姜薇叹一口气,想了想,劝慰道:“没事儿多出去转转,别一个人憋着。”   陈书画随意的应了一声,敛去了油滑,又变得沉稳安静下来。注意到姜薇舔了一下嘴唇,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姜薇。   一般的清茶,味道跟楚云澜那里喝的茶,差远了。   房间外,大雪纷飞中。   尘宗掌门李通,拂尘院掌院,红尘院掌院林不改,三人俱是一脸错愕。他们结伴而来,是有事情找陈书画。并且早在陈书画说“夫妻一场”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雪中了。   见林不改要进屋,李通连忙拉住了她,微微摇头,然后带着两人瞬移而去——陈书画身份超然,虽然他跟姜薇的关系有违人伦,但是……还是要从长计议,不可冲动!   房间里,陈书画的修为已经跌落至金丹,自然是不可能察觉到三人来过。他看着捧着茶杯喝茶的姜薇,想起了两人在画外苍穹里的简单生活。微微一笑,说道:“你那位前夫,不错。”   “哪个前夫?”   “叫周云泽的。”   “呃。”   “后来我又去了一回那里,想救你出来的。”陈书画说道:“我的‘太极’,被周云泽收去了。”   姜薇笑道:“哦。还知道回来救我,算你还有点儿良心。”至于周云泽的状况,她并不关心——当然,如果周云泽不幸亡故,毕竟夫妻一场,大概也会有些难过吧。   陈书画也跟着笑笑,又沉默下来。   片刻,姜薇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好好修炼,然后……飞升仙界。”陈书画说道。   姜薇皱眉,沉默了一会儿,说:“带着怨气活着,不好吧?”   “不甘心啊。”   “可是,不值得。”   陈书画自嘲的笑,“这世间,又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一切尽是浮云,一切都不值得。可若是把一切都视为不值得,那活着又是否值得?”   “这……你……呃……算了。”姜薇觉得陈书画还是油嘴滑舌一些比较好,可这话,又不敢说出口,怕伤了陈书画那苍老的脆弱的心。“说起来,你真名叫什么呀?”   “陈书画。”   “好吧。”姜薇苦笑,又问:“那‘太极’是你的呀?”   “算是吧。”   “很厉害的法宝,差点儿把我给困住了。”   陈书画品出了姜薇话里炫耀的意思,笑了笑,说道:“你若安心在画外苍穹里等我,也不会遇险了。”   姜薇翻翻白眼,想说“太极也不过如此”之类,抬眼却看到了陈书画鬓角的两根华发。她有些意外,以前陈书画有白发吗?他变老了吗?视线不自觉的又看向陈书画的脸。   陈书画狐疑的迎着姜薇的视线。   忽然,陈书画皱眉,提醒道:“你流鼻血了。”   姜薇愣了一下,这才感觉到鼻下温热,抬手抹了一下,还真是鼻血。   这个……   怎么瞅着陈书画还流鼻血了?   “咳,我……嗯,熬夜太多,上火了。呵呵呵……走了走了,这么大雪,不知道灵植会不会被压坏了,我得去看看。”姜薇面红耳赤的说罢,快速起身,捂着鼻子一溜烟儿的跑了。   半道上,姜薇又感觉到小腹处越来越热。   这感觉……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迅速回到天午峰的家中,盘腿坐下,开始运气修炼。不过一个多时辰的修炼,修为竟然有了快速的提升。   终于不再是“刚刚筑基”,而变成了实打实的筑基初期!   姜薇兴奋的两眼放光。   她捏着下巴,沉吟良久,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自己如今是女儿身,所以对男子很感兴趣,所以看到陈书画,才会流鼻血,更会如同吃了欲仙丹一般兴起?!   又想到自己竟然盯着陈书画流了鼻血……   太丢人了!   对着一个男子流鼻血!   简直是……   荡!妇!呀!   不,自己是他的妻子,就算是对他有想法,也不理亏啊!夫妻嘛,本该坦诚相见的!流点儿鼻血,又有什么好丢人的嘛。别说这样了,就算是那样了……   嘶……   不对!   之前在楚家的时候,小腹内一直温热舒坦,离开之后,感觉更明显了——这种异常,说明了什么?难道是楚云澜给的茶有问题?   不可能!   姜薇很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可笑。   楚云澜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下那种药啊,她那样的大家闺秀,想要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岂会看上我这种“娘娘腔”呢?   但是,好像就是在喝过了那茶水之后,才会感觉小腹温热的。可又没有理由啊!楚云澜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药呢?退一步,就算是她下了药,又为什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非要在看到陈书画之后,才发作?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对陈书画有不轨的企图呀?再退一步,就算是自己对陈书画有邪念,也不该反应那么强烈吧?还是说,自己一直没有正视本心——其实自己是个荡.妇,却又不自知?   姜薇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乱。   她觉得还是被楚云澜下药的可能性更大——虽然看似很不合理。   回想起楚云澜一次次的让自己喝那种很贵的茶,姜薇猜测可能因为自己曾经长期服用欲仙丹,并且常常把自己炼制的丹药当做零食来吃,所以对类似丹药有很大的抵抗力,所以楚云澜下的药,效果不明显,甚至没有明显效果。   直到遇到了陈书画?   陈书画是否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好说啊。   所以,不能绝对排除自己对陈书画有想法的可能。   要不……   求证一下?   如果面对陈书画,就会起兴的话——比如去偷看他洗澡……岂不是可以省了很多丹药?每天盯着他修炼就够了!   姜薇两眼放光。   她觉得这个主意……真是烂透了!就奇怪了!怎么就想到了去偷看陈书画洗澡呢?简直是疯了!有什么好看的嘛!他有的,自己也有过!   抬手拍了一下脑瓜子,姜薇丧气的躺在床上,望着屋顶,苦着小脸儿犯愁——忽然,她又坐了起来。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变身的后遗症?因为没有了男子的身体,所以特别怀念?所以……   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所以,目前,可以大胆假设出三件事:第一,自己可能被楚云澜下药了;第二,自己可能是个荡.妇却不知足;第三,变身后遗症!   然后,姜薇又觉得除了第一件,剩下的两件,都有点儿过于大胆了。甚至第一件,也大胆的够呛。   ……   下午的时候,掌门李通来洗尘院找陈书画。   客套两句,喝了杯茶,李通把话题引入正轨:“前辈,这两日里,咱们这儿当会有喜事。”   “哦?”   “凌云城张氏药材铺子的掌柜,有个女儿,名叫小翠的,看上了姜薇。”李通笑呵呵的说道:“不改看过那小翠了,觉得不错,是一桩好姻缘。”   陈书画久不问世事,只当李通这是随口闲聊的话题,没想太多。“这一桩姻缘啊……一般吧。” 想到姜薇以女儿身,娶一个女子为妻,陈书画就忍不住想笑。他虽然不明白姜薇为何由男子变成了女子,但确定姜薇现在是女子。至于为何平胸——陈书画猜测当与姜薇胸口的法宝有关。“我觉得……那小翠不合适。”好歹夫妻一场,陈书画决定帮姜薇一下。他相信姜薇不会想跟小翠成亲的。   李通笑了笑,心中暗骂:你当然会觉得不合适!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可碍于辈分,这话又骂不出口。想了想,李通口中说道:“男大当婚,姜薇资质有限,还是早些成亲的好。”   陈书画犹豫着没有说话。   他是想帮姜薇的,可自己不过是尘宗的“客人”,总不好真拿自己当尘宗老祖。尘宗内部的事情,实在是不好多问。想了想,陈书画说道:“这事儿,我不便过问。嗯……你们问问姜薇吧。她若是喜欢……当然最好。”   李通又想骂人了。   把要不要跟人成亲的难题推给少不更事的姜薇,这个陈书画,毫无担当!当真不是个东西!   他讪讪一笑,起身告辞,道:“忽然想到还有件事情要办,告辞。”   离开洗尘院,李通找到大长老和林不改,说道:“我看他也没有明确的强烈表示反对,或只不过是跟姜薇玩玩而已。唉,依我看,不改你赶紧准备礼物,去张家提亲吧。免得……”想到陈书画那玩味的表情,李通恨声道:“免得姜薇那孩子用情太深!”   “下午提亲吗?不合规矩啊。”大长老说道。   林不改却是个不拘小节的,想到姜薇被陈书画摧残的画面,就急切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这就去。” 66 巨坑   张氏药材铺子外。   刚刚吃过午饭的张家父女,都看到了落在街对面的林不改。   想到父亲说过尘宗近日可能来提亲的事情,小翠羞红了脸。想着姜薇的师尊以后自然也是自己的长辈,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相迎,却见林不改竟被一个突然瞬移而来的人拦住了。   来人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   他站在路中央,刚好拦在林不改面前。   林不改怔了一下,“楚前辈?”   “呵,林掌院,请了。”楚家老祖竟然十分客气。   张氏药材铺子里。   小翠看着那并不认识的老者,皱眉,低声问父亲。“爹,那人是谁啊?”   张掌柜神色凝重,道:“看着……像是楚家的老祖。”   “啊?那位传说中的高手吗?不是一直在闭关吗?”小翠有些惊讶,又问道:“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到啊?”   张掌柜说道:“应该是用了隔音之术。”   不清楚那楚家老祖跟林不改说了些什么,只见林不改眉头紧锁,往张掌柜和小翠这边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之后,又似是叹一口气,对着那楚家老祖拱手,然后两人结伴离开。   尘宗。   落尘殿。   楚老祖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大堆各种天材地宝摆在了桌上,虽然没有什么极品,但堆在一处,也颇为壮观。他哀叹一声,丧气道:“遥想当年,多少青年才俊,为了能娶到云澜,几乎踩破了我楚家门槛儿。奈何云澜眼界太高,没有相中一个。现如今……竟是对老朽说看上了你家姜薇,还说什么一见钟情之类。没办法,为了后辈幸福,老朽只能厚颜来此相求了。”   尘宗掌门李通看着地上的各色材料,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虽然没有查看,但材料堆中,明显有一种,是自己眼下特别需要的。虽然不贵,但很难寻找……“那个……楚前辈,你这……”想到楚云澜是个瘫子,眼前的天材地宝又很吸引人,李通转眼看向林不改。   林不改黑着脸不说话。   她是性子急,脾气臭,可却并非不讲理的人。   楚老祖如此放低了姿态,为了后辈婚事相求……更刚帮助自己解决了心障难题……明显还不打算要彩礼,甚至要倒贴……   但楚云澜终究是个瘫子!   “三位放心!”楚老祖正色道:“云澜的伤势,楚家一定会竭尽心力救治。而且,将来,老朽也打算让云澜接替家主之位!姜薇虽是入赘我楚家,却决然不能吃了亏。”画大饼的时候,楚老祖暗暗计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此时楚云澜应该也已经带上了药效更好的丹药上了天午峰。   楚家打算双管齐下。   一边挟恩求报,一边生米煮成熟饭!   势必要拿下了姜薇,把这世间少有的心火之种,纳入楚家门下!   不过,此时姜薇却不在天午峰上。   她在洗尘院。   再度来找陈书画,姜薇的目的其实很单纯:就是在大胆假设之后,想要“小心求证”一下。在盯着陈书画许久,仍然提不起兴致之后,姜薇犹豫着要不要厚颜无耻的让陈书画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   虽然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   只是为了更快的修真啊!   但是……   都不是世俗庸人,陈书画肯定能理解自己……   但是……   有点儿张不开嘴啊。   姜薇的脑子有些空,只有“但是”两个字在不停的徘徊。   见姜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书画很是莫名其妙。又想到姜薇看着自己流鼻血的事情,顿时又觉得自己懂了:或许姜薇不知不觉的爱上了自己?想表白,又难以启齿?   毕竟,有个男神榜什么的……   陈书画感慨不已。   一直以来都被女子倾慕的他,也很惆怅。   太优秀了,很麻烦。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李通说要给你去向一个叫……叫小翠的女子提亲。”   “啊?”姜薇怔了一下,“提亲?”   陈书画抿嘴一笑,说道:“是啊。”随即,把李通的话,简单说了。   姜薇觉得陈书画的笑容很扎眼,愣了一下,忍不住阴森森的问道:“你的妻子就要给你戴绿帽子了,你很开心吗?”   陈书画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瞬间变得很难看。他不自觉的攥着拳头,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原本就是说气话的姜薇,发现了陈书画脸色的异常,顿时暗叫不好:难道陈书画的前妻给他戴过绿帽子?   又想起看过的一些怪志故事的常见套路:最爱的妻子出轨了最好的朋友……   前妻出轨了好朋友,现任妻子又要娶别的女子了……   这个陈书画……   好可怜呀!   “累了。”陈书画落寞的说了两个字,转身进了屋。   雪还在下着,北风呼啸,莫名衬托的陈书画的背影十分孤寂。   姜薇想道个歉,又想起“提亲”的事情,顿时又没心情顾忌陈书画的感受了。她原地转了一圈儿,竟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总在这站着也不行啊。   也便先离开洗尘院,一边回天午峰,一边急切的想着应对之策。   掌门怎么就忽然想起来要帮自己提亲了?   莫不是看上了小翠家的药材铺子,想以后买药材时可以打个折?   这个动机有些离谱……   哎呀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此事必须拒绝啊!   不然,岂不是害了小翠?犹记得之前闲聊时,小翠说过将来成亲了,要让第一个孩子姓张,也好继承张家的香火……张家的香火要断呀!   可又该怎么跟掌门说呢?   说没看上小翠?绝不能娶她?   这话若是传出去,小翠肯定会感觉很难堪的!   而且万一掌门又想着帮自己张罗别的婚事,可咋办?每次都说没看上吗?又或者万一掌门非要自己娶小翠呢?想来掌门应该已经将此事跟师尊商量过了。以师尊的脾气,若是简单说没看上小翠,怕是不能信,甚至搞不好还会很生气……、   万一再说上一句“看不上小翠,又看上哪个了?便去提亲”该如何应对?   以师尊的脾气,肯定会这么说的!   或者说只想专心修真?   算了吧。   当初自己还是炼气九层的时候,师尊就说过,要早早的给自己说门亲事,不必在修真之事上浪费精力了……   再说了,逃避,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姜薇。”一个声音,打断了姜薇的思绪。   “云澜?你怎么来了。”姜薇很意外,看到楚云澜身上的落雪,赶紧带着她开门进屋。“怎么不进来呀。”   “主人不在,不好随便进来。”楚云澜笑道。   “嗐,真是见外了。”姜薇说话的时候,眉头没能舒展,明显还在为提亲的事情发愁。   楚云澜心思缜密,注意到姜薇神色异常,问道:“何事烦心?”   “这个……不说也罢。”   “或许我有办法帮你。”楚云澜说道。   姜薇也是有点儿病急乱投医了,迟疑了一下,坦言相告:“我家掌门和师尊,想帮我说门亲事。我……我并不愿意。”   “哦?哪门亲事?”楚云澜谨慎的问。   “你应该不认识。”   楚云澜嘴角微扬,心思一转,道:“你直接拒绝,就好了呀。”   姜薇说道:“唉,拒绝自然是可以,但是……万一传出去,小翠——便是那要说亲的姑娘,肯定是面上无光啊。而且……万一再给我说别的亲事咋办?”言毕,又解释道:“我……我没想着这么早成亲的。”   楚云澜眼神中闪过一抹嫌弃。   她可以断定,姜薇是个不善于拒绝的人,这般性子,成不了大事——这种人,总会先下意识的认为“拒绝了不合适”,然后自动寻找“不合适”的原因。所谓庸人自扰,便大致如此。   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姜薇自幼当惯了“好孩子”,此时突然想要“忤逆上意”,便难免有些慌乱而不知所措。   ——其实都不对,或者说都对。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姜薇是女儿身,并且因此而“做贼心虚”,以至于自乱了阵脚。   至于那个小翠,楚云澜是见过的。   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   姜薇样貌出众,肯定不想找个一般女子成亲。又或者她根本不喜欢女子,所以不想娶了那小翠?   呵!   不想娶,断然拒绝就好,有什么好发愁的?   如此优柔寡断的性子,将来入赘了楚家,倒是要多少护着些,不然肯定要被楚家那些旁支欺负了。不过,也正是这般性子,才好被自己拿捏。忽然一笑,楚云澜说道:“我有一法,可以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了此事,保证你家长辈,不会再逼你成亲。”   “哦?说来听听。”   “你可与长辈言明,说已经有了意中人,非她不娶,哪怕是入赘,都可以。”   “啊?”姜薇愣了一下,问:“那要是追问我那意中人是哪家的女子呢?”   楚云澜抬手指了指自己。   姜薇目瞪口呆。   “我是个废人,娶我,很丢人的,更何况还是入赘。”楚云澜说的凄惨,动了真情,竟是眼眶微红,继续说道:“你家长辈,都是爱面子的,断然不会让你娶我,甚至是入赘楚家。”   姜薇愣怔怔的看着楚云澜,见她神情凄苦,不由心中一软,安慰道:“你……那个……”嗐,她哪会安慰人啊,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至于楚云澜提出来的办法,姜薇觉得不妥。虽然说不出来哪里不妥,却总感觉很不合适。也许是因为她怀疑楚云澜曾经给自己下药,所以对楚云澜多了一分不信任。当然了,下药的事情,也没什么证据,不好随便怀疑人。   楚云澜深吸一口气,眼眶虽然有泪花,脸上却泛起笑容。“如此一来,长辈也就不好再逼迫你了。棒打鸳鸯的事情,一般人不会做的。”说话间,楚云澜感觉自己在姜薇面前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没有人会棒打鸳鸯。   这倒是没错。   修真者最看重“机缘”,所以,但凡与“机缘”有关的事情,都不敢随便干涉。包括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的“机缘”。   看出了姜薇明显不愿意用这种借口,但楚云澜却假装没看到,更笑着说道:“这样,你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要还的。”楚云澜感觉姜薇已经站在了巨坑边缘,随时会掉下去。   姜薇到底还是年轻,天真的思绪被狡猾如狐的楚云澜带动,下意识的问道:“怎么还呀?”她虽然有点儿不信任楚云澜,甚至也迅速假设过楚云澜有各种阴谋,却是实在没能想到楚云澜的阴谋只是要跟自己成亲。   看着姜薇那天真无邪的眼神,楚云澜心中嘲讽姜薇太好骗的同时,却又有那么一丝惭愧之情。好似欺骗姜薇这样的天真少年,便等同于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不欺骗她,自己就可能要一辈子做一个废人了!   只能对不起她了!   大不了成亲之后,每个月多陪她几晚就是了。 67 指火   以势相压,下策。以利相诱,中策。以情相引,上策。   楚云澜决定以上策应对。至于带来的丹药,应该是用不上——或是洞房之时再用吧,毕竟姜薇很可能不喜欢女子。正所谓“欲得其心,先得其身”!非常手段还是要用的,只是洞房之夜用的话,效果应该会更好。   “有时候,感觉很压抑。”楚云澜说着,眼眶中的泪花终于滑落出来。“时常会想要毁掉身边的一切!然后再毁掉自己!”   “你……别哭啊……”姜薇慌了神,想帮楚云澜擦拭一下,又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不太方便。一时间抬着的手臂,竟是无处安放。   楚云澜呼出一口气,惨笑道:“你知道吗?以前,很多男子都会围着我转。但是,他们其实只是看上了我的身子,看上了我楚家的家产而已!他们很脏!很龌龊!很恶心!”这是心里话,说着说着,楚云澜的眼泪,便簌簌不停。“后来,我成了废人。那些人,就再也不来了。可还是有些没有底线的人!会跑过来,说些过分的话……哈,那些人,更脏!”   “唉。”姜薇叹气。   如此天纵奇才,偏偏成了废人,姜薇觉得楚云澜很可怜。   难道当真是天妒英才吗?   真希望能帮一帮她。   可惜,自己不过筑基修为,也没有什么神奇手段,实在是爱莫能助。   楚云澜又道:“你与那些人不同,你的眼神很干净,对我也从来没有过任何龌龊的想法,对吗?”不等姜薇搭话,楚云澜继续说道:“你别误会,我知道,我是个废人,配不上你。我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而已!朋友嘛,时常谈谈心,说说话就好。偶尔帮助彼此解决一下麻烦,也是应该的,对吧?”   姜薇一时语塞。   她感觉按照楚云澜的这般说法,若是自己不接受她的好意,便等于是不想跟她做朋友似的……   “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楚云澜情真意切、泪眼汪汪的问。   如果不愿意的话,应该会显得很残忍吧?   看着楚楚可怜的楚云澜,姜薇可以想象得出她悲惨的生活:原本,是天纵奇才,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突然成了废人,不光外人嫌弃她,楚家人可能也会嫌弃她,甚至羞辱她……就像很多传奇故事里的主角那样,受尽了屈辱和折磨,在家族内斗中垂死挣扎……   真可怜。   姜薇叹气,点头,说道:“当然愿意了。”   楚云澜激动的一把抓住了姜薇的手,死死的攥着,展颜而笑,眼泪簌簌。“小薇!你真好!”真好的意思,是“天真又好骗”吗?楚云澜感觉自己好像在造孽。   既然姜薇已经跳进了坑里,那就再添一把土,把她活埋了吧。   “既然咱们是朋友了,你就让我为朋友做点事情吧。”楚云澜眼神坚定的说道:“你就说非我不娶,一定可以让你宗中长辈不再逼你成亲了。”   姜薇虽然天真善良,却不是傻子,她还是觉得这个借口十分拙劣。“可是……万一掌门和师尊他们同意了呢?”   楚云澜眼神里闪过一抹自卑的哀伤,低下头,苦笑道:“那我就坚决不肯嫁你。”顿了一下,又讪道:“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这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没关系。”楚云澜又抬眼,看着姜薇,笑道:“我不在意的。”   姜薇顿时感到了一阵自责的压抑情绪。   “去吧。”楚云澜说道:“别等你家长辈去提过亲了再拒绝,那样,会伤了姑娘的心。”   姜薇觉得楚云澜说的对,只是……   “不用管我。”楚云澜转动轮椅往外走,“有空去找我啊,我……一个人很……很无聊的。”声音低沉,落寞,哀伤。   姜薇沉重的叹气,上前推着轮椅,与楚云澜一起下山。   看着楚云澜的背影,姜薇很是怀疑:这样可怜又真性情的女子,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下药呢!唉,大概就是变身后遗症,或是另外一种可能吧……   ……   不远处,暗中观察的楚小天把楚云澜和姜薇的对话听了个真切。他不得不佩服楚云澜这个后生晚辈的精明算计。临时起意的谋划,竟然如此精妙!   接下来,就看老祖那边的进展了。   楚小天把这边状况通过密语传音,告知了楚家老祖。   落尘殿中。   楚家老祖忽然起身,面对着李通等三人,竟是直接跪倒,吓得李通三人赶紧起身。李通更是想要上前搀扶,“哎呀,前辈,你这是……”   楚家老祖却是用上了灵力,便是李通这同为元婴之人,也不能将之搀扶起来。   “三位,老朽便实言相告吧。”楚家老祖沉声道:“这所有一切,皆是为了我家那可怜的云澜丫头啊。她瘫痪多年,需要姜薇的心火来治……”   莫名其妙的对人好,让人提心吊胆的以为要被提出过分的要求,最终,却只是提了个很小的要求——这样做,很容易达成目标。   对李通三人这般性子清高之人,会更有用!因为他们之前所有的小心思,在此时此刻,都会显得那么的不堪!   至于以长辈之尊跪拜晚辈——又算得了什么呢?遥想当年,云剑宗开山祖师,还受过胯下之辱呢。如今云剑宗俾睨天下,谁人又敢嘲笑云剑老祖?   “老夫也不敢隐瞒!施火之人,修为会有损伤……”楚家老祖十分坦诚,“但请放心,不论云澜丫头的身子是否能痊愈,又是否能接替了家主之位,我楚家都绝对不会亏待了姜薇!也绝不负尘宗恩情!”   尘宗三人沉默了好大一阵儿,林不改首先开口。“既如此,何须这般大费周章?直接言明就好了呀。”   楚家老祖又说出了心火的各种忌讳。   林不改却是讪道:“不用担心,姜薇那孩子,心地善良,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帮助云澜姑娘的。我直接与她说就好。你是不知道,前些时候,她自己还说,宁愿损些修为,也想帮一帮云澜姑娘,以报答楚小天前辈的救命之恩呢。”   “不不不。”楚家老祖摇头,又苦笑道:“莫怪老朽小人之心。愚以为,很多事情,单是用嘴说说的话,十之有七,都会慷慨激昂,毕竟口水罢了,惠而不费。真若是付诸行动,恐怕十之有九,都会忘了自己之前慷慨激昂的话。”   轻言大义者,临难必变节!   自古皆然。   林不改深知此理。不过,她很了解自己的徒弟,笑道:“姜薇那便是十中之一,她心善……”说着,忽然一怔。“嗯……当然了,前辈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言毕,上前搀扶,“前辈,还是起来说话吧。”   楚家老祖这才起身。   李通看了看林不改,想着她忽然改口的原因,沉吟片刻,道:“前辈,婚姻大事,还是要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待我们问问姜薇,再做定夺。可好?”   “当然。只是,还请切勿告诉姜薇真相。心火乃至纯之火,容不得一分杂念。万一姜薇心有勉强而影响了心火,悔之晚矣!”楚家老祖说罢,拱手又道:“楚某静候佳音!”   送走了楚家老祖,李通三人,又重新落座。   诡谲的沉默。   过了好大一会儿,林不改说道:“楚云澜虽然是个瘫子,可若是能治好……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大长老苦笑,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总好过与陈书画那厮在一起……”   李通叹道:“莫要胡说,陈书画……是前辈。”说罢,又看向林不改,道:“姜薇既然与陈书画有……有些牵连,如何能愿意娶楚云澜?”   “还是入赘。”大长老皱眉道:“也只能入赘啊。若非如此,楚云澜也无法继承家主之位。”   林不改脸上黑一阵红一阵,过了一阵儿,才咬着牙说道:“楚云澜……好歹是个女子!”深吸一口气,又道:“无妨!姜薇是我带大的,她的脾气我了解。噷!不同意……就逼婚!”   正说着,姜薇来了。   “弟子姜薇,见过掌门,见过师伯,见过师尊。”   林不改说道:“你来的正好,刚好有事要找你。”   姜薇苦笑,问:“提亲的事情吗?”   林不改一愣,“你知道了?”   姜薇咬了一下嘴唇,她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什么好主意。此时,却忽然想到了大师兄说过的一句话:“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如此说来,让师尊帮自己去楚家提亲,不就是最好的防守吗?姜薇觉得大师兄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楚云澜的计策,应该是可用的。于是,姜薇说道:“师尊,我……我……我有意中人了。”   林不改三人面面相觑,再看姜薇,林不改有些提心吊胆的问:“谁?”她是生怕姜薇说出“陈书画”三个字来。   “是……是……是楚云澜。”姜薇言毕,深吸一口气。心中开始迅速的设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比如师尊大怒,指责自己脑子进了水,竟是要娶一个瘫子,然后自己却咬着牙声称非她不娶……   短暂的寂静之后。   林不改说道:“好,为师成全你。”   “啊?”姜薇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林不改。飞快转动的脑子里还因为惯性在设想着“非她不娶”之后恳求师尊成全云云……   “为师即刻去楚家为你提亲。”林不改言毕,径直出了落尘殿,御剑而起。   姜薇还杵在原地,抬手挠了挠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情节的发展,是不是不对啊?   不该是这样的吧?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师尊偶尔是有些不靠谱,但是……   “姜薇。”   “嗯?师伯。”   “师伯问你,那一条龙的下落,你是真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   “那就好。”大长老说道:“你且先回天午峰,暂时不要出门了,回头龙腾陆的客人来了,我带他们去寻你。”   “啊?哦。”姜薇茫然出了落尘殿,站在台阶上,看向楚家方向,莫名的有些心慌。脑海中,楚云漪、楚云澜、楚小天等楚家人做过的事情,一件件的浮现出来。   楚云澜……   应该会严词拒绝了这门亲事吧?   想去楚家找楚云澜问问,又想起师伯的话,不敢乱跑,只能回天午峰。经过洗尘院的时候,姜薇又停下了脚步。   她忽然想起一事。   “书画。”姜薇进了洗尘院,找到了陈书画,“问你个事儿。”   “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治疗瘫病的。我有一个朋友……”   “没有。”不等姜薇说完,陈书画就打断了她的话,问:“是刚才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吧?”   “你见过了?”   “你送她下山的时候,我刚好在望尘塔上。偶然看了一眼。”陈书画问:“你们关系很好啊?”   “这个……也说不上好。”姜薇苦笑,说道:“甚至,我感觉她可能想算计我,虽然不知她想算计什么。”说着,姜薇莫名的愈发忐忑不安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忽然又想到师尊痛快的要去提亲的态度,姜薇猛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楚云澜不会也痛快的答应了亲事吧?   “那你还帮她求药?”   “唉,她是个可怜人,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好了。”姜薇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就算是楚云澜想算计自己什么,总也不至于把她的终身幸福都搭上吧?楚家人最看重资质,自己又是出了名的资质奇差。楚云澜瘫的是下身,又不是脑子,才不会想要嫁给自己呢。叹一口气,姜薇继续说道:“再说了,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感觉嘛,不准的。算命先生那么厉害,还有算错的时候呢,哈哈。”   陈书画苦笑,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还真是心善。”   “心善也没错吧?”   “呵……”陈书画不置可否。   姜薇明白陈书画的意思,讪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又不傻。可是……”她有很多话想说,却是嘴笨,说不出来。“唉。”   “呵……”   看陈书画的态度,姜薇觉得就算自己能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用的。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态度,没必要把自己的看法强加于人,还是说点儿实际的吧。“你真没有那种灵药吗?”   陈书画斜了姜薇一眼,说道:“我没有,你有。”   “啊?”   “你的火。”   “你是说,我的心火吗?”   “你哪有什么心火啊?”   “这个。”姜薇掌心里多了一团火,“我给它取名心火。”   陈书画耷拉着眼皮,问道:“你怎么不给它取名叫‘仙火’啊?”   姜薇偶尔是不太聪明,但还是听出了陈书画话里的讽刺,有些尴尬的笑笑,又问:“呃……我这火……能治她的伤?”   “能。欲,乃传承之因,乃天道之轮,乃人性之本……”陈书画说着,注意到姜薇茫然的眼神,怀疑自己在对牛弹琴,嘴角一抽,又道:“总之,不论她是经脉受损,还是气血受损,亦或是灵力压制之类的瘫痪,你都可以治好。但是……会有副作用。”   “副作用是?”   “对你,修为有损;对她……影响不大。”   姜薇狐疑的看着陈书画,问:“影响不大的意思是?”   陈书画没有答话,反问道:“你想帮她?”   “嗯。”   “哪怕修为倒退到炼气?”   “呃……不能避免吗?”   “不能。”   “好吧。”姜薇叹气,问:“怎么帮?你先教了我,帮不帮的……再说。”抱着艺多不压身的想法,姜薇虚心求教。   陈书画抬起手,竖起中指。   只见他的指尖上,一缕微弱的火光出现。“我先教你‘指火’……”   “为什么是中指?”   “中指五行属火……”说话间,陈书画又竖起了其余手指。每一根手指的指尖上,都窜出了一团火。“指火有很多种,我教你这一种,是我一个……一个故人的手段。”   看着陈书画飞舞的手指,姜薇眉头微蹙,不自觉的并了并腿,低声试探的问道:“用指火治疗她的伤?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是。”   “你知道我想的是哪样?”   “知道。” 68 为你好   天午峰。   傍晚时分,雪还在下。   大长老带来了七个客人。   见到姜薇,为首那客人,竟然带着余下六人十分规矩的弯腰施礼,吓得姜薇连连后退,忙不迭的说道:“你们这是……有事?”言毕,诧异的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皱着眉看着七人,显然对七人的态度也是有些意外。   为首那客人平身,对姜薇说道:“我等对属下管束不周,先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呃……”   “敢问……您可知道您前夫一条龙的下落?”客人再说话的时候,声音莫名有种空谷回声之感,更好似远在天边,又好似近在耳畔。除了的他的声音,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大长老心中一颤,暗道:“果然是龙腾真言术!”   姜薇也是惊异,觉得这种声音还挺好听,更有种气势不凡的感觉,也不知他是如何发声的。心中胡想着,摇头回道:“不知道啊。”   客人回头,与同伴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姜薇,拱手道:“多谢,叨扰了。”言毕,再对着大长老微微施礼,之后竟是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姜薇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群人的背影,低声问大长老,“师伯,他们……有病吗?”   大长老却是皱眉道:“态度这么客气……或是龙腾那边有什么变故。”说罢,又看向姜薇,说道:“刚才他们对你用了真言术,现在是不是有点儿浑浑噩噩的感觉?不必担心……”   “还好。”姜薇说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大长老怔了一下,审视着姜薇,缓声说道:“那就好……”他虽然脸色如常,心下却是震惊不已。传闻中的龙腾真言术,相当厉害。施术那人,又是元婴修为。倘若对自己使用的话,即便自己也是元婴,若是不提前防范,恐怕也扛不住。被强迫了口吐真言之后,浑噩感觉是难免的。   何以姜薇不过筑基,却是毫无感觉呢?   唔……   难道是心火的缘故?   想到那楚家老祖说心火如何厉害,如何了得,如何难得,大长老便不禁心生羡慕。瞅一眼姜薇,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要事。”   “送师伯。”姜薇心下狐疑,不知道明天有什么要事。既然长辈不说,当然也不好追问。   回到房间里,又想到了林不改痛快的去楚家提亲的事情,姜薇便感觉脑子不够用:为什么呀?   她想不通。   平素很爱面子的师尊,怎么就能同意了自己要娶楚云澜这种“非分要求”呢?   掌门和师伯竟然也不反对!   嘶……   估计此时师尊正在楚家受气吧。   楚云澜虽然废了,但好歹是楚家的千金大小姐,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门提亲的?更何况自己的名声不好,资质更差……   师尊去提亲,楚家长辈一定很生气,也一定不会以礼相待吧。   毕竟,世人皆知,如楚家这样的世家,最是在意传承。所以女婿和儿媳的资质,就会被尤其看重。所以楚家不会同意的,哪怕楚云澜同意了——也是奇怪,怎么就会有这种担心呢?楚云澜怎么可能会同意。   姜薇自嘲苦笑。   想起名声不好,不免又冒出个想法:也不知道如今的名人堂上,自己排第几了……   胡思乱想一阵儿,姜薇抬起手指,看着指尖的“心火”,想到陈书画教受自己的治疗楚云澜伤势的办法,竟是红了脸……   唉。   虽然有损修为,但是……   楚小天前辈救过自己的命啊。   就当是报恩了吧。   更何况楚云澜这回又帮自己解决了“相亲”的麻烦。   只是……   一想到修为会退到炼气,姜薇便有点儿不大情愿了。好不容易才修炼到现在这般境界,竟还要再倒退回去……   为什么会倒退的这么厉害呀!   真不能有别的办法了吗?   嘶……   要不这样!   自己帮楚云澜疗伤,然后,再要点儿报酬——比如一瓶欲仙丹!   有了欲仙丹,自己就可以快速恢复修为了!   欲仙丹虽然是极品,价格不菲,但对于楚家而言,应该算不得什么吧!   陈书画也说了,如果是从筑基掉到了炼气,重新修炼而达到筑基的话,不会太难。而且,他还说了,如此反复的修炼,会让基础更稳定,更扎实……   唉……   这两天事儿真多。   姜薇心中感慨一番,觉得累了,便放空了脑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姜薇被一阵阵烟花爆竹的声音给吵醒了。   外面好像还有吵闹声。   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走出房间,看到了正在自家院子里点燃烟花的师兄和师姐们。   “咦?你们……”姜薇打了个哈欠,“干啥呀,大清早的。”   “师弟,恭喜恭喜。”罗芸笑呵呵的上前,塞给姜薇一个红包。   姜薇莫名其妙的看看红包,又看向罗芸。“罗芸师姐,这……”   “师弟。”大师兄叶空山走了过来,也塞了一个红包,“恭喜啊!”之后,又冲着二师兄喊了一声,“吉服呢?快拿来,帮师弟换上。”   姜薇以为自己在做梦,竟是失声笑了。   好诡异啊。   白天师尊去提亲,晚上就做了个成亲的梦……   笑容逐渐僵硬了下来。   她意识到,这不是梦!   “师弟,快换上吧。”二师兄拿来了吉服,“楚家的迎亲队伍都出门了,很快就要到了。”   “什么迎亲……”姜薇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二师兄推搡着回了屋里。   把吉服塞给姜薇,二师兄又提醒道:“快换衣服,我们在外面等你。”说罢,又关上了门。再回头,看向大师兄,长出一口气。   两人迈过门槛儿,来到院子里。二师兄看着正在玩闹的罗芸和二师妹,低声问:“大师兄,罗芸她们,不知道状况?”   “嗯。”叶空山应一声,轻声叹气,道:“希望师弟能改了不良嗜好,莫要辜负了长辈们的良苦用心才好。”   二师兄却是不抱希望,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叶空山有些讪讪,“尽力而为,无愧于心。”   “好吧。”二师兄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估摸着姜薇此时应该还是发懵的状态,忍不住好笑,“这叫什么事儿。赶鸭子上架……也就是师姑才能干的出来了。”   叶空山苦笑,想稍加评论吧,又觉得会对师尊不敬。“也是没办法。”   “是啊。”二师兄很是认同的附和了一句,呼出一口气,又咂舌道:“楚家是真大气,不要彩礼,还要包了咱们这边的开销。真是……啧啧,就是太匆忙了。又不是非常时期,成个亲还‘择日不如撞日’了?”   “唉,确实太仓促了。”叶空山说道:“不过,听说楚家那边仍是请了不少宾客。许多路远的亲友,都是借助法宝连夜赶来的。”   二师兄道:“这是肯定的呀。到底是楚家的千金大小姐,听说还是将来的家主,成亲大事,必须要隆重一些的。”又看了一眼房门口,二师兄皱了皱眉,“师兄,你听到什么动静没?”   叶空山一怔,突然冲了进去。   好在他进来的及时,一把抓住了准备越窗而逃的姜薇。   “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呀。”叶空山忍不住笑。   “大师兄,我……”姜薇涨红了脸,“我尿急。”   “啥急都没用。”叶空山把姜薇拽下来,说道:“我跟你说,今天可是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来道贺呢,你若是跑了,咱们尘宗的脸面往哪放啊?”   姜薇斜眼瞅着叶空山,显然对他这拙劣的谎言十分不满。真是把人当傻子呢!我姜薇是什么身份呀,成个亲还能有大人物来道贺?   二师兄笑着说道:“小师弟,大师兄可没骗你。”   姜薇狐疑的看向二师兄。   二师兄一向宽厚,不会骗人。   “你呢,虽然是名人堂第九的人物,但是吧……面子也不大。”二师兄笑道:“可是,你是要做楚家的女婿,楚家的面子可不小。而且……想来应该有不少人,其实就是借机来见陈前辈的。”陈书画毕竟是传奇人物,自是有不少人想结识一番。可冒然而来,终是不妥,正好可以借着给姜薇“道贺新婚”的机会过来。   姜薇抬手拍了一下额头,丧气道:“是不是搞错了呀?楚家会要我这样的女婿吗?”   叶空山不悦道:“师弟何以妄自菲薄?依我看,楚家那个瘫子千金,可没资格嫌弃师弟。”说着,拿起床上的吉服,抖开了,丢到了姜薇脑袋上。“快点儿换吧,再墨迹,迎亲队伍都来了。你不会想让尘宗颜面扫地吧?”言毕,又掖了一句,“哦,是你不会‘又’想让尘宗颜面扫地吧?”算上青云斗上那一回,可不就是“又”吗。   吉服从姜薇脑袋上滑下来。   姜薇耷拉着眉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又想起楚云澜可能下药的嫌疑,以及她给自己出主意,更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的画面……   姜薇彻底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她猛然醒悟!   真是傻了!   她楚云澜当年可是凌云城的风云人物,何等英姿飒爽!何等傲视群雄!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受尽了磨难,也不可能在自己这个不太熟的人面前表现出柔弱的一面的!   一切,都是演的!   可是……   她为何要“骗”婚呀?难道真是看上了我?不应该呀,就算是看上了,直接明说不好吗?有必要这样演我?   这个时候,林不改来了。   看到姜薇还没有换上吉服,林不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师尊,我……我被坑了!”姜薇委屈的跟师尊诉苦。   林不改怒了,抬手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说什么呢!师尊能坑你吗!”   “我……”姜薇捂着头,望着林不改,忽然想到林不改痛快去提亲的事儿,不由的怀疑林不改是不是也参演了。   “赶紧换衣服,宾客都到了,迎亲的队伍也要过河了!”林不改看到姜薇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也是心疼。可想到她跟陈书画那见不得光的关系,又一咬牙,一狠心,说道:“姜薇,我是你师尊,是你最亲的人!绝对不会坑你的!”不论如何,林不改都要把姜薇给掰直了!   姜薇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林不改,恍惚间,竟是有些眼花。   好似看到了舅舅……   舅舅当初有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呢?   没有。   唉。   相比而言,还是舅舅好。至少,舅舅坑人的时候,不会扛着“为你好”的大旗,让人遭了罪,还要感恩戴德。   算了。   不就是成亲吗!   楚云澜呀楚云澜。   你这样做……   会后悔的!   真的!   这叫什么?   作茧自缚?自寻死路?玩火自.焚?自食其果?作法自毙……   原来自己的词汇量还挺……   词汇量大又没个屁用……   “你们……先出去吧,我换衣服。”姜薇一脸沮丧的说道。   林不改松一口气,与姜薇的两位师兄退出了房间。   姜薇看了看手中吉服,又想到了一件事:自己的成亲经验是很丰富,但穿男子吉服的经验还真是……这吉服的做工不错呀,针脚走的很密,很工整,用料也十分考究,染色更是……   咚咚咚!   林不改在外面敲门,“你快点儿,别墨迹了。”   姜薇瘪着嘴,使劲揉揉脸,想着脸都没洗呢……   认命吧,别想那么多了。   穿上吉服,姜薇走出了房间。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来了。   到底是大户人家,竟然请了个百人锣鼓队,咚咚锵锵的好不热闹。来的宾客也着实不少,基本上,姜薇都不认识。不过,看他们的气度,似乎身份都不一般呐。   穿着大红嫁衣的楚云澜坐着轮椅而来,与姜薇对视一眼,之后便匆匆避开了视线。   姜薇虽然满心的疑问,可今天毕竟是大喜之日,又有这么多宾客在场。当众质问新娘?多难堪呀。还是先忍一忍,走完了流程再说吧。   原本还有点儿不知所措的姜薇,在流程开始之后,顿时放松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是入赘,不是迎娶。所以,流程跟之前的三次,都差不多……   而且,这次还没有盖头,做起来更娴熟。甚至不必等司仪安排流程,她就提前开始做了。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成亲的经验还挺丰富。”   巧也不巧,这句话刚好卡在锣鼓声的空档,他说话的声音还挺大……   在场无凡人,都是修真者。   这句话,自然被所有人听了个真切。   好在姜薇还没来得及尴尬,锣鼓声又响了起来。   呼!   都是小意思。   比之当年青云斗上的光辉事迹,这点儿丢人的程度,又算得了什么?   姜薇从来不会安慰别人,但很会安慰自己。   终于,入赘的新郎上了花轿。   姜薇坐在轿子里,双手托腮,琢磨着洞房之夜该怎么过…… 69 修医   洞房之夜,姜薇非常有经验。   毕竟是成过三次亲的人了。   只是……   第一次的时候,玄意门长辈离世,周云泽连夜离开;第二次,一条龙被太阴传人的可能给唬住了;第三次,陈书画担心伤了腹中胎儿……   每一次都是“大难不死”。   这次呢?   姜薇思来想去,释然了。   她发现这次更好糊弄。   因为楚云澜是个瘫子,下身是没有知觉的。   所以,只要吹灯拔蜡之后,自己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不会知道的。   更何况——   姜薇抬起手,看着指尖的微微火光,眼神中闪过一抹恶毒的狠辣:楚云澜呀楚云澜,你这是自寻死路……   姜薇慢慢的收了小指,收了无名指、中指、食指,随着拳头攥起,指火熄灭。依次展开,指火再现。两手十指,指火绚烂。   陈书画说这叫什么“千夫指”。姜薇自负博览群书,却是从未听说过什么“千夫指”,她十分怀疑陈书画是不是在用“千夫”二字,讽刺自己前夫多……   又想到如果真有一千个前夫的话……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这“千夫指”还是很高明的。   将“火”控制的如此细腻,不仅可以精准的熔炼各种材料,还可以锻炼使用灵力的精准度,有利于非常时刻快速打出各种灵诀。毕竟,火为动,灵乃静。火比灵更难控制。能娴熟的掌控了火,就一定可以更娴熟的掌控灵。而且,陈书画还说,“火疗”是上古时期的一种很常见的疗伤手段,针对各种内伤,有奇效。不过,自己这“欲.火”并不适合给人疗伤,因为总会难免副作用……   “不过,‘欲.火’虽然不适合疗伤,但你好像还真有做修医的天赋。”陈书画在教受了姜薇指火之后,瞅着姜薇灵活的手指,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所谓“修医”,姜薇还是知道的。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修真界存在着很多如龙腾那样的大大小小的各种国家,各国之间常年爆发战争。有战争,就会有伤患,随军医者也就出现了。修真医者,便是修医。   如今,“国家”大多都已经消亡,修真宗门、家族之间,即便偶有厮杀,也没有携带修医的必要了。修真者早晚有些个小病小伤,也总是可以自行医治。大病大伤,一般的修医也治不好。甚至因为庸医、医闹的存在,导致修医成为高危职业,再加上历史上著名的“千川屠医”事件,修医逐渐淡出了历史。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擅长炼丹的丹师。有病求灵丹,成了修真界的共识。但事实上,很多病症,并非丹药可医。   姜薇对修医当然不感兴趣。不是因为历史上的修医基本上都没什么战斗力,主要是因为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炼器大师……   要不忘初心。   姜薇玩了一会儿指火,听到了外面人群的熙熙攘攘。   花轿进了凌云城。   姜薇叹一口气,收了指火,沮丧的扶着额头。   楚云澜啊楚云澜。   何苦至此!   不管你想干什么,直接明说不好吗?有必要闹这么大吗?你大概是不需要介意的,大不了就是个“二婚”罢了。现在这世道,修真者分分合合的,离婚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儿。可我呢?算上这回,都已经“四婚”了。不管怎样,好说不好听呀!   楚云澜肯定有阴谋!   只是具体是什么阴谋,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唉,等入了洞房,再问她吧。   嘶……   得谨慎一些!   不论如何,自己变身的事情,万不能泄露了。   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知道了自己变身的秘密,那名人堂第一名,肯定非自己莫属了!   很快,花轿到了楚家大门外。   接下来的流程,姜薇依然娴熟。   到底是凌云城的城主家族,来的宾客是真多呀。不仅仅有凌云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附近几个门派的掌门亦是亲自来贺。   乌央乌央的人群,看的姜薇眼花缭乱。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在青云斗场上把她扒光了的家伙!姜薇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是,人太多了,晃了一下,又就不见了那人踪影。   可恶!   竟然还敢来此!   老娘非得……   “一拜天地!”   听到这个声音,姜薇暗暗叫苦。   算了,先成完了亲再说。   消了几分怒意,姜薇又冷静了下来。   此时暂时还不好去找那人麻烦!   毕竟自己的修为还不够,根本打不过他!万一再被他扒光了衣服,可如何是好?再说了,到底是新婚之喜呢,闹得太大了,多难看呀。丢人的事情,还是少干点儿吧。   “二拜高堂!”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自己知道那厮住在哪里,跑不掉的!且先忍一忍,帮楚云澜治好了伤势,再讨要点儿欲仙丹之类,抓紧时间修炼,等修为大成了,再杀到他家门口,当众扒了他的衣服,然后用玉简把他的糗样录制下来——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夫妻对拜!”   也不知道这楚家是什么规矩,新娘子不戴盖头,却拿着一把金边团扇遮着脸。楚云澜是坐在轮椅上的,姜薇是站着的。对拜之时,姜薇明显看到了楚云澜脸上的平静——显然没有丝毫的“幸福感”。这就更让“骗婚”之事显得离奇怪异了。   楚云澜呀楚云澜,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思?   “送入洞房!”   在一众闹哄哄之中,姜薇被送进了洞房里。   “姐夫!”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楚云漪笑嘻嘻的抓着房门把手,说道:“恭喜恭喜,哈哈!”说着,房门被他拉上了。望着房门,想到姜薇那一脸懵的状态,楚云漪忍不住乐。   姜薇听到了外面的笑声,耷拉着眼皮不理他,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看一眼桌上的酒,端起来就喝。   她知道这是助兴酒,却是并不在乎。   区区助兴酒而已,又能有什么作用……嘶,怎么……姜薇诧异的看看手中酒壶,又打开壶盖闻了闻。酒水中透着一股子浓香。明显这酒非比寻常。   感受着小腹处传来的炙热感,姜薇大喜。   还真是好酒!   这感觉!   太久没有过了!   不及细想,她将酒壶里的酒直接咕咚咕咚的喝光了,然后赶紧上了床,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此时,姜薇的丹田处那股肆虐的灵力开始在体内欢腾的游走,与之前稍有不同的是,这股灵力与姜薇的意识更加“亲近”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姜薇有种“自己便是那道灵力”的错觉。   可惜,助兴酒中虽然不知道添加了什么,但跟欲仙丹相比,还是差了太多。尝惯了陈书画给她的极品欲仙丹之后,别的丹药,便都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聊胜于无吧。   收了功,看看已经燃去半截的红蜡烛,姜薇估摸着楚云澜应该快该进来了。到时候,该怎么问她呢?直接开门见山?指责她骗婚?不好吧?毕竟是新婚之夜。要不,忍一忍?明天再说?   又想到了昨日里楚云澜哭哭啼啼的样子。   姜薇不禁叹气。   虽然可能是在演戏,但是,让心高气傲的楚云澜表演到那般地步,也是难为她了……   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已而为之?   姜薇感觉有些惆怅,有些压抑,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心中的怨气却是渐渐消了。   天性使然,她不是个鼠肚鸡肠的人,从来不喜欢跟人置气。更何况,楚云澜只是嫁给了她,并没有欺负她。甚至还一直在“讨好”一般,让她忽然寻衅,有点儿做不到。   楚云澜终于进屋了。   她看了姜薇一眼,脸色一红,低下了头,坐在轮椅上,堵着门口。她并非只因为害羞才红了脸,还因为用非常手段嫁了姜薇,终是有些磨不开面子,感觉太丢人。   姜薇张了张嘴,可看一眼还穿着吉服的楚云澜,又不忍心说什么了。   她已经很可怜了。   不仅瘫了、废了,还遇人不淑,嫁了不该嫁的人。将来更可能会因为“副作用”而被折磨一辈子。新婚之夜,又要被丈夫斥责吗?   算了,明天再说吧。   姜薇轻声叹气。   楚云澜听到了姜薇的叹息声,抬眼看了看桌上被动过的酒壶,再看姜薇微红的脸颊,知道姜薇已经喝过了酒。犹豫了一下,转动轮椅来到床边,然后双手撑着床沿,爬上了床,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初经人事,楚云澜还是紧张的双手抓着床单,不敢动弹一下。再加上本就心高气傲的她,为了疗伤,不得已主动“投怀送抱”,心中的“屈辱感”可想而知。她咬紧了牙关,紧绷着嘴唇,拼命的安抚自己:就当被猪拱了!反正自己下半身没有知觉,什么也不会感觉到……   姜薇还坐在床沿上。   瞅一眼楚云澜这般任人宰割的架势,心里苦的不行。   如果自己没有变身,那该多好呀!面对这玉.体.横陈的千金小姐,怎么样不也得折腾一晚上呀!唉,都说人生四大喜之一,乃洞房花烛夜。算上今晚,自己都“喜”四回了,感觉真是没劲!   又看了一眼楚云澜的轮椅。   轮椅的扶手被磨得油光发亮,说明这轮椅已经陪了楚云澜很多年。   大家族里的内斗、纷争,应该是很残酷的。可怜她一个瘫痪的女子,在这豪门深宅里苦苦挣扎。一定很难吧。若是自己再欺负她……   不管她有什么阴谋吧,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事实上,如果自己没有变身的话,这“阴谋”,也不算吃亏的。毕竟楚云澜的瘫病是能治好的。自己一个穷小子,娶了豪门千金,当然不吃亏。   可惜喽。   可惜自己没了……   感慨一番,姜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既然已经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了,那就多少为这个可怜的女子做点儿什么吧。不管怎样,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等帮她治好了伤,再找个理由,与她和离就是了。   至于她的阴谋,再说吧。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姜薇忽然感觉自己挺伟大的。   这世间,能以德报怨的人,绝对是很少很少的!   姜薇心中对自己的优良品德佩服了一回,把自己感动的不行。之后才抬手,慢慢伸向了楚云澜的腰间束带。   嘶……   明明是在做一件很伟大、很感人的事情,为什么还有点儿龌龊感呢?甚至,在楚云澜的束带结松开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还咯噔了一下,手心里更是粘兮兮的……   楚云澜感觉到腰间的束带被姜薇拉开了。   她涨红了脸,咬着牙,紧绷着身子。   虽然接下来不论是发生了任何事情,她也感觉不到,可是……   感觉不到,不代表不知道。   楚云澜真想直接昏死过去,就假装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好了。自欺欺人虽然很可笑,但有时却也很有用。不过,最终楚云澜还是没有让自己昏死过去。因为她忽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瘫痪的身体,似乎有了些很轻微的感觉,就像当初吃了姜薇炼制的丹药一般!   楚云澜心里一揪,下意识的想要抓着床单坐起来。   “别动。”姜薇提醒了一句。   用千夫指驾驭的“欲.火”梳理损伤的经脉,可是一件很困难很麻烦的治疗手段,容不得半点差错。若是楚云澜乱动的话,很可能会出现意外。   更何况,原本练习的已经很纯熟的千夫指,此时竟然有点儿哆嗦…… 上架了兄弟们   摆碗了,摆碗了。   各位父老乡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拜谢。 VIP 70 千夫指   冬天的夜,很漫长。   天刚蒙蒙亮,姜薇便出了洞房的门。有丫鬟伺候着洗漱。原本丫鬟还想伺候姜薇更衣的,姜薇借口不习惯,把丫鬟赶走了。自行换上楚家给她准备的锦衣,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还挺好看呢。   这身白色锦袍,一看就是用灵线钩织的料子。穿在身上柔软又有形,还具一定的防护作用,而且水火不侵,刀剑不破。姜薇早就想有一套这样的衣服了,只是价格太贵,一直也买不起。   “姐夫?”楚云漪来了。他是奉了楚家老祖的命令来陪姜薇说话的,为的就是安抚一下姜薇被骗婚的情绪。“姐夫,昨晚休息的可还好啊?”   姜薇嘴角一抽,手指不自觉的抖了抖。   休息什么呀休息!   累了一夜,手指都有点儿抽筋了。   千夫指,平时把玩起来,是绚烂好看,可用来梳理损伤经脉,也太耗精力,太损修为了。只是一晚上而已,姜薇不仅累的够呛,修为也损耗了许多,差点儿就要掉出筑基修为了。   她有些后悔了。   什么感人不感人的,什么以德报怨啊,愚蠢!   修真不易,一晚上就损耗了那么多修为,太亏了!   “还好。”姜薇敷衍了一句。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楚云漪不由分说,一把拉着姜薇就往外走。“我知道一家早餐,特别好……”   房间里,屏风之后。   楚云澜长出了一口气。   她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了。   真是……   年轻人啊!   竟然折腾了一夜。   想到此,楚云澜满脸通红。   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楚云澜看到了床单上的落红。   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的攥了一下。   唉。   终为人妇了吗?   再看看又变的毫无知觉的双腿,狠狠的揉捏,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楚云澜的心情很复杂。   穿戴整齐,重新坐上轮椅。   喊来丫鬟伺候了洗漱,楚云澜出了苑门。   凌云厅内。   楚家能主事的长辈都在。   见楚云澜过来,楚家老祖先说话了。“不必急着让姜薇帮你疗伤,先培养一下感情。”   楚小天道:“对,不然,她可能会认为你是为了疗伤才嫁给他的——虽然确实如此。但心火娇贵,不可浊其纯。”   楚云澜欲言又止。   楚家主见状,皱眉道:“云澜,有话便讲。”顿了顿,又道:“修真之人,不必拘泥小节。”   楚云澜迟疑了一下,脸色红了。她知道爷爷说的对,可还是有点儿说不出口。   楚小天和楚老祖面面相觑。楚老祖实在是看不得小女儿状,不耐烦道:“但讲无妨。”   “这个……”楚云澜知道事关重大,还是咬着牙低声说道:“昨夜与那姜薇……行夫妻之事……我……我似乎……”说着,脸色更红了。   都是活了漫长岁月的家伙,人老成精,有些话,楚云澜不说,三个老家伙也能明白其中意思。楚家主狐疑道:“老祖,难道阴阳相合,也可治疗云澜的伤?还是说,因为姜薇有心火,所以才……”   楚老祖也是犹疑。   良久,他轻轻摇头,道:“寻常夫妻之事,决然不行。至于心火……心火乃至纯之火,不应该啊……”说着,又看了看楚云澜。虽然是修真者,比世俗人看的开,但到底男女有别,有些话,不太好当面说。再加上自己是长辈,连问,都很不合适。   楚家主也看出了老祖的为难,略一沉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随即安排楚云澜把昨晚的细节单独说与府中一位信得过的仆娘听。同为女子,有些话,自然也就好说了。   待那仆娘红着脸转述之后,楚家三个老家伙认真分析许久,却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人火一直都是玄之又玄的,先辈们其实也没有琢磨太清楚。但是……”楚老祖谨慎的说道:“不论如何,既然有效果……倒是不妨先不要打草惊蛇。”   楚小天对此很是赞同,道:“叔父说的对,反正云澜已经瘫了那么多年了,再等等也无妨。万一……咳,万一单单是夫妻之事,便可治疗云澜的伤势,岂不是更好?”   楚家主笑道:“那样的话,倒是省事儿了。”说罢,又皱了皱眉。他忽然意识到,若真是如此的话……是不是也没必要招赘了姜薇?又不是那世俗女子,被占了身子,便要非他不嫁了。更何况,姜薇的资质太差了,做楚家的女婿,不够资格啊。   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在这凌云城里,各处好玩、好吃、好喝、好听所在,楚云漪都是十分通晓的。   他带着姜薇晃荡了一整天,可是把姜薇累的够呛。   姜薇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所以,她越来越不喜欢楚云漪了。   偏偏楚云漪是一口一个“姐夫”叫的亲热,生怕姜薇玩的不够尽兴。末了,注意到姜薇兴致缺缺,他又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姐夫,白林山的温泉,去过没?”   姜薇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说你小子莫不是想占姐夫便宜?口中却道:“温泉啊……没劲,时候不早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楚云漪有些失望,道:“姐夫去过那?”   “没。”   “那如何知道没劲?”楚云漪兴致勃勃的说道:“泡温泉,可是极为享受的。白林山上的温泉虽然小了点儿,但好在灵气十足。赤身泡在其中,运气修炼,事半功倍!”   “呃……那么好的地方,能随便去?”   “当然不能。”楚云漪说道:“不过,咱们楚家还是有些薄面的。”   “改天吧,今天真的是累了。”姜薇说的是真心话。不仅仅是因为逛了一天,还因为忙活了一夜。到现在,手指还有点儿哆嗦呢——更重要的是,温泉再好,那也不能跟他楚云漪一起泡啊!而且,这小子整天流连风尘地,搞不好身上有病!想到此,姜薇赶紧往一旁挪了挪,跟楚云漪保持了距离。   “好吧。”楚云漪贱兮兮的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姜薇柔弱的身板儿,又笑道:“那走吧,回家。”   回到府中,与楚云漪临别之时,姜薇又问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看那些怪志故事里讲,如我这般的赘婿,每个月都可以领一些晶石零花的,对吧?”   “那是肯定的呀。”楚云漪大笑,带着姜薇去账房领取晶石。   待回了房间,姜薇发现楚云澜不在,便掩上门,取出领来的晶石,认真数了数,脸上面皮抖动,心中腹诽:这么多晶石……当个赘婿……也挺好啊。   心念一动,她又把晶石收起来,再度出了门。   城里转悠一圈儿,姜薇来到了风化街口的百香丹铺。   “胡叔叔。”   “哎呦,贤侄!好久不见了呀!”胡掌柜激动的不行,跟见了亲侄子似的。   “呵呵呵,胡叔叔,我……那个……我来买点儿丹药。”姜薇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修真,脸面必须得往旁边放一放了。   “贤侄需要什么丹药?叔叔我成本价给你。”   “欲仙丹……有吗?”姜薇说罢,脸色通红,甚至耳朵都红透了。   把店开在风化街街口,胡掌柜是见惯了各种事情的,当然不会因此取笑姜薇。他一本正经的咂舌摇头道:“贤侄,你这可是为难叔叔了。那欲仙丹,可是上古地极丹!莫说我这小店里,恐怕你就是去了青云二州,也买不到啊。那欲仙丹,早就失传了的。”   姜薇很是意外。   她原本以为欲仙丹虽好,却也不会有价无市呢。既然买不到,那就退而求其次。“那……类似的丹药,你这里有吗?”   “类似用处的丹药自然是有,但效果嘛,肯定不如欲仙丹。”胡掌柜显得很实在,一点儿也不像个奸商。“一般来说,也用不着地极丹呀,除非贤侄想给元婴高手下药。否则,大不了就用宝丹。金丹以下,绝对有效。只是……宝丹的价格,不便宜啊。”说着,胡掌柜取出了一瓶丹药,稍稍打开瓶塞,便有一股异香涌了出来。   姜薇闻了闻,觉得还凑合。“什么价?”   “别人来,至少这个数。贤侄你要的话……叔叔我直接成本价给你!”胡掌柜用手比划着数字。   “一瓶?”   “一颗!”   “太贵了呀。叔叔,便宜点。”   “这孩子,叔叔还能赚你晶石啊?”   姜薇不擅长还价,也觉得胡掌柜挺真诚的,便付了晶石,买了一颗宝丹。她决定先试试效果,如果效果还行的话,就继续服用。   傍晚。   吃完饭的时候,姜薇准备问问楚云澜“骗婚”的事情。可刚想开口,楚云澜却抬头看来。   她一往情深、含情脉脉的看着姜薇,竟然先发制人:“喜欢你,有错吗?”   姜薇张了张嘴,竟好似被噎住了。   为什么这个问题莫名让人不喜欢呢?   看着楚云澜,姜薇忽然有种想要扇她耳光的冲动。这份暴力冲动,来的莫名其妙,又那么的真切而强烈。好在姜薇一向脾气很好,不至于真的动手。想了想,她没有搭话。   姜薇觉得楚云澜这么问,便好似表白一般。   女子表白,“男子”却质问女子是什么阴谋……   太残忍了。   既然话不投机,还是吃饭吧。满桌的灵食,不吃就浪费了。   是夜。   姜薇借口要修炼,没有跟楚云澜同床,而是在隔间的一张小床上打坐。她服下从胡掌柜那里买来的丹药——感觉淡了点儿,不如昨晚的助兴酒,但是……也不是不能用。   姜薇抓紧时间修炼了一回。   半夜里,躺在小床上,想到那丹药的价格,姜薇觉得不值得。   丹药的价格太贵了,效果却很一般,甚至没能弥补昨晚的损耗!   楚家给的零花钱虽然不少,可晶石到底是不经花,而且,感觉花晶石买丹药,就好似一个无底洞一般……   思来想去,姜薇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楚云澜的药材库里不是存了好多材料嘛?自己可以拿来炼丹呀!自己炼丹,总是比去胡掌柜那里买,来的更划算!   另外,她决定明天去小翠那里一趟,多少买点儿药材——楚云澜那药材库里的药材,大多都是些陈年旧货。有些药材,还是新鲜的好。   也算是照顾一下小翠家的生意了。   又想到小翠那爱慕的眼神,姜薇心下惆怅。不想看到小翠生气,又觉得成亲之后就不见面了,也太“重色轻友”。所以,早晚都是要去见一面才好。   大床上。   楚云澜十分失望。   掐着毫无知觉的腿,她痛苦的咬着牙。   很想开口,让姜薇过来,让她帮自己再感受一下双腿的存在。她好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感觉,甚至坚信只要姜薇耕耘不辍,自己早晚都会痊愈!然而,终究是女子,那种事情还是有些羞于启齿……   可疗伤是楚云澜最根本的目的!   半夜里,楚云澜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翌日,天一亮,她就去找了楚小天。   “天祖,上次给我的丹药,还有吗?”楚云澜问。   楚小天看了看脸色微红的楚云澜,略一沉吟,也没有多问,直接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她,说道:“此药十分霸道,至多每晚一颗,不可多用。”   “嗯。”楚云澜答应了一声。   回到房间里,又吩咐丫鬟取来一壶酒,将丹药丢进去一颗。   如此,浸泡一天,晚上刚好可用。   ……   张氏丹药铺里。   张叔和小翠都不如以前热情了。   甚至,小翠明显在生气,使得姜薇竟是生出一种跟楚云澜“偷情”的负罪感。   张叔去了后院,小翠帮着姜薇拿着她要买的药材。偶尔看上姜薇一眼,见她红着脸低着头,也不吱声,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终于,小翠忍不住了,压抑着声音,问:“为何要娶楚云澜?!”   姜薇听得出来小翠语气里的幽怨和隐忍。看她紧绷着嘴唇,尽量背对着自己的样子,心中凄苦,却又有苦难言。迟疑了一下,姜薇说道:“我……我要是说,有些事,不好对你讲。你……信吗?”   小翠转脸看向姜薇,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忍着眼泪。“我信!”   姜薇苦笑,心中莫名感动。   小翠把药材交给姜薇。   姜薇付了晶石。   小翠也不客气,把晶石收起来,说道:“有需要再来。”   “好。”   看着姜薇离开的背影,小翠缓缓闭上了眼睛,胸口的起伏,先是剧烈,终又慢慢缓和下来。   “唉。”父亲在小翠身后叹气。   小翠却笑了,不回头,说道:“赚了不少晶石呢。”   “嗯。”父亲说:“改天爹再给你说个更好的!凌云城没有,就去青云二州找。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子多的是。”   “呵。”小翠幽怨道:“像她这样漂亮,性子又温柔的男子,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毕竟,随便找一只蛤蟆,剁一条腿,就成了三条腿。可男子么,剁了哪里,也变不成姜薇。   ……   落尘山。   今天是罗芸师姐轮值。   看到姜薇,罗芸笑了。“师弟,你怎么今日回来了?又不是回门日。”   姜薇说道:“回来看看我灵植咋样了。”从小翠那里出来,姜薇想起了自己的灵田,便回来了一趟。   “富贵人家里过日子,可还习惯?”罗芸开着玩笑,脸上的羡慕,是一点儿也不隐藏。想到楚云澜是个瘫子,又安慰了一句:“哪能尽如人意,总会有舍有得。”   “呃……师姐说的是。”想到从楚家账房拿来的那么多晶石,姜薇觉得罗芸说的对。而且,如果修为能尽快恢复的话,自己也不算“有舍”。毕竟,前夫啊前妻啊什么的……虱子多了不痒……   又聊了几句,姜薇去了天午峰,查看了一下灵田,又在田埂上开了个口子,好让积雪融化之后,雪水能流出来。再用火诀,将雪水融化。   等忙完这些,姜薇又去了洗尘院。   陈书画正在作画。   姜薇走到一旁,看了看纸上的画作。她是不懂画的,自然觉察不出好坏,客套话也懒得讲,开口便直奔正题:“你教我那‘千夫指’,真的有用吗?”   “当然。”陈书画头也不抬的说道。   “昨晚我忙了一晚上,累的手指都抽筋了。”姜薇道:“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反倒是修为损耗了不少。”   “温养之法,效果不会很明显的。”陈书画道:“要持之以恒,日子久了,才会有明显效果。”说罢,又笑问:“真的不打算做个修医吗?”   “我要做个炼器大师!”姜薇再次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理想。   “好吧。我尊重你的理想,但我觉得你并没有炼器的天赋。”陈书画稍稍打击了一下姜薇,在画上添上最后一笔,终于画完了。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陈书画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想跟姜薇说两句关于画作的感悟,又想到姜薇没什么艺术细胞,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姜薇瞅了一眼陈书画的画作,觉得陈书画虽然打击了自己,但自己是个正常人,没必要跟一个精神病人一般见识,还是应该礼貌性的说两句好听的。“不错,花花绿绿的,很好看。”   “你还是别说这客套话了。”   “呃,有工夫画画,你挺清闲哈。”   “清闲?”陈书画讪道:“你成亲那日,还有昨日,一群人跑来与我说话,问东问西的,各种攀关系,很烦。今日才算清净了一些。”   “你是上古传奇人物嘛,大家当然都想来看看你。就好比动物园里来了新的……”姜薇意识到自己打的比方很不合适。   陈书画却并不计较,也没有反驳。   他很清楚,姜薇想错了。那些人来找自己,可不是来看稀罕的,包括那个借口林不改杀了家中亲戚,然后扛着兴师问罪的大旗跑过来的云州大户人家。   “你来找我有事?”陈书画问。   “没有。就是来照看灵田,顺便过来看看你。说起来,你前妻我成亲,你怎么也不说送我一份贺礼啊?”   陈书画笑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想啊……”姜薇微微仰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要什么贺礼才最合适,反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一处地方,有心火来着。”   “心火啊……”陈书画叹气道:“我本以为我能把那心火取走。可惜,我的修为太低,暂时做不到。”   姜薇咂舌道:“看来,以后我的‘心火’,轻易不能示人啊。万一被人抢走了……”   “不会的。”陈书画笑了笑,安抚道:“人火,是人之所悟,旁人抢不走的。”   “那你刚才还说……”   “我是说‘抢’不走,没说不能用特别的方式取走。”陈书画说道:“我以前认识个朋友,他写了部典籍,叫《心火详谈》,其中就详细的介绍了心火的特别之处。其中,最后一篇内容,讲得就是如何取走心火。”顿了顿,又挖苦道:“莫说我没有,就算我有……想要心火当新婚贺礼,你还真好意思开口。”   姜薇给了陈书画一个白眼,开玩笑道:“抠门儿!幸亏跟你散伙儿了,不然日子没法过!”又认真思索,说道:“我再想想啊……你有没有与我的‘欲.火’有关的典籍啊?”   “没有。”   “哦。”姜薇有些失望。“那你有炼制欲仙丹的配方吗?”   “没有。”   “那你有什么?”   “嗯……也没什么又好又舍得送你的东西了。”陈书画笑道:“先记账,下回补上。”   “下回?再见!”姜薇很生气,转身离开,竟是气走了。   “我送你。”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姜薇往大门口走去,没好气的说道:“不用你送。”   “没有,我就是客气一句。”   “那你还出来干啥!”   “我去洗澡。”陈书画说罢,转身进了一个房间。   姜薇驻足,看向陈书画走进去的那个房间。   洗澡啊……   要不……   算了。   自己应该对男子没什么兴趣的,没有“求证”的必要。再说了,万一被逮到,也尴尬不是?   回家吃饭喽。 VIP 71 夫妻   楚家的日子很奢侈,每顿饭都有一桌菜,还有一壶酒。不像在尘宗的日子那样,能顿顿吃上一个菜,就算是好生活了。看着丰盛的酒菜,姜薇忽然想起了周云泽。当初在周家,每顿饭也是这么多菜。不同的是,周家是一桌普通菜品,楚家的是一桌灵食。可见周家跟楚家相比,还是差距很大的。   姜薇其实不爱喝酒,只是,稍显特别的酒香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嗅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这酒与洞房之夜的酒一般无二——酒里的这种有特别功效的药味儿,姜薇可太熟悉了。   再看楚云澜绯红的脸颊,姜薇都懵了:你下身都瘫了,根本就毫无知觉,怎么还……嘶!莫非她已经感觉到了“千夫指”的效果?倒是不枉自己累的手指抽筋,还损耗了许多修为。   吃过了饭,楚云澜早早的上了床。   姜薇把酒喝光了——她不明白今晚为什么会多了这么一壶酒,不过,既然是好东西,直接喝了就是。至于询问楚云澜有什么“阴谋”的打算,姜薇算是彻底打消了。毕竟,她要是想说的话,不必等自己问。不想说的话,自己问了也是白搭。可即便是想通了这一点,姜薇心底还是窝着一股火气,所以关于酒的事情,她也懒得问了。   喝过了酒,姜薇便去了隔间小床上,开始运气修炼。她心底的疑虑虽重,但也明白抓住机会修炼才是最实际的。   至午夜时分,姜薇收了功。   检查了一下修为,发现损耗还是没能彻底弥补回来。   用千夫指给楚云澜疗伤所损耗的修为实在是有些多了点儿,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侧耳听了一下大床上的呼吸声,姜薇犹豫了好大一会儿,还是心软了。   帮人帮到底吧。   不过,鉴于上次楚云澜差点儿乱动的缘故,姜薇找来了一根绳索。她也不管楚云澜诧异的眼神,直接上手,把她手脚和腰身都捆住了。   楚云澜主动摆上助兴酒之后,本就感觉很难堪——比上次洞房夜时感觉更难堪。因为这次是自己主动“求”来的。偏偏姜薇又用上了绳索。顿时,一股强烈的屈辱感,让楚云澜气的浑身战栗。堂堂楚家千金,竟然被人捆在了床上……   察觉到了楚云澜凶狠的眼神,姜薇怔了一下,解释道:“别误会,我……我没有那种嗜好,我就是怕你乱动。”   楚云澜眉头深锁,眼神里的凶狠没有收敛。她很想问姜薇是不是比自己想象的更变态!竟然不喜欢女子动,那干脆找个死人……只是这些话,有些羞于启齿。更何况,受辱虽然可恨,但疗伤更重要。万一惹恼了姜薇,谁还能给自己疗伤啊!   忽然,一条毛巾飘了过来,盖住了楚云澜的脸。   呼……   这下好了。   被一个女子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感觉会很不好——主要是姜薇怀疑若是被盯着使用千夫指的话,自己可能会害臊,并且因此而分了心,导致手法失误……   姜薇决定,以后每晚都把楚云澜给捆上,然后盖上毛巾。   至于楚云澜会不会多想……   管她呢!   哼!   姜薇还是有些赌气。   一切就绪,姜薇先活动了一下手指和手腕,然后,指尖上,出现了一抹火光。   ……   次日,吃早饭的时候,楚云澜忽然开口说话:“今天的荤菜少了些。”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声音竟是有些颤抖,好似在尽量的保持语气平和。   姜薇有些意外。毕竟,两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正常交流了。迟疑了一下,姜薇回道:“是啊。”   楚云澜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用低沉压抑又隐忍的语气说道:“今晚……能不能……别……别捆着了?”说罢,脸红透了。   姜薇确定自己没有特别的嗜好,但看到“有阴谋”的楚云澜如此纠结的样子,竟是有种报复性的畅快感。她略作迟疑,说道:“不行。”   确实不行。   随着治疗的深入,到了后期,楚云澜恐怕会很难控制得住身体不动弹。   楚云澜沉默了下来,闷声不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两人终于还是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交流,聊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虽然疏远,却也有了些缓和。   楚云澜问姜薇吃过饭打算去做什么。   姜薇说打算学习炼丹,然后还要去灵田里忙活。   楚云澜其实并不在乎姜薇打算做什么,问一句,也只是没话找话而已。既然成亲了,交流一下,培养培养感情,还是很有必要的。她担心姜薇带着怨气帮自己治伤的话,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怨妇。昨晚,姜薇明显就带着怨气!   “几亩低品灵田而已,又赚不了几个晶石。”楚云澜提了个建议:“不必要浪费时间的,还会被人误会,以为楚家苛待了你。你若是份子不够花,我跟爷爷说一声,每个月多给你两成就是了。”   “也好。”姜薇没有客气。   看一眼楚云澜,姜薇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莫名其妙感觉很别扭。   好像还不如相互不搭理呢。   虽然是夫妻了,却好像比成亲之前还要感觉疏远。楚云澜说话的时候的客气和温婉,看起来竟是有种做作之感。   略一沉吟,姜薇放下了碗筷,说道:“我出去转转。”   “嗯。”   姜薇离开楚家,径直出城,去了落尘山。   红尘院里,姜薇找到了师尊林不改。   见了礼,姜薇开门见山的说道:“师尊,当初你为何那么痛快的要去楚家提亲啊?”   林不改反问:“如了你的心意,还不满了?”   “呃,弟子就是……就是好奇。”姜薇说道:“还请师尊解惑。”   “以后你会知道的。”林不改说道:“此时不方便讲。”看到姜薇微蹙的眉头,林不改继续说道:“你这小子,连师尊都不信任了?师尊还能坑你不成?”   师尊这种人……   真是……   大不敬的话,甚至是念头都不该有。   但是……   算了。   姜薇好说歹说,林不改就是不松口。姜薇无奈,悻悻然离开了红尘院。又去了一趟洗尘院,跟陈书画请教了一些与“千夫指”有关的问题。   见姜薇闷闷不乐的样子,陈书画问:“有心事?”   姜薇望着陈书画,想到了龙腾皇室的“真言术”,感慨道:“我要是会真言术就好了。说起来,你会不会?教教我。”她到底还是想知道楚云澜的阴谋是什么,感觉所有人都在算计自己呢——包括师尊!   陈书画摇头,“那是龙腾皇族的秘法,我哪里能会?不过,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你的另一个前夫。”   姜薇知道陈书画指的是一条龙,“说起来,我之前好像在凌云城里见过那厮,只是晃了一眼,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说罢,又担心道:“我怀疑我的视力是不是有问题了,最近老是好像看到了熟人,再一看,又没了。”比如成亲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把自己扒光的家伙!   “不会。”陈书画笑道:“你的欲.火……不,是你的心火,顶多能让你变成个傻子,不会对视力有影响的。”   姜薇愣了一下,嘴角抽搐,问:“什么意思?”   “欲令智昏。”   “……”   陈书画微微一笑,说道:“只是一种假设,理论上是这样的。”   姜薇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听陈书画这么一说,心里的火气可就大了。她恶狠狠的瞪了陈书画一眼,怒冲冲的说道:“就你聪明行了吧!”言毕,愤然离开。   下了落尘山,她没有急着过河,而是沿着河边散步。   想起当初听从楚云澜的建议,告诉师尊自己的意中人是楚云澜的事情,姜薇怀疑“欲令智昏”可能是真的……   痛苦的拍了一下脑门儿,姜薇很担心:原本有时候脑子就不太灵光,要是再蠢一些……   唉,楚云澜真可怜。   丈夫不仅是个女子,还是个傻子……   忽然,姜薇驻足。   这些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在姜薇的脑海中迅速浮现。慢慢的,乱七八糟的各种事情终于规整,梳理……她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假如楚家认为心火能治疗楚云澜的伤——毕竟自己一直对外声称自己的火是心火……   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因为……所以……   姜薇很认真的整理了一下所有乱七八糟的信息,最终确定自己的怀疑很可能是正确的。   于是,她又转身,回了洗尘院。   “书画!书画!”   “来了,别喊了。”   “我问你,心火,你很了解吧?”   陈书画看着姜薇,劝道:“心火你就别想了,想领悟心火,必须是至慧至纯之人,你是一样也不占的。”   “你……”姜薇翻翻白眼,又问道:“我的火,能治疗楚云澜。心火,可以吗?”   “当然。”陈书画说道:“单论疗伤的话,心火远胜欲.火。至少,心火疗伤,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不过,至纯易浊,心火最怕不纯……”   姜薇认真听完陈书画的话,叹气苦笑,说道:“原来如此。”   “什么?”   “回头再跟你说。”姜薇离开洗尘院,又去找林不改。   大长老也在。   姜薇上前见礼,之后问林不改,“师尊,楚云澜是不是想让我帮她治伤?”   林不改和大长老闻言,都是一愣。迟疑了一下,见姜薇眼神坚定,林不改苦笑,问:“你如何得知?”   姜薇耷拉着脸,说道:“我脑子都快想破了,才想明白!”抱怨了一句,又行了一礼,气鼓鼓的转身离开。   看着姜薇背影,大长老感慨道:“你以前说的没错,这孩子,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林不改皱眉道:“她心里窝着火,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心火的纯度。”   心火,是有“纯度”之说的。   欲.火却没有。   所以,不管姜薇是否生气,都不会影响治疗效果。   姜薇下了山,过了河,却没有着急进城。   贴着城墙散步了一圈儿,姜薇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她决定不跟楚云澜计较了。   毕竟,换做是自己的话,为了能重新站起来甚至是重新修炼,大概也会这么做的。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尽力表演,又不惜“献身”……   太可怜了。   主要是不可怜她,不原谅她,又能怎么样?暴打一顿吗?家庭暴力是不对的……   可即便如此安慰自己,仍然有点儿压抑,有点儿憋屈。   唉。   真是……   唉……   算了。   姜薇从北门进了城。   往楚家而去的路上,要穿过风化街。   这条街,是凌云城中最繁华的所在了。   姜薇看到街边两侧,楼上楼下的,都是姑娘在满脸堆笑的招揽着客人。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家青楼中走了出来。   “哎呦!姐夫!”竟然是楚云漪。凑上来,楚云漪笑嘻嘻道:“姐夫,你也来消遣啊?”   “我……”   “你放心,我不会跟姐姐说的。”楚云漪笑着拍了拍姜薇的肩膀,“男人嘛,谁还不好这一口啊,哈哈。”   姜薇打开了楚云漪的脏手,想着这厮刚才指不定用这只手摸了哪里,嫌弃的掸了一下肩膀,说道:“一大早就来逛青楼?”   “是昨晚来的。”楚云漪笑道:“姐夫也是吧?”   姜薇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又嗅到楚云漪身上的一股女人的香气,皱眉道:“你资质那么好,就不能努力修真吗?”   “努力修真做什么?”楚云漪笑问。   “做什么?”姜薇懵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问。原本应该是有很多答案的。比如修真可以青春永驻,可以俾睨天下,可以长生不死,可以不被人欺负,可以痛快的生活……然而,姜薇觉得,一旦自己这么说了,楚云漪便一定有很多话在等着自己。迟疑了一下,姜薇反问:“你觉得呢?”   楚云漪大笑一声,想了想,咂舌道:“姐夫,我觉得吧,这人生呐,有时候就像是跟女子欢愉一般。你说,是夜御十女好呢?还是速战速决好?”   “……”姜薇挑了一下眉头,不想说话。   楚云漪继续说道:“一般的男子,都会觉得前者更好,但事实上,前者更累啊。当然了,我这么说,并非是因为我自己只能速战速决。我是想说一种人生哲学!你懂吧?”   姜薇垮着脸,更不想说话了。   扯上哲学,就能让花天酒地变得高大上了?   楚云漪却是因为刚从青楼里出来,满脑子尽是贤者的哲学,更是谈兴正浓。“姐夫,这修真之道,就如同我刚才的比方……”   “前面是龙兴客栈吧?”姜薇打断了楚云漪的话,她实在是不想听楚云漪胡扯了。   “嗯,是啊。”楚云漪看了一眼前面,又继续说道:“修真,就像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是凌云城里最大的客栈了吧?上次的人命案子,查清楚了吗?”姜薇没话找话的岔开话题,“不会还是有人认为那人是我师尊杀的吧?”   “我也不清楚。”楚云漪回了一句,不甘心的继续说道:“修真者,其实都是庸人自扰……”   “呀,前面有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姜薇找了个拙劣的借口,一溜烟儿的跑了。   楚云漪感觉十分扫兴。   他的理论体系中最关键的话,还没来得及陈述呢。   姜薇其实并没有看到任何熟人,她就是想甩了楚云漪,不想听他胡扯了。她在龙兴客栈右边的小巷里绕了一圈儿,姜薇进了另一条街上,继续往楚家而去。   “姜薇。”忽然有人低声喊她。   她循声看去,却见身后是个推着板车叫卖的小贩儿。小贩儿冲着姜薇咧嘴一笑,“好久不见。”   “你……”姜薇抬手捏了一下眼角,说道:“你还真在凌云城啊!”   小贩儿放下板车,低声说道:“楚小天那老小子一直在跟着你。”   姜薇怔了一下,警惕的四下里张望。   “这会儿不在。”小贩儿说道:“我让老四把他引走了。”   老四,就是潜龙寨那位胖婆娘。这小贩儿,自然就是潜龙寨寨主一条龙了。   姜薇是人正不怕影子斜,说道:“非要支开他不行吗?”   “有些话,他听了不合适。”   姜薇皱了皱眉,不明白一条龙想跟自己说什么隐秘的话,却又想到个事情,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让那些追你的人来找我?”   “没有!我就是想糊弄他们一回,故意说来找你,他们定然不能信……谁知道他们竟然信了。我原本也没想着来找你……”一条龙咧嘴一笑,说道:“这不重要,说正事儿吧。”   姜薇没好气道:“你找我能有什么正事儿?”说罢,又觉得不对。这话听起来,就像自己跟一条龙的关系不正当似的。   一条龙也觉得姜薇的话很不合适,但时间紧迫,楚小天随时可能回来,他没空跟姜薇瞎扯。“有个要紧事,事关重大,我要问一问你。”一条龙也不迟疑,继续说道:“去年,我在太阴遗址处,遇到了一个神秘人,他似乎在寻找如女子一般漂亮的男子,意图不明。你可曾遇见过?”   姜薇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一条龙。   “我说真的。”一条龙以为姜薇不信,又好似十分关心一般提醒道:“那人邪门的很,你若是遇到了,定要谨慎。”   姜薇心里有气。   等你提醒我?   黄花菜都凉了!   她噷一声,问:“你说你去年在太阴遗址见过?”   “是啊。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啊。”一条龙审视着姜薇,套话道:“你见过那人?”   “没有。”姜薇没有迟疑。   “我估计早晚得来寻你。”一条龙猜测道:“或是因为那楚小天一直在暗中保护你,或许他早就在凌云城了,只是没有机会接近你。”   显然,一条龙出现在凌云城,就是因此。   他认为那神秘人会来找姜薇,所以打算守株待兔。   他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一物,递给姜薇,“这东西,你收好了。万一遇到那人,及时捏碎了。就算是没机会捏碎,只要此物在你的储物法宝里,我便可以找到你。”   姜薇看着手中如米粒般大小的玻璃球,问道:“追踪法宝啊?”   “嗯。”一条龙说罢,脸色一变,道:“楚小天来了,我先走。”言毕,一条龙重新退起板车,一脸淡然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叫卖着:“豆腐……豆腐……”   姜薇看了看手中的追踪法宝,稍作迟疑,还是收进了储物戒指,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只是,眼神却是有些不自觉的到处飘忽,想要看看楚小天到底在哪。   可惜,元婴高手的追踪之术,可不是她一个筑基菜鸟能轻易发现的。   原来最近楚小天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呀。   想来他是怕自己有个闪失,会没人再能救治楚云澜吧。   当然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在保护自己,自己不能不识好歹。   姜薇心中想着,遛遛哒哒回了楚府。   时间还早,姜薇去了楚云澜的丹房。   她从小翠那里买了不少材料,都是用来炼丹的。   因为学了“千夫指”的缘故,姜薇发现自己炼丹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了。虽然炼出来的丹药依然不怎么圆,但药渣中残留的药性明显少了很多,这足以说明姜薇炼丹的手法更高明了——同品灵植,药性也不会绝对相同,所以,最精确的检验炼丹水平的办法,就是检查药渣中残留的药性之多少。残留的药性越少,说明炼丹水平越高。当然了,这也并非绝对。毕竟,同样的药性,不同的配伍比例,也是会影响丹药的药性的。   往嘴里丢一颗丹药,嘎嘣脆。口感是不错的,可药性嘛——比上回略强了一些,但还是很差,不足以用来修炼。   不同于炼器那样,炼出来的法宝可以重新熔炼了继续练手。   丹药,是一次成型的,无法重新反复炼制。   好在可以当零食吃。   而且,姜薇特别喜欢吃这种丹药。   走出丹房,才发现天色不早了。   姜薇甩了一下因为炼丹而累的酸疼的手腕——千夫指是好用,但太繁琐,很累人。   得休息一下了。   不然晚上再帮楚云澜疗伤,手都要累断了。   走廊上,竟是巧遇楚云澜。   楚云澜打发走了丫鬟,自己推动轮椅,温柔一笑,说道:“夫君,云漪说上午时候,在街上碰见你了。”   姜薇看了一眼努力假装温柔的楚云澜,心中五味杂陈。稍稍迟疑,还是走到后面,帮楚云澜推着轮椅。“没必要这么折腾的。”   “嗯?”楚云澜不解。   姜薇讪道:“不就是想让我帮你疗伤吗?没必要嫁给我的。”   楚云澜心中一凛,脸色陡变。   “假装喜欢一个人,很累吧?”姜薇问。   楚云澜一下子被戳中了泪点,鼻子一酸,却又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她惨然一笑,想故作潇洒,想表现得淡然一些,想尽量平和一些。最后,她觉得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难看。“我……对不起。”   姜薇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么推着轮椅,一直往前走。   终于回到了住处。   门前、墙上的大红喜字还在。   姜薇看着残留的喜庆,忽然想起了前面三次荒唐的婚姻,心中竟是有些哀伤。   说不得,哪天得找个算命先生来算一卦。   自己的婚姻,怎么就这么不顺呢?   楚云澜转动轮椅,面朝姜薇。仰着脸看着她,楚云澜说道:“帮帮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没办法了,既然已经捅破了窗户纸,也就没办法再计较心火纯不纯了。只要能痊愈,哪怕是受点儿不良影响,也无所谓了。   姜薇迟疑着。   她在想要不要告诉楚云澜真相。   告诉她自己并没有心火,只有欲.火。   也许没必要。   反正不论是什么火,只要能治好了她,她都会接受的。   抬头看看天色,姜薇说道:“该吃晚饭了。”   楚云澜皱眉不语。   “昨天的酒不错,每晚准备一壶吧。”姜薇说。   楚云澜听出了姜薇的言下之意,顿时喜不自胜,郑重的点头,说道:“好!”那样的酒,她今天早上就已经泡上了。虽然价格不菲,但对于财力雄厚的楚家而言,算不了什么。   只是……   看来姜薇是真的对女子毫无兴趣,不然也不至于每次都需要那种酒来助兴了。   “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和离吧。”   确定了姜薇的癖好之后,再听到这话,楚云澜并不意外。她略一沉吟,说道:“可以。你想和离,还是想继续留在楚家,都随你。”   姜薇笑了笑,叹道:“楚小天前辈救了我一回,我还你一回。咱们也算是两清了。以后啊,不用刻意哄着我,更不用假装偶遇了。”   楚云澜怔怔的看着姜薇。虽然是冬天,却好像是看到了春日。虽然是傍晚,却又好像是看到了朝阳。温暖而灿烂的笑容,让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也许……   她真是个好人。   也许只要当时求一求她,她就会帮忙。   在她面前,自己竟然像是个小人。   或许正是因此,这一晚,在姜薇有些灼热的视线的注视下,楚云澜有种自惭形秽之感。所以,她又用毛巾遮住了脸。 VIP 72 来者不善   虽然是冬日里,楚府的花园中依然是百花争艳。   清晨的阳光和煦而温暖。   楚云澜坐在池塘边,享受着日光浴。   一旁,府中最信任的仆娘为她剥了个橘子。“小姐,今日气色不错啊。”   楚云澜笑了笑,说道:“不用再假装什么,心情放松,气色自然也好。”说罢,脸上的笑容又变的有些僵硬,心说如果在床上的时候不用被姜薇捆着,就更好了。虽然她也没兴趣做什么,但被捆着,很屈辱!   仆娘笑一声,问:“三晚了,感觉如何?”   楚云澜知道,仆娘问的“感觉”,并非是指床笫之事,而是指她瘫痪的身体。抬手捏了捏腿,楚云澜说道:“比之第一次,感觉稍微强烈一些,但依然不明显。”顿了顿,又道:“姜薇说,既然是温养之法,便无法速成。她还说春暖花开之前,应该就会有明显的效果了。”   瘫了那么多年,终于看到了希望,也难怪她的心情会很好了。   仆娘也为之欣慰,笑了笑,又道:“姑爷虽然资质差了些,但容貌极佳,小姐也是倾城之貌。将来生了孩子,样貌上,必然不能差了。”   楚云澜没有立刻答话。   她想到了姜薇说过,等自己伤好了,就和离。   既如此,她应该不会想让自己给她生个孩子的。能感觉得出来,她还是有些生气的。毕竟,自己终究是骗了她。   “她去哪了?”楚云澜问。   “炼丹去了。”仆娘问道:“小姐要去过吗?家主说,小夫妻之间,还是要多多培养一下感情才是。”   楚云澜苦笑道:“不用了。”   感情这东西……   如果没有,再怎么培养,应该也不会有吧?   楚云澜不清楚,她对感情之事,不感兴趣。原本,她是想着就这样跟姜薇凑合一下,延续下香火就行了。既然姜薇要和离,那就和离,以后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当然也很好,省的烦心,但是……   若是能有个亲生孩子的话,或许会更好吧。   可惜姜薇的资质太差了。   万一与她生出来的孩子是个废物,可如何是好?搞不好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毕竟,资质不好,修真就难成。修真不成的话,一般也就只能活个百岁,便要早早夭折了。   可若是哪天楚家再有人受了伤,需要心火医治呢?   姜薇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也像个好人,但她会好到每次都愿意以损耗修为为代价而帮忙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是她的孩子出面求情的话……   所以,还是生一个姜薇的孩子,最有用!   姜薇当然不知道楚云澜正在算计着给她生个孩子。   她正在专心的炼丹。   闲着也是闲着,她打算多练一些“零食”出来。   毕竟,等跟楚云澜和离之后,就没有这么好的资源可以利用了。   忙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姜薇炼制了不少“零食”。   也是有些累了,姜薇打算去大街上转一圈,活动活动手脚,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卖豆腐的。关于那“神秘人”的问题,姜薇还想再套点儿话。一条龙是在守株待兔,姜薇却知道那兔子不会来了。因为他来过了。   所以,要找到那只兔子的话,得另想办法才行。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找一条龙打探一下消息,是很有必要的。   可还没出大门呢,就跟楚云漪偶遇了。   这姐弟俩,是真的很喜欢玩“偶遇”这一套啊。   “姐夫。”楚云漪叫得很亲。   “嗯。”   “姐夫上哪呀?”   “没事儿,逛街。”   “不会是去风化街吧?”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   一条龙那小子,不是什么好货色,说不准现在刚好就在风化街呢。想找他的话,还真得去风化街转一圈儿。   “姐夫啊。”楚云漪压低了声音,说道:“弟弟我有一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薇说道:“那你好好考虑一下。”   “……”楚云漪干笑道:“认真考虑过了,觉得还是要讲的。”   “哦。”   “其实呀,我深有体会。那些个青楼女子,太脏,男子更脏!万一染上病,麻烦得狠。”楚云漪说道:“所以啊,以后我就不去了。姐夫你也别去了。真要是忍不住……哎你看。怎么样?”他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刚好经过的两个府中下人。一个丫鬟,一个杂役,都是年轻俊俏的模样。“喜欢的话,直接拿下‘都’成。”“都”字,是个重音。   姜薇斜了楚云漪一眼,问:“谁派你来的?”   “啊?”   姜薇耷拉着眼皮不吱声。   “呃,呵呵。”楚云漪也不尴尬,笑着把背后指使之人给卖了。“爷爷是关心姐夫呢。”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   楚家那老爷子是咋想的?   还安排了一个丫鬟和一个杂役让自己“挑”……   怀疑自己喜欢男子吗?   嘁!   就算是喜欢男子,也不耽误给你孙女疗伤吧?   讪讪一笑,姜薇说道:“这样的关心,以后不要有了。”说罢,又瞪向楚云漪,“昨天我就是单纯的路过风化街!你不要跟爷爷乱讲!”说罢,快步走了。   楚云漪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姜薇瞪着自己的奶凶模样,眼睛里是姜薇曲线玲珑的背影。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嘴唇,干咽口水。   姐夫还真是……   真是……   真是可惜。   若是个女子,该有多好。   当然了,她若是女子,也不能是自己的姐夫了。   看到刚才“路过”的那一男一女朝着自己看过来,楚云漪摆了摆手,让二人散去。   其实,这俩人,并非楚家主安排,而是楚云漪安排的。   富二代么,闲。闲着没事儿,就干脆找点儿事儿干,比如研究一下姐夫到底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亦或是都喜欢……   忽然,一颗石子儿打来。   速度不快,却十分“隐秘”,竟让楚云漪没能察觉。   砰的一下。   石子儿打在了楚云漪脑袋上。   “哎呦!谁他娘……咳,爷爷。”   “混账东西,再敢胡乱试探你姐夫,腿给你打断!”楚家主很生气,“再敢栽赃爷爷,另一条腿也给你打断!”   楚云漪很委屈。   他相信,爷爷一定早就在附近了。现在才冒出来,显然说明他其实也很好奇,想看看试探的结果如何!好家伙,现在跳出来训人,跟过河拆桥有什么区别?   心里随便怎么胡想,嘴上是不能胡说的。   楚云漪不敢犟嘴,灰溜溜的跑了。   楚家主看着这孙子的背影,叹气连连。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能把人给气死。他若是能争气点儿,自己何须这般费劲!原本,最初的打算是把家主之位传给他的,唉……   一个身影忽然瞬移而至。   楚家主赶紧见礼,口称“老祖”。   楚老祖说道:“太阴传人可能来了凌云城。”   楚家主神色一凛。   太阴宗,这个曾经搅得修真界乱七八糟的宗门,忽然有传人跳出来,还来到了凌云城……   来者不善!   ……   凌云城内,龙兴客栈。   顶楼,临街的房间里。   虹姐像个侍女一般,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她的面前,是个看起来年不足二十岁样貌的肌肤白皙的男子。男子生了一对细长的眉毛和眼睛,鼻子坚挺,唇红齿白。说不上俊俏,却有着一股子阴森森的邪魅之感。   男子面前的茶杯空了,虹姐便赶紧上前倒水。   不消多时,有人敲门。   “进来。”男子开口说话。   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大黄。看着那邪魅男子,大黄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主人。”这个称呼,实在是有点儿叫不出口,却又不敢不这么叫。“那姜薇出府门了。”   “噷,知道了,下去吧。”男子道。   大黄应一声,这才退下。关门时,看了一眼虹姐,眼神里多了一分同情。   男子喝完了杯中茶水,之后忽然起身,一把抱住了虹姐。虹姐吓得哆嗦了一下,脸色苍白的厉害,却又强颜欢笑,颤声道:“主……主人……”她不敢惹男子不快。万一男子一个不高兴,自己可就要变成干尸了。   男子脸上闪过一抹阴森森的笑意,一只手在虹姐身上游走,口中轻声呢喃:“真是可惜了,如果姜薇是个女子,拿走她的修为,定然是极好的。”说话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阴霾之色也越来越重。混在一起,竟有种妖冶的美感。   虹姐大气也不敢出,即便骨头都快要被这个“主人”捏断了,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原本,她以为招惹了姜薇的后果,只是莫名其妙的跟大黄和他的兄弟一起做了点儿被人嘲笑的事情而已。直到“主人”找上了他们。   这个“主人”,似乎对姜薇十分感兴趣。   真希望他能赶紧去找姜薇的麻烦,然后被姜薇宰了!   这么期盼,不是因为喜欢姜薇,而是因为恨“主人”。   虹姐是在风尘中混日子的。   她见过太多太多各种各样的男子了。   这样喜欢让人称自己“主人”的家伙的真实身份,很可能只是个“仆人”。而且,也很可能是个不受主人待见,更常常被虐待的仆人!   忽然,主人如同丢垃圾一般,把虹姐扔到了地上,然后悠悠然起身,出了门。   虹姐终于大松了一口气,无力的仰躺在地上。   片刻,大黄悄悄的走了进来。“虹姐。”说着,赶紧走过来,想要把虹姐搀扶起来。   虹姐却摆摆手,“就这样躺着吧,挺好。”   “唉。”大黄叹气,席地而坐,低声问:“怎么办?难道一直给他当狗?”   “当狗?我是真羡慕你这条狗啊。”虹姐说着,眼眶湿了。   大黄知道,虹姐受的苦,远超自己。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的身上,都被那“主人”下了追踪禁制,一旦逃跑……大黄想起了自己的兄弟。他们就是想跑,才会被剁成了肉泥。   想到肉泥,大黄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又想到了主人舔食人肉沫子的画面。   攥紧了拳头,大黄低沉着声音,愤怒的说道:“这个畜生!早晚剁碎了他!”说话的时候,浑身战栗,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恨的。再看虹姐眼角的泪痕,大黄心疼的将之抱住,亲吻。   ……   姜薇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儿,看似闲逛,其实是在找卖豆腐的一条龙。   找了几条街,不见一条龙踪影,姜薇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岔了。也许一条龙并不是每天都假装卖豆腐吧?   又想起了一条龙说的关于“神秘人”的事情。   那个所谓的“神秘人”,去太阴遗址干什么?他跟太阴宗有关系吗?他又为什么一直在找长得很像女子的男子?找到了之后做什么?把他们都变成女子吗?为什么?是什么动机?又是什么目的?还有当初他说过的那句话:又错了……   另外,那“神秘人”可是会瞬移的元婴高手!一条龙不过筑基,找他干什么?找到了又能如何?还有,一条龙去了太阴遗址?他真的是龙腾皇室的王子吗?又跟太阴宗有什么关系?   唉,好复杂。   据说如果想太多复杂的事情,脑子会用坏的。   所以,姜薇甩开了烦心事,又走到了一家铺子门口,嗅了嗅诱人的香。“掌柜的,来两串烤面筋。”   正宗的云州面筋,加上红木炭的精准烘烤,再抹上特制的大酱,撒上孜然粉、花椒粉、辣椒粉……味道那叫一个香。   嘶哈……   姜薇被烤面筋辣的直吐舌头,却又不肯停嘴。   感觉很久没有吃过这种美食了呢。   楚家的灵食,食材是极好,但味道实在是太清淡了。能想象吗?辣子鸡丁竟然一点儿也不辣!简直不能忍!   “师弟。”一个身影忽然出现,挡在了姜薇面前。   姜薇正张嘴咬着竹签上的面筋,看到来人,怔了。   来人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年轻男子,长得挺……挺妖艳的。他虽然微微笑着,却难掩阴霾,一看就不像个好人,甚至像个变态。那细长的眼睛中,似乎藏着见不得人的光。上扬的嘴角,亦有着诡谲的邪。   “你……”姜薇皱着眉,感觉对方来者不善。另外,“师弟”的称呼,从何说起啊?   男子看到姜薇嘴角两侧,尽是大酱,不由的咧嘴一笑,笑的十分邪魅。舔了一下嘴唇,说道:“师弟,听说你刚刚成亲,恭喜了。”   姜薇礼貌的回了一个干涩的笑容,问道:“你是谁啊?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又看似无奈的叹气,歪着头斜眼看着姜薇,说道:“把‘天欲’交出来,我可饶你不死。”   天欲?   那是什么鬼东西?   姜薇说道:“你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什么‘天欲’啊?我不知道,听都没听说过。”   “呵,师弟的嘴巴是真硬。”男子又是邪魅一笑,说着,忽然看似随意的抬起了手臂。   姜薇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同时全身上下的灵力都运转起来。对方修为如何,她看不透,当然要全力以赴了。同时,她又把储物戒指里的横笛取了出来,随时准备迎敌。   男子却只是随意的撩了一下耳边的长发,看到姜薇如此紧张,笑道:“别紧张,我是个斯文人。”   噗——   一道灵诀从姜薇身后打来,与姜薇面前的一根长发撞在一起。   紧接着,楚小天瞬移而至。   他盯着那口称“斯文”却暗中出手的男子,神情鄙夷。“何方宵小,敢在我凌云城撒野!”   男子眯起了眼睛看着楚小天,轻轻摇头,不生气,也不慌张,缓缓笑道:“老东西,你走开。此事与你无关。”他的声音不高,也好似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有种别样的阴森之感。   楚小天心头一颤。他明显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股诡谲的气息,好似他便只是站在那里,便会让人莫名恐惧。呼出一口气,楚小天不敢大意,当即运转全身上下的灵力。强大的杀气,迅速弥漫。周围,行人察觉到不对,赶紧避开,生怕被殃及。   男子看出了楚小天不肯退让的态度,却没有被楚小天的气势给吓到。他依然是那副邪魅的样子,甚至没有去看楚小天,而是看向了楚小天身后的姜薇。“我还会来找你的。”说罢,转身离开。   楚小天皱眉紧蹙,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原本,他是有些艺高人胆大的。可这个男子,实在是有些诡谲。此时即便他背对着楚小天,楚小天心底依然有着一分莫名其妙的惧意。   “太阴传人,不简单啊。”楚家老祖的话传音而来。   楚小天点了点头,传音回道:“若非叔父在,此人恐怕会动手。”   “你护着姜薇回家,我去会会他。”   “叔父小心。”   “无妨。”   楚小天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着那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的惧意竟然仍未能彻底消散。自己有元婴修为,尚且如此。姜薇不过筑基,恐怕要被吓破了胆。   楚小天想要安慰姜薇两句,可一转身,看到姜薇一手一串烤面筋,嘴角还尽是大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打趣问道:“好吃吗?”   姜薇被问的愣了一下,看看手中的烤面筋,随即把还没有吃的那一串烤面筋递了过来。   “我……我不吃。”楚小天有些哭笑不得,“走,跟我回家。”   姜薇乖乖的跟上来,一边走一边啃面筋。   楚小天有些好奇。   看起来,姜薇好像是一点儿也没有被吓到。   “你……还有心情吃?”楚小天问。   “呃……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姜薇说道:“前辈真的不吃吗?很好吃的。”其实她并非没心没肺,只是手里的面筋还有很多,扔了可惜,不吃的话,拿着又不方便……而且,凉了真的不好吃。另外,在她看来,刚才那男子,能被楚小天的气势给吓跑了,修为肯定也高不到哪去。自己有楚小天这个强力保镖,当然是该吃吃,该喝喝咯。   “不要叫前辈,叫天祖。”   “哦。天祖。”   楚小天又看了看姜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皱了皱眉,琢磨着姜薇没有被那人的气场吓到,可能是因为她有心火。心火至纯,当不会被一些邪魅气场所影响。   虽然是想岔了,却也被他猜中了关键。   上一回,姜薇对龙腾真言术没有任何反应。这一次,又对那邪魅男子的气场无感。完全是因为“欲.火”的存在。“欲”乃万念之源,在“欲”面前,任何精神攻击,都不会有用的。   想了想,楚小天又问道:“那人是谁?为何找你麻烦?”   “应该是认错人了。”姜薇说道:“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想起那人说的“天欲”,确实没听说过。还有,他叫自己师弟,莫非跟师尊有关?   “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就别出门了。”楚小天说道:“太危险了。”   姜薇苦笑,咬一口面筋,回道:“我要是死了,就没人能治云澜的伤了,对吧?”   楚小天有些尴尬。   “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治好她的。”姜薇叹道:“毕竟,天祖你又救了我一次,就当报恩了吧。”   楚小天讪讪一笑,点头道:“好。”顿了顿,又问:“那人跟你说了些什么?”那人跟姜薇说话时,用了隔音术,旁人无法听到。   姜薇道:“没什么,就是个变态,看上了我吧。”   听到这个答案,楚小天一怔,斜了姜薇一眼,心说真会胡扯。那人要是看上你了,还能想用头发丝勒断你的脖子?   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   姜薇原本是想如实相告的,只是,那人叫自己“师弟”。她很担心那人和那“天欲”跟师尊林不改有什么关系。所以,还是不要跟外人说了。   不过,应该要想办法赶紧通知一下师尊才好。   忽然驻足,姜薇说道:“天祖,能送我回一趟尘宗吗?”   楚小天有些迟疑。   老祖说了让他护着姜薇回家的,若是不回家,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担不起责任。不过,只因为那人,吓得楚家的女婿都不敢出门的话,说出去,也太丢人了。略一沉吟,楚小天干脆跟老祖传音,在得到了老祖的许可之后,才直接带着姜薇,瞬移而去。   凌云城与尘宗相距很近,一个瞬移,足以。   只是,再度出现在落尘山山脚下的时候,楚小天脸上带着一抹寒意。因为在瞬移的过程中,他明显感应到了一道阴森森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转瞬即逝的时间,仍然被那个男子捕捉到了。   厉害!   楚小天心中暗忖。   “多谢天祖。”姜薇道谢。   “嗯,去吧。”楚小天道。   姜薇看了看还拿在手里的烤面筋,想着拿着它去见师尊,有些不像话。又不舍得扔,干脆便塞给楚小天,然后直接上山。楚小天手里捏着两串儿烤面筋,看着姜薇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想到姜薇脸上的大酱,楚小天不免好奇。这东西,真的很好吃吗?说起来,倒是有太多年没有吃过世俗食物了。犹豫了一下,啃了一口面筋。   唔,还别说……   确实好吃。   ……   红尘院。   林不改塞给姜薇一张手帕,示意姜薇擦擦嘴,才说道:“天欲?倒是从未听说过。你确定那人叫你师弟?”   姜薇点头道:“是啊。”嘴巴擦干净了,手帕却是弄脏了,也不能即刻去洗一洗,只能有些不好意思的直接将之递给林不改。   “自己留着吧。”林不改嫌弃的摆摆手,又道:“除了你那个攀了高枝的‘前师兄’,我只有空山和你两个弟子。”   “您来尘宗之前呢?没有弟子吗?”   “没有。”林不改说道:“那人不是我的弟子,我也不知天欲是什么东西。”皱了皱眉,道:“误会?嘶……奇怪了。便是误会,也不该是空穴来风吧。”   姜薇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师尊,那你……有没有孩子啊?”如果是师尊的孩子,只要年岁比自己大,那也是可以称呼自己为“师弟”的。   林不改闻言,黑着脸抬手在姜薇脑袋上抽了一下。“胡说八道!我跟谁生孩子啊我?”   姜薇缩了一下脑袋,不敢吱声。   林不改又沉吟片刻,说道:“我去问问你师伯和掌门,你在这等着。”   待林不改离开,姜薇忽然想到了陈书画。   陈书画是上古传奇人物,见多识广,说不准听说过“天欲”呢。想到此,姜薇便又去了洗尘院。刚进院,姜薇就看到了一个房间里冒出来的袅袅热气。   这个房间……   这水气……   陈书画在洗澡?   姜薇又想起了之前的“大胆假设”。   是,今日看来,当初的大胆假设的第一件,应该是正确的,楚云澜当是给自己下了药的。不过,这并不能排除陈书画是最后稻草的嫌疑,也不能佐证剩下两件“假设”是否属实。   所以……   房门忽然打开了。   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陈书画,姜薇露出一抹生硬的笑容。“这么早就洗澡啊。”   陈书画没有回话,反问道:“有事儿?”   “嗯,问你个事儿。”姜薇说道:“你听说过‘天欲’吗?”   陈书画神情一滞,皱起眉头,盯着姜薇,问:“你如何知道‘天欲’的?”   “看来你是知道了。”姜薇脸色一喜,随即把之前的事情跟陈书画简单说了,又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啊?”   陈书画沉吟片刻,才说道:“你之前用欲.火收拾过几个人,是吧?”关于虹姐和大黄的糗事,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都说什么邪气之类,但陈书画知道,那应该是姜薇的手笔。“想来那人把你的欲.火当做‘天欲’了。”   姜薇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陈书画说道:“天欲,即天欲石。一块天外来石,常年燃烧着熊熊火焰。不论任何生灵,一旦靠近,必然会欲念横生,失去理性,甚至……甚至会欲.火焚.身而死!”又皱了皱眉,似是想不通。“倒是奇怪了。那‘天欲’虽然神奇,却也没什么用处吧?也不对。那天欲之力,何等强悍,方圆百里的生灵都会遭殃。以你的实力而言,不可能靠近天欲,更遑论将之收服了。那人又缘何认定了你知道天欲所在?甚至可能认为你携带着天欲呢?”   大概真的是自我封印太久了,这世间的很多事情,都弄不明白了。   “还是说我的见识落后了?我知道的那天欲,并非那人提的天欲?毕竟无数岁月以来,天欲一直就在那里。他既然知道天欲,便应该知道天欲所在……还是说天欲被人收服了?”陈书画低声呢喃着,看起来有些惆怅。   ……   红尘院里。   林不改已经回来了,却不见姜薇的踪影。用神识找了一下,发现姜薇在洗尘院,顿时气得不轻:这孩子,都成亲了,怎么还对陈书画念念不忘啊!   而原本在落尘山下等着的楚小天,没等来姜薇,却等来了楚家老祖。   “叔父?”楚小天有些意外。   楚老祖点点头,又冲着落尘山顶,轻声说道:“楚某求见尘宗掌门。”他本可以直接瞬移上山的,但却不合礼节。   “楚前辈客气了。”李通的声音传来,随后,瞬移而至,冲着楚老祖和楚小天拱手见礼。“二位前辈来我落尘山,有何指教?”   楚老祖沉声说道:“不知尘宗可有与我楚家联手为修真界除害的兴趣?”   李通眉头一紧,问:“害从何来?”   “太阴来人。”   “楚前辈见过了?”   “一个年轻人,却不可小觑。”楚老祖说道:“老朽无十足把握,亦担心那厮逃遁,从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另外,他住在城内的龙兴客栈。若是直接打斗,恐怕殃及无辜,更恐凌云城被毁。”   李通点点头,同时暗暗密语传音,想将尘宗两院掌院喊过来。之后,又觉得陈书画现在的修为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好歹是尘宗的老祖,出了这般大事,还是要通知一下才合适。于是,便也与之传音。   “前辈可有计较?”李通问。   楚老祖点头。   ……   洗尘院。   陈书画收到了李通的密语传音,想了想,对姜薇说道:“走吧,下山去。李通说楚家的两个小家伙来了,要商量着除害呢。”   姜薇跟着陈书画一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了问情况。   “唔,那家伙,原来是太阴弟子吗?”姜薇思索道:“莫非天欲原本被太阴宗得了?还是说那东西对太阴宗有什么大用处?可又为什么会认为我拿了天欲呢?”   陈书画看看姜薇,笑道:“你本事不济,却是喜欢瞎猜。”   “想想又不费事儿。”姜薇有些尴尬,又苦笑道:“我若是有本事,自己可以去调查真相,也就用不着瞎猜了呀。”   “想多了,脑子会坏的。”   姜薇剜了陈书画一眼,道:“你的病,就是想出来的吧?”   “我没病。”   “嗯嗯嗯。”   忽然,林不改飘然而至。   姜薇赶紧见礼,口称“师尊”。林不改不理她,冲着陈书画抱拳,“见过前辈。”   陈书画随意的应了一声,又对姜薇说道:“你种的灵植,收成的时候,给我几株。”   正说着,大长老也追了上来——他本可以瞬移而去,却更愿意跟林不改一起徒步。   “师伯。”姜薇见礼。   大长老应一声,又对陈书画见礼,“见过前辈。”   陈书画点头致意,又问姜薇:“听见没?”   “好。”姜薇回了一句,感觉有些不自在。她发现,此时自己跟陈书画并肩走在前面,师尊和师伯,反而像两个晚辈一般走在后面……   “我还有几颗种子。”陈书画说道:“以前遗落在储物戒指里的,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种。”   姜薇尴尬的抠着手指,低声问:“什么种子啊?”   “忘了,种出来看看吧。”陈书画道:“应该不是青云陆的灵植……”   姜薇心不在焉的听着陈书画的闲扯,感觉脊背冰凉,好像有一道不善的眼神在背后盯着自己。她想放慢了脚步,走到师尊和师伯身后,却发现一旦自己走慢了,陈书画也会慢下来……   好在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李通和楚家二人都规规矩矩的冲着陈书画见礼,即便是楚老祖这般辈分,在陈书画面前,也只能自称“晚辈”。   陈书画说道:“我听小薇说过了。那男子,是来找天欲的。但小薇身上,并无天欲。”   “天欲?”楚老祖皱眉,请教道:“不知是何物?前辈识得?”   陈书画点头,然后把关于天欲的事情跟众人说了,之后又笑道:“莫说那天欲不在小薇身上,就算是在附近百里之内,我等也会有所感应的。”   楚家老祖并不是很相信陈书画的话,不过,不管那天欲是不是如陈书画所言,又是否在姜薇手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太阴传人想杀姜薇!这是楚家不能接受的!   在楚云澜伤势痊愈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动姜薇!   楚家老祖稍稍沉吟,道:“老朽以为,当诱于野,杀之!”他没兴趣拐弯抹角,更懒得陈述厉害。在场诸人,除了姜薇,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说太多。   陈书画笑了笑,说道:“要杀的话,我就帮不上忙了。”   那人是元婴修为,陈书画现在是金丹,自是帮不上忙的。   “不劳前辈出手。”楚家老祖笑了笑,看向李通,“李掌门,意下如何?”   “依楚前辈之言。”   “好。”楚家老祖很高兴。   “那个……”姜薇忍不住开口了。“诱于野的意思是?要我当诱饵吗?”   楚家老祖点头,又安抚道:“孩子,你放心。有老朽在,那厮伤不了你一根寒毛。”   李通也说道:“没事的。”   姜薇倒也不是特别害怕。毕竟,有那么多元婴高手保护着自己,再出事儿的话……那也太该死了。更何况,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没有理由退缩。想到此,点点头,说道:“好。”   几人又开始做简单的谋划。   姜薇插不上嘴,站在一旁无聊的瞎溜达。   忽然踩到了一样东西,低头去看,却是两根竹签,怔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没吃完的烤面筋。再抬头看向楚小天,楚小天微微侧身,背对着姜薇,老脸有点儿泛红,担心着姜薇千万可别问自己烤面筋哪去了。做为一个长辈,把孩子的零食给吃光了……   挺尴尬的。   姜薇倒是并不在意。   她背着手,溜达一圈儿,忽然想到了一件大事。   那天欲,真的能让人兴致大发?   若真是如此的话……   对旁人而言,不能靠近,但对自己来说,却是“大补”呀!   若是有了那天欲,岂不是可以省去很多丹药?而且,听陈书画的意思,那天欲之霸道,应该比任何丹药都要厉害!那样的话,自己的修为,岂不是可以突飞猛进了?!   姜薇激动的涨红了脸,她搓了搓手,看向无聊的靠着剑碑望天的陈书画,想问问他自己的设想是否可行,但旁边不远就是楚家老祖等人,自己也不会密语,说话声音再低,他们都听得到。关于自己要靠着吃那种丹药才能快速修炼的秘密,要保密。   这可如何是好……   嗐!   也是高兴的太早了。   天欲在哪都不知道呢,已经开始净想美事儿了。   有机会得问问陈书画关于那天欲的具体信息。   陈书画忽然朝着姜薇招手。   姜薇狐疑的走了过去,低声问:“干嘛?”   “他们在谋划着杀人呢,你真要参与吗?”陈书画好奇的问。   姜薇不解,“你这么问?什么意思?”   “你不是心地善良吗?”陈书画笑道:“难道不该……啧,不该给人一条生路吗?”   姜薇不知道陈书画是真的好奇,还是在故意讽刺自己。她耷拉着眼睑,懒洋洋的说道:“你误会了,其实我是个坏人!每天都以杀人为乐,并且乐此不疲。”说罢,给了陈书画一个嫌弃的眼神,低声道:“幼稚。”   陈书画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就是有点儿好奇,随口一问,怎么就幼稚了?   终于,楚老祖等人商量好了计划,然后,楚家二人便带着姜薇瞬移回了楚家。   计划很简单:姜薇假装作死,乔装打扮之后暗中出了凌云城。那太阴传人修为高绝,肯定能发现了姜薇。于是,便追出了凌云城。然后,楚家和尘宗两处的高手,立刻将之围堵截杀。   起初林不改对这个计划不是很满意,说姜薇既然知道外面有人对她不利,她便应该不敢出门才对。就算必须出门,也该带上人保护自己。一个人偷偷出门,太不合理。   楚老祖却不认同林不改的看法。他说姜薇很年轻,年轻人都喜欢作死。   这句话,很没道理,也很容易反驳,可是,又莫名觉得也不是全无道理,甚至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这个简单的并非全无道理的计划,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VIP 73 大衍   即便是已经活了很多年,甚至曾经走南闯北,却依然有太多东西是林不改闻所未闻的——比如那“天欲”。   相信询问了陈书画关于“天欲”的信息之后,林不改分析道:“太阴宗以淫、邪著称,说不准真的跟那天欲有些关系。”   陈书画没有说话,转身拾阶而上。   林不改等人做为晚辈,也不好直接瞬移上山,甚至在前辈头顶御剑飞过去,都显得没礼貌。所以,只能跟在后面上山。   行至半山腰,陈书画忽然说道:“太阴宗跟尘宗,有些渊源。”   闻言,李通三人十分意外。还是林不改性子急,率先发问:“前辈说的‘渊源’的意思是?”   “我怀疑太阴宗开山祖师,可能是我的侄子——即尘宗祖师的妻子。”陈书画继续不紧不慢的上山,“《引灵诀》和《大衍诀》,或许都源于我前妻的《衍灵诀》。”   “啊?”林不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陈书画活了太久,又是尘宗的老祖。关于尘宗的过往,他的话,很可信——哪怕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来。   “你们要杀那太阴传人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我想看看那《引灵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陈书画说道。   “好。前辈放心。”李通说道。   一路无话,陈书画回了洗尘院,李通也去了落尘殿,只剩下了林不改和大长老。正想回红尘院的林不改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大长老。“师兄。”   “嗯?”   “我竟是忘了。能称呼姜薇‘师弟’的人,也可能是你的弟子啊!”林不改说罢,又想起了姜薇的“奇想”补充道:“甚至也可能是你的儿子!”   大长老一愣,赶紧举手做发誓状。“师妹!绝对不可能!我不仅没有儿子,甚至……甚至从未跟任何女子有过任何不正当的关系!这一点,我可以发誓!至于我的弟子,姜薇都认得。”   “我就是问问,你别激动。”林不改皱了皱眉,又想起了一人。“唉,算了,再说吧。”瞎猜也没有任何意义,反正过两天,就要将那人“诱于野”,到时候,自然就见着了。   大长老笑道:“太阴传人虽然手段阴险,但合我等之力,当可稳稳杀之。或可因此而重振我尘宗威名,然后招揽几名弟子。”   “呵,但愿如此吧。”林不改叹道。   正说着,叶空山来了。   “见过师伯,师尊。”   “何事?”林不改问。   “弟子出门办事的时候,刚巧遇到了几人,闲聊时,得知他们想租一处山峰落脚。”叶空山说道:“刚好咱家不是有不少山峰都闲着嘛……他们挺有诚意的。”   所谓诚意,说白了,就是说出价颇高。   林不改不解,问:“租山峰?有什么好租的?又不是什么沃土。”   “说是外地来的,想在凌云城做生意。”叶空山说道:“城里房租太贵,城外又有些乱。相中了咱们的地段儿:离凌云城不远,还颇为安静。”   大长老笑道:“十二山峰闲着这么多,依我看,有人租,未尝不可。价格嘛,空山你看着办吧。当然了,咱们是青云九宗之一,山峰是可以给他们行个方便,但落尘山重地,不可擅闯。”   林不改却十分谨慎,问道:“做什么生意的?哪里口音?”   叶空山说道:“口音倒是听不太出来,说是南方来的。生意嘛,就是卖豆腐的。好像是想着自种、自磨、自销。我尝了一下,豆腐倒是不错,口感很好。”   林不改知道叶空山是个心眼活泛又稳重的性子,事情交给他,不碍事。“行吧,你自己看着办法。”   叶空山应一声,告退。   下了落尘山,叶空山与那几个外来的生意人说明了师门长辈的意思,又讨价还价一番,才敲定了价格,之后便领着这几人去了“丑正峰”。   山峰上本就有一处宅子,只是久不住人,有些脏乱破败,但打扫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   叶空山笑道:“你们若是嫌小,可以再自行搭建。”   “好,多谢叶师兄了。”   “客气。如此,便不打扰各位了。”叶空山笑着告辞,然后又去了山门处,想看看今日是谁在轮值,竟是不见人影了。   看着叶空山走远,一条龙笑了笑,说道:“这下好了,龙腾那些人,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老子就藏在尘宗!”   “哈哈。”老三满脸堆笑,说道:“二哥说的是!二哥真是太聪明了。”   老四斜了老三一眼,脸上闪过一抹不屑。看看身后那破败的房舍,皱眉道:“二哥,我觉得呀,你还是回龙腾呗。到底是亲兄弟,你大哥应该不会难为你的。搞不还还会赐你一座王府,我们几个,也能跟着享享福。”   “呵呵,是啊。”老六附和了一声。   一条龙噷一声,看看眼前三人,摇头叹气,说:“你们没有生于帝王家,不会明白的。什么手足情、父子情之类,都比不了皇权!”呼出一口气,道:“行了!都别废话了,赶紧打扫一下,咱们暂时就在这落脚了。”大概是怕哥几个不安心,又笑道:“放心,过不了几年,我大哥必然会因为修炼之法错误而暴毙!届时,我回龙腾继承皇位,定然少不了你们的富贵!”   这大饼画的滚圆喷香。   “那是肯定的。”老三大笑一声,想带着老四和老六去打扫卫生,被老四横了一眼,没敢吱声。   待老三和老六进了院子里,老四才对一条龙说道:“真有那一天,别忘了老五和潜龙寨那些因为你而被杀掉的弟兄们。”   一条龙笑了,笑容很灿烂,但说出来的话很冷。“放心,我一向是个恩仇必报的人!”   老四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院子。   屋里屋外都太脏了,不抓紧时间打扫,怕是今晚没处过夜了。   一条龙却懒得去干粗活。   他跃上附近的一棵树,树杈上倘下来,看着远山近景,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忽然露出一抹苦笑。他想不明白,哥哥都已经当上皇帝了,又为何还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呢?自己都已经变成了只有筑基修为的废物了,对他的皇位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他怎么就还不满意呢?!   非要闹个你死我活,才能罢休吗?   ……   楚府。   姜薇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书。   玉简投影出来的书页的页脚处,写着这部书的名字:《经探——经脉梳理手法探究》。   毕竟,楚小天救过自己两次,如今楚家又要与尘宗长辈们一起帮自己“永绝后患”,这份恩情,要认真还了才能安心。   这部《经探》玉简,外表极为古朴,是楚家为了治疗楚云澜的伤而收集来的古籍。除了这本,还有诸如《百经论》、《<火疗>残篇》、《修医杂谈》……等等共计百余部相关典籍。数量乍一看不少,实则真正有实际价值的典籍并不多。   修医,早已没落。   就好比那世俗界里,只有贫苦之家,才会想尽各种办法来修复坏掉的东西。一条破板凳,可能都要修修补补用上一辈子。但凡富家大户,板凳若是坏了,直接也便丢了,再打一把新的就是。   如这修真界,值此修真盛世,大多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能快速提升修为,如何能变得更强之上了。能有闲情逸致研究如何给人疗伤治病的人,少之又少。大多甚至也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再加上丹药的便捷、廉价、常见伤病一丹见效等等缘故,修医,更是断了传承。能有些许典籍流传下来,便已经是难得之事了。   “原来是这样……书画这家伙,搞错了呀……”姜薇嚼着零食,抱怨了陈书画一句。显然,陈书画虽然是个传奇人物,但术业有专攻,他的观点,也并非是绝对正确的。   一直看到傍晚,这本《经探》终于看完了。   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一类典籍,姜薇受益匪浅。陈书画教受她用“千夫指”帮楚云澜疗伤的手法,姜薇原本不明所以,只是死记硬背。如今,经过系统的学习,才算是明白了其中一些道理。奇怪的是,明明是学了很多东西,却反倒是感觉多了更多不懂的东西。   吃完饭的时候,姜薇还在琢磨着《经探》里的内容,对于楚云澜表示关心的话,没兴趣客套,只是随意敷衍了。   楚云澜不知姜薇今日为何呆呆地,只当她心情不好,也便不敢吱声了。   姜薇想着事情,喝了一杯酒,再去倒,才发现竟然没了。“唔,今天的酒这么少啊。”   “一样的。”楚云澜道:“和之前一样多。”   “呃……再来一壶。”不知为何,姜薇感觉一壶酒很不过瘾。甚至,丹田处,都没有太过强烈的温热感。   楚云澜怔了征,说道:“这……不好吧,这东西……”   “没事儿。”   楚云澜犹豫了一下,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个瓷瓶。   “你往酒里掺了这个?”   “嗯。”   “我看看。”   接过瓷瓶,姜薇嗅了嗅里面的丹药。   味道很好。   直接倒出来一颗,丢进了嘴里。   看姜薇一脸随意的样子,楚云澜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是有多厌烦自己,才需要吃这么多药来助兴啊!甚至每次吃过药,还要运气打坐。是要让药效达到最大效果吧?一定是的!   任凭楚云澜如何聪慧,也决然想不到姜薇是要靠这种丹药来修炼。就像姜薇之前万万没想到楚云澜费劲周章,只是为了嫁给她……   “这瓶药,送我吧。”姜薇说。   “好。”楚云澜无力的回了一句。因为姜薇的“兴致”问题,楚云澜多少有些怀疑自己的个人魅力了。细想之后,她又觉得姜薇的“兴致缺缺”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己是个瘫子,下身毫无感觉,犹如死尸一般……   忽然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看着姜薇去了隔间里打坐,楚云澜推着轮椅去了大床上躺下,更拿起床头的毛巾,把脸盖上了。她终于明白了。姜薇应该是很嫌弃自己,做那种事儿的时候,都不想看到自己的脸……   半夜里,姜薇来了。   如同之前一样,楚云澜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捆住了。   她涨红了脸,又一次感觉到了一阵阵屈辱。   好在脸上盖着毛巾,像是脑袋钻进土里的鸵鸟……   过了很久,姜薇忽然问:“今天有感觉吗?”   楚云澜迟疑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声音:“嗯。”   “比之前,感觉会不会更好一些?”姜薇稍稍改良了一下自己的手法,想问问“患者”的真实感受。   楚云澜心底苦笑。   男人啊。   就算是她姜薇不喜欢女人,也到底是个男人。   以前偶尔听家中姐妹说做那种事儿的时候,男人最喜欢问女人的感受。   原来真是如此。   楚云澜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忍辱负重的讨好一下姜薇。“是的,好……好一些。”   “那就好。”姜薇不再说什么,继续专心以“千夫指”上的指火来帮楚云澜疗伤。她必须千万小心,自己的火虽然不似寻常的天地之火,但也是会造成灼伤的。所以,必须小心控制好火候……   火疗是慢工出细活。   一直忙活到翌日早上,姜薇才呼出一口气,将火收了。   真是太累了。   手腕酸疼。   连着多日的高强度理疗,竟是有些受不了了。   唉,忍一忍吧。   救命之恩啊,不报怎么能行呢。   姜薇帮楚云澜整理好衣服,解开身上绳索,又把她脸上的毛巾拿开,之后便出了门儿。   听到姜薇的脚步声渐远,楚云澜才敢睁开眼。她担心与姜薇对视,会很难堪。休息了一会儿,也便起身出门。   今日是楚家的姐妹们聚会的日子。   楚云澜原本是从不参与的,只是后来瘫痪之后,姐妹们心疼她,所以总会缠着她参与。去了几次之后,每到了日子,楚云澜也就不在家等人来请,直接自行去了。   女人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高端的话题好聊。无非就是聊聊修炼的艰难、丈夫的不争气、兄弟的混蛋、孩子的败家……偶尔,还会聊些私密话题。   今日这回,是楚云澜婚后的第一次相聚。自然有姐妹提及姜薇在青云斗上的糗事,更把玉简影像抬来了。影像很常见,大多人都看过。不过一个人看,跟一群人看,乐趣自是不同。女人们一边看一边嘻嘻哈哈的笑闹。   有人喊楚云澜:“澜妹,你不来看看?”   楚云澜笑着摇头。   有人打趣道:“人家有真的看,不惜得看这个!”   又是一阵哄笑声。   然后,自然有人针对大小问题聊了起来。   楚云澜对这样的话题自然不感兴趣,也从来没看过姜薇的影像玉简,不过,她还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听姐妹们的议论,不难得出结论:原来,这样就算是很大了呀……   她虽然瘫了,但每晚姜薇施为的时候,她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的。虽然感觉非常不明显,但是,她有金丹修为,只要有些许细微的感觉,便可察觉到了。   “澜澜。”一个姐姐走了过来。   “姐。”楚云澜打了个招呼。   “她们是闹惯了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不会。”   “有些事情,姐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跟你说一说。”姐姐有些害臊,但还是一咬牙,说道:“男人呀,床上的时候,都喜欢听女子喊叫几声……你懂吧?你身子瘫了,对姜薇而言,定然是十分无趣的,所以……哪怕是假装……你懂吧?”   楚云澜点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   是夜。   原本一切如常。   后来……   姜薇忍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了。“你……你别吱声啊。”她实在是听烦了,好几次因为分心,都弄错了。修复经脉是一套流程反复使用,若是一种一个环节出了错,这一套都得废掉重新来。做了好几次无用功的姜薇,有些心烦意乱,甚至想着要不要往楚云澜嘴里塞点儿什么,好让她闭嘴。   真是烦死了!   自己手法这么稳,绝对不会疼的,叫什么呀!   总不能是因为……   不能!   不可能!   才治疗几天啊,不可能有那么强烈的感觉的。   “保持安静。”姜薇提醒楚云澜,“放松心情……”   又是一些辛苦。   天亮之后,姜薇又去了丹房炼丹。   零食是个消耗品,每天都要吃好多。又不能一辈子都在楚家待着,所以啊,要多储备点儿零食才好。   下午的时候,姜薇会学习一下医疗手法。   到底是修真者,基础知识也足够扎实,再加上“千夫指”和“欲.火”的强大,更有楚云澜这个“小白鼠”,再加上每日不缀的炼丹,姜薇的火疗手法,是越来越娴熟了。   不几日,“诱于野”的计划,要开始实施了。   设想中“在家闷了太久,很想出去”的姜薇,终于做了精致的伪装,然后悄悄的出了楚家大门,往凌云城外而去。   “要抱着不被发现的真实想法!”这是楚家主爷爷的原话。   姜薇依言照做。   她很怀疑这么拙劣的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直到看到了瞬移而来的那太阴传人!   太阴传人陡然出现在姜薇面前三尺之地,他露出一抹邪魅笑容,“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话未说完,楚家老祖来了,直接挡在了姜薇面前,之后往后挥手。隔空把姜薇推的倒飞出去。没等姜薇落地,一条红色飘带接住了姜薇,并快速缠绕在她身上。那飘带拖着姜薇稳稳落地,然后两端带动灵力挥舞,瞬间形成了一个防御禁制。   而此时,楚老祖、楚小天,已经跟那太阴传人开始过招。   “哼!我就知道!”那太阴传人飘然后退,显然是想跑。   “逆子!”一声断喝,在那太阴传人身后响起。尘宗宗主李通,错愕的看着那年轻人,闷哼一声,悍然出手。一道浑厚的力量,排山倒海而来。   那太阴传人放肆大笑,同时半空中回身,照着面前那浑厚的力量凌空抓了一下,竟是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刚好可以让他从这口子处避过。“哈!师祖,三十年不见,见面就要清理门户吗?哈哈哈哈!”再看李通身后,太阴传人说道:“师伯,好久不见了。”   尘宗大长老错愕的看着那一脸邪魅笑容的男子,颤声道:“孩子!你……你加入了太阴宗?唉,你这般,如何对得起你亡故的师尊啊!”   “哈哈!师祖,师伯。你们先别急。”男子笑道:“你们可知,短短三十年,我是如何达到元婴的?”不等两人回话,便又笑道:“太阴宗《引灵诀》,与我尘宗《大衍诀》关系匪浅。只需放弃《大衍诀》,改修《引灵诀》……”   嗤!   李通祭出了飞剑。   他面如沉水,喝道:“孩子!”打断了那太阴传人的话,李通深吸一口气,飞剑之上,灵力流转。“修真之道,岂可只求力量!修真之道,乃炼性之途!人性湮灭,大道何往?!”   “唉。”那太阴传人摇头,邪笑一声,问道:“罗芸师妹还好吗?我有一套双修之法……呵,极为玄妙。师伯要学吗?学会了,可以跟师姑一起炼,哈哈哈哈!”   大长老脸色通红,愤怒的也祭出了飞剑。   他皱着眉头,对掌门李通说道:“师尊,‘引灵’乱性,此子的心性,已然无可救药了。”说话间,飞剑剑身之上,灵光越来越盛。   李通知道大弟子的意思,他也认同。毕竟,莫说听这逆子的胡言乱语了,单看他满身邪气,便知道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心性淳朴的徒孙了。   传闻,但凡是修炼了太阴宗《引灵诀》的人,心性会十分扭曲。一旦有机会,就会对亲近之人下手。所以,若是留着这逆子,恐怕尘宗其余弟子,都会遭殃,尤其是女弟子!   常言道:凡入太阴者,即是人非时。   事实上,岂止人非,简直非人!   《青云九宗》有载,因为修炼《引灵诀》而导致的心性扭曲,是无药可以的。即便是废去了修为,也没用。   既然回天乏术,便只能痛下杀手了!   “罢了。”李通低声呢喃:“大衍之数,可筮法!”随之话音落下,振臂抖剑,剑分四十九!   大衍之数五十,虚一不用。   故尘宗剑道之殇,乃四十有九。   一旁,同样的四十九道剑出现在了大长老周围。   不远处,楚家二人见状,却没有立刻出手。   既然尘宗这是要清理门户,旁人自然不好直接抄手。   修真界的规矩,便是如此。   不过,规矩是规矩,事儿,不能真的不管。   楚家的意思仍然明确,要就是必须要杀掉这个太阴传人。   后患,楚家不喜欢。   看一眼被红菱保护的姜薇,还有赶过去保护她的林不改和陈书画,楚老祖放心了。林不改和陈书画的修为虽然弱了点,但足以防备那太阴传人突然拼命了。   “师尊!”姜薇问林不改,“这人,是三师兄?”   林不改闷哼道:“是啊。”看着空中的厮杀,脸上尽是遗憾。   陈书画确实不以为然。   同门厮杀,手足相残,父子决裂……   只要活的够久,走的够远,总会司空见惯的。   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太阴宗和尘宗的关系。   如今,当可确定了。   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师尊。”姜薇担心道:“咱们是不是该离开这里,免得被殃及啊?”   “你走了,他可就只会想着逃跑了。”林不改苦笑,“你留下,他会不甘心的。”至于其中道理,她没心情跟姜薇讲述。只是又安抚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说罢,林不改活动了一下手指,好让手心的汗渍晾干。   姜薇应一声,抬手按了一下缠在身上还在到处飘的红菱,再抬眼看向空中,想见识一下元婴高手的厮杀。毕竟,到了这般境界的修真者,大多都不会随意出手。所以,元婴修真者之间的厮杀,是难得一见的。可只要是出手了,基本上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所以,元婴对战,向来是一大景观。   未成想,姜薇刚抬眼看过去,一道爆闪的光,就差点儿把她的眼睛给晃瞎了。紧接着,一股灵力迫散开来。幸亏有红菱防护,不然,姜薇大概直接要被冲飞了。一旁,林不改往后退了半步,方才站定。   不算太远的地方,那三师兄终于跟李通和大长老厮杀起来。   面对两个元婴高手,三师兄竟然丝毫不惧。修炼了太阴宗《引灵诀》的他,身形犹如鬼魅,不断的在剑殇中穿梭。对尘宗的“四十九剑”显然是并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本就是尘宗弟子,虽然没能参悟“四十九剑”,但也大致知道“四十九剑”的套路,所以应对起来,自然不会太难。   在一旁观战的楚小天,看了一阵儿,忍不住传音给楚老祖道:“叔父,这四十九剑,看起来很稀松平常啊。”   楚老祖哼笑,回道:“你是没见过真正的‘四十九剑’。”   “这还不算?”   “是否领悟了那‘虚一剑’的‘四十九剑’,不可同日而语。”楚老祖唏嘘道:“大衍之数五十,虚一不用。用则云破海空,天地不存!”   “云破海空,天地不存”的说法当然是夸张之言。   看了看战局,楚老祖又传音道:“你去对面,随时准备出手。”他已经看出来了,以二打一仍然僵持不下,不是因为李通师徒的“四十九剑”太弱,而是因为那《引灵诀》太过诡异了!传说中的“引灵”,果然名不虚传!“四十九剑”竟然好像是莫名失去了准头儿——想来应该是“引灵”所致。   “好。”楚小天应了一声,瞬移而去。   两个楚家高手,悬于半空,虎视眈眈。   看着那尘宗三师兄脸上的邪魅之色,楚老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阵不安。前几日,楚老祖曾经与这太阴传人聊过几句,断定其人性子狂妄,即便是怀疑姜薇是诱饵,也很可能会强行出手。事实上确实也如他所料,计划几乎是完美实施了。只是……   尘宗三师兄脸上的不屑,让楚老祖想到了一个词:有恃无恐!   打个比方,一个人若是太过擅长作画,那么世人就会忘记他也会跳舞!   同理,大多人只会下意识的认为太阴宗淫.邪!却会不自觉的忽视了太阴宗的“阴”字。阴,不只表示黑夜和女性,也有“阴险”的意思。   楚老祖怀疑这尘宗三师兄很可能有什么诡谲手段。   “小心一些,或有奇招!”陈书画的密语传音在耳畔响起。   楚老祖眉头紧锁,注意到楚小天、李通等人神色有异,猜想陈书画当是都已经传音示警了。   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倒是不知陈书画有没有什么高见。   楚老祖稍稍迟疑,传音问话:“前辈可看出了什么?”陈书画虽然只有金丹,但他到底曾经站上过修真界的巅峰,他的意见和眼力,绝对不会差了!问一问,很有必要。   陈书画沉吟了片刻,说道:“周围的灵力状况,似乎有些变化。”说罢,陈书画忽然挑了一下眉头,说道:“林姑娘,小心他偷袭你。”传音提醒之后,陈书画竟然转身离开。   姜薇不明状况,回头看着陈书画,问:“书画,你上哪?”   陈书画回道:“我修为低,在这没什么用,要去个安全所在躲起来。”   “呃……”姜薇皱了皱眉,说道:“那你走远一些啊。”   陈书画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唉……   姜薇回过头,看向三师兄,取出了横笛,身上的灵力流转,开始备战。林不改看在眼里,讪道:“你这般修为,省省吧。”   姜薇道:“总要尽力反抗啊。”   “以卵击石。”林不改说道:“再尽力,卵仍然是卵。”   “好吧。”姜薇觉得师尊说的没错,但还是保持着随时要拼命的架势。再看那打斗场面,姜薇有些兴致缺缺。她只感觉眼前是一阵眼花缭乱,什么也看不清。每个人的动作都太快了,伴随着一道道灵诀的光污染,和接连不断的灵诀轰杀的破空声,真是越看越没意思。   这个时候,楚老祖沉不下气了。他冷声说道:“李掌门,楚某要出手了。”   宗门内出了叛徒,却不能独立清理门户,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所以,楚老祖即便是按捺不住了,也得先跟李通打个招呼。   李通当然不想尘宗颜面扫地,可陈书画的提醒,让他十分不安。他也发现了周围灵力的些许变化。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却不敢小觑。   “师尊!”大长老喊了一声:“速战速决!”   李通明白弟子的想法,随即也不犹豫,喝道:“有劳二位了!”   他话音未落,楚老祖和楚小天便迅速出手了。   一道道剑诀从两个方向接踵而至,显然势必要把这尘宗三师兄灭杀。其中,犹是楚老祖打出的那道剑诀气势最强,似是要开天辟地一般。   打出剑诀之后,楚老祖看了一眼李通,心中暗暗佩服。   这李通表面上好似庸庸碌碌,实则是个狠人呐。   三十年不见的徒孙,说杀就杀,没有半分的犹豫——换做是自己,恐怕未必能如此果决。   心中如此想着,出手越来越狠。   楚老祖不想做过多纠缠了。   他很担心出手太迟,更担心有意外。   所以,他决定暗中求援。   虽然会有些丢人,但是……   楚老祖是个务实的人,他觉得脸面没什么用处。   见楚家二人出手了,那尘宗三师兄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是笑的更邪魅了。但见他忽然舔了一下嘴唇,双手快速打出一道灵诀,口中更是轻轻突出一口气。   李通和楚老祖等人忽然怔住。   就连守着姜薇的林不改,也错愕的愣在了当场。   姜薇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可却什么也来不及做。只见那三师兄陡然出现在红菱阵外,之后伸出了修长的手指,抓住了红菱。   红菱竟然瞬间崩碎了。   随即,三师兄一把抓住姜薇的手腕脉门,直接瞬移而去。   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三师兄的瞬移神通,竟然被硬生生拦住了。   一座山,挡在了三师兄面前。   确切的说,是一副巨大的山水画。   三师兄满脸错愕,看一眼画下站着的陈书画,冷然一哼。“金丹也敢造次?”   “不敢。”陈书画笑了,“只是请你歇歇脚。”说话间,那山水画迅速变小,回到了陈书画手上。   三师兄脸色阴郁,正想狮子搏兔,将那陈书画一招斩杀,却是猛然察觉到了身后的杀气。   他精心设计的手段,只能让那四名元婴高手短暂的愣住,争取不了太多时间,但原本这点儿时间也是足够让三师兄全身而退了。可是,被陈书画横插一脚,是三师兄意料之外的事情。   三师兄一把掐住了姜薇的脖子,逼迫的李通等人不敢出手了。他看向陈书画,不解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会由此方向离开的?”看到陈书画收了山水画,更好奇道:“这山水画,很不一般呐。”   陈书画将画作卷起来,淡然说道:“放了她,我教你作画。”   “哈!想得美!都闪开!不然我杀了她!”   “那你就杀了她吧。”陈书画叹道:“反正你杀不杀她,都是要死在里了。杀了她,还能保本儿。”   被掐着脖子的姜薇原本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乍一听到陈书画此言,顿时急了眼,脱口说道:“陈书画!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竟这般坑我?”这事儿,本不该到处说,但眼下都要被杀掉了,哪里顾得上许多。   此言一出,楚老祖和楚小天都愣住了。   姜薇跟陈书画的关系……   重点是“一日”啊?   还是“夫妻”啊?   “我去!”忽然有人发出惊叹,“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看姜薇不像在撒谎。”   “本来以为就是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太阴传人呢!好家伙,吃了个大瓜!”   倏地,两人瞬移而至。   俱是元婴高手。   楚老祖对着两人拱手,“有劳二位。”此二人,是因着楚老祖刚才临时起意传音而来,显然,此时二人来此,有些多余了。   不仅多余,还会有些麻烦!   谁人不知这俩货,嘴上就没有个把门儿的。   如今知道了陈书画和姜薇的关系……   虽说最丢人的必然是尘宗、陈书画和姜薇,但是楚家肯定也会“与有荣焉”呐!   真不该喊了他们过来!   楚老祖有些后悔了。   他是不在乎脸面,但楚家在乎啊。   “大哥,你说这般状况,如何施救?”   “二弟莫慌,容我想一想啊……”那被叫大哥的人,在那三师兄周身转了一圈儿,咂舌道:“不好办。”   “你觉得他会下杀手吗?”   “逼急了眼,会吧。”   两人一唱一和,玩儿似的。 VIP 74 学习   初来乍到的大哥和二弟围着尘宗三师兄嘻嘻哈哈的说着闲话,一副嬉闹玩笑的模样,好不正经,偏偏又把三师兄的去路给封的死死的。   两人针对三师兄到底会不会杀姜薇的事情聊了许久,也没得出个结论。之后又开始商量着事要把三师兄给活捉了,还是直接杀了。听那语气,便好似三师兄决然逃不掉了似的。   总之,自两兄弟出现之后,在场诸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   尘宗三师兄的脸色很难看。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托大,冒险前来。也是小觑了尘宗长辈的果决狠辣,更疏忽了陈书画的存在——到底是上古传奇人物,手里有那么一两件能挡得住自己的法宝,还真并不意外。   此时,悔之晚矣。   他脸上邪魅的笑容渐渐的变的有些狰狞了。   掐着姜薇脖子的手,也开始慢慢的用力。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所以……   陈书画说的好像很对,杀了姜薇,可以保本儿。   “咳……”姜薇的脸涨得通红,呼吸越来越困难了。“三师兄,别……咳……别这样……”她从未见过三师兄。以前常听罗芸说三师兄如何敦厚仁慈,姜薇还挺遗憾没能一见。此时,却是后悔不该出来当诱饵。   另外,那一个个的,还高手呢!夸口说什么能护着自己,都不靠谱啊!还有师尊,非要自己继续留在那里当诱饵——真是个馊主意!   不得不说,这修为跟智商,或是谋略,从来不成正比!也就是说,一个元婴高手,未必能想出来多么高明的计策——这是姜薇血淋淋的教训。此时,因为心中不满,姜薇甚至怀疑元婴高手出谋划策的能力,可能较之普通人更差!因为元婴高手一直都把精力放在了修真上,只需要努力就行,脑子一般用不上……   只恨自己修为太低,毫无反抗之力,虽然嫌弃他们,却还得指望他们……   那大哥和二弟,还在没完没了的说着。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把话题扯到了城里一个叫狗剩儿的孩子身上。甚至越说越激动,好似要争吵起来一般。   “闭嘴!”三师兄忽然断喝出声,他一脸阴狠的瞪着那大哥和二弟,怒道:“你们俩的嘴是租来的吗?能不能消停会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租来的?租来的便要说个不停吗?”大哥问。   二弟回道:“理当如此。若是租来的,不说话,也不能少给钱。对吧?”   眼看着二人找到了新的话题,又开始叽叽歪歪起来,三师兄登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自己在这搏命呢,他们俩却在这胡闹!简直……简直是胡闹!   就在三师兄即将因为情绪失控,而要一把掐死姜薇的时候,陈书画忽然开口了。“我觉得吧,你们不要把路都给堵死了。好歹给他留下一条生路。好比古时候的攻城战,围三阙一,才是正理。”   听得此言,楚老祖人老成精,猛然顿悟。   他哈哈一笑,说道:“陈前辈说的是。”言毕,示意旁人闪开一条路,然后再看那三师兄,道:“小子,给你个机会,想死想活,你自己定夺!”   三师兄原本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闻听此言,心思难免活络了一下。只是,未及细想,便见那楚老祖祭起了飞剑。   大道至简,千变万化,不及剑指敌首!   强横的力量,又飞剑化作了一道巨大的剑芒,直接劈开了天上的云彩,从天而降,照着三师兄头顶劈了下来。看这般架势,若是不能及时躲闪或是抵挡,不死也伤!   三师兄当机立断,不躲不闪,反而是把手里的姜薇扔向了那剑芒。之后,也不看结果,直接瞬移而去。   楚老祖眼神陡然一凛,及时收住了剑芒,然而,想要立刻彻底收回来,显然不可能。姜薇修为太低,一旦撞上剑芒,必死无疑。   幸亏楚小天及时瞬移而来,挡在了姜薇身前。背后,一个符咒闪耀,挡住了那剑芒。亦是同一时间,那大哥和二弟,倏然消失。尘宗掌门李通和大长老亦紧随其后,追那三师兄而去。   姜薇有些腿软,几乎站不稳,幸亏林不改伸手搀扶住了。   “呼……吓……吓死我了……”姜薇说罢,怒视陈书画,显然怨气未消。   陈书画无奈苦笑。   林不改说道:“你这孩子,陈前辈是在帮你。”   姜薇愣了。   陈书画笑道:“要让他先抱有必死之心,再给他些许希望,才能让他乱了方寸,从而无暇深思熟虑。最终,做出错误的选择。”   姜薇皱着眉头,显然还有点儿没弄明白。   林不改解释道:“如果他仔细想想,一定能想明白:就算放了你,他也绝无生路。”说话间,忽听得远处轰一声响。   楚老祖循声看去,咧嘴皱眉道:“真不该喊了这俩货过来,他们最喜欢乱七八糟的轰杀一气。”楚老祖最不喜欢炫技之人了。轰来杀去的,看起来是好看,实则没多大用处。把个修真者弄得好似是杂耍卖艺一般,何其可笑!   楚老祖说罢,又看向陈书画,钦佩道:“前辈料事如神,晚辈十分钦佩。若非前辈提醒,说那厮可能会拿姜薇挡招,恐怕晚辈那一剑,便不能及时止住了。”   陈书画笑了笑,说道:“终是怕死之辈,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为自己争取时间。”说罢,又看向姜薇,说道:“他既然认定了天欲在你手中,又欲得之。故若非不得已,绝不会真的杀你。”   姜薇知道自己误会陈书画了,尴尬的红了脸,低声说道:“谢谢啊。”   陈书画讪道:“客气。”   “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楚小天开口询问:“您如何断定他会往此方向逃离?”   “不能。”陈书画笑道。   “啊?”   陈书画不答,而是接连打出了许多道灵诀。   稍待,一幅幅画卷,自行飞来,依次进入了陈书画的储物戒指里。   楚老祖有心数了一下,发现算上陈书画之前收起的那副,竟是有八十一副之多。   陈书画解释道:“你们以多欺少,他力不能支,自然会伺机突破。而且,他既然有恃无恐,必然早有计划。这种狂妄之人,在临走之前,也一定会强行带走姜薇。所以,以姜薇所在为基点,排除你们所处的不利逃跑的方向,剩下可供他选择的方向,也就不多了。”   姜薇打量着陈书画,第一次发现这个前夫好像还挺聪明的。   啧啧,这么聪明,还能被他前妻算计了……   正聊着,林不改忽然收到了李通的传音,皱了皱眉,叹道:“此间事了。多谢楚家两位前辈帮忙。”   言外之意,自然是那尘宗三师兄已经被解决了。   至于是杀了,还是活捉了,林不改没有说。   楚老祖也不多问,微微一笑,道:“尘宗与楚家是亲家。尘宗的事情,自然也是楚家的事情,无需见外。”   林不改淡然一笑,拱一拱手,又看了看姜薇,才转身离开。   此时,那大哥二弟也回来了。   “老祖,该你请酒了。”那大哥哈哈大笑。   楚老祖无奈,苦笑道:“请。”又跟陈书画告了别,方与那大哥二弟结伴而去。   这里,只剩下了姜薇、陈书画和楚小天。   看看姜薇二人,楚小天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甚至有些莫名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跟陈书画道别:“刚才那一番厮杀,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晚辈得回城,安抚一下人心。前辈请便。”说罢,又看向姜薇。   “天祖再见。”姜薇说道。   楚小天干笑一声,没有吱声。   他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姜薇跟陈书画曾经是“夫妻”而非只是简单的“一日”的话,自己是不是也该称姜薇点儿什么?   另外,又看了一眼陈书画。   楚小天其实很想问问陈书画:为何陈书画刚好就在那尘宗弟子选中的方向等着?是单纯的巧合吗?还是他陈书画另有秘辛绝技?   这个问题,可能不便多问。   “呵呵,告辞。”楚小天什么也没称呼,道了别,瞬移而去。   再也没了外人。   姜薇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只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哎呦,真是吓死了。”或许是因为曾经夫妻一场,不管陈书画的江湖地位和辈分有多高,在他面前,姜薇都没兴趣端着架子。   陈书画笑一声,说道:“没事了。”   “嗯。谢谢你啊。”   “呵。”   “那个……对不起啊,我……我脑子一热,就把咱们的事儿说出来了。”姜薇诚心道歉。   “无妨。”陈书画显然并不在意。又看了看姜薇,提醒道:“楚家愿意如此帮忙,有些古怪。”   姜薇皱了皱眉,觉得胡乱揣测救命恩人居心不良,有些不合适。   陈书画又道:“如此,万一太阴宗还存活有别的厉害角色,楚家可就得罪的深了。为了你这么一个便宜女婿,真的有必要吗?”   姜薇闻言,不由苦笑,望着居高临下的陈书画,说道:“你不了解太阴宗。我看过一些与太阴宗有关的典籍。那帮子心理扭曲的家伙,你得罪与否,都无所谓。”   陈书画皱了皱眉,说道:“是吗?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我问你个事儿。”   “你问。”   “坐下说。”待陈书画一旁坐下,姜薇才说道:“那天欲,你了解多少?”不等陈书画发问,就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有个想法:天欲是不是能帮助我修炼?”   陈书画怔了一下,他以前还真没想过天欲能有这般妙用。   皱了皱眉,看着姜薇,陈书画说道:“对旁人,肯定不行。但于你而言……不好说。”又想到姜薇刚才问的问题,答道:“天欲在‘太墟陆’上。”   所谓太墟陆,乃七大陆之一。相传,其整块大陆,都曾经成为了一处太墟,故名太墟陆。后来,修真者争相前往,使得其中天材地宝之物,尽数被掠。后太墟被彻底毁掉,崩坏的灵力,愈演愈烈,最终,导致太墟陆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更是不存一丝一毫的灵力。   “是吗?不算特别远啊。”姜薇喜道:“往东北方向走,一直到了海边,再横渡大海,就是太墟陆了呀。”   “是的。”陈书画道:“那里,有一处绿洲,是太墟陆上最后的一片绿色,天欲就在那里。”   “好找吗?”   “不好找。”陈书画说道:“太墟陆上的灵力被破坏的严重,导致空间扭曲。想寻找那绿洲,很难。另外,我所说的这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信息了。眼下如何,我可就不知道了。”   “嗯嗯,我懂。”姜薇单手托腮,思索道:“我只有筑基修为,去太墟陆,会不会有危险啊?”   陈书画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知道天欲存在的人并不多,而且那东西,对很多人也没有任何用处。再加上太墟陆上毫无灵力,又寸草不生,任何普通人和修真者,都不会住在那里。那里的太墟阵已经被破掉,也不存在任何威胁……所以,除了可能会彻底迷路,饿死在里面之外,应该不会有别的危险了。”   姜薇笑了,“是嘛?那……你还记得路吗?你一定去过的,对吧?”   陈书画也跟着笑了,点头道:“是,我倒是可以给你个地图。不过……不保证还足够准确。”   “拿来。”   “稍等。”   陈书画取出一枚玉简,将记忆中的路径,输入其中。交给姜薇,见她小心收起,忍不住笑问:“你还真打算去吗?”   “再说吧,总要先把楚云澜的伤治好了吧。万一哪天想去了呢。”姜薇笑道:“到时候万一找不到你,我找谁要地图去呀。”   陈书画笑而不语。   姜薇问:“你的修为是不是没什么长进啊?”   “废去了太久,经脉气血都有些不顺畅了。”陈书画说道:“就好比女子的耳洞,久不佩戴耳钉,就会重新愈合。”说罢,又瞥了姜薇一眼,“我是多少有了些长进的,只是你修为低,看不出来。倒是你,是真的不仅没有长进,还退步了。”   “没办法呀。每次帮云澜修复经脉,都会损耗很多修为。”姜薇叹气,幽怨道:“啧,天祖又救了我一次,三次救命之恩了,些许修为损耗,就别提了吧。”   提及修复经脉,姜薇又想起了最近学来的知识,抱怨道:“关于经脉修复的事情,你之前说的,有些地方根本不对!”   “哦?”陈书画讪道:“可能吧,我不擅长的。”   “还有,我在想,是不是并不需要彻底帮她修复完善呀?人体是有自我修复能力的。”姜薇歪着头,认真的说着:“也许只要让那些坏掉的经脉恢复了生机,就足够了。而且,让经脉自行修复,或许还能减少很多副作用……”   陈书画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偶尔还会说上一句自己的看法。   一直聊了很久,直到姜薇感觉有些累了,长出了一口气。四下里看看,姜薇说:“你猜,天祖他是真的回凌云城了?还是藏在附近暗中保护着我?”   “都无所谓。”陈书画说道:“你大可放心,刚才聊得话题,没有第三人听到。”   “你用隔音术了?”   “习惯。”陈书画道:“这是个良好的习惯。”   “嘁。”姜薇挑了一下眉头,又吸一口凉气,瞅着陈书画,道:“你不让人偷听,人肯定会胡想,万一有什么龌龊的心思,肯定也会龌龊的胡想……”   陈书画觉得姜薇言之有理。不过,名声什么的,他并不是很在乎。而且,他觉得姜薇也没有在乎的必要,因为她的名声已经很烂了。   见陈书画笑着不说话,姜薇也安静了下来。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席地而坐,望着远处的山林,云彩,各自想着心事。风吹来,不仅有冬的寒,还有春的暖。阳光洒在身上,是温和的舒畅感。   过了很久,陈书画忽然说道:“世道变了。以前啊,没有这么多元婴高手。那个时候,金丹就已经很厉害了。不像现在,元婴遍地都是。”   “哪有遍地都是啊。”姜薇笑着解释道:“我们青云陆,可是‘上三陆’之一,元婴高手多一些,很正常的。你去‘下三陆’的蛮荒陆看看,别说元婴了,金丹都很少见呢。”   陈书画也跟着笑了,说道:“以前啊,青云陆可不是什么上三陆……”   姜薇笑吟吟的听着陈书画聊着往事,只是偶尔插上一句。许久,姜薇忽然想到了两个人。“那两个叽叽歪歪的家伙,是不是特别的厉害?好像一般越是这种奇怪的家伙,越是有绝招,对吧?”   陈书画点头道:“修真界里,奇怪的家伙很多。将来你修为高了,可以到处走一走,开开眼界。”   姜薇歪头看着陈书画,皱眉道:“怎么听你的语气,像是在跟小孩子说话呀?”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   “嘁。”姜薇起身,抻了个懒腰,嘤咛一声,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走啦,回家了。”   “嗯。”陈书画依然坐在原地,没有动。   “你不走啊?”   “不急。”   “那我走了。”   “好。”   “真走了。”   陈书画笑着不吱声,看着姜薇离开,看着她渐行渐远。直到姜薇消失在视野中,陈书画又静坐了片刻,才起身离开。   刚刚到了落尘山山脚下,李通来了。   “前辈。”   “嗯。”   “前辈觉得,那逆子,是关押起来,还是……”李通似乎有些发愁。   陈书画回道:“我虽然跟尘宗有些渊源,但终究不是尘宗人。尘宗内部事宜,我不便过问。”   李通干笑一声,说道:“尘宗上下,都从未将前辈当做外人,包括那些或在闭关,或外出云游的太上长老们。”顿了顿,又道:“晚辈知道,后患不可留,只是……那逆子似乎知道一些秘辛。”   陈书画沉默了片刻,又说道:“那逆子在哪?”   “这边请。”   ……   姜薇修真有十来年了,虽然修为不高,却也算是遇到了几次凶险遭遇。而且,尤其是这一次,就好似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似的。   即便是已经没事儿了,但姜薇依然感觉心有余悸。想到那三师兄邪魅、狰狞的笑容,她就有种不寒而栗之感。她不是被三师兄影响了心性,只是对修真产生了一分畏惧感。   修真,便是如此凶险的。   漫漫长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可怕的事情。   万一哪天不走运,大概就会死翘翘了。   唉。   姜薇很是惆怅。   修真很危险,但不修真,更危险。   因为修为太低,就会被人欺负,就像今天这样。如果自己也是元婴期,如何能被三师兄轻易掐住了脖子呀!   还是要努力修真呀!   当然了,要先好好学一下修复经脉的手法,赶紧把楚云澜医治好,还了楚家的人情。然后……或许要铤而走险,带着陈书画的地图,去一趟太墟陆!   待到将来,自己成了元婴高手,就……   就躲起来!   在住的地方,布下各种各样的阵法。就算有人想找自己的麻烦,也得先破了阵。最好再寻一些极品法宝,万一打斗起来,有法宝傍身,总是好的。   计划就是:医治楚云澜,去太墟陆,修炼,搜集法宝……   对!   就是这样。   姜薇第一次制定了人生计划。   感觉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嘶……   如果是要一个人躲起来生活……   那当初自己还从画外苍穹里出来干什么?   所以,问题是不该躲起来?还是不该一个人躲起来?   不一个人的话,找谁一起生活合适呢?   还有啊,是找男的?还是找女的呀?   再说吧。   走一步算一步。   先学修复经脉要紧。   认真看了会儿典籍,晚上,饭后吃了两粒从楚云澜那里“讨”来的丹药,打坐修炼,再帮楚云澜治疗……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遭遇,但却又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一切,都似寻常那样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过得两日,姜薇回了一趟尘宗。   跟师尊林不改见了一面,好奇想问问那三师兄如何处置了,可看师尊心情低落,也便没有开口。又去了一趟洗尘院,陈书画竟然不在。   问了一下轮值的大师兄叶空山,叶空山不回答问题,反而似开玩笑一般说道:“师弟,你已经成亲了,以后还是少来找陈前辈吧。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姜薇一时哑然。   想到上回脱口而出跟陈书画“一日夫妻”的话,脸红透了。本来还想去见见罗芸师姐来着,也没心情去了,干脆直接回了楚家。   原本,她有的是前夫,多陈书画一个,也无所谓。好比虱子多了不痒……可是,跟周云泽和一条龙不同。陈书画这只虱子,离得近……   看来以后真的要少跟陈书画见面才好,免得被人说闲话!   大街上遛达着,又想起了小翠。   要不要去看看?   算了吧。   还是回家好好学习吧。   楚家收集的关于经脉修复的典籍,被姜薇通读了一遍。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读得多了,姜薇的见识和认知也是日渐不俗。许多想法,也是层出不穷。有楚云澜在,姜薇可以不断的试手。不过数日,感觉火疗经脉之法,竟是有了很大的精进。   也许陈书画说的没错,自己果然有当修医的天赋?   不!   要坚持本心。   还是做个炼器大师最好。   这一天,姜薇正在一边学习,一边吃零食。   楚云漪来了。   多日不见,这小舅子的气色很差,明显是风化街去多了。   “嘿,姐夫。”楚云漪很热情的凑了过来,“吃什么呢?给我尝尝。”   姜薇却是拒绝道:“不能给你吃。”   “嗐,咱俩换着吃。”楚云漪手一挥,桌上便多了一大堆零食。“知道姐夫爱吃零食,我带了不少,特地孝敬姐夫的。”   孝敬?   姜薇苦笑,说道:“你想干啥?直说就好了。”   楚云漪却是腆着脸笑道:“没有,就是几天不见,有点儿想念姐夫了。”   这话,让姜薇警惕的往后微仰了一下身子。   楚云漪一愣,赶紧道:“别误会!就是单纯的想念!”看到姜薇仍是一脸警惕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实话说了吧。我来找姐夫,确实是有点儿小事,想请姐夫帮忙。”说罢,竟又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把晶石放在了桌上。“这点儿小意思,姐夫笑纳了吧。”   姜薇原本已经拿起了一份楚云漪带来的零食想吃,见他如此,又赶紧放下了。很明显,这厮说的“小事”,定然不小!   楚云漪见状,脸色凄苦。又是迟疑了一下,忽然抬手,打出了一道隔音术。再看姜薇,楚云漪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姐夫,据说,有些病,需要用火疗来医治。姐夫你用的是心火,火疗的话……效果肯定更好,对吧?”   姜薇眉头微蹙,问:“什么病?”   “这个……”楚云漪竟是说不出口。   姜薇嘴角一抽,顿时明悟。她果断回道:“治不了!找别人去!”   “别啊姐夫!”楚云漪哭丧着脸,看架势,恨不得跪下了。“这事儿说出去,多丢人啊!求你了!我的火是‘山火’,不能用于火疗!不然……哎呀我但凡有别的法子,也不敢麻烦姐夫你啊!”   “真治不了!”姜薇不为所动,更威胁道:“我修为低,手法不好,万一失了手,再把你给烤焦了……像这样。”姜薇从桌上的零食里找到了一根腊肠,稍一运气,火焰从手上冒出来。只是一个瞬间,整条腊肠就变得焦黑了。   “……”楚云漪一脸错愕,盯着焦黑的腊肠看了会儿,再看姜薇略带威胁的神色,很不甘心。“姐夫……”   姜薇把眼一瞪。   楚云漪意识到多说无益,想想她好似威胁的话,琢磨着就算她勉强答应了,自己还真不敢让她治了。万一真给烧焦了……   干笑一声,楚云漪说道:“那……不打扰姐夫了。”说罢,转身走了。 VIP 75 情障   所谓“七大陆”,并非指整个修真界一共只有七个大陆,而是已经被证实存在并且能够抵达的大陆,有七个。   按照灵气的多寡,又分成了上三陆和下三陆,以及太墟陆。太墟陆,亦有“中陆”之称。因为如果将七大陆的位置画在地图上,会发现太墟陆几乎是位于七大陆的正中央。这样的地理位置,最适合布下一个巨大的中转传送阵了。原本,这里也确实曾经有过传送阵——无尽的海洋太过凶险,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所以,大陆与大陆之间的往来,最便捷、安全的交通工具,就是传送阵了。只是,传送阵不能一次性传送太远的地方。所以,中转站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存在。   可惜,因为太墟陆上灵力崩坏导致空间扭曲,使得传送阵变得很不稳定,经常会把传送者的脑袋和身体分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所以,太墟陆上的传送阵也就被弃用了。   修真者们不得不选了地理位置相对差一些的蛮荒陆作为中转。   也正因此,太墟陆虽然地理位置很好,却是人迹罕至。   “无一丝之灵,无一灵之生,乃绝地也……”姜薇看着《七大陆》中关于太墟陆的介绍,不仅不觉得太墟陆是个“绝地”,反而更看好在那里安家落户了——当然,前提是找到天欲绿洲。   看书看得久了,不免有些困乏。   干脆把玉简收起来,到处遛达一圈儿,散散困倦。   不免又想起了楚云漪。   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找人医治。   嘁!   就是活该!   整天不是在风化街,就去随便勾搭女子,不得病才怪呢。   好久没有这么随意的逛街了,姜薇来了精神,东看看,西逛逛,竟是不亦乐乎。   虽然有过三师兄的意外,姜薇也也并不担心。毕竟,她相信楚小天一定就在附近保护着自己。有个元婴保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晃荡了一圈儿,姜薇正打算回楚府,被却被人拦下了。   “姜公子请了。”来人看起来气度不凡,温文尔雅的不像个坏人。   “你好,你是?”姜薇问。   “呵呵呵,在下是飞渡门掌门灵虚子,公子成亲之时,在下来参与婚礼,更送上了贺礼的。”   姜薇还是没什么印象。   毕竟,当初参与婚礼的大人物可是不少,她对这个飞渡门掌门,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另外,一派掌门,何以在自己面前自称“在下”?倒是奇怪了。“啊……原来是灵虚子前辈。”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公子叫我灵虚子,或是叫我世俗名字‘刘富贵’,都行。”灵虚子笑道。   “呃……刘……掌门,找我有事?”   “姜公子若是方便……可否移驾百门街上我飞渡门铺面里歇歇脚,喝杯茶水?”灵虚子小心翼翼的说着,似是生怕姜薇拒绝。   姜薇很是诧异,道:“这个……刘掌门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请姜公子帮个小忙。”灵虚子讨好的笑着。   姜薇陡然想到了楚云漪求自己治病时的表情,不由的下意识的视线往下移了移,口中问道:“什么忙?请说。”言毕,才想到“非礼勿视”,赶紧把视线抬起来。   灵虚子虽然只有第七境的出窍期修为,但也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姜薇的视线所及。想到姜薇喜欢男子的“事实”,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的僵硬。   “这个……”灵虚子稍稍迟疑,才说道:“我飞渡门的防御阵法,有些不够完善。所以,想请陈前辈稍加指点一二……呵呵呵……”陈书画的布阵手段,十分了得。若能让他帮忙改良门派阵法,那飞渡门的防御力,自然会提升好几个档次。   “陈前辈?陈书画?”   “对对,呵呵呵。”   姜薇有些纳闷儿。   你找陈书画帮忙,不去找他,找我干啥?   哦,是了。   想来还是那句“一日夫妻百日恩”惹来的麻烦。   这是想让我吹吹枕边风啊?   姜薇有点儿郁闷。   估计现在背地里不知道会被人如何议论呢……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灵虚子递来了一个锦囊,里面应该是晶石。   姜薇不想答应,连忙拒绝,推脱道:“对不住啊,这事儿,我帮不上忙。我跟陈书画……不熟。”若是真答应了,恐误会定然更甚,传言定然更离谱。姜薇说罢,怕被纠缠,便赶紧离开了。   灵虚子慌了,想追上去,又觉不妥。   这大庭广众的,追着姜薇跑?万一传出个什么流言蜚语的,可如何是好?   不远处,一人走来,对灵虚子说道:“老刘啊,是不是礼物太轻了?”   “唉。”灵虚子叹气,自嘲苦笑:“这些晶石是不多,可我也攒了好久了。没办法,我飞渡门小门小户的,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送她。”   “哈哈,我看你便不错,不如陪她一晚,定可成事。”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   灵虚子跟着笑笑,又故作嗔怒,道:“岂可卖身求荣!”   两人说着话离开了。   原本,就是一件小事。灵虚子没有放在心上,姜薇也没有在意。谁知过了数日,坊间竟有传言,说是:灵虚子求姜薇办事,姜薇要灵虚子献身,灵虚子断然拒绝……   传的有模有样,十分详实。甚至是关于姜薇“看似清纯,实则媚入骨髓”的说法,亦是甚嚣尘上……   姜薇哪里会想到自己的名声竟然更差了。   她大多时间都在炼丹、学习、医治楚云澜——姜薇越来越累了。好比盖房子,前期将沟沟坎坎的地面整平,可以随意一些。越往后,打地基、砌砖之类,尤其是封顶,可就容不得一丝马虎了。   不过,虽然难度加大了,但修为的损耗反倒是变少了。   算算日子,姜薇估计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差不多可以结束治疗了。如果自己所料不差,届时,楚云澜的身子就会开始自行修复,最终痊愈。   也就是说,春暖花开的时候,自己就可以离开楚家,往太墟陆而去了。   那传说中的天欲,肯定比寻常丹药更有效吧。   丹药……   一想起来就头痛。   姜薇发现,从楚云澜那里“讨”来的丹药,效果竟然是越来越差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反正呀,现在每次都要吃上三颗才行。至于平时炼制出来的那些当做零食的丹药,更是毫无用处了。   “姑爷。”有下人过来,“姑爷,尘宗罗姑娘来了。”   “罗芸师姐?哈,在哪?快请。”   自从成亲以来,罗芸是第一个来楚家看望姜薇的“娘家人”。姜薇很高兴,赶紧命人准备酒菜,一定要留罗芸师姐吃饭才好。只是,等见到罗芸,姜薇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师姐,你……谁欺负你了?!”好脾气的姜薇,看到罗芸双眼红肿,顿时怒了。   罗芸惨笑一声,摇摇头,说道:“谁敢欺负我呀。”   “那你……”姜薇猛然一怔,想到了原因。“是……是因为三师兄吗?”   罗芸绷了一下嘴唇,叹气不语。   “三师兄……死了吗?”   “没有。”罗芸摇头道:“被关在了地牢里。”   “你不会想救他出来吧?”   罗芸给了姜薇一个白眼,“我便那么不懂事吗?”说罢,又一愣,“你不会以为我是哭红了眼睛吧?”   “呃……没。”姜薇心虚的否认。“来,喝茶。”   罗芸讪讪,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望着茶水呆了呆,口中说道:“到底是同门,三师兄对我又很好,我当然心痛,但还不至于哭红了眼。”深吸一口气,又摇头,道:“你最近怎么样?没有人再对你不利了吧?”   “我没事呀,还是说你吧。到底怎么了?”   “我……唉,最近老是做梦,梦到我师尊。梦到以前的日子……”罗芸说着,脸上带着些许幸福的笑容,更多的,却是惆怅。“可能三师兄的突然出现,乱了我的心性吧。”   姜薇眉头深锁,看着一脸憔悴的罗芸,知道事情应该不似她说的这般轻巧,不由的担心道:“那怎么办啊?怎么才能帮你?”忽然想到前些时候翻看的一部《修医杂谈》来。上面好像记载了类似的状况。“唔,这叫……情障吧?”   “是啊。”   所谓“障”,乃“一叶障目”之“障”。   修真有三障。   谓之心障、情障、识障。   但凡有之,轻则修为不得寸进,重则抑郁而死。   至于障从何而来,却是众说纷纭。   “师尊说很麻烦。”罗芸说道:“还说她原本有心障,多亏了楚家老祖,才将之解除。所以,不知若是师弟开口,楚家老祖能帮一帮我吗?”   “肯定会的,包在我身上。”罗芸师姐有了麻烦,姜薇当然要帮忙的。“楚家现在需要我医治云澜,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请求,应该是无有不应的。”   事实确实如此,然而,姜薇还是过于乐观了。   楚老祖在彻底了解了罗芸的“情障”之后,竟是摇头。他没有理会罗芸,而是直接跟姜薇解释:“非是老朽不肯帮忙,令师姐这情障,不易解啊。”似是怕姜薇不信,又说道:“三障之中,心障最是常见……”   这话不假,单单是姜薇知道的就不少。如周云泽,有心障。如陈书画,有过心障,再如她的师尊林不改,亦曾经被心障所困。   “有个奇怪的现象。”楚老祖说道:“好似这常见之病症,多是好治的。越是少见,反而越难治。如这情障,比之心障,就难治太多了。更何况,令师姐这情障,太深。老朽爱莫能助啊。”   姜薇愁的不行,看到罗芸脸色惨白,更是焦躁。“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也不用过于担心。”楚老祖安慰道:“修真三障,没有直接要命的。那些因此而死之人,也只是受不了三障折磨,最终自行了断罢了。所以……”他看向罗芸,“只要看好了,别寻了短见,便死不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谢辞了楚老祖,姜薇带着罗芸在府中花园里散心。她努力讲着笑话,甚至不惜自嘲当初穿着女装被人调戏的往事,只希望罗芸能开心一些。   罗芸知道姜薇的心意,强笑着抬手理了一下姜薇被风吹乱的发丝,叹道:“师弟,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啊。天性淳朴,温婉和顺,哪怕是遇到了烦心事,也总能看得开。”   “想说我没心眼吗?”姜薇自嘲道:“是啊,我就是这样啦。”   罗芸摇头,“你心眼儿也不少,我知道的。”笑了笑,又问:“怎么样?与女子同床,还是比与男子同床更有趣吧?”   这个问题……   姜薇还真不知道。   因为她从未与任何人同过床。   看来,罗芸师姐也是误会了自己的。   姜薇不得不解释一下,她认真的说道:“师姐,我要是说我没有跟男子睡过,你信吗?”   罗芸审视着姜薇,良久,点头道:“我信你。但是……”她相信姜薇不会骗自己,但又觉得太离谱——就好像姜薇跟男子睡过才合理似的。   “没有‘但是’!”姜薇叹道:“其实,当初……”想到三个前夫,姜薇忽然怔住,“嘶,这情障,你问过书画了吗?他怎么说?”相比澄清自己的清白,姜薇更在意罗芸的病情。   罗芸摇头道:“陈前辈在闭关。”   “闭关?”姜薇脸色一黑,道:“什么时候不能闭关,偏偏这个时候闭关。这种要紧事,闭关也得把他喊出来呀。”   闭关,从来都是大事。   很多人在突破修为之前,都有闭关的习惯。也正是因为大多人闭关都是为了突破,所以一般而言,没有人会打扰闭关者。贸然打扰,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甚至可能还会惊扰了闭关者,造成严重的后果。   所以,因为小事而打扰闭关者,很不好。   就好比之前楚家人打扰楚老祖闭关一般,若非事关重大,也是万万不该的。   “呃……”罗芸苦笑,说道:“我与陈前辈……不像你与他那样交情深厚啊,不好打扰他的。”   姜薇给了罗芸一个嗔怒的眼神,一把拉起她就走。“有什么好不好的!这种事情,就算是厚着脸皮,也要求他帮忙的!”硬气的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甚至心底有些发虚。   陈书画突然闭关,大概率是准备突破修为了。   万一正在关键时候,被打扰的话,很可能会出大事的。可罗芸师姐的病情,楚老祖都没办法,说明很严重啊……   该如何是好?   闭关不可轻扰的道理,罗芸当然也清楚。她站定了身子,扯住了姜薇,说道:“师弟。你别冲动,闭关不可轻扰,否则恐悔之晚矣!”   姜薇随即驻足,沉吟不语。她是即担心罗芸,又怕误了陈书画,一时间踌躇难决。思量再三,才说道:“书画是个谨慎的人。如果他正处在不能被打扰的情况下,应该就会做出更好的‘隔绝’措施,以至于不能被随便打扰吧?”   罗芸道:“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但是……你知道的,若原本只是简单的闭关,却突然有所顿悟,很可能就会物我两忘,从而忘记了做什么隔绝措施呀。”说罢,拍了拍姜薇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安抚道:“我暂时无碍,只是会莫名哀伤而已,你莫要乱了阵脚。”   “唉,那行吧。”姜薇叹气,觉得罗芸说的有道理。真要是惊扰了陈书画,害得他受了什么损伤,自己心里肯定也难过。   罗芸让姜薇放开了自己,又开心的笑了笑,说道:“不枉我以前那么疼你。”   姜薇讪笑,“又没能帮你什么。”   “有心,足以。”   姜薇心中哀伤,默然不语。   有心,足以吗?   或许只是对“有心人”的宽容罢了。   就好比那句俗语:“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想到这句,不免又会联想起下一句:“万恶婬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姜薇忽然愣住。   也许……   也许自己并非真的帮不上忙。   情障。   所谓“情”,总是跟“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姜薇不能确定,所以,也不敢随便给罗芸希望,只是强忍着说出来的冲动,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原本,她可以找陈书画问一问。但眼下不好打扰陈书画,那就只能自己先慢慢研究一下了。实在不行,再找陈书画好了。   罗芸又让姜薇陪着自己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儿,才告辞离开。   姜薇送了罗芸出门,之后匆匆去了楚家的典籍室,把与修医有关的典籍,统统翻了出来。之前,她只看了与经脉有关的典籍,眼下却是要看与“修真三障”特别是与“情障”有关的典籍了。   幸亏楚家的典籍室储藏颇丰,姜薇搜罗了不少有用的典籍。接下来,又是闷头苦学的日子了。她倒也不觉得烦,因为她从小就十分好学。或许也可能是因为学习理论知识,并不是太过需要资质,所以她学习的劲头儿更大一些吧。   除了学习,隔三差五的姜薇就会回一趟尘宗,看望一下罗芸。罗芸的精神状况虽然一直都不太好,但幸好也并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   罗芸把用铡刀铡过的灵植根茎丢进羊圈里,两头“火羊羔”咩叫着跑过来进食。她脸上浮现一丝勉强的笑意,说道:“要是没有意外,来年应该就能下崽子了。到时候,应该能赚上一笔。”   姜薇说道:“你身子不好,就别干这些了呀。”   “我是心情不好,不是身子不好。”罗芸道:“干点儿活反而能少难过一些。”说着,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光,打趣道:“唉,总是莫名悲伤,这辈子的眼泪,可都要流光了。”   “我会想办法帮你的。”姜薇说着,塞给罗芸一把晶石。“买点儿好吃的。吃好喝好,心情应该也会好一些。”   罗芸一怔,又把晶石还给了姜薇。“收起来。”   “师姐,我……”   “听师姐的。”罗芸坚持道:“大师兄二师兄他们也很需要晶石的,师尊在冲击元婴,更需要晶石。你给不给?莫要因为几颗晶石,伤了同门之谊。”见姜薇似是要辩解,又问道:“你要拿了楚家的晶石,来补贴尘宗同门吗?大师兄和我呀,脸皮厚,怎么都好说。你让师尊、掌门和师伯如何自处?他们可都是爱面子的。”   姜薇想说现在不是爱面子的时候,可她也明白罗芸的脾气。她平时是很随性的,但一旦坚持什么事情,那就会很执拗了。   “好吧。”姜薇无奈,收回了晶石。   罗芸强打起精神,笑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大师兄最近在学着做生意呢。”   “啊?”   “丑正峰上不是来了几个生意人嘛,大师兄看人家生意不错,也动了念头。”   “啥生意啊?”   “卖豆腐。自产自销那种。”   “……”姜薇脸色一变。   罗芸心情不好,时不时的有些恍惚,所以也没注意到姜薇的神色变化,只是继续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不光卖豆腐。那被他们叫做老三的,会炼丹,老六会炼器。只有老二和老四在卖豆腐……”   姜薇深吸一口气,笑道:“师姐,你休息吧,我忽然想起来有点儿事情,先走。”不等罗芸搭话,姜薇就跑下了未央峰,直奔丑正峰而去。   丑正锋上,竟只有老六在。   乍一看到姜薇,老六登时红了脸。想到当初对她臆想无限,如今却知她是男子,可看到了她,仍然心慌意乱。心乱了,脑子也乱了,嘴巴更是有点儿不听使唤。他哆嗦着嘴唇,颤声道:“骚……骚……骚……嫂……嫂子。”终于算是发出了正确的读音。   姜薇看到老六这紧张无措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又一瞪眼,假装嗔怒道:“你才骚……咳!谁是你嫂子啊!别乱叫!”   老六抬手挠头,局促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在潜龙寨的时候,姜薇跟老六也算熟悉,知道他就是这般内向的性子,便也不再逗他,直接问道:“你二哥呢?”   “他他他磨豆腐去……不,是买……卖豆腐去了。”老六说着,耳朵都红透了。他背着一只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后腰,恨自己是个废物。   真是的!   为什么会这样啊?   以前与她相处,也没有这般紧张过!甚至还敢壮着胆子偷看她胸!如今知道她是男子,反倒更紧张了!太奇怪了!难道自己喜欢男子?!   其实,老六不是单纯的紧张,还掺杂着害臊和难堪,以及对自己性取向的质疑的慌乱。毕竟,想想自己曾经对一个男子有过各种各样夸张的臆想,当然会在心底里感觉害臊、难堪。此时再见这男子,竟然一点儿也没觉得恶心,甚至还觉得挺好看……   老六慌了,乱了。迫不及待的想冷静下来,却做不到,于是,也就更慌更乱了。况且,他不过凝脉修为,面对筑基的姜薇,气势上被碾压,自然也就更难冷静下来了。   姜薇可不知道老六的心思如此复杂,只当他性子内向,习惯害羞。“你们为何住在这里呀?”   “啊?为何……为……”   姜薇忽然眉头一挑,审视着紧张的老六,试探着问:“这么紧张干什么?做什么亏心事了?”   “没!没有紧张啊!”老六越是否认紧张,反而越紧张了,见姜薇一副捉到了贼的样子,竟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姜薇更怀疑了。   她倒不是针对老六,而是信不过前夫一条龙。甚至忽然怀疑一条龙那家伙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也许,他在这待着,不只是为了守株待兔的等那个神秘人。 ? 第六卷 千川 ? VIP 76 逆子   老四与一条龙的关系一开始就很好,更何况现在的一条龙还是奇货可居。万一将来一条龙真的成了龙腾的皇帝,那老四无疑就有着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不在话下,或许还可以搜罗几个鲜嫩的小郎君,藏在家里,尽享欲.仙欲.死之乐。   “几个怎么够?最少也得三五十个。”一条龙笑着夸下海口,“你是谁啊?是朕的四妹,赏你三五十个面首,还不是应有之义?”   老四咧嘴一笑,胖胖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三五十个就算了,累。哈哈哈。”说笑着,也不耽误她推着卖豆腐的小推车往前走。   今天的生意出奇的好,还不到该吃午饭的时间呢,就已经把一车的豆腐卖完了。虽然挣得还不如在潜龙寨随便干一笔买卖,但成就感还是很强烈的。   一条龙背着手,遛遛哒哒的根在一旁。他脸上带着笑,跟老四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是心不在焉。   老四问道:“二哥?有心事啊?”   一条龙皱着眉头,沉默片刻,叹道:“那神秘人为何还不出现?道理上而言,姜薇名声在外,那神秘人早该慕名而来了。或是已经来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对姜薇下手?”也是奇怪了!为什么那楚小天一直在暗中护着姜薇呢?他是知道些什么?担心姜薇出事?   老四干笑一声,敷衍道:“也许吧。”其实,她并不清楚一条龙为何非要苦苦的寻那神秘人。在她看来,一条龙应该潜回龙腾,然后招兵买马,伺机造反才对。   “老三问过我,为什么要寻找那神秘人,我没理他。”一条龙说。   老四看了看一条龙,没有吱声。   两人出了凌云城,往金川河而行。一条龙说道:“如果能找到那个神秘人,我在龙腾登基称帝的事儿,大概就是板上钉钉了。甚至……”一条龙咧嘴一笑,说道:“或许还有意外之喜。”   他虽然笑着,却看不出来有多开心。   老四知道,一条龙其实对登基称帝并不感兴趣。他就是个不安分的混球儿,让他称帝,肯定会连累的百姓遭殃,甚而生灵涂炭。   可生于皇家,身不由己。   老四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实在不喜欢的话,就像在潜龙寨时那样,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吧。”   “不了。”一条龙烦躁的摇头,“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没劲。我哥既然想跟我过过招,那就玩玩吧。”言毕,冷然一笑,说道:“手足相残啊,世人又有热闹看了。”仰头看天,深吸一口气,笑道:“人皆羡慕高高在上,可其实呀,那高高在上的,可能是俾睨天下的王者,也可能是沐猴而冠的戏子!”   老四笑问:“那二哥是?”   一条龙没有搭话。   两人跨过河面,进入尘宗驻地,直往丑正峰而上。   刚到院门口,一条龙正想喊老六出来帮忙收拾小推车上的杂物,却忽见一个靓丽的身影从院子里走出来。   “呵,媳妇。”一条龙贱兮兮的笑了。视线略过姜薇的肩膀,看到后面仓皇跟着出来的老六,一条龙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了。再看老六那明显做了亏心事的惭愧样子,一条龙感觉头上绿油油的……   好吧,姜薇是前妻,还是个男的,就算是跟老六有了什么,也不算是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可是……   感觉还是很别扭啊!   姜薇翻翻白眼,说道:“别乱叫!”看看老四,又看向一条龙,质问道:“我不管你在这有什么居心,要是敢做出对尘宗不利的事情,我饶不了你!”说着,抬起拳头,攥了攥,作势欲捶。   一条龙干笑一声,对老四和老六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开。待只剩下了的姜薇和自己,才压低声音问道:“你跟陈书画……有一腿?”   姜薇没好气的怼道:“有没有一腿,跟你有关系吗?”   “我就是表示一下关心,好歹咱们也是夫妻一场嘛。”   “哼!当初在古井阵中我失足落井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关心我!”   “谁说的?是不是周云泽那小子跟你胡说什么了?”一条龙信誓旦旦的说道:“你别听他胡扯,我当时可是心疼的不得了,特别想跟着你一起殉情的!那小子却是在一旁说风凉话!气得我跟他还打了一场。”   当初落井之后,一条龙和周云泽的对话,姜薇停听得真切。不过,她孩子是哼笑着,任凭一条龙胡扯,也不戳穿他。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一条龙摇头,痛心疾首的说道:“前些时候,你跟那楚云澜成亲,我冒充宾客,也去了的。”   “啊?”   “当时啊,我特别想冲上去,把你抢走。可是,我知道,我实力不济,只能默默的祝福你了。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了好了好了,牙都酸倒了。”姜维终于忍不住了,“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在一条龙回来之前,她已经逼问过老六了。奈何除了“等待神秘人”之外,一无所获。也不知道是老六嘴严,还是一条龙真的什么也没跟他说。   “我能有什么企图?当然是等那神秘人啊。”   “我不信!”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是舍不得你,所以找个借口留在了这里。”   听到这种说辞,姜薇觉得还不如信了“等那神秘人”的话。她苦笑一声,说道:“你找那神秘人做什么?对他,你又了解多少?你是在太阴遗址遇到的他?你和他去太阴遗址做什么?”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   一条龙盯着姜薇的眼睛,忽然,咧嘴笑了。“嘶……你似乎很在意那神秘人啊。见过?”   姜薇心里咯噔了一下。   自己的心思表现的很明显吗?一条龙是看出来了?还是在咋呼自己?心念一动,姜薇说道:“你错了,我在意的不是他,而是太阴宗。你应该是去过太阴遗址的,见过我三师兄吗?”说到此,姜薇的心思豁然开朗,“你来了,三师兄也来了。是巧合吗?还是……”   一条龙一怔,黑着脸说道:“你这胡猜乱想的毛病是跟谁学的?以前给我当压寨夫人的时候,可没这么多心思!嘁!我声明一下:我王二呢,是个混蛋、人渣。但是,我跟你那个变态的三师兄,毫无关系!”   “我没说你们有关系。”姜薇说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一条龙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是小觑了姜薇的智商。这小贱……小娘炮,竟然还挺聪明。但是,即便是你有所怀疑,我死不承认,你奈我何?“呵呵呵,小薇呀,你看着挺单纯的一个人,心思怎么这般复杂。”   姜薇的心思其实一点儿也不复杂,她能想到这些,纯粹是因为对一条龙的不信任。见一条龙嘴硬,她面如沉水,也不说话了,只是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一条龙。   一条龙脸皮厚,并不在乎,甚至还摆了几个自认为优雅的姿势。这个滚刀肉一般的家伙,当然不会被姜薇“收服”。他忽然笑一声,说道:“听说你师姐罗芸,得了情障?”   姜薇一怔,审视着一条龙,问:“你有办法?”   “我可没说。”   “没有的话,你会问我?”   “就是单纯的表示一下关心。”   “嘁。”   一条龙笑了笑,说道:“呵,这世间,不论深情,还是寡义,帝王之家最多。有人为心爱女子而兴兵伐国,有人为了皇权大业而弑父杀兄,也有人看破了红尘、看淡了权柄而落发归隐……所谓情障,最初的病例,便是源于帝王家。”   姜薇眼睛里泛着光,激动的上前一步,急切的说道:“对啊!好像还真是这样!那你是不是有解除情障的办法?快说!”   “我没有办法。”一条龙笑道:“我是皇子,又不是御医,看病疗伤什么的,我不擅长。不过,你可以去一趟龙腾陆,自报家门的话,御医应该会给你面子,教你解除情障的办法。”   “给我面子?”姜薇不解。   “好歹你也是前王妃啊。”一条龙贱笑道:“皇帝要杀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我家有个规矩,就算是手足相残,一般也不会伤及女子,顶多就是据为己有罢了。哈哈哈。虽然你不是女子,但是……呵呵……”   姜薇嘴角抽搐,瞅着一条龙的嘴脸,竟是有种暴揍他一顿的冲动。活这么大,莫说揍人,就是骂人的事情,姜薇都没干过——可见一条龙的嘴脸是有多可恶。   算了。   跟这种无赖生气,不值当!   姜薇又消了气。   认真想想一条龙的话,姜薇觉得也不是不可行。反正龙腾陆距离不远。如果真的能找到帮助罗芸师姐的办法……   姜薇忽然冲着一条龙伸手。   一条龙看看姜薇白皙的手指,愣了一下,抬手握住了。   姜薇嫌弃的甩开一条龙的脏手,气道:“信物!”   “什么信物?”   “我若是去了龙腾找御医,人家不认我这个前王妃可咋办?”姜薇说道:“你拿一样东西,来证明我的身份好了呀。”   “你真打算去龙腾啊?”   “当然。”   “现在?”   “再等几天。”   “哦,信物我是没有,不过……我也许可以跟你一起去。”一条龙笑道:“但是要再等一等。我想,那神秘人应该快来……嘶……”他忽然意识到,如果那神秘人已经来了,却碍于一直有高手在姜薇身边,他不便出手或是现身呢?或许,带着姜薇离开这里,会给那神秘人创造良机……想到此,一条龙说道:“不过,罗芸姑娘的病情似乎不容小觑啊。人命关天,要不,我还是先陪你去龙腾吧。”当然,如果楚小天竟然跟着姜薇去龙腾,那就麻烦了。   姜薇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道:“还要再等等,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办。”   “哦?什么事情?”   “跟你没关系。”姜薇怼了一条龙一句,想到可能真的需要一条龙帮忙治疗罗芸师姐的情障,又缓和了语气,问道:“生意咋样?豆腐好卖吗?”   “还行。”一条龙笑道:“今天是没有了,明天做好了,直接给你送楚府一些,你尝尝。我做的豆腐,很嫩,比女子的皮肤还要嫩,哈哈。”   姜薇嫌弃的瞪了他一眼,道:“我走了。”   “别走啊,进屋坐会儿。”一条龙贱笑着,说道:“这么久不见了,还想跟你促膝长谈呢。”   姜薇没理他,径直走了。   一条龙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快速进屋,瞪着老六,问:“你小子,没有把老子给卖了吧?”   “没有!真没有!”老六慌忙说道:“二哥,不信的话,你用真言术问我。”   一条龙哼一声,进了卧室。   老四也跟了进来。   一条龙掀开了床板,床下,竟然有个深不见底的洞。看那土质颜色,像是新挖出来不久。   “二哥。”老三从洞里钻出来,洞口坐下,心有余悸的说道:“幸亏我反应快,刚想爬出去,就听到了嫂子的声音,吓得我又溜回了洞里,一直都没敢动弹。”   一条龙呼出一口气,问道:“进展如何?”   “还是不够快。”老三说道:“老六打造的法宝,不太好用,而且,也不敢太快了,万一被李通察觉到,可就完了。”   “嗯,小心为上。”一条龙说道。   老四问道:“二哥,靠不靠谱啊?可别被坑了。再说了,就算真有……也不好拿走吧?”   一条龙哼笑一声,道:“你们是没有领教过弥天阵的厉害。不会错的!我对这一代的地势也已经研究分析了很久。那东西……一定有的!至于怎么拿走……我自有办法!你们只管听我的,继续挖!”   看到一条龙一脸亢奋的模样,老四叹道:“我说二哥啊,你真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称帝呢。当了皇帝,还能在乎这么点儿东西?”   “你懂什么!当皇帝哪有当贼刺激啊!”   这话,老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她只当过贼,没当过皇帝,不知道当皇帝到底刺激不刺激。   ……   下了丑正峰,姜薇又去了一趟洗尘院。   陈书画在闭关,感觉院子里空落落的——虽然就算陈书画没有闭关的时候,也不常在院子里待着。   “唉,你干嘛要在这个时候闭关呢。”姜薇丧气的低声呢喃,“师姐病了,我打算去龙腾找御医帮忙。也不知道一条龙那个山匪是不是在坑我……没别的办法了呀……再忍几天,等把楚云澜的伤治好了就去,大概还要十天半个月吧……希望你能早点出关啊……”   嘟囔了一阵儿,又静坐一阵儿,姜薇才离开。   这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通,感觉压抑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也是可悲呢。   姜薇发现除了陈书画,自己竟然连个可以聊聊心事的朋友都没有。跟大师兄、二师兄和二师姐的关系是也不错,但是……总感觉会有些许隔阂。罗芸师姐又病着……   可能因为自己在陈书画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更曾经是“夫妻”,所以便没有什么“隔阂”感吧。   心事重重的回了楚家,姜薇又开始看书学习。   她有些心浮气躁,很希望楚云澜能赶紧痊愈,那样自己就可以赶紧去龙腾陆了。虽说十来天也不长,可姜薇却有种度日如年之感。   此时,楚云澜正被仆娘推着轮椅,在花园里散心。   春天要来了。   花园里那些四季不败的草木愈发旺盛了。   她的双手放在双腿上,不停的用灵力揉捏着。   姜薇说这样做,应该可以更快的恢复。   “姑爷最近好像很忙。”仆娘说。   “是啊。”楚云澜说道:“罗芸得了情障,她想帮忙。唉,情障,就算能治好,估计也比治疗我这个废人能麻烦吧。”   仆娘叹道:“是啊。修真三障,是有名的疑难杂症。那林掌院的心障,若非老祖帮忙,大概也是无法痊愈的。”   楚云澜讪笑道,“也不全因老祖帮忙。林不改资质极佳,就算老祖没有出手,她应该也快能自行突破心障了。”   仆娘笑了笑,说道:“老祖倒是捡了个现成的人情。”   “呵。”楚云澜笑了一声,忽然眉头一蹙,抬手示意仆娘停下来,之后低头看向脚边。一根从花坛里伸出来的蔓藤,拦住了楚云澜的左脚。怔了一下,楚云澜的眼泪滴落。   “小姐……”   “呵……”楚云澜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狠狠的点头,道:“虽然不是太强烈,但是……能感觉到了。”这些日子里,也只有在姜薇与她“亲热”时,她才能稍稍感觉到双腿的存在。在床下,她还是第一次有了这种“触感”。   她激动的扶着轮椅,想要试着站起来。   可惜,双腿只是有些些许感觉,却还是无法控制。   仆娘也是泪眼婆娑,安慰道:“不急!不着急的!已经见好了,就是好事儿啊!”   “对!”楚云澜颤声道:“好事儿!会越来越好的!”   是夜。   如往常一样,楚云澜眼睁睁的看着姜薇拿起绳索,将自己的手脚束缚。直到姜薇拿起毛巾,要盖住楚云澜的脸时,楚云澜轻声说:“夫君,谢谢你。”   这不是她第一次如此称呼姜薇,却是最真诚的一次。   姜薇仍是将毛巾该在楚云澜的脸上,一边去拉扯楚云澜的腰间束带,一边问道:“双腿应该多少有点儿知觉了吧?”   “有,不是很明显。”   “慢慢会好的。”姜薇说道:“你的经脉应该快要恢复自愈能力了,届时,我也该走了。”想想这荒唐的婚姻就快要结束了,姜薇心底多少有些放松。她笑了笑,又道:“要多锻炼,多按摩。有什么补气血的丹药,每日吃一些。气血足,静脉损伤就会恢复的快一些……应该是吧,对于‘医术’,我就是半桶水,你可以找真正懂医术的高手问一问。”   楚云澜闭着眼,安静的听着姜薇的絮叨,片刻,说道:“留下,也可以的。”   “呵……不了。”   “那……”楚云澜攥着拳头,涨红了脸,却还是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想要我给你生个孩子吗?”   姜薇叹气,道:“不用了,谢谢。呼!安静,我要开始了。”说着,手指上,火光浮现。   ……   尘宗。   地牢之中。   用特殊材料打造的牢房中,尘宗三师兄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他低着头,发出一声声怪笑。笑了一阵,才抬起头来,透过凌乱的头发,看着牢房外的李通,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李通,你说,修真,所为何来?”   “修真之道,炼性之途!”   “哈!放屁!”三师兄桀骜的大笑。   李通身后,林不改和大长老都是脸色阴沉。   “唉,你说呢?”李通问。   三师兄忽然啐了一口,道:“修真之人,乃利欲熏心之辈、痴心妄想之徒!”   李通问:“何出此言?”   “想要夺天地造化,长生不死,想要翻云覆雨,俾睨天下……还不是利欲熏心、痴心妄想?哈哈哈!”三师兄狂妄的大笑,“偏偏一个个的又要装什么世外高人,装什么道貌岸然,装什么超凡脱俗……哈!恶心!”   李通叹气,道:“偏激之言……”   “掌门。”林不改急了,打断了李通的话,“跟他废什么话。这种钻了牛角尖的家伙,说不通的。”   “是啊,说不通的。”三师兄咧嘴笑着,挑衅的看着林不改,“要不,试一试别的办法?比如美人计?呵呵呵,我那双修之术,十分了得,绝对可以让你跨入元婴之境。”   大长老上前一步,把林不改挡在了自己身后,盯着那牢狱中的狂徒,说道:“说废话真的没意思吧?你不如把那件事说上一说,之后……我们会给你一个痛快去死的机会!”   三师兄低下头,咧着嘴笑。“青云九宗之一的强大宗门,只是一夜之间,落尘十二峰遍地尸骨……哈哈哈,你们真的不想学《引灵诀》吗?学会了《引灵诀》,也就可以像那位前辈一样强大了。”   大长老摇头道:“你不也学了《引灵诀》吗?好像没有多强吧?”   “嘿!嘿!呜呜呜!”三师兄忽然哭了起来。   阴森森的牢房里,听着这鬼魅一般的哭声,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三师兄忽然扑了过来,双手抓着栏杆,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狰狞的脸。他嘶吼道:“若是我有天欲!你们都得死!!!”说罢,又舔了一下嘴唇,嘿嘿的笑。“当然了,你们还是要死!只是早晚而已!哈哈哈哈!”   大长老的手掌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对李通和林不改说道:“这逆子……没救了。”   是的,没救了。   明显已经失去了人性。   可是……   他还不能死。   李通等他笑够了,才问道:“哪位前辈的骸骨,你真的知道吗?到底在哪?”   “我知道啊,我就不说。”三师兄残忍的笑着。   林不改眉头紧蹙,厌弃道:“掌门,师兄,那前辈的骸骨到底在哪,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看到这厮就想吐,赶紧杀了吧。”   三师兄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十分低沉:“重要啊,很重要的……不赶紧找出来,尘宗就彻底完蛋了……呵呵呵……杀了七百同门,怨气何其重啊……待自成太墟,这落尘十二峰,还保得住吗?”最后一句,陡然高喊。他抬起头,盯着林不改,眼神里尽是邪魅。 VIP 77 献艺   何为太墟?狭义指的是“太古时期留下的废墟”。广义而言,则指的是所有形成了“雷阵”的废墟。形成太墟的因素有很多。包括并且不限于天材地宝、阵法残留、无主法宝,甚至是强者遗骸。   如果当年那位灭杀尘宗七百余人的高手的遗骸真的被人葬在了尘宗内,一旦形成太墟,后果不堪设想。   走出地牢,空气变得清新,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林不改看看忧心忡忡的李通,问:“掌门,那位……虽然强横,但也没有逝去太久,就算有可能形成太墟,也要很久之后了吧?我们有的是时间,或是挖地三尺,总也能将那遗骸找到吧?”   李通沉重的叹气,摇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先找找看吧。”说罢,又对大长老说道:“玄英,你查一下十二峰。我来查落尘山。不改你突破在即,就不用劳神费力了。”   大长老卫玄英道:“好。”   林不改道:“有你们在,我也帮不上忙。”   随即散去。   林不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抬头看了看夜空。   月朗星稀的夜晚,带着一丝清冷的寒。   再看这月色下古老的亭台楼阁,林不改愁眉不展。她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母亲对自己的咒骂:“你就是个扫把星!”   也许真是如此。   自己出生那年,父亲死了。八年后,母亲也死了。侥幸被师尊看中,教习修真。然后,师兄师姐接连丧命。最后,师尊成了“前师尊”,自己也来到了尘宗。如今,风雨飘摇中苦熬了那么多年的尘宗,似乎也要倒霉了。   也许自己真的是个扫把星。   心中哀叹,林不改去了一趟未央峰,陪着患了情障的罗芸聊了一会儿,这才回了红尘院。已经到了她这般境界的修真者,一般会以打坐代替睡眠。今晚,林不改打坐的时候,恍惚间竟是“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狰狞着脸庞,怒不可遏的指着林不改的鼻子,尖着嗓子怒吼:“你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扫把星!”   “我不是!”林不改梦呓般呢喃着,“不是……”她眉头紧蹙,不自觉的微微晃动着脑袋,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一直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猛然睁开眼。双眸之中,尽是惊恐。   呼……呼……   好险。   竟然差点儿陷入情障!   林不改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自嘲苦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不能释怀吗?竟然还差点儿陷入了情障!   都说悲观的情绪会传染,难道是因为打坐之前跟罗芸聊了一会儿的缘故吗?真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倒是应该多跟姜薇聊聊才对,因为那孩子一向很乐观。   想到姜薇,林不改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如果姜薇能成功医治好了楚云澜,那楚家和她楚云澜就绝对不能忘恩负义。攀上了楚家这棵大树,姜薇就算将来因为资质问题,导致成就有限,也绝对不会受了旁人的欺负。   说起来,姜薇攀上的大树好像不只有楚家。   还有陈书画。   这个上古传奇人物,跟青云陆上许多宗门和家主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虽然不过金丹,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元婴高手敢随便招惹他。   还有一条龙。   万一哪天一条龙登基称帝,他与姜薇,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在龙腾陆上,谁还敢招惹皇帝的前妻不成?   好像也就是她的第一个前夫,那个叫周云泽的,身份和地位差了点儿。不过,周云泽的资质极好,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忽然又想到自己,林不改讪笑摇头。   徒弟都四婚了,自己却还是孑然一身。要不,就答应了卫玄英?咳,算了,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最近好像总是喜欢胡想八想的。   这可不是好事儿。   想得太多,就会很容易陷入情障的。   情障,很麻烦的!   此时的未央峰上。   罗芸躺在床上,精神有些恍惚。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竟是看到了三师兄。三师兄还是像从前那样敦厚和蔼。他抬手轻按着罗芸的脑门儿,柔声说道:“芸师妹,我教你一套很厉害的心法,你学不学?”   罗芸感觉自己好像是变成了从前那样孩子一般的身高。她仰着头,看着三师兄,然后使劲点头,又问:“师兄,什么厉害心法呀?”   “《引灵诀》……”   罗芸愣了愣,感觉脑子好像是放空了,然后不自觉的按照三师兄的指点,开始运气、修炼……   ……   天气渐渐的暖了。   春天来的悄无声息。   姜薇像个要过冬的松鼠一般,存了很多很多“零食”。还有楚家的各种典籍,也被她用“复制诀”复制了许多。很多典籍,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上。比如《婴儿天赋论》、《后元婴境界探索》等等之类。好歹比《发财秘籍》有用吧。   幸亏陈书画送她的储物戒指足够大,不用考虑能不能装得下。   “今晚是最后一次了。”吃晚饭的时候,姜薇跟楚云澜说道:“你的经脉可以自行修复了,我再帮你的话,可能会更快,但也会留下副作用,得不偿失。”   楚云澜心情复杂的看着姜薇,问:“真的要走吗?”   “是啊。”姜薇说道:“我要先去龙腾陆,找人帮我师姐治病。然后……”然后还要去太墟寻找天欲。这话,就不必说了。看向楚云澜,姜薇微笑道:“咱们呀,不是一路人。”   楚云澜默然不语。   她想说自己可以派楚家人去一趟龙腾陆,带上足够的礼物,请龙腾御医来一趟青云路,帮罗芸治疗情障。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去龙腾找御医,只是借口而已。   因为如果还想做夫妻,即便是要去找龙腾御医,也没必要离婚的。   心底叹了一口气,楚云澜给姜薇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满上。端起来,说道:“毕竟夫妻一场,我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你也是。”   “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这些晶石你拿着。”   “太多了,不用……”   “拿着吧。”楚云澜按住了姜薇推晶石袋过来的手,发现姜薇的手很软,很暖。怔了一下,才苦笑道:“何必太过见外?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夫妻,对吧,夫君?”   姜薇见楚云澜态度诚恳,想想此去龙腾陆,还不知道顺利与否,穷家富路,也是应当。便也不再客气,收了晶石,道:“谢谢。”   次日一早,姜薇帮楚云澜解开绳索。又看了看她脸上的毛巾,迟疑了一下,却是没有掀开。“我走了。”姜薇低声说,“再见。”   “嗯。”楚云澜回了一声,感觉到姜薇的身子离开,手臂微微抬了一下,似是想抓住姜薇,但最终还是放下了。她自幼养成的孤傲心态,不允许她那么做。   姜薇对楚府,甚至是楚云澜,倒是没有什么留恋之情。   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生命里的一小段插曲而已,就像当初在画外苍穹里与陈书画的那段“夫妻”生活一样。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虽然奢华,却都与自己无关。   “姐夫。”楚云漪忽然从一个岔路口走了过来,然后跟姜薇一起并肩前行。   姜薇笑了笑,问:“看样子,病好了?”   “呵呵,花了不少晶石,封口费就让我肉疼了好几天。”楚云漪笑一声,遗憾道:“好在马上就到月初,可以去账房领晶石了。”   姜薇劝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老实点儿吧。”   “诶,话不能这么说。”楚云漪笑道:“遇到些许艰难便轻言放弃,岂是大丈夫所为?”   姜薇哑然。   楚云漪又笑一声,叮嘱道:“姐夫,龙腾陆那边可不比咱们青云陆,事事麻烦,处处凶险,你要万万小心呐。”   “有皇族治理的地方,难不成还不如我们这里安全?”姜薇有些惊讶。   “不好说。”楚云漪笑着摇头,又看着姜薇的漂亮脸蛋儿,说道:“红颜祸水。姐夫长得这般倾国倾城,更要小心喽。”   姜薇给了楚云漪一个白眼,说道:“以后别叫‘姐夫’了。”   楚云漪却道:“以后再说以后吧,万一姐夫你后悔了,怀念我楚家的富裕生活了,想回来了呢?到时候,我相信,楚家上下,都会欢迎姐夫回来的。”   姜薇当然没兴趣回来,但还是开玩笑道:“那我先谢谢你全家了。”说罢,才意识到这话很不好听,像是在骂人,赶紧又道:“我是说,我……”   “没事,我懂。”楚云漪大笑。   终于到了府门口,楚云漪停下脚步,取出一个晶石袋,塞给姜薇。“姐夫,一路顺风。”   低头看看手中满当当的晶石袋,姜薇展颜而笑。当初未跟楚云澜成亲时,楚家姐弟便是如此热情。如今,离别之际,还是这般热情。   与楚云漪道了别,姜薇直接出了凌云城,过了金川河,回到尘宗。她先去看了看罗芸,没有提要去龙腾陆的事情。随便聊了两句,借口繁忙离开,又去了洗尘院。   陈书画还在闭关。   姜薇有些失望,嘟囔几句,又说了自己要去龙腾陆的事情,也不管陈书画听没听到,直接离开,去了丑正锋。   一条龙还没起床呢。   姜薇想推门而入,房门却开了。   老四挺胸抬头的硬是把姜薇给挤得往后退,然后带上房门,笑呵呵道:“嫂子,这么早啊。有事儿?”   姜薇感觉老四的举止有些古怪。“一条龙呢?”   “还没起呢。”老四笑道:“有事儿你跟我说。”   姜薇看了看老四身后紧闭的房门,说道:“你喊他起来,我有事找他。”   “啊,那行,你先等会儿。”老四说了一句,又对着房门喊道:“二哥,嫂子找你,快起床啦。”说罢,又一把拉住姜薇的手臂,“嫂子,走,咱们去院儿里等着吧。”根本不由分说,拉着姜薇就往外走。   姜薇的修为比老四高,她若是坚持不肯动,老四肯定拉不动。不过,好像也没必要非在屋里等着。   刚到了院子里,老三从外面匆匆回来了。   看到姜薇和老四,老三怔了一下。“呃……嫂子,您来啦。”   “别乱叫了。”姜薇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呵呵,不叫了不叫了,我声音小点儿。”老三显然是误会了姜薇的意思,说罢,看了老四一眼,见她眼神里带着恶意,赶紧解释道:“哎呀,这一大早的,拉肚子,真是的。”若不是拉肚子,本该放哨的他,也不会暂时离开了。   老四恶狠狠的瞪了老三一眼,之后陡然换上笑脸,对姜薇说道:“嫂子,你看着你皮肤,越来越好了呀。我这就不行,粗糙的很。你是怎么保养的呀?教教我。”   姜薇哪有心情跟老四讨论怎么保养皮肤啊,她也从来没有保养过。好在一条龙出来了。姜薇注意到一条龙的外衫竟然穿反了,脸上虽然擦拭过了,但明显像是刚出过不少汗。再联想起老四刚才的奇怪举止,姜薇恍然大悟。   再看一条龙,姜薇脸上难掩钦佩。   这一条龙的胃口是真好啊!   连老四这样的,也下得去嘴……   好吧。   其实老四就是胖,五官倒也端正。   说不准俩人早在自己跟一条龙成亲之前就有一腿呢。   姜薇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条龙从屋里走出来,打发走了老四和老三,问道:“一大早的跑过来,有啥事儿?”   “去龙腾吧。”姜薇直接说道。   一条龙愣了一下。“现在?”   “是啊。”   “啊……你要把媳妇扔家里,一个人去龙腾?”一条龙嘴上开着玩笑,心中却是一震。已经谋划了有些日子的计划,似乎是可以实施了。只要姜薇离开凌云城,那神秘人或许就会出现了!当然了,前提是楚小天不能跟着。“楚小天跟你一起去吗?”   “应该不会。”已经算是离了婚,楚云澜也不需要自己医治了,所以楚小天应该也不会给自己做保镖了。姜薇没兴趣跟一条龙说这些,只道:“你不是答应了要跟我一起去的吗?改注意了?”   “怎么可能!在下向来说话算话。”一条龙心中窃喜,又一脸温柔的说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   “现在。”   “好。”一条龙心思急转,道:“你先在山门外等我,我跟兄弟们交代一下。很快就好。”打发了姜薇之后,一条龙迅速把老四喊了过来,叮嘱老四带着老三和老六继续挖洞。   老四早已知晓一条龙要坑姜薇的计划,迟疑了一下,说道:“二哥,你真的打算坑嫂子一回?”   “什么嫂子?”一条龙嫌弃道:“她是男的!”哼一声,又说道:“也不算坑她。那神秘人并非恶人,你嫂子……嗐,姜薇被他找到,说不准还是好事儿呢。”   “行吧。”   “如果一切顺利,我很快就会回来。”一条龙说道:“记住,小心是最重要的。”千叮咛万嘱咐之后,这才下山。   尘宗山门外。   一条龙看到了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姜薇,她虽然穿着一袭男装,却依然难掩身材的玲珑曲线。晌午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远不如她的俏颜更明媚。忽然想起老四的话,一条龙心中叹息:真是可惜了。她若是个女子,该有多好。等到将来自己万一不小心继承了皇位,就可以奉她为后了……   见一条龙站在不远处没有动弹,姜薇有些奇怪,抬手招了招:“干嘛呢?发什么呆呀!”   “呵,歇歇脚。”一条龙回过了神,随意胡扯了一句,这才走了过来,与姜薇一起踏水过河。“跟你师尊说过了吧?”   “没有。”姜薇叹道,“日子久了不去,师尊自会去楚家问,届时也就知道了。”她担心跟师尊说的话,师尊会不让她去。若是被师尊知道自己跟楚云澜离婚的事情,大概是要生气的。她不想挨训,又不好解释,所以只能不辞而别了。   进了凌云城,姜薇去了趟马市,买了两匹马。与一条龙各自一骑,纵马出城。骑马虽快,却并不好受。一路颠簸,大腿两侧磨的生疼。莫说姜薇这般细皮嫩肉的女子,纵然是一条龙,也是暗暗叫苦。   傍晚时分,两人在一处小镇落脚。   酒肆中吃饭的时候,一条龙揉着腿抱怨:“还是御剑飞行舒坦。”说罢,抓起了桌上的脊骨啃了起来。   “那要到金丹才行。”姜薇说道:“咱们距离金丹还早。”   “别跟我‘咱’,我和你不同。”   “是,你资质好,行了吧。”姜薇没兴趣争执,啃一口脊骨肉,灌一口汤。见一条龙又要了一壶酒,姜薇提醒道:“别喝多了呀,明天早点儿赶路。”   “这点儿酒,算得了什么。”一条龙满不在乎的滋溜一口酒,往店外看了看。   一路上都不见神秘人的踪影,一条龙有些着急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神秘人出现之后,就把姜薇给甩了,直接再回尘宗。可眼下,已经赶了一天路,却是不见神秘人踪影。难道自己估计错了,神秘人并不在凌云城?   真是愁上心头。   他心里还惦记着尘宗地下之物,不能一直跟姜薇瞎耗着。思来想去,他打定了主意。明天再耗一天,若是那神秘人还不出现,自己就直接尿遁回尘宗了。届时,估计姜薇就算是生气,也只会独自继续赶路了。等她从龙腾陆回到尘宗,自己早也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跑路了。   计划还算完美。   又灌了一口酒,一条龙发现姜薇拿出了一张地图,正在看着路径。   “这条路远一些,但都是大路,安全。”姜薇说道:“要不走这里吧。”   一条龙瞥了一眼地图,品着姜薇的话,想到了当初自己把她劫上山成亲的往事,笑了笑,说道:“日子过得真快啊,转眼都两年了。”   姜薇也是唏嘘。   这两年,过得实在是太充实了。   单是成亲,就成了四回。   唉,好像每一回,衔接的还很及时。严格来说,“空窗期”甚至都不算有。想到此,姜薇猛地冒出一丝不安的情绪来:感觉“五婚”不远了。   也不知道“五婚”的对象,是男是女。   正胡想着,店中的光线忽然暗了一下。   “掌柜的,好酒好菜的上来。”一行十来人,进了店中。   十来人俱是男子,也都是修真者,修为不在姜薇和一条龙之下。看他们穿着华丽,想来身份不简单。听他们说话的口音,不似是青云陆人。与掌柜的打过了招呼,他们欲进店中,抬眼却是首先看到了姜薇。   “嘶……”一人不自觉的吸了一口气,显然是被姜薇的容貌惊艳到了。余者,亦是惊讶的或目不转睛的欣赏,或咋舌连连。更有甚者,冲着姜薇挤了一下眼睛。   店铺本来也不大,这十多人一进来,再加上原来的几桌客人,竟是满座了。   姜薇不想惹事,也习惯了被男子调戏,所以并不在意,只是低下头继续查看地图。对面的一条龙却是有些窝火。他认为:女伴被调戏,就是对同行男子的羞辱。不管两人是什么关系!   只是,对方人太多,他就算生气,也不敢妄动。   听了听这一行人的谈话,一条龙确定他们应该是来自“千川陆”。   千川、龙腾、青云,即上三陆。   虽然同为上三陆,可龙腾和青云加在一起,也不如千川陆更大。不过,千川陆虽大,却是地广人稀,环境十分恶劣。所谓“万水皆恶,千川葬骨”,说的就是千川陆。   “这位姑娘。”一个千川修者走了过来,冲着姜薇拱了拱手。   姜薇诧异的抬头看向那人,她以为按照自己在名人堂上的排名,应该没有人不认得自己,更不该有人喊自己“姑娘”才对。除非这人太过孤陋寡闻。   一条龙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隐忍。   毕竟,为了姜薇跟人起争执,甚至被人打死,可是不值当。   姜薇也没指望一条龙给自己出头。她皱了皱眉,道:“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姑娘,我是男子。”   “呵,姑娘说笑了。是男是女,在下是不会看错的。”那千川修者笑道:“姑娘莫怕,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赶了太久的路,实在是无聊,想请姑娘陪着我家公子喝两杯。”   话虽然说的客气,却是十分无礼。   这摆明了就是假装绅士,实则调戏。   姜薇心头不悦,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幸亏她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麻烦,提前做了准备。呼出一口气,姜薇说道:“我真是男子,不信,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在场诸人都愣了。   一条龙先是一愣,之后立刻想到这也是个好办法。能不惹麻烦,当然最好。在场又无女子,拿出来也无妨。于是,他笑着说道:“你赶紧拿出来,别让人误会了。”说话间,却是不经意的扫了一圈儿众人,暗暗记下了众人模样。做为男子,被人如此无视,当面调戏同行“女伴”,若是还能忍,那必然是打算阴人的。   姜薇随即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枚玉简,递给那千川修者。   那千川修者不明其意,查看了一下手中玉简,顿时哭笑不得。再看姜薇,咋舌道:“还真是男子啊。”说着,把手中玉简往后抛了过去。同伴接过来,挨个查看,挨个惊叹。   “男子也行。”一个千川修者忽然说了一句。   之后,众人哄笑。   先前那千川修者更是打量着姜薇,笑道:“我家公子大概是想尝尝鲜。”   姜薇闻言,脸涨得通红。   那千川修者又道:“来吧,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朝着姜薇伸手抓来。   姜薇错愕的瞪了一下双眼。在凌云城的时候,虽然常被调戏,但鲜有人敢动手动脚的。这些千川陆的修真者,太过分了。姜薇虽然脾气好,却也是气得不轻。她一把打开那千川修者的手,直接取出了横笛,怒道:“你们别乱来!”   一条龙心中暗暗叫苦,赶紧道:“哎呀你别冲动。”口中如此说着,手上却是暗暗掐了一个灵诀,随时准备伺机偷袭这帮千川修者。   不过,这些小动作,如何能瞒得住众人。   先前那千川修者斜了一眼一条龙捏着灵诀的手,脸上闪过一抹轻蔑之色,再看姜薇,笑道:“我们便是要乱来,你待怎地?”显然,根本不把姜薇和一条龙放在眼里。再看姜薇手中横笛,笑问:“你要吹.箫吗?我家公子很喜欢的。”   众人又是哄笑。   姜薇涨红了脸,气的胸口起伏。“这不是箫!这是横笛!”她一直没学过什么特别厉害的御敌手段,能拿得出手的用来防御并且附带“攻击”效果的手段,只有吹笛子……既然别无选择,她只能将横笛放在唇边,直接吹了起来。她没什么艺术细胞,吹的不怎么好听。   “呵,这是要献艺吗?”一个千川修者笑了,“这种水平的,在咱们千川陆,一颗原石能听七段!”   众人再度哄笑。   姜薇不理他们,兀自吹着横笛。忽然,她突发奇想,想到了自己从陈书画那里学到的“千夫指”。随即,手指上,燃起了指火。   一条龙警惕的关注着千川陆的修真者,耳中听着姜薇吹出来的不敢恭维的笛声,觉得有些荒唐。   难道你还真的是在献艺吗?   这个时候吹笛子?   还当你是要用音攻呢!   好像没有任何杀伤力啊!   如此想着,一条龙嫌弃的斜了姜薇一眼。   便是这一眼,竟是有种万年已逝之感。   红着脸认真吹笛子的姜薇,看起来真是……   真是让人冲动啊。   冲动的,不只有一条龙。   还有那十多个千川修者,以及店中其他人。   姜薇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吹笛子。   因为在场诸人,只有自己一个女子……   好像搞错了……   再看包括一条龙在内的所有人盯着自己的那一双双火辣辣的眼睛,姜薇暗暗叫苦。后悔了,却来不及了。她只能咬咬牙,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因为她想起来,传闻说自己当初遇到的那个叫大黄的家伙的某个兄弟,因为“欲.火”而“七窍流血”了呢。以前只当是讹传,如今,却是希望真能如此。   于是,姜薇的“千夫指”快到了极致,吹的曲子也越来越快。   一边吹,还一边往后退,很快就退到了门口。   她看了一眼一条龙,想跟他使个眼色,让他赶紧跑。   可惜,晚了!   这家伙,看着明显比那些千川陆的修真者还要“火大”。   姜薇心下焦急,又腾不开手和嘴巴,只能一脚撩起了门口的一张条凳,照着一条龙的脑袋砸去,希望能让一条龙恢复冷静。   意外发生了。   一条龙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下意识的抬手,打开了条凳,然后继续一脸饥渴难耐的盯着姜薇。这般状态,似乎……似乎有点儿傻呼呼的。   姜薇意识到可能是因为“欲.火”缘故。   陈书画说“欲令智昏”。   莫非便是这样?   忽然,姜薇看到千川陆修者中,有一人把手放在了同伴的腿上,然后,同伴还给了回应……   好吧。   欲不仅可以“令智昏”,还可以“不择食”。   有人打开了欲望的闸门,一切便犹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让姜薇惊讶的是,这帮人竟然没有人来找自己,而是就近选择了“战友”。   好机会!   姜薇准备骑上马,抓紧时间跑路。   可一转眼,看到拴在拴马桩上的两匹马,姜薇傻眼儿了。   原来,马也会受影响……   没办法,姜薇放弃了骑马的打算。   酒肆内。   一条龙一把推开了凑上前的千川陆修真者,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忽然一发狠,咬了一下舌头。随即,被欲.火蒙蔽的理智立刻恢复。他看了一眼混乱的周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然后对姜薇低声喝道:“走!”   姜薇很意外。   她不明白一条龙为何能突然恢复理智,不过,也不及细想,赶紧跟着一条龙遁入了黑暗中。   “哎呀!还没给饭钱呢!”姜薇忽然想起来了。   一条龙脸色阴沉而通红,他没有吱声。   因为他必须努力保持冷静,不然,很可能会失去理智的对姜薇做出什么来。那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因为一条龙不喜欢男子!也不想跟男子发生什么!因为若是发生了什么,会无法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那个自己曾经不敢拥有的女子。   再看旁边拼命逃跑的姜薇,一条龙心中震惊不已。   这小……娘炮,竟然能靠一己之力,“单挑”那么多筑基以上的修真者——手段也是十分“毒辣”!   嘶!   不可小觑啊!   当然,所有人都大意了,没有防备,也是她能轻易得逞的重要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   谁能想到她吹笛子的效果,竟然是这样啊!   好像就算是想提前防备,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有效的防备!大多人看她取出横笛,肯定也只会下意识的防备她的音攻罢了。谁能想到她的横笛跟音攻毫无关系啊……   这是什么攻击手段?   精神?   意念?   还是传说中的愿力?   或者就是音攻?   又该如何防备呢?   或许……   自宫?   就算是行,总不能为了防备她这一手,提前自宮了…… VIP 78 路千川   从傍晚时分,到夜黑风高。从宽敞大路,到深山老林。两道人影踩着夜色,在山林间快速穿梭。   他们不敢走大路,更不敢停歇,就是怕被那些千川修者追上。俗语说得好,打人不打脸。姜薇的做法,比打脸更过分。所以,用脚指头想也可以断定:那些千川修者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直到黎明时分,一条龙实在是跑不动了。   他停下来,扶着一棵树,呼哧呼哧的喘气。“等……等等会儿……呼……嘘……歇会儿。”说着,一出溜,坐在了地上。再看姜薇,一条龙说道:“我说,前妻啊,你这是修炼了什么特别功法不成?不累吗?”   姜薇当然累了,不过,她却不至于如一条龙这样喘得跟条狗似的。估摸着已经跑了一夜,那些人应该是追不上了,也便在一旁坐下来休息。“这才跑多久啊,就扛不住了?”   一条龙苦笑,仰头靠着树干喘气。   “我是没修炼什么特别功法,可能就是基础‘稳定又扎实’吧。”自嘲了一句,姜薇问道:“倒是你,怎么突然就恢复理智了?”   “呵,我可是皇室血脉。”一条龙说着,努力伸长了舌头,低下眼睛试图查看舌头上的伤口。还好,伤口不大。“我的血,可以让我保持理智。”   “真的假的?”姜薇很好奇,“难道真有什么血脉之说?不是那些传奇故事的作者杜撰的?”   一条龙没有答话,看一眼姜薇,眼神里带着一抹嫌弃。   原本,他以为姜薇是个天真纯洁的小娘炮。如今才知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看似纯洁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颗淫.邪的心。不然,如何能会那般淫.邪的手段?   前些时候传闻的“邪气”什么的……   “当然,皇族的血脉传承,怎么可能是杜撰。”一条龙回话的时候,心中多了一分担忧。如果自己真的按照计划,把姜薇给甩了。万一姜薇生气了,将来找到自己,然后对着自己吹笛子……   届时,自己的血还能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姜薇眨巴着眼睛,看着一条龙。看来看去,把一条龙都看的心里发毛了,也没看出来一条龙有什么“皇族气质”,反倒是“山匪气质”更浓郁一些。还一条龙?一条虫还差不多。想到此,姜薇忍不住嘴角微扬,浮现一抹笑意。   一条龙怀疑姜薇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他的眼神有些飘忽,躲避着姜薇的视线,说道:“找点儿东西吃吧,饿死了快。”嘴上这么说,却并不动弹。不论是在龙腾陆还是在潜龙寨,他都习惯了颐指气使。   姜薇却是惯有的好脾气,并没有觉得自己被使唤了。口中说道:“我看看附近有没有野果。”起身踮着脚四下里看了看,又道:“你在这等我吧。”   一条龙应了一声,看着姜薇离开,心中焦躁不堪。   那神秘人到底会不会现身啊?   自己可不能真的一直跟着姜薇往龙腾陆而去。尘宗地下的那件宝贝,可比姜薇更有诱惑力!所以,至多再等一晚,神秘人若是再不出现,就得走了。   一条龙心中想着,开始调息。   很快,姜薇带着一些水果回来了。   两人一边吃着水果充饥,一边继续徒步前行。   忽然听到咔吧一声响,一条龙看过去,见姜薇嘴里嚼着什么,闻起来还有股异香。“偷吃什么好吃的呢?”   姜薇道:“丹药啊,你不能吃的。”   “不信!你吃得,我便吃不得?是你不舍得吧?”   “爱信不信。”姜薇不想跟一条龙拌嘴,又往嘴巴里丢了一颗丹药。丹药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但口感不错,甚至还能充饥。不大会儿,姜薇就吃了几十颗。   一条龙并不是个馋嘴的,可看姜薇吃的津津有味,还是忍不住,问道:“真不给我尝一颗?”   “不能。”姜薇很真诚的回道:“真的,不骗你。”   “嘁。”   二人持续赶路,行了一日,终是累的走不动了。   毕竟都是筑基修为而已,两天一夜的赶路,当然是有点儿扛不住的。更何况,一路上尽是走的山路,也没能吃口温汤热饭。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一个小城。   姜薇想进城,却被一条龙给拦住了。   “你这模样,就算是遮住了脸,也遮不住身材,还是别进城了,免得给我找麻烦。”一条龙道:“我去城里买点儿熟食回来,今晚咱们就在外露宿吧。”   姜薇当然很有自知之明,她叹一口气,取出晶石递给一条龙,道:“那麻烦你了。”   “还给晶石,这么见外。”一条龙说着,一把拿过晶石,又不悦道:“以后不准这么见外了。”说罢,转身往小城而去。   姜薇也没敢走远,寻了处干净地方坐下来,又取出地图,查看路径。   这一晚上的穿山过林,把先前计划好的路径打乱了一些。原本,是要经过五里井村,顺便看一看舅舅的。如今,却是偏离了路线。这样的话……唔,要经过玄意门。   玄意门,不就是周云泽的门派吗?   不知道许久不见,那位第一任前夫的修为如何了,有没有再成亲呢?   或者稍稍绕一点路径,去一趟毓秀门,看望一下郑来娣姐姐?   唉,算了。   当初一别,感觉与郑来娣的关系,有些生分了呢。   大概她很嫌弃自己这种喜欢穿女装的男子吧。   惆怅一番,再低头查看地图。姜薇伸出食指,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用手指沿着路线划拉着,一直划拉到通往龙腾陆的传送阵处。   感觉还有好长的路呢。   幸好有一条龙为伴,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抛头露面,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呢。   “要去龙腾陆吗?”一个声音忽然在姜薇身后响起。   姜薇吓得一个激灵,豁然起身,回头看去。   一个长相俊朗,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样貌,却又多了几许沧桑感的男子,正站在姜薇身后,笑吟吟的看着她。   姜薇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人的修为好强。不仅看不透,甚至他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都不得而知。幸亏对方没有偷袭自己,否则,自己大概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要紧张。”男子笑一声,问道:“姜薇是吧?”   姜薇后退了两步,审视着男子,道:“你是?”   “路千川。”   听到这个名字,姜薇顿时一惊。   这个名字,要说是如雷贯耳,一点儿也不夸张。   路千川其人,即不姓路,也不叫千川。   因他一直在路上,从无定居之所,又因他是千川陆人,故而世人送他“路千川”的别号。至于他的本名,世人却是大多都不知道。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习惯了“路千川”这个名字。   在修真界中,大多人都听说过路千川的故事,甚至还有人为路千川建了生祠。   看着眼前这个当代传奇,姜薇心情激动,拱手颤声道:“路前辈!失敬!”   “不必客气。”路千川笑了笑,说道:“今日一早,我遇到了一群同乡,说是要找你的麻烦。我观那些人并非善类,你要当心啊。”   “呃……”姜薇皱了皱眉,道:“他们……朝此追来了?”   路千川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道:“是啊。”   话音未落,却见一群人疾掠而来。   姜薇大吃一惊,知道跑路是来不及了,赶紧取出横笛,准备殊死一战。那路千川却是笑了笑,安慰说道:“莫慌。”   哗啦一下,那十多人把姜薇和那路千川都围住了。   为首一人上前一步,对着路千川拱手道:“路前辈,竟是又见面了。”说罢,警惕的看了看路千川身后的姜薇。“前辈与这姜薇……认识?”   路千川摇头,道:“不认识。却不知你们有什么仇怨?不妨说来听听。”言下之意,明显是要插手了。   那人眉头一皱,正义凛然道:“前辈有所不知,这姜薇,习了太阴宗的邪功!我等修真者正义之士,既然遇到了这般邪祟,当然要除之而后快了!”   姜薇闻言,登时气懵了,脱口道:“你胡说!你们这帮人渣!休要血口喷人!”   那人却不理会姜薇,心中更是窃喜。他有经验,知道但凡此时指责人“胡说”而不是骂人“放屁”的,都是好欺负的。只是看着路千川,那人说道:“前辈,咱们都是千川陆人,我岂会骗您?这姜薇,分明就是个邪祟!您万莫被她的表象骗了!”   余者众人,亦纷纷附和,劝说那路千川,更指责姜薇是什么太阴宗邪祟。姜薇备受屈辱,却奈何实在是没有吵架的经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更何况,众人要她“自证清白”,她也懵了。如何才能证明自己不是太阴邪祟?她还真没想过。她气的浑身战栗,紧攥着手中横笛,立刻吹上一曲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只是担心此时对方定然有防备,吹上一曲,恐怕也没用。一时间,却是被气的不知所措。   路千川的脸上却是一直洋溢着和善的笑容,更一直用身子挡在了姜薇面前。   直到那些人说了许多,路千川才抬手示意安静。回头看一眼快要气坏掉的姜薇,再看那为首之人,路千川说道:“你们‘三十六岛’的作风,路某早有耳闻。”   此言一出,那为首之人一愣,哼一声冷笑,问道:“路前辈,你这是何意?”   姜薇也是一惊。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得罪了臭名昭著的三十六岛!刚才的愤怒,立刻又变成了惶恐。三十六岛虽然远在千川陆,可赫赫凶名却是遍及七大陆。   路千川依旧笑着,说道:“意思很简单,就是让你们滚蛋。”   “你……”为首那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心中恼怒,却是不敢发作。“路前辈既然这么说……那行吧,我们便给路前辈一个面子。”他恶狠狠的看了姜薇一眼,见姜薇一副委屈吧啦的模样,登时气炸了肺。   这厮!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老子屁股都浸血了!说你两句还不行了?!   不就是酒肆里调戏了你吗?又没有真的对你动手!至于下手如此狠绝毒辣吗?!如今仗着有路千川在前,还装委屈!装的还挺像!是想让路千川对我等下死手吗?!   当真无耻、卑鄙、恶毒、残忍!   三十六岛的总岛主之位都该让给你当了!   跟你一比,老子都他娘的成好人了!   为首之人心里的火憋的够呛,却又不敢发泄出来。毕竟,路千川可是元婴高手,不可硬钢!   没办法!且先忍一忍!以后再说!反正这梁子,算是结下了!绝不能善罢甘休!   他冲着路千川拱一拱手,又悲愤的瞪了姜薇一眼,带着手下愤然而去。   姜薇有些意外,见那些人真的因为路千川一句话而走了,不由得是大松一口气。然后赶紧冲着路千川再次施礼,诚恳道:“多谢前辈仗义出手。”   “似你这般绵软的性子,不好。闯荡江湖,不被打死,也要气死了。需得改一改才是。”路千川笑了笑,传授了姜薇一句经验之谈,然后一眼看到了姜薇手中的横笛。“咦?这横笛……刹那?”说罢,又摇头,“不是。”   一念仙凡,刹那生灭。   路千川发现姜薇手中的横笛,很像是刹那,却又不是。   姜薇觉得路千川的话很有道理,正在暗恨自己不争气,就算打不过,好歹也要痛骂一番才是。更发誓一定要改一改这“臭脾气”!听路千川提及横笛,自嘲道:“晚辈若是有‘刹那’,何至于被污蔑了也没办法,早就狠狠收拾他们了!这横笛啊,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不是‘刹那’……”说着,姜薇忽然想到,自己一直没有给这横笛取个名字。此时忽然心念一动,笑道:“是‘芳华’,刹那芳华的芳华。”   路千川笑道:“芳华?好名字。”说罢,又问道:“你怎么与三十六岛的人结怨了?”   姜薇迟疑了一下,说道:“那帮人要我陪酒,我……我‘教训’了他们。”至于如何教训的,她没好意思说。再想想那帮人当时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男子之间胡天胡地的画面,心里的气竟是消了不少。甚至,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一边委屈的大哭,一边又不干人事儿的熊孩子……   路千川没有刨根问题,口中说道:“三十六岛的人,擅长追踪,想彻底甩掉他们,可不容易。而且,他们一向心狠手辣,更如狗皮膏药一般,纠缠不休,又绝不肯吃亏。得罪了他们,实在是不美啊。”   姜薇心中叫苦,却只能叹气。   路千川又道:“他们尽是金丹之下,最高不过心动期,在我面前,却是不惧。只因他们每个人都戴了‘岛链’,料定我不敢轻易伤了他们。”   岛链,乃千川陆三十六岛的一项独门秘制法宝。一旦佩戴之人身死,岛链立刻就会自行释放出极为隐秘的信息,联系附近同样佩戴了岛链的人。同时,将释放信息之前半个时辰内的影像悉数传递过去:谁杀了佩戴岛链之人,一观便知。最后,自然是合三十六岛之力,不分青红皂白,必要为之报仇。   故此,鲜有人敢轻易杀死三十六岛的人,以至于三十六岛的人越来越嚣张,几乎敢横行修真界。   即便是青云陆上最强悍的云剑宗,轻易也不敢得罪三十六岛。   自己竟是得罪了这帮人,姜薇心中凄苦,却又无奈。   路千川安慰道:“倒也无需太过担心,你不是要去龙腾陆吗?三十六岛的人虽然嚣张,却不敢在龙腾路上闹腾。至于眼下,我可送你一程。”说罢,又看向山林外,问姜薇:“那偷听咱们言谈之人,是你朋友吗?”   姜薇一怔,顺着路千川的视线看过去。   一条龙尴尬的从树后走出来,冲着路千川规规矩矩的拱手。“晚辈见过路前辈。”话音未落,只见路千川陡然到了近前,紧接着,手腕被抓住。最后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待定睛再看,周围景象已然是变了。   路千川放开姜薇和一条龙的手腕,说道:“我带你们瞬移至此,可断了那帮人的追踪之法。你们尽快去海边,或是传送,或是渡船,往龙腾陆去吧。”   姜薇感激不尽,道谢的话,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再说,显得啰嗦。她看着路千川,想着路千川的各种故事,唏嘘道:“前辈又要上路了吗?”   “一直在路上。”路千川说罢,递给姜薇和一条龙每人一枚玉简,然后拱手,鞠躬,最后飘然而去。   看着路千川的背影,姜薇感慨叹气。“真是个好人呐。”说罢,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关节:“也许,他料定三十六岛的人欲行恶事,所以特地来寻我们,并助我们脱困。”   从来就不正经的一条龙,难得的正色点头,慨然长叹,道:“确实是个好人。自从这世间有了路千川,‘人商’便没有以前那么嚣张了。”   人商,即人贩子。   一群以专门贩卖人口、拐卖儿童为生的人渣。   很多年以前,路千川的孩子,因为资质太好,被人商诱骗拐走。路千川的妻子正值冲关在即,乍一听到噩耗,气血错乱,忧愤而死。自那日之后,路千川便踏上了寻找孩子的征途。再后来,但凡遇到任何儿童失踪的事情,路千川必然要横叉一手,并且追查到底,不死不休。   至今,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人商犹在,路千川未死。   姜薇看了看手中路千川送的玉简。   据说,路千川经常会送人玉简。玉简里,记录的都是丢失的儿童的信息和影像,以及他们的父母长辈的联系方式。   姜薇小心将玉简收好,再看周围,道:“咱们也上路吧。”   一条龙应一声,一脸心甘情愿的跟着姜薇往前走,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不迭:路千川啊路千川,你这一个瞬移,老子再回头,就要多走好远的路了。也不知道那神秘人有没有跟上来,又或者一直都不在?   一条龙对路千川恨的不行,却没有用脏话问候路千川,哪怕是在心里偷偷的骂。又看了一眼路千川离去的方向,一条龙说道:“你听说过愿力吗?”   姜薇道:“传说,这世间除了灵力,还有三种神奇力量。即愿力、命力、妄力。”顿了顿,姜薇又道:“我愿:路千川前辈能找到他的孩子。”   一条龙叹道:“三百年了。你这不是愿力,是妄力。”   “是什么力,都无所谓的。”姜薇道。   “嗯。”一条龙决定再最后陪着姜薇走上一段路。   两人依然不敢走大路,只是在小路上赶路。   风餐露宿之苦,自是难免。但天伤总是好过人祸,相比惹来人的麻烦,些许风雨,也就不值一提了。   “你真的是皇子吗?看着不像啊。”   “皇子又不长两颗脑袋,怎么不像了?”   “哈哈,也是哈。”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一条龙琢磨着自己该走了,但思来想去,觉得神秘人可能还是会出现的。于是,他决定再耗上一天。   姜薇本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但她对皇室的生活,很好奇,自是不免常常询问。一条龙离开龙腾有些年头了,回想起龙腾往事,也是唏嘘。回答了姜薇的好奇问题之后,偶尔也会吹吹牛。   “本王当初在王府里,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是不知道,好几个元婴女子,对本王自荐枕席呢……”   “你就吹吧。就你这瘦弱身板儿?还元婴……”   “还不信了!嘁,我这身板儿怎么了?看我这大长腿!”一条龙说着,又不正经起来,“而且呀,那里不比你的小。”   每到这个时候,姜薇就会岔开话题,不给一条龙说荤话的机会。   “云漪说你们龙腾陆上,事事麻烦,处处凶险。真的假的?”   “他放屁!”一条龙啐道:“他一个花花公子,出过凌云城吗?就知道我龙腾陆不好了?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竟是对楚云漪有些厌恶,至于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神秘人。怎么还不出现?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再耗下去了?眼看着可是越走越远了呀!   傍晚时分,一条龙犹豫着要不要折返回尘宗的时候,姜薇在远处喊:“喂!这边!好肥的一只‘麋蟳’,今晚吃烧烤吧。”   一条龙看着姜薇灿烂的笑容,夕阳在她身后,闪耀着迷离的光。“好啊,我最擅长烤肉了。祖传的龙腾烧烤手法……”一条龙决定再给神秘人一天的机会。   这一晚,两人在山林中过夜。   看着一旁休憩的姜薇,一条龙怔怔的出神。   月光洒在了姜薇的脸上,微风轻抚着她的发丝。熟睡中的她,时不时的舔一下嘴唇——烤肉有点儿咸,想来她是有些口渴,或许很快就会渴醒了。   一条龙怔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刚从储物戒指里取出的水壶,眉头紧蹙。   想什么呢?!   她可是个带把的!   白日里还想着跟她比大小呢!   一条龙咬牙切齿的把水壶收起来,好像跟水壶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再看姜薇一眼,又把视线移开。   该走了!   早他娘的该走了!   怎么就一直耗了这么多天呢?   一条龙回想了一下这些天的心路历程,认为一切责任,都在神秘人身上。那个混账东西,看来是不会出现了。   该走了!   一条龙扶着身后的树干,轻手轻脚的起身。   看着姜薇微微跳动的眼睫毛,一条龙又犹豫了。   万一自己走了之后,那神秘人却又出现了呢?   万一那神秘人要对姜薇不利……   万一姜薇她出了事……   应该不会吧,那神秘人看着也不像个坏人……   一条龙抓着身后的树干,不知不觉竟是把树干抓破了。   娘的!   走了!   他愤然转身,站定,迟疑片刻,又取出水壶,放在树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工夫在这跟一个娘炮瞎墨迹!   片刻。   姜薇睁开眼,看着对面原本一条龙休憩的地方,看着地上的水壶,又看了看那被一条龙抓破的树干,轻声叹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姜薇早就察觉到一条龙想走的心思了。   一个人若是心不在焉,那是任何伪装都不能掩饰的。   陪着走了那么远,他也很辛苦的。大概是有要紧事,不得不走吧。他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一路上,若是没有他去城镇里买些熟食回来,日子定然会更苦一些。所以,终是该感谢他的。   姜薇再一次轻声叹气,抱了抱胳膊,靠着树干,闭上眼,继续休憩。   前面的路还很长。   她只能一个人走了。 VIP 79 先生   北郡,因传送阵而繁荣。   虽然龙腾青云有“世仇”,但一些必要的交流,仍是难免。再加上外陆经此往来的修真者为数众多,故而北郡一直十分热闹。不过,不同于青云二州那样的寻常城市。这里的修真者,来去匆匆,多是旅客。都说人离乡贱。贱的未必只是地位,也包括人品。没有乡邻、熟人的“监督”,很多人的道德水准都会下降很多。所以,北郡很热闹,也很混乱。隔三差五的起一些纷争,甚至是大打出手,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姜薇怕惹出麻烦,故而带上了面纱和斗笠,进了北郡,不敢停留,直接去往传送阵。谁知传送阵巧也不巧的坏掉了,正在维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大哥,什么时候能修好呀?”姜薇看着明显是被剑芒打坏的传送阵废墟,忧心忡忡的问了问一个正在废墟上忙活的修真者。   “等着吧。”那维修传送阵的修真者怼了一句之后,抬头看向姜薇,见她虽然戴着面纱,却是掩不住的眉清目秀,脸上的不耐烦立刻收敛,笑一声,道:“妹子,去龙腾陆啊?”   “呃……是啊。”姜薇道。   “不急的话,就等一等。”那人说道:“上午的时候,两个元婴高手打斗,失手打坏了传送阵。用以修复传送阵的玄冥石又没了,只能等人送来了。”   玄冥石,是传送阵必须之物。   “啊,那需要等多久啊?”姜薇问。   “不好说。”那人笑道:“你坐下等吧。”他很热情的递给姜薇一张板凳,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在对面的石块上坐下来,见姜薇似有焦急之色,安抚道:“稍安勿躁,可能很快就能拿过来了。”   姜薇也是有些累了,道了谢,板凳上坐下。   那人的视线看似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姜薇坐下后腿臀之间的曲线,吞咽口水,笑着说道:“妹子是哪里人啊?去龙腾陆做什么?”   “凌云城那边的,去……去找一个朋友。”姜薇敷衍了一句,又问:“大哥,这里是不是只有这一处传送阵啊?”   “对。只有这一处。”那人说道:“想去龙腾陆,只能从这里过。或是去港口乘船。”他指了指海边,那边乌央乌央的竟是有不少人。“不过要排队。海船的数量有限,一次也乘坐不了多少人。而且呀,海路凶险。前几天,就有一艘海船葬身鱼腹了。”   这人说的没错。   海路从来就不太平。   就连那些元婴高手,也不敢在大海里随便瞬移。   因为,曾经有过元婴高手瞬移进入海兽之口的先例。   那些藏在深海之中的凶兽,最喜欢以修真者为食。而且,海面上极度不稳定的灵力形成的灵力场,可以轻易的绞杀一个元婴高手,故而被人称为修真者的“墓场”。   所以,一般而言,除了那些亡命徒似的渔夫,没有人敢轻易进入深海。而龙腾陆距离青云陆很近,海中的凶兽和“墓场”不算很多。所以,这里的渡船,相比别处,要更安全一些。但所谓安全,也仅仅是相对而言罢了。   “很多人坐船啊。”姜薇有点儿心动,想着要不要也去坐船。   “呵,都是不怕死的。”大哥说道:“要是都怕死,都小心的活着,那这世上,岂不是人满为患了?”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姜薇觉得还是不要冒险了,万一太倒霉呢?   这位大哥说的可能是有点儿危言耸听了,但乘船确实比传送阵更危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反正也就是多等两天的事儿,先找个客栈住下好了。   姜薇做了决定,下意识的张望。映入眼帘的铺面中,客栈最多。一块块各色招牌,让人眼花缭乱。   “妹子是要住店吗?”   “啊,是啊。”   “听大哥一句劝,有些客栈,万万不能去。”大哥一脸关切的叮嘱道。   姜薇怔了一下,皱眉道:“有黑店吗?”   “黑不黑的,要看怎么论了。”大哥叹道:“别处的黑店,是谋财害命。此处的黑店,一般就是价格陷阱多一些,让你不知不觉的,便花费了许多晶石。”瞄了一眼姜薇放在膝盖上的白皙小手,大哥继续说道:“有些黑店,能让人花的裤衩都不剩。”   姜薇暗道侥幸,幸亏遇到了这位好心的大哥,不然,可能真的要被宰了。她诚心拱手道谢:“多谢大哥提醒。”   “妹子客气了。”大哥憨厚的笑一声,又叹道:“大哥我在这北郡谋生多年,什么样的事儿,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唉,这世道,元婴高手越来越多了,修真越来越是寻常事了,可这人性呐……唉。人心不古啊。”说着,大哥取了一根旱烟袋出来。往烟锅里塞着烟丝,继续感慨着道德沦丧。   姜薇想去找客栈了,但大哥显然谈兴正浓,有点儿不好意思扰了人雅兴,只得再陪着聊一会儿。   大哥点上旱烟,吸一口,烟雾缭绕。   海上的风把烟吹到了姜薇的脸上,姜薇嗅到了烟气,却是不由一怔。   这烟的味道……   好香呀。   不知这大哥用的什么烟丝,竟然如此好闻。   姜薇忍不住贪婪的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气,浑身上下竟是都感觉舒畅了。原本赶路至此的疲惫感,也是荡然无存。   “大哥,你这烟丝……是用什么做的呀?”姜薇问。   大哥笑了,“咋样?妹子,喜欢吗?是不是感觉很舒服啊?”说话间,一双眼睛在姜薇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来。   “是啊,挺好的。”姜薇不自觉的仰着鼻子,追着烟闻了一口,正待说话,却是一眼看到了不远处有个熟人。   “路前辈!”   竟然是路千川。   姜薇很是意外,惊喜的起身迎了上去。   路千川看到捂得严实的姜薇,怔了一下,看身段儿,才认出来。笑一声,走过来,说道:“你走的挺快啊。”   姜薇到了路千川面前站定,回道:“还好。”   既没有去看望舅舅,也没去玄意门那里跟前夫叙旧,再加上一路上并无意外,自然脚程就快了许多。   “你那个朋友呢?”路千川问。   “他……临时有事,走了。”姜薇道:“前辈,你怎么来这里了?”   路千川说道:“有个失踪儿童的线索,需要去一趟龙腾陆。”说罢,看了一眼姜薇身后的传送阵,正待说话,却又一眼看到了一团异常的烟雾,嗅了一下,眉头微蹙。   那维修传送阵的修真者已经收了旱烟杆,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着。   路千川看了他一眼,道:“真是不巧啊。”   那人闻言,却是装作没听到。   “是啊。”姜薇道:“传送阵刚巧坏了,那位好心的大哥说暂时没有了玄冥石,不一定啥时候能修好呢。要不,咱们坐船去啊?”有路千川这个元婴高手坐镇,姜薇觉得坐船的话,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路千川又看了看那个好心的大哥,再看向天真无邪的姜薇,笑道:“先去渡口那边看看吧。”   姜薇应一声,跟好心大哥道了别,才与路千川一起往渡口而去。走出不远,路千川有些狐疑的问道:“你没有什么异样感觉吗?”   “没呀。”姜薇茫然道:“怎么了?”   “没什么。”路千川皱了皱眉,心说难道自己误会那人了?那人真是个好心大哥?不然,如果真是那种烟,姜薇不过筑基,肯定扛不住的。   好心大哥看着姜薇的背影,遗憾的不行。真是可惜了,若非这个什么“路前辈”突然来了,自己定然可以将这个小姑娘带回家,然后好好享受一番!哼!这小姑娘没有被烟彻底迷失了心智,定然是因为那“路前辈”早已暗中出手保护了。   唉,可惜,可惜呀!   脑海中,还在回荡着那小姑娘近乎完美的身段儿。虽然胸平了些,但瑕不掩瑜。若是能得手,定要好生疼爱一番。心中臆想着,拿起姜薇刚才坐过的板凳,脸凑上去,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幸福之色。   忽然,他心生警觉,睁开眼,看到了面前站着一人。   “好闻吗?”那人贱兮兮的问了一句。   好心大哥嘿嘿一笑,收了板凳,问:“玄冥石呢?”   “没有。”来人道:“咱们宗门内的大块玄冥石用完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用的了。”   “那怎么办?这一天天的,要少挣好多晶石了!”好心大哥急道:“想办法呀!”   “听说玄意门有一大块玄冥石,不知道肯不肯卖。我已经让三师弟去问了,等消息吧。”来人说着,看了一眼渡口方向,又压低声音说道:“看样子,前几天的海难,还是没能把所有人都吓到啊。”   “你有什么想法?”好心大哥脸上闪过一抹阴郁和无奈,道:“算了吧,好像有几个元婴高手会上船,不好办。”沉吟片刻,又遗憾道:“听说今年的‘龙腾斗’会有不少天才参与,定然十分精彩,届时得去那边凑凑热闹才好。”   “算了吧。我最近在研究命力。你印堂发黑,恐怕要走霉运,还是老实儿点吧。”   “滚蛋!少咒我!什么命力?狗屁。”好心大哥显然是不信的。“愿力、命力、妄力,都是扯淡。老子才不信这一套。”   修真界最经典的书籍《力经》有云:天下之物,分五行四象两性。天下之力,分灵、愿、命、妄……   《力经》之书,有颇多争议。信之,则倍加推崇,奉之为神作。否之,则斥为糟粕,弃之如敝履。有人认为《力经》纯属牵强附会,故作玄疑。有人认为《力经》乃众妙之门,万理之根……   《力经》之道理,皆以五行四象两性为基础,予以推演,论证。或真或假,或虚或实,或常或诡,从未有定论。   “出门在外,卜一卦趋吉避凶,绝对很有必要。诸位,有没有人要来一卦的?”港口处,一个算命先生一脸正色的招揽着生意。   算命先生,有两种含义。其一,是对这帮擅长求神问卜之人的统称;其二,指的是一位传奇高手,人送雅号“算命先生”。据说,因为有不少人冒充“算命先生”谋财,久而久之,“算命先生”便不再单指其人,而指向了群体。   “哎呀,这位姑娘,要不要卜一卦?”一个头发雪白的算命先生叫住了姜薇,“老夫看你气质不凡,心性至纯,必是有大气运之人呐。”   姜薇没有理他,跟着路千川径直前行。一边走,一边说道:“算命先生那么厉害,还会算错呢。这些江湖人,更不能信了。”她说的“算命先生”,显然指的是那位传奇高手。   路千川问:“你不信命力吗?”   “我命不好呀,所以不能信。”姜薇说道:“不是常有人言‘我命由我不由天’嘛。”   路千川愣了一下,发现姜薇说的是“不能信”,而不是“不信”。想了想,笑着点头道:“是啊,修真者,便是与天争命的。”   两人说话间,从人群中穿过,到了海边。   要去龙腾陆的人还真不少。   却不见船。   “排队啊!”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就是。元婴也得排队啊!”   路千川一怔,回头看一眼,人太多,也辩不清是谁在喊话。不过,仔细去看,方知这人群虽然乱糟糟的,但确实都在排队,而自己和姜薇,太像是要插队了,他这才意识到那些人是在说自己。   虽然没有人会真的愿意因为区区排队的事情得罪一个元婴高手,但背地里喊一嗓子发泄一下,那也不是不敢。   “抱歉抱歉。”路千川赶紧致歉,然后带着姜薇规规矩矩的去了队伍最后。   姜薇也是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幸亏她戴着面纱,旁人看不出是否红了脸。礼貌的让路千川站在自己前面,姜薇又踮着脚看了看前面漫长的队伍,感慨道:“怎么这么多人啊,平常也是这样吗?”   路千川道:“不会。我去过龙腾,那个时候不管是传送阵还是坐船,都不用排队的。”说着,忽然想起一事,算算日子,恍悟道:“哦,是了,‘龙腾斗’要开始了。”   龙腾斗,与青云斗相似,都是间隔几年举办一次。与青云斗稍有不同的是,青云斗的佼佼者,只有些许物质奖励。而龙腾斗的佼佼者,那是会被皇帝册封,加官进爵的。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所以,道理上而言,龙腾斗的参与者,要比青云斗的参与者更热情,厮杀也更精彩。   所以,每到这番盛世,便会有一些青云陆或是别处的修真者,前去凑热闹。   “龙腾斗啊。”姜薇当然也是心向往之,早就想看一看了。只是,因为青云斗上的糗事,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提及类似事情,她竟是莫名有些心慌,兴致自也缺缺。   下意识的,抓了一下衣领,好似是怕被人再把衣服给崩飞了去。   说起来,这般热闹事情,那个人,肯定是会去的吧。   那个当初扒光了自己衣服的家伙!   简直就像是姜薇的心障一般,每次想起来,就有些恨。   哼!   若是见了他,必要把他捆起来,然后狠狠吹上几十首曲子,好让他不停的流鼻血,直到失血过多而晕倒!再趁他晕倒,扒光了他的衣服,扔到龙腾斗的赛场上……   唉……   算了。   想想就好了。   真若是那么做了,必然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呀。   但就这么忍了吗?   也太窝囊了!   对了,路前辈说了,行走江湖,性子不能太绵软了。   绵软……   前辈用词真是考究,太恰当了!   所以,自己要强硬一些!   对!   若是见了那厮,必须要让他特别诚恳的道歉才行!不然……不然……   姜薇咬着牙,攥着拳头,努力想着该怎么恶毒的报复,才能显得自己足够强硬。   “姑娘。”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姜薇回头,“咦?”   竟然是那算命先生。   “呵,姑娘,去龙腾陆啊?”算命先生笑问。   姜薇干笑一声,道:“是啊。”   “一艘船坐不了多少人,看样子,要排队等到天黑了。”算命先生说道。   “嗯,是吧。”与他不熟,姜薇也没兴趣闲聊,不理他又不合适,只能随意敷衍着。   算命先生倒是很正派的样子,与姜薇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并不刻意的凑近。“姑娘也是去龙腾斗看热闹的吗?”   “嗯嗯。”姜薇希望算命先生能识趣的闭嘴。   “姑娘不认得我了?”   “啊?”姜薇回头,打量着算命先生。“我们……认识?”   “刚才,我想给姑娘卜算一卦来着,姑娘已经忘了吗?”   “……”   算命先生捋了一下颌下与头发一般雪白的胡须,笑道:“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路千川回头,看向那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也看向路千川,审视一眼,道:“阁下将逢大难。”不等路千川回话,又道:“不过,当可遇难成祥。”   路千川没有因为有难而皱眉,亦没有因为成祥而喜悦,只是淡然问道:“先生算的准吗?”   “十卦九不准。”   路千川闻言,这才发笑,说道:“多少贤者大能,谋天划地,十难成一。先生大才。”   算命先生有些意外。又审视了一眼路千川,问:“阁下贵姓?”   “路。”   “久仰,失敬。”他似是猜到或是算到了路千川的身份。   “客气。”路千川笑问:“先生算出我是谁了?”   “后事难断,前尘难掩。”大多算命先生认为,一个人的将来事情,会因为各种因素而改变,所以不好妄断。而一个人的前尘旧事,已经发生并且不容改变。每桩每件,都留下了“印记”,所以是掩藏不住的。   路千川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此,并不惊讶,只是拱手道:“先生果然厉害。”   “阁下不问我‘大难’何解?”   “不问了。”   “哈。”算命先生大笑,又道:“其实我是瞎蒙的。”   路千川也跟着笑了一声,并没有因为算命先生那略有戏弄嫌疑的话而生气。   姜薇夹在中间,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算命先生想起了姜薇,问路千川:“这位姑娘,是路先生的妻子吗?”   姜薇忙否认道:“不是不是。”   算命先生道:“不是啊?我看二位挺有夫妻相的,还以为……”   “你别胡扯了。”姜薇对这个喜欢胡说八道的算命先生实在是有些无语,说话便有些冲了。“我蒙着脸,你如何能看出夫妻相的?”   “夫妻相,又不在脸上。”算命先生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目乃心之窗,心有灵犀则目有光……”   姜薇抬手拉低了头上的斗笠,把眼睛也遮住了。同时,竟是有些莫名心虚。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离奇婚姻,琢磨着难道路千川会是自己的五婚丈夫?!应该不会,简直毫无可能嘛。   算命先生看到姜薇刻意拉低了斗笠遮住眼睛的样子,又是大笑。   路千川倒是没有想歪了,只是跟着笑了笑。又想着要不要暗中传音告诉姜薇这位算命先生不简单,莫要失礼才好。转念一想,又没有这么做。他觉得就算姜薇略有失礼,算命先生也不会计较。   一艘海船靠岸,排队登船的队伍往前挪了一些。   算命先生跟在姜薇身后前行一段,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忽然又感慨道:“算命,就是闲来无事,娱乐罢了。即便是我师尊,也常常算不准。路先生不必当真。”   路千川不置可否的笑一声,又道:“龙腾斗在即,先生此时去龙腾陆,当可大赚一笔。总还是会有不少人想要讨个吉利话的。”   算命先生点头,感慨道:“能赚一笔,自是最好。我师尊等我给他养老呢,若是赚不了晶石,拿什么养老?”   路千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给师尊养老,理所当然。”   “是啊。”算命先生应一声,又对姜薇说道:“姑娘,让老夫给你算一卦吧。”   “我不信命。”姜薇说。   “老夫也不信。”算命先生很认真的说道:“所以才要算一算啊。”   姜薇拽着斗笠的帽檐,不想搭理算命先生,她觉得这人有些故弄玄虚。师尊说过,那些喜欢故弄玄虚的人,最好别搭理,以免不小心给了他们装X的机会。 VIP 80 福不全   年纪大了,就要学会找乐子。   不然,漫长的生命,便不再是享受,而是无尽的折磨。   或许人自出生之日起,就一直在拼命的找乐子。   乐子可能是金钱,可能是名誉,可能是身体上的愉悦,也可能是精神上的升华。又或者,只是跟陌生人随便聊上几句,哪怕是瞎扯淡。   甲板上。   算命先生在跟路千川闲扯着昨晚他夜观天象时的奇妙发现,姜薇没兴趣像路千川那样敷衍,甚至都没兴趣听,所以走开一些,扶着船帮,迎风而立。   有生以来第一次出海,她还是很兴奋的。   传说,在这无边无尽的海洋里,藏着无数的秘密:有口能吞天的巨鲸,有展翅数万里的大鹏,有随波逐流的玄武龟岛,有深埋水底的城市,有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还有能看到过未来的镜花水月……   不过,最常见的,是惊涛骇浪和暴雨狂风。   此时虽有海风,却还算风平浪静。   潮湿的海风吹过来,竟是把姜薇脸上的面纱吹落。姜薇怔了一下,并未及时重新戴上,而是微微闭目仰脸,享受着海风拂面的舒畅感觉。   “姜薇?”有人认出了姜薇。   “呃。”姜薇循声看去,看到了一旁站着的一个身材消瘦的女子。   “哈!真是你啊,你好你好。”女子很高兴。   “你好。”   “方便的话,能不能合个影?”   “什么影?”姜薇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这样。”女子取出一枚玉简,然后与姜薇站在一起,说:“看玉简——好了。哈哈,蛮荒陆上的俗人发明的那种叫相机的东西,比咱们修真界的手段,还是差得远了。”说着,女子将玉简中的影像放出来。   “唔,这样啊。”姜薇懂了。   “呵呵,你也去龙腾陆吗?”女子道:“听说龙腾二皇子,是你前夫啊。这么说来,你不就是‘前王妃’了吗?”   “……”   两人这边说话,吸引了船上其他人的注意。   在名人堂排名第四的姜薇,自然是惹得许多人侧目。有人如那消瘦女子一般,兴冲冲的来合影;有人暗暗懊悔着刚才姜薇戴着面纱的时候,自己还把她当做女子狠狠的臆想了一番;亦有人对姜薇这种为了出名而博出位的行为十分不齿,故而面露鄙夷;还有人低声评头论足,说什么比“青云斗影像”上看起来更漂亮许多……   姜薇勉强挤出笑容,与数人合了影。   她从来就不是个擅长交际的,此时那么多人热情的围上来,顿时使得她手足无措起来。感觉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围观众人问的各种问题。比如喜欢男子还是女子,比如为什么没有跟妻子楚云澜一起去龙腾陆,比如是不是借“龙腾斗”的机会跟前夫私会,又比如四婚对象,更中意哪一个……   人群外。   算命先生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热闹,抬手捋着被海风吹乱的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路千川是个热心的。   他虽然只是跟姜薇萍水相逢,却不忍心看着姜薇为难——他看出来姜薇不擅长交际,急需有人帮她解围。   一只手忽然拦在了路千川面前。   算命先生笑道:“路先生不必过于热心的,毕竟路先生不可能时刻守在她身边,让她吃一堑长一智也好。”   路千川稍稍迟疑,觉得算命先生说的也对,笑了笑,言道:“她性子绵软,如此逼迫一下也好,免得将来因为性子而吃了大亏。”   “是啊,男子么,就是该历练一下才是。”算命先生说着,取出了一副棋盘。“手谈一局?”   “好。”路千川道:“此道,我不擅长。”   “老夫也一样。”算命先生道:“就是平素喜欢随便玩玩,消磨时间。唉,老而不死,着实无聊。说起这下棋,我知道一人,不仅棋艺了得,更擅长以棋布阵。”   “哦?”   “凌云城有个姓楚的小子。”算命先生道:“于下棋一道,极有天赋。”   路千川跟算命先生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不免又担心姜薇,故而还会时不时的看上一眼。棋艺本就一般,再加上无法专心,很快便败下阵来。   看着惨败棋局,路千川苦笑摇头,道:“真是献丑了。”   “下棋,小道尔。”算命先生说道:“哪里比得上路先生大道光华。”   “唉,又算什么大道?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算命先生笑了笑,不置可否,捡拾着棋盘上的棋子,显然是打算再来一局。“路先生觉得,我等修行之人,于这漫长一生中,做些什么,才是应当?”   路千川略一沉吟,说道:“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吧。应该无所谓应不应当吧?”说罢,又笑问:“先生觉得呢?”   算命先生笑了一声,说道:“当初我师尊这般问我,我也是这般回答的。”   “敢问令师尊是?”   “算命先生的师尊,自然是算命先生了。哈哈哈。”   “那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鄙姓福。”   路千川心头一颤,抱拳拱手道:“久仰大名。”   据说,那位传奇算命先生座下有三位弟子,分别叫做:福不全、禄不满、寿不多。   福不全却是惭愧的侧身,回礼,道:“什么大名,不及路先生远矣。”   两人这边相互客套的时候,姜薇忽然走了过来。   被热情的乘客纠缠的不厌其烦的姜薇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往路千川和福不全这边来。   两个元婴高手的气场,足以震慑那些闲杂人等了。   果然。   原本想要跟过来的众人,察觉到路千川和福不全的威慑力,立时驻足。   姜薇在棋盘一侧盘腿坐下,长出一口气,低声说道:“可是烦死我了。”   路千川忍不住笑,挥手布下隔音之术,道:“面纱还是不要轻易取下的好。”   “风吹掉的。”姜薇重新把面纱戴上,又皱了皱眉,说道:“看来得打造一副不怕风的面具才好。”想到以后可能要经常带着面具,姜薇的小脸儿垮了下来。“时常捂着脸,肯定不舒服。”   福不全笑道:“或许你把你的恶名传出去,生人勿近,自也不会有人敢来随便烦你了。又或者,找个寥无人烟的隐居之所,没有人,自也不用戴面具了。”   “唉。”姜薇叹一口气,低头看着棋盘,问:“你们下棋呢?”   “来一局?”福不全问。   “不会。”姜薇单手托腮,“你们下吧,我看看就好。”   正说着,船身忽然震颤了一下。   显然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船底。   众人都是一惊,正不知所措,却听得船长发话:“诸位莫慌,小小石鱼冲撞,不碍事的。”   船长是个有经验的老把式了。他指挥着舵手,指挥着水手,娴熟的掌控着船身。海船忽然加速,穿过了石鱼群,又是一个急转弯,避开了一个突然出现的水旋涡。   突然间,风起,云涌。   巨浪滔天。   陡然掀起来的海浪,会让乘客们惊慌失措,却不能撼动船主和水手的胆量。海船在风雨飘摇中穿梭,不是压着浪头而起,便是一头扎进浪里。   呼啸的风,层叠的浪,是海的怒吼,也是与海搏命的人的战歌。   不过金丹期的船长,稳稳的站在桅杆的最高处,眺望着远处的风浪,有条不紊的下达着一个个命令。   “大海虽然凶险,却总会给人一线生机。”这是靠海吃饭的人最喜欢的一句话。他们总能在凶险万分中寻找那一丝生机,然后乘风破浪,砥砺前行。   终于,海面归于平静,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路千川和福不全还在下棋,一如之前。甚至,就没有停止过下棋。在他们的庇护下,姜薇亦不曾因为船身的颠簸和肆虐的风浪而受到任何影响。她看一眼周围七荤八素的乘客们,皱了皱眉,低声说道:“你们俩这么大本事,该帮一帮他们的。”   福不全看看姜薇,道:“还真是至蠢——哦,是至纯之人,心地竟如此善良。”   姜薇给了福不全一个不善的眼神,她知道福不全就是故意说错了音调的。若非看在福不全年纪大了,是个长者的份上,她非得用更恶毒的眼神瞪他不可!   一局终了,路千川又输了。   路千川笑着投子告负。“罢了罢了,着实不擅长。”   福不全却道:“再来一局吧,最后一局。”   路千川是个好说话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非就是再输一局罢了,倒也无妨。只是,这最后一局,路千川却是赢了。   他自己都觉得赢得莫名其妙。   看着棋盘上的棋局,路千川怔了一下,眉头紧蹙。   福不全开始收拾棋子。   路千川仔细回想了一下前面两局最后的棋盘状况,忽然心头一颤。他看向福不全,说道:“福先生,这……”   福不全说道:“三百年不懈,先生功德无量。老夫受师尊之命,在此送先生一份福缘。”言毕,刚好船头靠岸。   福不全收了棋盘,站起身来,对着路千川拱手,“路先生,就此别过。”说罢,又对姜薇拱手,“姜姑娘,后会有期。”   姜薇眉头深锁,看着福不全,心中暗暗嘀咕这“姑娘”的称呼,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后会有期”的意思,更让人感觉离奇。   路千川也是一头雾水。与姜薇一起下了船,看着那福不全离去的方向,感慨摇头道:“这些世外高人,真是难以捉摸。”   姜薇对福不全没什么好感。   这老家伙,不是在胡说八道,就是在故弄玄虚。   哼哼一声,姜薇说道:“也许就是在装腔作势的戏弄人呢。”   路千川笑而不语。   姜薇又皱了皱眉,说道:“前辈,我感觉那个算命先生不靠谱的,胡说什么您有大难,估计就是想骗财,您不必忧心。但您做的事情,容易得罪人,还是要谨慎行事的好。”   路千川点头,问姜薇,“你可知他是谁?”   “谁?很厉害的人物吗?”姜薇开玩笑问:“还能是‘福禄寿’,亦或是算命先生亲临不成?”说罢,见路千川笑的意味深长,顿时心中一惊。“嘶,真的假的?是哪位?”   “福不全。”路千川往前走。   姜薇赶紧跟上,追问道:“福不全?传说中算命先生的大弟子?”   “是啊。”   “呃……”姜薇抬手捂了一下脸。   她后悔了。   早知是这般大人物,不管信不信命,都该让他给自己算一卦才是。自己都已经成了四回亲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必须得算算姻缘才好。   他称呼自己为“姑娘”,莫非是算出来自己是个女子了?还说“后会有期”,难道说,还有再见之日?   啧!   太玄乎了。   姜薇认为,所谓愿力、命力、妄力,都太玄乎,不可信。但有时候,又忍不住想信,比如每次祈祷的时候,就会希望真的有“愿力”的存在。   “对了,前辈,那棋局,有什么特别吗?”姜薇注意到了路千川盯着棋局时的异样神色。   路千川点了点头,说道:“每一局的最后,棋盘上都会留下一个不显眼的字。起初我没有意识到,直到最后一局。”   三局棋,就是三个字。   路千川没说具体是什么字,姜薇也没好意思问。   出了港口城市,路千川停下脚步,对姜薇说道:“小兄弟,你要往哪里去?”   “龙京。”   “我要去望城,咱们不顺道。”路千川道:“只能就此别过了。”   姜薇十分遗憾,叹道:“前辈一路顺风。”   路千川道:“你也是。”   宴席终有散。   姜薇目送路千川瞬移而去,这才拿出地图,找准了路线,直往龙腾京城而去。走着走着,想起之前还冒出过路千川可能会是自己五婚丈夫的想法,忍不住自嘲苦笑。   简直是被婚姻给折磨的疯癫了,什么都敢想!   还是想想正事吧。   找到龙京御医,然后学了医治情障的办法,再赶回尘宗医治罗芸师姐,才是正事!五婚什么的……不要了!真的不要了!成亲这种事儿,真是够够的了。   此去龙京并不算远,再加上龙腾斗就在龙京之内,所以其实姜薇根本不需要看地图,只需要跟着最大的人.流队伍而行就是了。   沿途,总能看到一队队龙腾士卒往来巡逻。旅人之间,偶有口角纷争,立刻就会有龙腾士卒上前,绝不允许演变成争斗。   龙腾陆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龙腾很安全。只要是在龙腾境内,任何角落,任何时间,都很安全。如青云陆那般总会有人见宝起意进而痛下杀手的事情,在龙腾路上从来也不会发生。不论你有任何法宝,又是如何拿出来显摆,也不会有人敢抢夺。   同理,姜薇的身材虽然极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却并没有人上前搭讪。甚至,有些男子还会刻意的远远避开一些,好像生怕被姜薇讹诈一般。   安全感十足,姜薇很满意。   想起当初楚云漪的提醒,姜薇难免生出一些不屑心思。   还事事麻烦,处处凶险?   真是胡言乱语。   第一次踏上外陆的姜薇,对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她一边赶路,一边到处张望,兴致勃勃的欣赏着龙腾陆上的风土人情。   越是往前,路上的人越多,周围的建筑也越是繁华。各种商铺和各色景致,亦琳琅错落,目不暇接。   到底是年轻,姜薇雀跃的像个孩子,这边转转,那边看看。只是一直没舍得买点儿什么,哪怕是遇到了很感兴趣的东西。毕竟,一条龙没有跟着,“前王妃”的名头未必好用,御医应该不会随便传授医治情障之法。肯定还要给一些“学费”。楚云漪和楚云澜给的晶石虽然不少,却也未必够用。所以,还是省着点儿吧。   偶尔也有一些男子说两句话搭讪,姜薇不去搭理,人也不做纠缠。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是那么的识趣——比如现在跟在姜薇身边的这位。   “姑娘若是喜欢,我买了送你。”见姜薇在一个泥塑摊位前驻足,那男子笑吟吟说了一句。   姜薇皱了皱眉,离开了泥塑摊位,一边走,一边无奈道:“你别跟着我了呀,我们又不认识。”她虽然不悦,说话却也不敢太冲。不仅仅因为这男子修为比她高,还因为男子身后跟了一队龙腾护卫。   很显然,这男子的身份很不简单。   姜薇初来乍到的,可不敢随便开罪了大人物。否则,“前王妃”这个不太靠谱的身份,肯定保不了自己。   “介绍一下,自然就认识了。”那男子笑道,“我姓付,单名一个‘君’字。姑娘可以直呼我名。”   付君?谐音“夫君”吗?   姜薇心中默念了一遍,给了付君一个白眼。   “我真名,不骗你。”付君笑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姜薇想说自己不是“姑娘”,然后拿出玉简来作证,可想到千川陆那些修真者说的“男子也行”的话,又犹豫了。万一这付君,也是个不挑食的,可咋办?万一再像船上时一般,被人得知身份后围观纠缠,又该如何?   见姜薇不吱声,付君也不追问,又道:“姑娘是往龙京而去吧?咱们正好顺路。走的累了吧?何不随付某在马车上坐坐?付某的马车上加了熊毛毯子,坐起来又软又舒服。”   那一队护卫的后面,一直跟着一辆精致的马车。   姜薇可不敢上马车。   她相信,一旦上了马车,付君肯定会对自己动手动脚。看他此时急不可耐的搓手的动作,便可以想见了。   实在是有些厌烦,姜薇道:“你快些走开!不然,我喊巡卫了!”   巡卫,便是那些往来巡逻、负责安全的龙腾士卒。   付君听到姜薇之言,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是笑了起来。“喊巡卫?哈哈。”此时,刚好有一队巡卫经过,付君直接抬手,招了招。   巡卫队迅速过来,队首上前见礼,“付公子,有何事吩咐?”   “没事儿,走吧。”付君满不在乎的说道。   一众巡卫都愣了,队首的脸色更是变了变。   这般行为,简直就是拿巡卫当猴耍。   可是,没人敢表达不满。   “是。”那巡卫队首恭敬的行了一礼,带着队伍离开了。   姜薇的脸色不比巡卫队首的脸色更好看。   看着付君这副嚣张跋扈又满不在乎的嘴脸,姜薇忽然又想到了楚云漪当初对自己的提醒。再看周围,姜薇才意识到,好像自从这付君出现在自己身边之后,莫说那些想搭讪的,甚至是路人,都在刻意的避让。   事事麻烦,处处凶险吗?   可能是危言耸听,但眼下当真如此!   “姑娘莫怕。”付君笑的很是儒雅,自信的说道:“有付某在,在这龙京城内,没人敢欺负你。”   姜薇并不知道,付家在龙腾可是权倾朝野的存在,就连如今的龙腾皇帝,都要避其锋芒,再三降恩,以示宠信。   所以,付君说的话,并非狂言。   有他庇护,确实没有人敢欺负姜薇。   姜薇忧心忡忡,一时间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付君背着手跟上来。   不管姜薇走的有多快,他也总能闲庭信步一般紧跟着。   如此,走了一段,看到一座巍峨城门。   龙京到了。 VIP 81 王法   龙腾,乃天下第一国。龙京,自然就是天下第一京。   很久以前,龙腾南征北战,一统大陆。大陆遂以龙腾为名,雄踞世之西北,临青云,镇蛮荒,御北海。时至今日,龙腾是世间唯一的“修真者国度”——蛮荒陆上,那些“野人”国度,自然跟“修真者国度”的称呼无关。   “这‘天下第一’四个字,乃当年龙帝一统天下之后亲自刻下。”付君热情的跟姜薇介绍着龙京城门上的四个字。当年那位功盖千秋的皇帝,被后人称为“龙帝”。“这两侧的石雕,是当年辅佐龙帝征伐天下的先锋官……”提及龙腾的辉煌,付君声音激荡,豪情万丈。说一阵儿,发现姜薇兴致缺缺,显然对自己的话题不感兴趣。付君很意外。这世间还有对英雄无感的女子吗?还是说,她认为龙帝的丰功伟业,还不够震撼吗?   姜薇当然对龙帝没什么兴趣,她现在只想赶紧找一位御医,然后想办法学一下医治情障的办法,然后……   等等。   姜薇忽然驻足,看向付君,又看了看付君身后的护卫队。她觉得若要找御医,直接问付君就行。说不准御医也会如街上这些人一样,对付君十分畏惧,老老实实的把治疗情障的办法拿出来。但问题是,万一付君以此为要挟,要自己付出点儿什么呢?!   姜薇不喜欢把人往坏处想,但面对纠缠不休的付君,她实在是没办法把他往好处想。所以啊,稳妥起见,得先甩掉付君,然后再打探御医所在。   可是,想甩掉一个修为比自己高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自己对这里的环境和路况一点儿也不了解。   唉!   福不全的名头虽然很响亮,但算命的水平,也真是一般。   还说自己有什么大气运呢?   哪呢?   大气运呢?   “忽然有些饥饿。”付君忽然说道:“姑娘,前面有个群英楼,酒菜不错,不妨先去吃点儿东西,歇歇腿脚,然后再到处游玩吧?”   姜薇还真有点儿饿了。再加上被付君纠缠一路,十分厌烦,心中生出恶念,决定狠狠宰他一顿再说。便回道:“好啊。”   由付君领着,二人进了群英楼。   好酒好菜的要上一桌,雅间里摆下。   付君亲自给姜薇倒上一杯酒,又亲自端给她,笑吟吟道:“姑娘,茫茫人海有幸相遇,当浮一大白。”   姜薇也不客气,接过酒杯,闻了闻杯中酒,不由一怔。这酒香……好熟悉呀。像是……是了,像是楚云澜当初给自己喝的那种用丹药泡的酒的香味,只是味道稍微有些淡了,想来是药效不怎么样。   好嘛!   这个付君!   当真是无耻!   竟然给自己下药!   “姑娘,还戴着面纱,饮酒吃饭,多有不便吧?”付君笑问。   姜薇略作迟疑,把面纱取了下来。   付君盯着姜薇的脸蛋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显然是对姜薇的模样十分满意。只是,渐渐的,眉头又微微蹙起。他审视着姜薇的模样,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琢磨着莫非自己以前睡过她?偏偏又想不起来了。   姜薇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喝了。   望着姜薇那白皙的脖颈,付君一扫心中疑惑。管她以前睡过没有,既然是忘了,那就等于没睡过。   只是,明明已经喝了药,怎么好像没什么效果啊?   国师配制的这款新药到底行不行啊?   还吹嘘什么“一颗足可动情,两颗情冲而倒”,还说什么“不论男女,服之即‘渴’”云云。   明显没什么用啊!   略一沉吟,付君决定加大药量。   他哈哈一笑,也给自己倒上一杯,直接干了,然后又给姜薇倒酒。他把姜薇的酒杯拿到自己面前,然后以一只手挡着姜薇的视线,以灵力将丹药化解,溶于酒中。   姜薇吧嗒了一下嘴巴,品着酒味,心中甚是遗憾。   药效太差了。   都没什么感觉。   看这付君当也是有权有势的,难道连好点儿的丹药也没有吗?   真是的!   姜薇端起酒杯,又把酒喝光了,然后对这酒更失望了。   “呵呵呵呵。慢点儿喝,不急。”付君心中的亢奋已经藏不住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坐到姜薇身边去,好在她“情冲而倒”的时候扶这点儿,顺便对她动手动脚。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主意,甚至不打算主动出击了。这款新药还未用过,且看看效果吧。万一她因为吃得太多,喷血而死,离得近了,倒把衣服给弄脏了。   姜薇拿起筷子吃菜,也不搭理付君。   付君再给姜薇添酒的时候,看了看姜薇的脸色。   见姜薇脸色如常,付君心中不由疑惑。   怎么回事?   好似仍然毫无药效啊!   难道是自己拿错了?   不应该啊。   抬手掩嘴,假装擦拭嘴角的时候,付君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丹药,放在鼻前闻了闻。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丹药是没错的。   那是怎么个状况?   难道眼前这个娇滴滴、水灵灵、傻乎乎的女子,有什么特殊功法,可以抵消药效?不可能!国师说了,就算是金丹修为,服用此丹,也肯定要动兴!她不过筑基而已!就算功法特别,也不可能完全抵消,更何况她还已经服用了两颗……不,是三颗。   姜薇又把杯中酒喝了。   脸色依然如常,毫无动兴的迹象。   哼!   许是国师那厮炼丹的时候偷工减料,以至于药效太差。看来,还要再加大药量才行。   付君不甘心,趁着给姜薇倒酒,再次偷偷下药,这一次,他直接下了两颗。他认为这下就算姜薇有什么特别功法,肯定也扛不住了。   忽然,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隐约还有呼喝之声。   付君眉头一簇,打了个响指。   守在外面的护卫推门进来。   付君问:“何事吵闹?”   “龙京巡捕稽查逃犯。”   闻言,付君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阴霾,问:“什么逃犯?”   “忠武卫余孽。”   听到“忠武卫”三个字,付君冷笑了一声,说道:“龙京府尹是个会演戏的。”言毕,心中计较着改天有机会要收拾一下龙京府尹,端起酒杯,面如沉水的将酒一饮而尽,又放下酒杯,冷声道:“让他们滚蛋!”   “是。”护卫退下。   付君看向姜薇,脸上的阴霾陡然消失。他忽然就没心情再跟姜薇耗下去了,丹药若再无效果的话,便直接动粗,就地正法了吧。什么影响好不好的,顾不得许多了。“呵,一帮杂鱼……”看到姜薇面前没了酒杯,付君一怔,再低头,看到了自己面前的两个酒杯,其中一个,还是空的。   姜薇嘴里咬着“麻辣青鸟”的腿骨,眨巴着眼睛看着付君。   她是眼巴巴的看着付君把那杯酒喝光的,心地善良的她,一度想要提醒付君,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很好奇。   若是没有自己这般的抵抗力,喝了这酒,会如何?   付君看看酒杯,再看姜薇,再看酒杯,嘴唇嗫嚅,低声道:“好酒。”说罢,往后仰倒,扑通一声躺下了。   他闭着眼睛,满脸通红。然后身子犹如蛆虫一般奋力的扭动着,好像是十分急切的想要做什么。再然后,他身上的衣服,被他自己无意识的撕碎了……   姜薇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场景,艰难的吞咽口水,心说:好凶的药啊!若是寻常女子,喝了这酒,定然要遭殃!这个付君,当真是个人渣!   再看门口,外面的护卫好像并没有任何动静。   嘶……   好机会!   姜薇直接从窗口翻身跃下。   福不全说的没错,自己果然是有大气运的。   姜薇心中窃喜,重新戴上面纱,消失在繁华的大街上。   群英楼上。   护卫们尽职尽责的守在雅间外,不敢擅自进去打扰了公子的雅兴。听声音,好像还挺激烈。护卫们幻想着雅间里的活色生香,眼睛里尽是羡慕之色。   直到傍晚时分。   付君终于从那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恢复。   他依旧躺在地上,睁开眼,看着屋顶,怔怔的发呆。感觉像是过去了很久,期间发生了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坐起身来,看着光溜溜的自己,和满地的狼藉,他又愣了一阵儿。   忽然,他隐约想起了什么。   迟疑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枚玉简。   这是一段记录影像的玉简。   看着玉简里姜薇“横行”青云斗的画面,付君脑子里翁的一下炸响。怪不得看起来那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原来……原来……   付君忽然双腿一夹,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刚才,自己误服丹药之后,姜薇那厮,没有趁着自己不清醒而对自己做什么吧?   如果有,那又是怎么做的——这才是关键!   付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身体的某处有点儿不舒服。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犹如心障一般,越想越觉得不舒服,终至不可收拾。   他面如沉水,咬着牙一声不吭。   地上凉。   先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套新衣换上,看看地上的狼藉,又赶紧使用灵诀,把所有不堪的痕迹全部抹去。   检查一遍,确定不会被人发现自己可能“受辱”的任何痕迹,付君这才放了心,带着人匆匆离开。   回到“摄政王府”。   付君越想越气,越想越倍觉屈辱。   赶紧命人烧了水,狠狠的仔细的深入的洗了个澡。   仍然感觉身上很脏!   这件事……   不管那姜薇是用怎么个方式睡的自己,都不能善罢甘休!   堂堂摄政王府的二公子!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他发誓,一定要把姜薇抓到,然后没收作案工具,送入宫里当太监!   好气啊!   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一个男子给睡了,付君便恶心的想吐!甚至当晚就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受尽了各种姿势的羞辱……   ……   姜薇哪里会知道付君会胡思乱想到夸张的地步。   她也没心情去管付君怎么想。一路询问,终于打听到了一位御医的居所,然后登门求教。可惜,一个平头百姓,想见官员,着实不易。   实在是无奈,姜薇先在一个客栈里住下,然后第二天一大早,试图拦住要出门的御医的轿子。可还没等靠近,便被护卫阻拦。说明来意之后,护卫嗤之以鼻:“你当你是什么身份?御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紧滚蛋!”   说话的时候,那御医就坐在不远处的轿子里,却是置若罔闻。   显然,这位御医的路子是行不通了。   姜薇只能再去找别的御医。   半道上,偶然看到一家医馆。   医馆门口挂着的牌子十分醒目:专业治疗各种情障。   姜薇大喜,兴匆匆的进去。   医馆的郎中一看就是个老学究,竟然是有本事的。而且,天子脚下,应该不会有骗子。姜薇不疑有它,花了不少晶石,卖了一瓶祖传特制丹药。高高兴兴的离开,又折返回来——她忘记询问郎中这药是饭前吃还是饭后吃了。   谁知刚巧赶上一群人怒气冲冲的闯进了医馆,愤怒的指责郎中是个骗子,一通打砸,好不热闹。原来,这群人的朋友,得了情障,从郎中这里拿药,吃过之后,竟是寻了短见。   姜薇本来想把药给退了,可看那老郎中一脸凄惨、奄奄一息的模样,怕闹出人命,只得作罢。   街面上越来越热闹了。   因为龙腾斗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据说很精彩。   姜薇却没心情去看。   傍晚时分,姜薇惆怅的坐在一位御医的府门对面,苦苦等着御医下差归来。为了罗芸师姐的病,她打算再厚着脸皮拦一拦路。   等了许久,天色越来越晚了,却仍然不见御医归来。   姜薇迷迷糊糊的都有些打瞌睡了。   忽然,面前多了几人。   姜薇抬眼看去,脸色顿时惨白。   付君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咬着牙说道:“你这个小畜生!让我找的好苦啊!给我抓起来!”   姜薇大惊,想要赶紧取出横笛御敌,手臂却立刻被制住了——原来,已经有龙腾护卫站在了姜薇身后。姜薇吓得脸色惨白,脱口质问道:“你们干什么!这里是龙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付君嚣张的大笑。   街上,有人好奇的围拢过来。   一个护卫冲着人群喝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刚刚围上来的人听到这声呼喝,竟又匆匆散开。   姜薇惊慌的想要冲着人群喊叫求救,可没等张嘴,浑身力气却被卸下,整个人更昏死了过去。   付君心情极好,大笑道:“先把她关起来!明日一早,再好好收拾她!”他跟几个贵公子约好了,今日要去消遣一番,故而没空收拾姜薇。   等到姜薇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到处都是专门用来“娱乐”的各种器械,看的姜薇心惊肉跳。   她想要开门出去,被发现门上被布下了禁制,根本无法打开。守在外面的护卫竟是有些讨好的说道:“姑娘,恭喜啊。”   姜薇气道:“恭喜?”   护卫道:“呵,我家二公子玩过不少女子,大多一次便罢。偶有梅开二度的,如对姑娘这般。只要姑娘好生伺候,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说不得,随便给姑娘安排个吃皇粮的铁饭碗,这一辈子也就吃喝不愁了。”   显然,护卫们是误会了付君的意思。   付君的意思是让护卫把姜薇关进地牢。这么多年以来,付君说的“关起来”的意思是:但凡是男子,一律关进地牢,早晚要折磨致死;但凡是女子,一律关进“香房”里,待玩腻了,再行安排。   这也不怪护卫理解错了。   毕竟,姜薇是男子的事情,护卫们并不知晓。甚至担心姜薇手段了得,讨了付君欢心之后记恨了自己,都没敢把姜薇的面纱擅自扯下来。   姜薇对铁饭碗没有任何兴趣,更不想伺候付君,可心中虽然慌乱,却又无计可施。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力感。再看房间里的各种器械,心中的慌乱更甚。不死心的试了试房间里的各处窗户和墙壁位置,显然都有禁制防护,无法轻易破开。想要逃跑,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上回遇到麻烦,有路千川仗义出手。   这一回呢?   路千川远在望城,不可能突然出现的。   指望天降神兵,简直就是做梦。   姜薇苦苦熬了一晚上,第二天晌午,付君来了。   他一来,就把门外的护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谁他娘的让你们把她关在这里的?”   护卫们委屈的不行,心说一直以来的规矩,不就是“女子关香房”吗?难道不对?   看着护卫们茫然委屈的模样,付君意识到护卫们和之前的自己一样,把姜薇当做男子了。啐了一口,付君怒道:“她是……”忽然,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忽然意识到:关于这个蒙面女子是姜薇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若是“付君与姜薇在群英楼里如何如何”的事情传将出去,父亲还不要把自己给打死了?父亲不会允许自己跟男子乱来的!更重要的是,姜薇跟自己差着辈儿呢!   自己的姑妈,是皇帝的妻子,皇帝是自己的姑父,所以皇帝的弟弟——那个前二皇子,自己理应要喊一声叔叔的,那姜薇就是自己的婶娘。至少是“前”婶娘……   付家二公子跟“前”婶娘发生了什么……   付家的脸往哪搁?   另外,如今天下局势莫测!   皇帝病危,太子年幼,皇帝有意“兄终弟及”……   万一那位前二皇子成功登基的话……   虽说那厮与姜薇如今已然离了,但是不是藕断丝连,可就不好说了。而且,身为男子,付君很清楚,哪怕是自己弃之如敝履的女子,若是被旁人占了去,亦是难免会心生不悦。   之前只因为可能受辱而生气,都气懵了,竟是忽略了这么重要的关节!此时,突然顿悟,付君的头皮都麻了。   他牙疼一般抽了抽嘴角,没好气道:“开门!”   进了门,看到满眼警惕又嗔怒的姜薇,付君都想骂人了:明明是你占了便宜,缘何还摆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脸色来?真好比我欺男霸女之后又哭诉女子勾引我一般无耻!   还有啊!你说你好端端的戴着个面纱干什么!   早若知道你是姜薇,就算你强迫于我,我不能、也不敢碰你啊!   这下可好!   不仅可能发生了关系,还又把她给抓了回来!   抓就抓吧,昨晚显然也没做好隐秘工作!肯定被许多有心人看到了!万一将来二皇子真的成功登基,自己抓了姜薇的事情再东窗事发……   就算二皇子没能登基,付家二公子跟“婶娘”发生关系的事情,也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了。自己的父亲和大哥是最爱面子的,也都看不上自己。万一为了付家的名声,来个大义灭亲……   要不……   杀人灭口?   那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万一事情败露……   付君心情很糟糕,抬手先布下了一个隔音术。   他决定跟姜薇好好谈谈。   “呵呵呵……”付君想表示一下友好,笑出声来,才意识到自己的笑声有点儿奸……   姜薇往后退了两步,又直接取出横笛,摆出了一副随时要拼命的架势。除了吹上一曲,她也没有别的手段好用了。   “别误会。”付君也往后退了两步,出声安抚道:“我并无恶意。呵呵,之前都是误会。”说罢,他怕再有误会,盯着姜薇脸上的面纱,小心问道:“你……是姜薇吧?”   姜薇心里又气又怕,语气自然不善。“是又怎样!”   还真是!   付君心里苦啊。   他真希望姜薇不是姜薇,那样的话,自己就不用摆出这么低三下四的姿态了。   不过,万一传言非真呢?   “那你跟……王二……曾经是夫妻?”   姜薇察觉到了付君的态度与昨晚和之前都有所不同。稍稍迟疑,她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他的真名,就叫王二吗?”   付君心底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看来传言是真的。   “呵呵,是啊,就叫王二。”付君干笑一声,说道:“反正一般也不会有人直呼其名,叫什么都无所谓的。”   “呃。”   付君搓了搓手,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姜薇“那天在群英楼上,她有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又是怎么做的。”   问清楚是很有必要的。万一误会了呢?万一自己想多了呢?毕竟自己对那种事也没什么经验,当日又及时的深入的洗了澡,回头想再找证据,也没了。   可这种话,如何能问出口?   当真是难以启齿啊!   或许,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待怎地?”姜薇问。   “啊?啊!没,没有。”付君道:“呵呵,就是请……请你来喝杯茶。”看他这般谦卑态度,与昨晚自称“王法”的嚣张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付君,姜薇怔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前王妃”的身份还挺好用吗?看付君这卑微的态度,真好比炼气菜鸟见到了元婴高手。   想到此,姜薇哑然失笑。   审视着姜薇的笑容,付君忽然又一次顿悟了:姜薇可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这事儿说出去,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或许,保密反而更有好处!   ……   龙腾最南端,海边渡口处。   传送阵忽然一亮。   两个人凭空出现在了传送阵上。   郑来娣笑道:“周兄弟,这里便是龙腾陆了。”   周云泽应一声,与郑来娣一起走出传送阵。“得赶一赶路了,龙腾斗应该已经开始了。”   “不急。”郑来娣说道:“前面都是开胃菜,不会有太精彩的比斗。” VIP 82 王权   在龙腾陆上,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修真就是唯一的出路。   只有修真有成,才有机会踏上仕途,升官发财。最不济的,筑基或是金丹之后,也能在大户人家里找个护卫的差事,混个衣食无忧,倒也不难。倘若是连筑基修为都达不到,那就只能在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了。若是男子,这般处境,不仅衣食难足,想找个传宗接代的妻子都难。   不同于其余大陆,在龙腾陆上,并没有修真门派,有的只是传授最基础的修真常识的“学堂”。在龙腾陆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修真学堂。学堂之间的竞争很激烈,特别是在争夺资质优秀的学生之事上。每间隔五年而举行一次的龙腾斗,亦相当于各大学堂之间的较量。若是哪个学堂的学生能取得优异的成绩,不仅是地方官员和朝廷会给予丰厚的奖励,也会收到许多豪门世家的资助,更能吸引资质绝佳的弟子前来入学。所以,为了龙腾斗,每个州府、每个学堂都会倾注全部的心血和实力,使得龙腾斗异常精彩。   另外,每一届的龙腾斗,亦是龙腾盛世向外界彰显实力的窗口,所以,龙腾皇室也会投入很多财力和物力,更是每届都会让重臣主持大局。   龙腾重臣,自然非摄政王付诓莫属了。   虽然不是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更有长子在左右辅佐,但这些日子里,付诓依然是忙的焦头烂额。毕竟,就算自己权倾朝野,一些有头有脸,特别是外陆来的大人物,总也还是需要自己亲自招待才是。   招待客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美差。   不仅每次都会累得像条狗,还会舔得像条狗。   付诓不喜欢舔人。   所以这几天可是窝了一肚子火气的。   今日,一大早又被龙京府尹那厮给顶撞了,气的付诓都想张嘴骂人了。好在他忍住了。毕竟现在自己的身份今非昔比,一些粗俗的话,不能讲了。免得被人笑话。   至于龙京府尹那厮。   哼!   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付诓自我安慰一番,押一口茶,呆了呆,忽然想起了那个不争气的次子。把管家喊来,问了一句。管家不敢隐瞒,自是如实上报。   付诓怒极。“这厮!非要公然抓人入府吗?就不能藏着掖着点儿?!我摄政王府的名声都被他丢尽了!”   管家只能好言相劝:“二公子少年人心性。”   “哼!去他娘的少年人!玩过的女人比老子都多!”反正是在家里,付诓懒得装斯文了。他骂了一句,又想到龙京府尹,怒道:“区区府尹,真当自己是青天大老爷了?敢在老子面前放狗屁!真是气死我了!”   管家问道:“王爷缘何动怒?莫不是因为望城杨大人子嗣之事?”   “还能是何事!”付诓怒道:“那路千川,也是作死!敢到我龙腾来撒野!以为自己是元婴修为,便可在我龙腾横着走了?笑话!”   ……   香房。   意识到自己的“前王妃”身份挺好用之后,姜薇决定好好利用一下付君。“付公子,我有一事相询。”   “啊,姑……公子请讲。”   “不知付公子有没有相熟的御医?”姜薇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有个朋友,得了情障,想找御医教个医治情障的办法。”   “你的朋友?男的女的?”付君小心的问。   姜薇怔了一下,道:“女的,并非王二,你莫要多想。”   “呵呵呵,公子说笑了,付某从来不会多想,也不会乱讲。”付君意有所指的暗示了一下。   “嗯。”姜薇虽然不善权谋,但也不是傻子,有些话,她还是听得懂的。“之前的一些事情……误会而已,不值一提。”   付君品了品姜薇的话,琢磨着“不值一提”的意思,当是“不会对外人提及”,如此甚好。笑了笑,付君又道:“御医的话,朝中的吴御医,手法和医术最是了得。不知公子急不急?”   “急。”   “那咱们即刻前往?”   “好。谢谢哈。”姜薇一向很有礼貌。   “客气了。”付君干笑一声,“请。”   付君当然没兴趣巴结姜薇这个“前王妃”,他只是不想得罪皇族罢了。就算王二将来没有希望登基,王二始终都是皇族。招惹皇族的女人,就好比是践踏了皇族的尊严。所以,哪怕是当今太子登基,依然把王二当做叛逆,新皇也不会容忍自己招惹了姜薇的。   冷静下来的付君,思绪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意识到了自己实在不该招惹姜薇。之前不太成熟的各种观点、思路,也愈发成熟、清晰了。痛定思痛之后,付君总结了一个深刻的人生道理:与皇族沾边的事情,都要躲远点儿!   他决定了:等帮姜薇找到御医之后,就赶紧跟她保持距离,以后也要假装从未遇见过……   有了付君的帮助,事情办的十分顺利。   姜薇发现,此时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这位吴御医,好像就是之前无视了自己的家伙。   唉……   姜薇心中暗暗叹气,也没有去想太多,只想赶紧学会了医治情障的办法之后,立刻回到尘宗,帮罗芸师姐解决麻烦。   付君在一旁押茶,时不时的斜眼偷看姜薇。   越看,心里越是唏嘘。   难怪王二那厮会对一个男子心动,甚至是娶了她。这个姜薇,长得还真是倾国倾城啊!自己睡过那么多女子,竟无一人的姿色可与之相比。可惜胸太平了,否则,哪怕是个男子……   怔了一下,付君赶紧把这个错误的念头狠狠的掐断了。   姜薇自然不知付君心里的各种奇怪念头,她一心求教,专心的跟吴御医学着医治手法。原本,她以为罗芸师姐必然是有救了。但吴御医说,若是情障太深,这种办法也未必有用。至于更高明的办法,他也不会了。   也不怪吴御医。   毕竟,在当下,所有的御医,想的都是如何讨好勋贵,迎合上意的炼制一些神奇丹药,以求升官发财。对于医术的研究,早就荒废了。至于将来万一皇族有病,自己治不好……无所谓,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治不好。   有位先贤说得好:“人能而己不能,视为无能;人不能而己能,视为无礼;人不能而己亦不能,视为无咎。”数万年龙腾文化,专注的就是这心斗权谋之术。   吴御医可是深谙此道的。   他不认得戴着面罩的姜薇,但看付君对姜薇如此客气,他焉敢不敬?至于祖传的医术不该善传的祖训——祖训又不能当饭吃不是?   “姑娘的天赋真好,学的太快了。若是学做修医,定然是极好的。”吴御医客气的恭维了两句,却也是真心话。   姜薇可没什么兴趣做修医,她的梦想,是当一个炼器大师。   当然了,梦想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把本事学到了手,姜薇自是不免对吴御医千恩万谢。   付君也跟那吴御医客套了一番,可是把吴御医给“受宠若惊”的不轻,感觉自己这小小御医,当算是攀附了摄政王的关系,心下更是喜不自胜,立刻便要请付君和姜薇留下来吃一杯酒水。   付君直接推辞,带着姜薇离开。   回想之前求医的艰难和如今的顺利,姜薇恍惚间,有种已经成为元婴高手的错觉。毕竟,在别处,只有元婴高手,才可能会有这么足的面子。   事情办妥,姜薇也该走了。   付君假意客套:“龙腾斗十分精彩,比之青云斗,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留下来观看一番,着实可惜了。”说着,提及青云斗,不免想到了姜薇的名场面。   姜薇比付君更早想到了名场面,干笑一声,道:“不了,着急回去。”拱一拱手,又道:“多谢付公子了。”   付君恨不得姜薇赶紧滚蛋,口中客套一番,便拱手相送。见姜薇终于转身滚蛋,付君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瘟神”给送走了,必须得庆祝一下!于是乎,付君往欢场而去。   姜薇归心似箭,对于街边风景自然是毫无兴趣。只是到了饭时,腹中也是饥饿。又刚好到了上次吃过的那群英楼。想到这里的饭食口味倒也不错,便停下来,打算吃过了饭再走。   不比上次有肥羊可宰,这一次是自掏腰包,姜薇可舍不得要包间了,干脆在一楼大堂里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几个相对还算便宜的饭菜,静等着吃饭。   等饭菜的工夫,听得旁边一桌人在说话。   “我就说嘛,这江湖传闻,是万不能信的。”一人说道:“都说那路千川如何侠义,如今方知,不过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听到“路千川”三个字,姜薇陡然一惊,不由的侧耳倾听。   “就是。”另一人道:“杨公子模样与杨大人十分相像,任谁看了,都得说是亲生父子。那路千川为了博取名声,竟然非说杨公子是杨大人买来的,还擅自闯入杨府大闹,甚至偷窥了丫鬟洗澡。当真是个人渣!”   “听说押解来京了?”先前那人说道,“这下好了,那路千川不是喊冤吗?让青天大老爷审一审好了。说起来,我听人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谣言哈。”   “你且说来。”   “据闻,那路千川的孩子,其实是被他那个发疯而死的妻子给杀了的。啧,还说路千川就是以‘打拐斗人商’的名头在博出位。”   “嘶……有可能。那路千川虽然是元婴修为,但其实战斗力一般。若非‘打拐斗人商’的名头,天底下谁人能认识他啊。”   姜薇是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虽然与路千川相处不多,甚至也没有说过太多话,但直觉让姜薇感觉路千川并非这二人口中说的这般不堪。   另外,听二人话里的意思,莫非路千川前辈被抓了?怎么会这样啊?难道真的被福不全给算准了吗?   此时,饭菜上来。   姜薇又意识到自己戴着面纱,吃饭不方便。摘下面纱,又恐引来麻烦,干脆让小二打包了。出了群英楼,姜薇看看城门方向,迟疑许久,才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回了之前住的客栈。   房间里吃过了饭,又出了门,去了一趟法宝铺子。   法宝铺子里有着不少款式各异的面罩。   有遮住了整张脸的,有遮住下半张脸的,还有类似眼罩一般,只遮住了上半张脸的。掌柜的很热情,一一介绍着各种面罩的优劣。“一般来说,最好用的是这种‘下半遮’,打斗的时候,不像‘全遮’和‘上半遮’那样碍眼。高手都知道,少许碍眼,影响都可能很大。不过,‘上半遮’也有好处,即进食、服丹等等之类的事情,比较方便。”   姜薇犹豫着买哪一种。   “这种是小店内最好的,只是价格稍微贵了些。”掌柜的说道:“‘流遮’,顾名思义,这种面罩,是流动的,即可以在上半遮和下半遮之间流动。永远往旁人看不到真容。而且,还设计了变色功能。喜欢什么颜色,都可以自行设定。”   价格是很贵,但也确实好用。   姜薇琢磨着要不……自己买点儿材料,炼制一副这种“流遮”?毕竟,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炼器大师,买来材料练练手——算了,眼下不是学习炼器的时候。   “我要了。”姜薇咬咬牙,付了晶石。   出了店铺,偷偷把面罩戴上,又试了一下操作法诀,姜薇十分满意。   接下来,就是等着路千川了。   先看看是怎样个状况,然后……   或许还要找付君帮忙。   却不知自己这“前王妃”的身份,还好不好用。   不论如何,路前辈救过自己,自己便应该救他!哪怕他真如群英楼中那两人说的那样不堪。   博出位吗?   以前甚至是现在,也有很多人这般说自己的。   唉。   路前辈是元婴高手啊,怎么就轻易被抓了呢?   抬眼看到了全副武装的龙腾巡卫,姜薇皱了皱眉头,心下明悟:路千川虽然厉害,可面对训练有素又数量庞大的龙腾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应对吧。龙腾能屹立于世,龙腾军必然也是有些手段的。   天色还早。   姜薇决定去人多的地方,打听一下关于路千川在望城的遭遇。   ……   龙京府衙。   现任龙京府尹,一直都有“韩青天”的美名。与权臣摄政王付诓一直以来的纷争,更让他那刚正不阿的形象越发的立体了。   此时,他正手持望城送来的公文,一脸阴沉。   师爷已经看过公文了,等韩府尹看完了,才开口说道:“路千川的口碑,之前一向很好。不过,杨烈应该是故意安排人开始散播不利于路千川的谣言了。另外,学生得到消息,说是龙腾四少,都对路千川颇有微词。”   龙腾四少中,最有名的一位,自然是有着皇族身份的王傲天了——当初王二也想改名王傲天来着,可惜被远亲王傲天捷足先登了。   名声仅次于王傲天的,便是望城杨烈之子杨子凌。   所谓“龙腾四少”虽然是年轻人捣鼓出来的名头,四人的实力,非常一般,但他们的拥趸可是不少。而且,背景也十分了得。他们的声音,不可无视了。   韩府尹闷哼一声,道:“付诓想要本府杀了路千川。哼!他真当自己权倾天下,无人敢惹了吗?”   师爷叹气道:“大人心情,学生理解。但大人属实不该与那付诓做口舌之争。之前好歹还不算撕破脸,如今,却是难办了。恐付诓党羽,必然要对大人各处使绊子了。”   韩府尹却是冷然一笑,道:“无妨,你只需帮本府想一想,该如何保下路千川就好。”   “是彻底无罪?还是……保命即可?”师爷问。   韩府尹沉吟良久,才谨慎的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先说来听听。”   摄政王付诓知道韩府尹要跟自己作对,他很生气,但也着实没空专心对付韩府尹。单单是龙腾斗上的麻烦事情,就够他受得了。   原本,这龙腾斗进展的还算顺利,一切按部就班,不会出什么差错。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脑子里有屎的蠢货:一个模样妖艳的女子,与人比斗的时候,竟是突然自爆了所有衣物……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女子是想学青云陆姜薇那般博出位!   可笑至极!   付诓都气笑了。   龙腾又不是青云那种毫无法度的野蛮地方!岂能让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瞎折腾?随即,摄政王一声令下,那女子直接被龙腾护卫抓了起来,压入了天牢。等待她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这本不算什么大错,不至于被打入天牢。可摄政王付诓最烦的就是博出位了——如那韩府尹和路千川一般!正恶气难消,陡然冒出了个出气筒,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了。更何况,这个女子身材模样还很一般,脱光了也没什么看头!   望城的杨烈派人送来了密信。   付诓看完了信,心情更恶劣了。   原来,那杨子凌,真的不是杨烈的儿子。杨烈请求付诓施以援手,弄死路千川。然后,还希望龙腾斗上,自己的儿子杨子凌能“取得”好成绩。   随信同来的,还有一件至宝。   付诓是不在意宝物的,他在意的是名声。做为摄政王,如果任由自己人被韩府尹给收拾了,那以后,谁还愿意为自己办事?更何况,路千川一案,牵连太广。   所以,杨子凌到底是不是杨烈买来的,从来都不重要!   将密信毁掉之后,付诓对管家说道:“看来,是时候跟韩府尹谈一谈了。”   “恐主动约谈,会长了那韩府尹的气势。”   “哼!气势?”付诓不屑道:“区区府尹,气势再大,还能大过摄政王?!”顿了顿,又问道:“路千川何日到京?”   三日后。   路千川坐在囚车里,进入了龙京城。   他的手上,脚上,都缠绕了用以压制修为的锁链。衣服上脏兮兮的,蒙头垢面,一副落魄模样。忽然,有人朝着他扔来了菜叶子,紧接着,臭鸡蛋、牛马粪之类的腌臜物,都砸在了囚车上。不过这短短几日时间,路千川的名声,已经臭到家了。   路千川一直低着头,不躲闪,也不吱声。   用“流遮”遮住了下半张脸的姜薇站在人群里,听着身边那些一脸正气的百姓们的叫骂声,心里十分的窝气。她恨自己修为不高,不然……   不然又如何?   路千川可是元婴修为。   修为,有时候,也并不是很有用。   或许还是修为太低。   如果自己能像当初那位屠杀尘宗七百余人的第一高手一般厉害,当是可以带着路千川前辈杀出龙京的。   看一眼押解队伍前进的方向,姜薇在心中暗暗祈祷。   听说那龙京府尹青天铁面。   希望他能给路前辈一个公道。   当然,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了。   姜薇决定去找付君,看看他能不能又愿不愿意帮忙。   付君当然不愿意帮忙,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自己的父亲作对。不仅如此,看到姜薇去而复返,他不禁头皮发麻。思来想去,他决定跟姜薇说句肺腑之言。“姜公子,非是付某不愿帮你。付某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实在是没什么能力的。另外,若无必要,还请姜公子莫要再来寻在下了。毕竟,你的身份,太……反正,若是被人知道咱们两个交往过密,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对吧?”   “若无必要,我自是不会来寻你。”姜薇很委屈,“可眼下,在这龙京城内,我只认得你啊。求你了,你帮帮我,救一救路前辈。我……我给你晶石。”姜薇把储物戒指里的晶石都取了出来,想要塞给付君。   付君却是赶紧推脱,绝不敢收。   看着姜薇那漂亮的眉眼,付君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想着去招惹她了呀!竟然还是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好好好,我尽力帮忙,但什么也不能保证。”付君说道:“万一帮不上忙,你也莫要怪我。”他只想赶紧先把姜薇给打发走。   “好。”姜薇倒是很好骗,把付君敷衍的话当了真——主要是信不信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能抱着这一丝指望了。“那我等你消息啊。”   “嗯嗯嗯,你快走吧,我爹要回来了,万一撞见了,不好。”   姜薇无奈,只能赶紧离开。走不多远又回头看了看付君,见他撵狗一样快速的对着自己摆手,生怕自己走的慢了。姜薇心里有气,却又无奈。   求人办事,还不就这样?   “前王妃”的身份,用来办点儿小事还行。遇到大事,感觉也不好用啊。   唉。   若是哪天王二登基称帝了……   好吧,就算真有那一天,又跟自己这个“前妻”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遇到困难就想着依靠男人,成什么样子!还真把自己当个柔弱女了吗?自己可是……可……曾经可是个男子!   对!   顶天立地的真汉子!   遇到了困难,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VIP 83 年轻人   办法,有时也不是拼命想就能想出来的。   姜薇能做的,只是每天都会去人多的地方打听路千川的案子的进展。她甚至已经总结出了经验,知道哪里最容易打听消息,哪些人最喜欢说闲话,哪些消息的可信度比较高。   可左等右等,却不见龙京府衙过堂审案。   姜薇实在是着急,不得已,趁着付君外出风流时堵住了他。   原本兴致勃勃的付君,在看到姜薇之后,顿时就蔫儿了。赶紧让护卫们止步,然后带着姜薇到了无人处,低声询问:“姑奶奶啊,你怎么又来了?”说罢,意识到姜薇是个男子,“姑奶奶”的叫法很不合适,却也懒得改口了。   姜薇对称呼倒也不在意,只是焦躁的说道:“你有帮我吗?路前辈的案子怎么还没有审理啊?”   付君怔了一下。   这事儿,姜薇不提,他都忘了。   “当然有帮啊!”付君首先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之后思绪急转,语速放慢,说道:“你是外地人,不了解我龙腾的规矩。案子要慢慢审理,不能操之过急……”啰啰嗦嗦说了一通,很长一大段,看起来颇有诚意,但实际上又跟放屁没什么两样。   姜薇急的抠着指甲,“那什么时候能有消息啊?”   “再等等,再等等,快了。”付君又一次把姜薇给哄走了。看着姜薇曼妙的背影,又想起了群英楼可能受辱之事。付君眉头微蹙,感觉身上某处十分不舒服。恨恨的啐了一口,正欲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今早得到的消息。心念一动,再看姜薇背影,不由的恶向胆边生。召来一个护卫,密语传音道:“跟上她,看她落脚何处。”   皇帝病重,皇后欲使太子监国,垂帘听政。   如果皇后在后党和太子党的支持下真的能成事,那王二这个依然不知所踪的家伙,肯定也就什么都不是了。如果王二确定只能是一介流亡的贱民的话,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考虑一下把姜薇给干掉了?   连带报仇,顺带灭口!   付君之前就动过杀人灭口的念头,只是担心不可收拾,所以欲留一条后路。此时,杀人灭口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因为王二可能彻底没戏了。   虽说杀姜薇依然有冒犯皇族威严之嫌疑,但应该不会有人刻意调查——只要自己做的足够隐秘,就不会有人知道的。   再等等。   等皇后那边的消息确定了,等父亲开始跟皇帝发难了,再对姜薇下手也不迟。   付君如此想着,心情又好了起来,哼着小曲儿离开了。不过,他是个心胸不够宽广的人,心里搁不住事儿。一旦惦记上了姜薇的性命,脑海中便不免总会时常挂念,时常琢磨着该怎么弄死姜薇才最妥当——事实上,他还是有些担心,所以迟迟不能果断下决定。因为他不能确定王二真的彻底无缘帝位。   又想起姜薇委托他办的事情。   那路千川的案子……   也是奇怪了。   一向雷厉风行的韩府尹,怎么就把路千川的案子一拖再拖了呢?听说父亲去找过他,却不知道父亲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父亲也是,为了一个小小的路千川和杨烈,有必要跟韩府尹那头犟驴硬钢吗?   不过,父亲一向老谋深算。   他会这么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   ……   整个龙腾朝廷中,对韩府尹拖延路千川案子的做法心生好奇的,不只有付君。包括一些韩府尹的好友。   这一晚,有好友来访,询问韩府尹为何一直拖延那路千川的案子,还告诉韩府尹,说是外陆修真者对于路千川被转的事情十分不满,希望韩府尹能速断速决,免得舆情不可收拾。   韩府尹打发了好友之后,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天,惆怅难断。   那一日,摄政王付诓来了,他没有说太多,其中一句,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荣辱避趋之。”   虽过数日,言犹在耳。   付诓说的没错。   如果杨烈买卖人口,那受到惩处的,便不只有杨烈,还有太子太傅!因为太子太傅是杨烈的老师,更是杨烈的引荐人。按照龙腾连坐律,犯官之荐,有不识人之过。犯官之师,有教不严之过。而如果太子太傅被牵连,那太子也会遭殃。虽不至于获罪,但一定会名声有损。其德其行,都会被人质疑。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太子登基,一定不利于天下稳定。   除非,韩府尹真的想让王二那个痞子一般的家伙登基称帝。   韩府尹其实并不是真的在乎到底是谁能称帝。毕竟,不管是谁做了皇帝,龙京府都需要府尹。   眼下看来,后党和太子党强势,王二登基的可能性太小了。甚至,韩府尹如今还有些怀疑皇帝那所谓“兄终弟及”的念头,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荣辱避趋之。   韩府尹决定找路千川谈一谈。   他没有叫上师爷,而是独自去了地牢。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油灯摇曳。   牢房内,路千川披头散发的端坐着。   他低垂着头,很安静。   韩府尹眉头深锁,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路先生,杨烈的事情,可否作罢?”   路千川抬头看向韩府尹。   迎上路千川那清澈的眼神,韩府尹竟是莫名的有种自惭形秽之感,不由的赶紧移开了视线。   “呵。”路千川的语气很平淡:“听说韩府尹青天铁面,原来不过如此。”   “此事牵连甚广,有碍我龙腾根基。”   “是非公理,不要了吗?”   “国家大义,不可忽视。”   “是非公理,不要了吗?”   “为人臣子者,当以社稷为重!”   “是非公理,不要了吗?”   韩府尹沉默了,良久,说道:“我敬重路先生的为人,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路先生何以不自爱?”   路千川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道:“如要我路千川死,请午门斩首,勿牢中行鼠辈之事。”   “何苦来哉?”韩府尹劝道:“离开龙腾,继续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不好吗?”   路千川笑了笑,淡然道:“人啊,一旦习惯了妥协,就会一次次的妥协。甚至,最后还会有各种诸如‘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类的大道理,来为自己的懦弱和退让找借口。”   韩府尹一时噎住了。   好吧。   若非这样一个执拗性子,又如何能执拗的三百年追人商不止呢?   执拗到了愚蠢的一个人。   韩府尹在心底给路千川做了评价,之后,再看路千川一副慨然赴死的云淡风轻之容,又不由的心中一颤。片刻,叹道:“明日午时三刻。”   “嗯。”路千川知道韩府尹是在说自己的死期,他没有恐惧和慌乱,反而有种释然和解脱的松懈感。   也许他早就不想活了,只是正好赶上这么一个“好机会”吧?   韩府尹心中如此想着,转身走了。   出了地牢,韩府尹召来心腹,让心腹将明日斩首路千川的事情转告摄政王付诓。   心腹匆匆而去,到了摄政王府,却刚好赶上付君逍遥而归。醉醺醺的付君随口问了一句心腹是什么人,得知是韩府尹手下,付君的酒醒了大半。他随即丢给心腹几棵晶石,笑吟吟的打探起了路千川的事情。   心腹对韩府尹很忠心,对晶石更忠心。   付君在了解了状况之后,心中一直纠结的问题,终于有了个近乎完美的解决办法:最高明的杀人手法,无外乎借刀!   他没有进府,反而又匆匆出门,直奔姜薇落脚的客栈。   幸亏之前多了个心眼儿,让护卫跟踪了姜薇。   不然,关键时刻反倒会找不到她了。   见付君突然来寻,姜薇十分意外,赶紧请付君进屋坐下。   付君进了屋,布下隔音术,也不落座,直接对姜薇说道:“明日午门,午时三刻,路千川要被斩首。你若想救他,只有一个办法:劫法场!”   姜薇惊讶的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路千川是犯了多大罪啊?   怎么就要砍头了?   她原本以为顶多就是关几年大牢罢了。   “罪不至死吧?”姜薇问。   付君哼笑道:“呵,这事儿,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不好在这里待久了,要不要劫法场,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转身要走。   “等下。我自己一个人,劫法场也不行啊。你……你给我点儿人手。”姜薇知道自己这是非分之想,说话的时候,底气很是不足。   付君心说:我给你个大嘴巴!还给你点儿人手?我是不够精明,但又不傻!口中却道:“这个,真是爱莫能助啊。我的人,万一被抓了,牵连更大。你懂吧?”说话间,一直盯着姜薇的漂亮脸蛋儿,心中难免有些遗憾:虽然是个男子,可这般漂亮的脸蛋儿,死了倒也挺可惜的。   “呃……我……我知道了。”   付君担心姜薇没有胆量劫法场,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的。到时候,你只管劫法场就是。”   “你怎么帮我?”姜薇问。   付君深吸一口气,一脸真诚的看着姜薇,如同以前哄骗女子上床时的模样。“我付君是个人渣,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言必行!行必果!”言毕,留下一个真诚无比的眼神,开门走了出去。   姜薇目送付君离开,急的在屋里转圈儿。   劫法场?   真的要劫法场吗?   自己只有筑基修为,劫法场,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付君真的会帮忙吗?   大师兄说过:“喜欢自夸言而有信之人,多是毫无信用之人。”这话以前觉得偏激,此时怎么就感觉那么对呢?   如果付君不帮忙,只靠自己的话……   又能怎么办啊?   难道要眼看着路前辈被砍了头吗?   那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呐!   姜薇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儿,也没能想到应对之策。又想起福不全的“遇难成祥”之言,心中气恼。“这个算命的老头子,嘴里半截肚里半截的,说话也不说透了!到底怎么个遇难成祥啊!算的到底准不准啊!”不管信不信算命的这一套,姜薇都不可能因为“遇难成祥”四个字而什么都不做。   她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想来法场之上,定然有元婴高手坐镇。自己只有筑基,实在是不够看啊。哪怕是只有金丹高手坐镇,自己也不是对手啊。   不仅修为不够高,也没有什么逆天的法宝!   想到法宝,姜薇又取出了横笛“芳华”。   这东西……   这东西是姜薇手上唯一的法宝。   可是,到现在她其实也没有搞清楚这横笛该怎么用!   有没有可能突然参悟透了该如何使用它,然后便可依仗它的强大而横行法场,救下路千川?   片刻之后,姜薇意识到自己在痴心妄想。   疲惫的横躺在床上,望着手里的横笛,琢磨着总不能到时候一个劲儿的吹笛子吧?自己只有筑基修为,就算是灵力有些古怪,也不可能影响得了元婴高手的。毕竟,自己的灵力太弱了。要是有办法能迅速提高灵力的话,或许还……   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或许真的可以!   毕竟,自己的修炼方式,与旁人是有些不同的。旁人修炼,大多依靠的是晶石,需要握于手心,慢慢吸收。而自己修炼,依靠的是丹药,是先全部吸收之后,再炼化为己用!   所以……   如果自己多吃一些丹药,先吸收而不去炼化,却是直接释放出去……   当然了,自己只有筑基修为,若是吸收了太多灵力,肯定会有不好的影响。不过,《修医杂谈》和《经探》中都有提及,说是经脉并不会因为灵力突然过多而瞬间崩坏。所有的经脉,都有一定的“韧性”……   所以如果配合千夫指和芳华,迅速将所有多余的灵力化作灵气,即便经脉会因为“吃撑了”而受损,但也不会损伤太过……吧?   另外,还是之前的道理:自己一直都是先全部吸收了丹药的灵力之后,再慢慢的炼化为己用。或许正是因此,自己对于灵力的承受上限,比之旁人,会更多,更强一些。   当然了,就算所料不差,自己能积攒的灵力,也不可能对付得了元婴高手。但是,如果自己能偷袭成功,在围观百姓、护卫和刽子手因为失去理智而乱来的时候,元婴高手应该会被那般场面给震惊到。届时,自己迅速救下路千川,然后让路千川带着自己瞬移而走——感觉是个很完美的计划!   姜薇越想越觉得计划很不错,随即取出所有的晶石,数了数,然后又收起来,径直出了客栈,待寻得了一家药铺。一进门,姜薇就红着脸跟掌门的说道:“掌柜的,你们店里,最好用的那种药,是哪种?”   “什么那种哪种的?”掌柜的愣了一下,再看姜薇虽然遮住了口鼻,却依然看得出双颊绯红的脸,又怔了一下。“哦,姑娘是要找那种药?”   “嗯嗯。”姜薇的脸更红了。   “男子用的?”   “女子。”   掌柜的再度甚是姜薇,眼神里,一丝戏谑有点儿藏不住了。“呵呵,有‘合和丹’、‘酥心丹’,都是宝丹级别的。”   “有地极丹吗?”   “没有。”掌柜的笑了笑,说道:“这种丹药,想找地极丹,可不好找。”   “那这两种宝丹,什么价?有多少?”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姜薇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晶石。   因着姜薇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一下子买了两瓶这种丹药,掌柜的不免想歪了。审视着姜薇的漂亮眉眼,掌柜的小心的问道:“姑娘在哪家楼里营生啊?”显然,他是想抽空去照顾一下姜薇的生意。   姜薇给了掌柜一个白眼,不理他,拿着丹药就走了。   回到客栈房间里。   姜薇先将“合和丹”和“酥心丹”各自取出一颗服下。   口感不错,药效嘛……   自是不能与欲仙丹相提并论,但跟升云丹的效果相比,倒是不相上下——姜薇有些怀念欲仙丹那般美味了。   看看手中的两个瓷瓶,姜薇又查看了一下自己储物戒指里存储的之前在楚家炼制的“零食”,想着实在不行,届时还可以多吃点儿“零食”,聊胜于无吧。   终究是第一次干这般大事,一个不慎,可能不仅救不了路千川,还会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所以,姜薇非常紧张。   她取出横笛,模拟了一下吹奏,好似生怕到时候紧张的吹不响——吹不响好像也不是不行,反而似乎是更好呀!   自己又不是要用音攻,响不响的,有什么关系呢?   对啊!   姜薇猛然恍悟。   自己完全可以躲在角落里使劲的吹,好比放暗器一般!元婴高手不敢说,但“偷袭”金丹高手的话,或许也不是没戏。   另外……   合和丹和酥心丹是宝丹,原本就是可以对付金丹高手的。自己一下子吃两瓶的话……又是偷袭……   姜薇越想越有信心。   年轻人的无畏,让她忽略了莽撞行事的危险,甚至一想到自己即将只身犯险,营救侠义之士,反而还会莫名的有些激动起来。   只是,到时候一定会殃及池鱼啊。   那些围观的百姓之中,不知道有没有普通人,万一因为自己而死……哎呀,顾不得那么多了,绝对不能让路前辈死啊!只能希望龙腾的高手会在自己救走路前辈之后及时出手,帮受到连累的人恢复了心智吧。   姜薇不想伤害任何人,但她现在别无选择了。   路前辈救过自己,自己就该报恩。   更何况,路前辈是个好人,不该这般屈死。   姜薇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她一向都是个心思单纯而简单的人。   夜已深,姜薇却睡不着。   她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月色,紧张的等待着天亮。   忽有一阵笛声传来。   悠扬悦耳,宛若天籁。   姜薇安静的听着,心中羡慕不已。   要是自己也能吹得这么好听,该有多好。   那样的话,便可偶尔吹上一曲,装个风雅之人。   隔了一条街的所在。   某个客栈的窗口,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手持一根横笛,正在吹奏着曲子。   忽然,街对面,窗户被人推开。   “喂!大半夜的,睡不睡觉了?吹个屁啊!”这是个满脸虬须的汉子,他本可以直接使用隔音术,隔绝了这笛声,但他心情不好,偏偏要吼一嗓子。最好对方觉得颜面尽失,然后能跟他打一架。如此,也好讹诈一笔晶石。   可惜,那吹笛子的男子却只是看了那汉子一眼,竟是不再吹笛子,然后还关上了窗户,好似很怕事一般。   汉子啐了一口,觉得那男子太过窝囊,直接咒骂了一句,才关上窗户。正待睡下,忽然又皱了皱眉。回想那男子手中横笛的款式,汉子心中疑惑:看着像是《上古百器榜》中叫“刹那”的。   许是看错了吧。   那人修为不过炼气,怎么可能拥有“刹那”。   汉子不作他想,倒头睡下,不消多时,鼾声如雷。   街对面,还是那扇窗的窗后,年轻男子握着横笛,眼神中尽是哀伤。   又不是她。   又错了。   这茫茫人海,该往何处去寻?   她不在太阴宗,也不在尘宗,更不在画外苍穹……   除了这三处地方,她还能去了哪里?   悠然长叹一声,他又一次吹响了横笛。   笛声只响了一下。   街对面,鼾声戛然而止,窗户上,却多了一道血痕。 VIP 84 承诺   云山雾罩,仙气飘渺之所。   一个女子仰躺在云彩上,望着天,翘着二郎腿,玩笑一般说道:“下辈子,我要做个男子,很漂亮的那种。”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男子,男子看着她,笑着说道:“那我便去找你,再把你变回了女子。”   女子笑了,没有问他如何能做到,反而说道:“你找不到我的。”   男子依旧看着女子,稍稍迟疑,问:“若是找到了呢?你便嫁给我吗?”问罢,他紧张的盯着女子的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女子看向他,灵动的双眸,让男子紧张的慌乱的避开了视线。   “呵。”女子笑了,说:“好!只要你能找到我!”   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强忍着激动,又道:“你一向言而无信。”   “哈哈!”女子大笑。   笑声很清脆,似在耳畔,又渐渐远去。   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只言片语,男子依旧记得清楚,不仅一字不差,甚至是女子的一颦一笑,他都深刻在了心上。   然而,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找到她。   唉……   天又亮了。   男子起身,走出了客栈。   他决定去龙腾斗场上看看,看看有没有长得很漂亮的男子。走了一段儿,忽听得路人有争论之言。   “必然是个女子,看那眉眼,便可知晓。”   “我看应当是个男子。没看他胸很平,还穿着男装吗?说话声音亦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之声。”   “女子之胸也有很平的,穿男装亦是常见。至于声音,我倒是觉得更像是女子声音,只是不如寻常女子声音更加细腻罢了。”   “照你之言,男子也有长得漂亮的,如那龙腾四少之一的王傲天。”   “你这是抬杠。”   “你便不是抬杠?”   两人争吵不休的时候,一男子上前询问,“二位说的那人,去往何处了?”   一人不解,以为男子在找那个不辨男女的家伙,便好心指了个方向,“那边去了。”   男子道了谢,匆匆而去。   行了一段,发现前面聚拢了一群人。   竟是个法场所在。   高台上,还有个待斩之人,正面朝人群跪着。   男子对行刑之事并不感兴趣,只是散出神识,开始寻找那个不辨男女之人。很快,他在一处角落发现了那人。   那人脸上带着半张面具,遮住了口鼻。不过,单看眉眼,亦能看出其不论是男是女,定然姿色不俗。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男子有些讪讪。   那双散发着“清澈的愚蠢”的大眼睛,还能是谁?   他认出了姜薇。   唉。   失望。   男子叹气,准备离开,却又看到姜薇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根横笛。他虎目圆整,死死盯着那横笛,心头剧颤。   这横笛……   难道……   男子双目泛红,带着泪光。沉寂了太久的感情,顷刻间有种想要彻底宣泄的冲动。他想要冲上去,然后狠狠的抱住她,再狠狠的亲吻。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他知道她不喜欢粗鲁的男人!   此时,关注着姜薇的,不只有这位身份神秘的男子,还有摄政王家的二公子付君。付君稍稍做了伪装,贴上了假胡须,正混在人群里,想看看姜薇是怎么被法场上的执法官宰掉的。姜薇若是能当场被杀,他也就放心了。   与付君相隔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群十多人刚刚赶过来。   他们原本是在龙腾斗上看热闹,听说了路千川要被斩首的事情才匆匆赶过来的。为首一人看着台上的路千川的落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亢奋的笑容。   路千川啊路千川,你也有今天!   来人正是千川陆三十六岛上某位公子——曾经被姜薇狠狠收拾过的那位公子,以及他的随从。当初就是因为路千川,他们才没能杀了姜薇报仇。如今得知路千川要被砍头了,当然要过来添份喜庆。   人群越来越多,闹哄哄的,乱糟糟的。   眼看着时辰就快到了。   法场上,执法官开始宣读路千川的种种罪行。看他义愤填膺的神态,以及密密麻麻的文案,足见路千川的罪行是罄竹难书的。至于具体是什么罪行,或许听众在意,但执法官本人却并不在意。他只是木然的念稿子而已。   他不喜欢这份工作。   同样是元婴修为,凭什么有些人可以去干一些体面的工作,而自己就要做这种腌臜行当呢?以至于谁家有了喜事,都会背着自己,好似生怕自己去了之后不吉利。或许,自己应该去外面闯荡一番。但是,若是辞了这份工作,每个月的定饷可就没了。   姜薇躲在角落里,看着台上跪着的路千川,听着路千川“罪该万死”的罪状,抓着“芳华”的手有些颤抖。她想不通,这么好的一个人,做了三百年好事,外陆上声名远播。怎么短短几天时间,在龙腾陆上,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呢?   她想要取出丹药,然后按计划行事。   可是,她犹豫了。   在今日之前,她没想过现场会有这么多人。如果真的按照计划行事,这些围观的人,一定都会因为自己而失去了理智,做出不堪的事情来。他们是无辜的,真的要殃及了他们吗?那样的话,自己良心何安?   执法官终于把罪状宣读完了。   周围,人群中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叫骂声。亦有人开始传说路千川干过的种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包括其在千川陆欺男霸女,在青云陆烧杀劫掠,在蛮荒陆坑蒙拐骗……   渐渐的,咒骂声越来越多。   终于群情激奋,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痛斥路千川的恶行,同仇敌忾的催促着赶紧行刑。更有甚者,专门带来了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用来丢掷路千川。他们一边丢,一边亢奋的大喊。像个正气凛然的天神,奋不顾身的惩治着世间的恶魔。   人群中,还夹杂着一些来看热闹的半大孩子。他们同样兴奋了,眼睛里闪烁着光彩,甚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显然是恨不得立刻亲手为民除害。   还有一些努力保持安静的女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身边正义凛然的男人。于是,男人们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样,更加亢奋了。他们咒骂着路千川,却仍不过瘾,于是,便开始咒骂千川陆,并且强烈要求龙腾大军荡平千川陆……   姜薇有些恍惚,莫名感觉那些呼喊很有道理,甚至一度想跟着一起咒骂路千川。于是,她张开嘴巴,刚想喊话,又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立刻又感觉这铺天盖地的吵嚷声很刺耳——太吵了,吵得她心烦意乱,吵得她莫名愤怒。   她取出瓷瓶,直接吞下了两瓶药。   很快,身上已经开始有些燥热,脸也有些烫了。   她知道,药效开始起作用了。   未及反应,又感觉全身上下滚烫难耐,一种几乎难以压抑的冲动,几乎要让她失去理智了。   她不敢犹豫,赶紧将脸上的“流遮”变成了上半遮,又将“芳华”放在唇边,不似正常吹笛,而是直接以口将吹孔完全覆盖,所以并没有任何曲调声响——她这是单纯的以“吹”的方式灌入灵力而已。千夫指配合着“芳华”内的阵法,开始不断的化灵为气。随着灵力灌输的速度越来越快,姜薇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疼,隐藏在口中用来维持少男声音的阵法,竟然直接被强大的灵力给摧毁了。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必须尽快将体内无法承受的灵力尽快释放出来,并且将之化作“欲气”——姜薇觉得这个称呼应该很贴切,或者就叫江湖中传闻的“邪气”?怎么都好吧,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释放灵力才是当务之急,稍稍怠慢,肯定会经脉俱损而亡的!   此时,执法官看着围观的人群,看着他们越来越激愤,越来越自以为正义,越来越慷慨激昂的模样,不由的有些迷惘。这群蠢货,怎么都跟打了鸡血……忽的,他心中陡然一惊。   音惑?!   是那位出手了吗?!   应该是的。   除了传说中的那位,还有谁会用音惑呢?   执法官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之后赶紧暗暗调息,以灵力自封双耳,又不动声色的运气,让自己不被这激愤的人群所影响。然后若无其事的看了看时辰,发现还有一小段时间。看来今天时间的把控不够好啊。没关系,喝杯茶,再墨迹一会儿……   忽然,执法官又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台下的那些观众里,怎么好多人眼神炙热,神色异常,甚至举止也——嗯?刽子手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跟监斩士卒眉来眼去的……   难道是因为被“音惑”影响了?   不应该啊!   那位又不是变态,不会这么做啊!   只是执法官诧异的短暂时间,台下的场面就乱了套。甚至,执法官身边的士卒,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目瞪口呆的看了一阵儿,执法官暗叫不好,“坏了!”他想起了外陆传闻中的“邪气”。于是,他急忙屏住了呼吸,之后又懵了。   不对,这邪气,好像并非通过呼吸作祟吧?   无色无味又无声……   该怎么防御?   又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胆敢在法场上释放邪气,莫非想劫人?   他一念及此,不由的心头一紧,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光天化日之下敢劫法场的人,必然是艺高人胆大,说不准还人多势众!路千川在外陆的名声极好,莫非是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刚好因为龙腾斗而来,所以能及时赶到,要救走路千川?   嘶……   怎么办?   邪气固然厉害,但自己是元婴高手,不足为患。只是,万一他们开始劫法场了,要不要去管?混口饭吃而已,有必要去拼命吗?万一得罪了那些外陆的高手,被偷袭暗算了,岂不是亏大了?   但若是当差期间,被劫走了死刑犯,那也是罪责难逃呀!   这该如何是好?   执法官这边发愁的时候,三十六岛那位公子,更是头皮发麻,暗叫不好。他和他的手下,都是有经验的。只是,这份经验,还是有些不足。因为,起初有些“兴致”的时候,他们都没想到是遭了姜薇的暗算,只当是附近的女子,勾起了心中邪念。等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付君看到姜薇面红耳赤的吹笛子,却没有听到笛声,正在心中不断嘲讽姜薇此时应该吹唢呐送一送路千川而不该吹横笛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前方人群里一个模样一般身材也一般的女子。虽然都很一般,但却莫名的让人上火……   终于,光天化日之下,人群乱成了一团。其中龌龊,不堪言表。盖开天辟地以来,鲜见之盛况;捏土造人至今,罕有之乱象。   也不乏有一些修为高绝之人混在人群里,他们虽然没有受到影响,却被身边的男女纠缠的头皮发麻。大多人见状,赶紧抽身远离。仅剩几人,虽没有躲开,却也鼓动了灵力,逼迫的那些被影响了心智的男女不能靠近自己。   就是现在!   躲藏在角落里的姜薇瞅准了机会,随即跃上旁边的一处楼房,然后自楼顶飘然落下,直奔台上,欲救下路千川。   执法官虽然如姜薇预料中那般被荒唐场面震撼了一下,却还是及时反映了过来。眼看着姜薇要劫人,更立刻注意到姜薇的修为不高,他没敢犹豫,直接打出了一道剑芒。   叱!   剑芒竟然被拦了下来。   依然停留在现场的几个元婴高手,竟然出手了。   执法官所料不差。   这些人,就是来自外陆并对路千川极为敬仰之人。他们原本在龙腾斗上观赛,听闻路千川有难,便携手而来了。   更有人直接以剑芒将路千川手上脚上的锁链打断,又高声断喝:“英雄岂可死于宵小之手!”听其口音,竟是青云陆人。   姜薇终于落在了路千川身边。   此时的她也是有些懵。   难道自己误会付君了?   她以为这些高手,是付君找来的。   那个人渣……   不,那个付君,竟是个好人呢。   姜薇心中想着,一把抓住路千川的胳膊,急切道:“路前辈!咱们走……”话未说完,心里陡然一凉。姜薇发现路千川的胳膊软弱无力,这显然不正常。   “这……”   姜薇正错愕间,一人陡然出现在面前。“走!”那人带着姜薇和路千川,打算直接瞬移而去。然而,瞬移了一半,却被强大的灵力阻拦。   龙腾军的反应是真快。   陡然间竟是出现了许多身穿官服的高手。   几个来救援的高手立刻与那些龙腾高手缠斗在了一起,为救走路千川争取着时间。   先前那人发现瞬移不可行,只能放弃,转而祭出一件晶莹剔透的碧绿小鸟。这看似玻璃一般的小东西,陡然变大,犹如活物一般。   “抓紧了!”让姜薇和路千川骑在这法宝之上,那人掐了一道灵诀,然后,这碧绿巨鸟腾空而起,直冲九霄。   “休走!”一个龙腾高手大怒,竟是拉弓搭箭。看那弓箭,显然非比寻常。   嗖!嗖!嗖!   接连三支飞箭,直奔那巨鸟而去。   那放鸟之人也不犹豫,赶紧祭出了一件防御法宝,试图挡住三支飞箭。未成想,防护法宝竟然直接被三支飞箭冲破了。   眼看那三支飞箭就要将那巨鸟击落,一个身影忽然挡在了三箭之前。   轰然三声响。   三支箭落了下来。   一人手持横笛,傲然站在半空,然后将横笛放在唇边,悠然吹奏。   一曲欢快的笛声陡然响起。   第一道音符,悄无声息的追那巨鸟而去。   伴随着音节跳动,那龙腾高手手中的弓箭,竟然直接碎了。他惊骇莫名,脊背发凉。紧接着,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差点儿站立不住。   看着那人手中横笛,龙腾高手咬着牙,沉声说道:“刹那!”   一念仙凡,刹那生灭!   曾经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刹那和它的主人,相传早已飞升仙界。此时,竟然再临人间。   笛声还在继续,轻快的笛声,响彻天地间。   却是一首《喜相逢》。   龙京的城墙上,一道道强弩对准了那手持刹那之人,一道道箭支,密密麻麻的疾掠而去!铺天盖地的箭支,夹带着厚重的灵力,仿佛要把天给打破了。   万箭屠元!   据说,这强大的箭阵,是可以屠杀元婴高手的。   有可能是夸张之言,但其强悍的杀伤力,亦是非同小可。   然而,那人并不慌张,依旧吹着横笛。   数不清的箭支,在距离他面前一丈之地,陡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了,更瞬间化作齑粉。随后,那一座座发射强弩的器械,轰然碎掉。紧接着,那些器械旁边,负责操作器械的每个龙腾士卒的脖颈旁,两道无形的力量撞在一起,又悄无声息的抵消。   有人要大开杀戒,有人及时出手相救。   刹那之间,生灭已现。   那些修为低下的士卒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下,而附近的龙腾高手,自然能觉察出传说中的“刹那生灭”之杀意,瞬间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喂!你怎么回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在半空响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那声音飘飘转转,宛若天籁。   这个声音一响起来,让还在与劫囚之众厮杀的龙腾高手们纷纷停下了争斗。那些劫囚之人见状,自也不做纠缠,不约而同的聚在了那刹那之主身边。他们以为这刹那之主,也是路千川的拥趸,不忍路千川冤死,这才仗义出手的。   刹那之主没有理会众人,只是不再继续吹奏曲子,而是皱了皱眉,问:“你还没死?”   “不急。”那个声音的语气中带着一分戏谑。“陈书画没死,你知道了吧?”   “哼!”   “聊聊?”   刹那之主稍稍迟疑,叹气道:“行吧。”   ……   荒山野岭。   具体是哪里,姜薇也不清楚。   她手中把玩着那支碧绿小鸟,自嘲苦笑。   真是不自量力呢。   竟然想在龙京劫人。   幸亏付君还算仗义,真的找了高手来帮忙,不然呀,自己的身子估计已经凉了——她当时惊慌不已,只顾着死死抱着鸟脖子,没敢回头看。再加上飞行太快,双耳灌风,以至于笛声也未能听到。   又想起了福不全说的话。   也许自己真的是有大气运呢。   干了那么蠢的事情,竟然也没怎么样。   也怪付君!   既然找了那么多高手来帮忙,又为何不提前告诉自己呀!害得自己成了拖油瓶——也许没有自己连累的话,那人已经带着路前辈瞬移远去了呢。   又想起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乱来的行为,姜薇羞臊的红了脸,更抬手捂着脸,好似没脸见人一般。筑基的菜鸟,竟然脑子一热,想在高手如云的龙京城内劫囚……   简直是愚蠢透顶!   唉,虽然丢人的事情干的多了,但是……   很难习惯呀。   懊恼一阵,姜薇又开始反思。   这次侥幸无碍,下次必须要深思熟虑的办事才行。   不可冲动!   不可脑子热!   不可感情用事!   姜薇一遍遍的叮嘱着自己,直到听到了身后山洞里的咳嗽声。她赶紧起身,回了山洞里,发现路千川已经收了功。   “成了?”姜薇问。   路千川的脸色有些苍白,摇头道:“龙腾的封印之术比较特别,根本无法由内部突破。”   “呃,我只有筑基修为,能帮上忙吗?”   路千川微微蹙眉,再次摇头。   无法突破封印的话,路千川就好比一个普通人。   这样的话,想要安全的离开龙腾,可就难了。   姜薇觉得此事重大,龙腾军肯定会大肆追捕。以自己的实力而言,万一再遇到麻烦,肯定是逃不脱了。   不过,眼下看来,在这深山之中躲藏的话,或许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被找到。于是,姜薇安慰道:“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路千川却是展颜而笑,看着姜薇,说道:“你之前用了阵法调声吗?”   姜薇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口中阵法被毁,此时说话,发出的声音是女声。“啊……我这……”她不善于说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敷衍了。   路千川看出了姜薇的为难,不等她想到拙劣的说辞,又岔开了话题,说道:“那释放邪气之人,是你朋友吗?”   姜薇没有答话,而是紧张的反问:“前辈你……没有受那……邪气影响吧?”   “我修为虽然被封印了,但总归还有元婴境界的体质。”路千川说道:“那邪气虽然古怪,倒也不至于让我失了理智。”   “那就好。”姜薇松了一口气。怕路千川再问东问西的,赶紧又道:“有些饿了,我去找点儿吃的。”   “去吧。”   姜薇出了山洞,寻摸着野果,一边吃一边采集。野果的口感自然不好,不是酸,就是涩,但好歹能充饥。眼下没有晶石了,以后吃饭都成问题,该多收集一些野果,以备不时之需。   终于采集的差不多了,姜薇转身欲走,抬眼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个人。她吓得哆嗦了一下,更“呀”了一声。待看清来人样貌,不由的惊住了。“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眼前这人,本是姜薇朝思暮想之人。她做梦都想找到这人,然后或是报变身之仇,或是求他把自己变回男子。   此时突然见到,她大吃一惊,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来人正是刹那之主,亦是一条龙说的那位曾经去过太阴遗址的神秘人。   “你逃走的时候,我在你身上下了追踪术。”神秘人盯着姜薇的眼睛,悠悠然叹气,问:“你救走那人,是你的新欢吗?”   “嗯?”姜薇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新欢!别胡扯!”说罢,赶紧避开了视线——被一个陌生的神秘人含情脉脉的盯着,实在是有些不舒服。心中也是奇怪,不明白这厮为何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   神秘人松了一口气,又审视着姜薇,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姜薇:“为什么你已经变回了女儿身,却没能恢复了记忆?”   姜薇感觉一头雾水。   恢复什么记忆?   自己有失忆过吗?   还有,“变回”的意思是自己原本就是女子?并且因为失忆而忘记了?   扯淡呢!   说起变身,自己是不是该求一求他,把自己变回来?   “那个……前辈啊。”变回男子可是大事,姜薇没有犹豫,直接说道:“你能行行好,把我变回男子吗?”   神秘人皱了一下眉头,摇头道:“变不回去的。”   “啊?”姜薇的心沉到了谷底,对眼前这神秘人,自也更生出了一分恨意。想想以后可能就要彻底的当一个女子,再也没希望变回男子,姜薇心里凉透了。   “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神秘人不甘心的问。   姜薇皱着眉头,虽然心情不好,却也不敢造次。毕竟,修为差距太大了。品着神秘人的话,姜薇试着问道:“咳,那个……前辈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吗?   模样变了,记忆变了,甚至性格也变了。   但那横笛……   还有那类似的“邪功”!   对,还有很想变回男子的心态……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姜薇就是她!   唉……   神秘人叹一口气,看着姜薇,说:“你要信守承诺。”   “什么承诺?”姜薇很是不解。   神秘人微微一笑,说:“与我成亲。”   姜薇仰着脸,看着面前的神秘人,竟是笑了一声。   她是真的感觉很好笑。   哪天见了福不全,定要让他给自己算一卦才好。   为何会有如此离奇坎坷的婚姻?   难不成是祖坟的风水不好?   改天得回五里井村一趟,让舅舅把父母的坟再迁一迁。   抬手捏了捏眼角,姜薇自己托着自己的下巴,仰着脸给神秘人看。“前辈,你仔细瞅瞅,一定是认错了人,对吧?” ? 第七卷 龙腾 ? VIP 85 音宗   姜薇挖空心思的想着该如何证明神秘人认错了人,从而避免一段不必要的婚姻。   偶尔,她还是很聪明的。   比如这一次,她猛然间脑袋开了窍,不再去费脑子,而是把问题抛给了神秘人:“你为什么坚信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啊?有什么依据?”   神秘人笑了一声,抬手想要捏住姜薇的下巴。姜薇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在下巴被碰到之前,抬手打开了神秘人的手——虽然可能会惹怒了他,但被一个男子如此调戏,着实不能忍。   神秘人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表情。“这种情况下,她会做出和你一样反应。”   姜薇一愣,哼哧一声笑了。   她是被气笑的。   笑话!   大多女子……哪怕是男子,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捏下巴,都会生气吧?   这个人!   修为虽然很高,但一定跟陈书画一样,因为某种原因而导致了精神不正常!   神秘人欣赏着姜薇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说道:“不逗你了,说正事儿。”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要找的人,会是个很漂亮的男子。”   “呃。”姜薇犹豫了一下,道:“这样的男子,有很多。”   “我要找的人,做事不择手段。”   “我不是……”   “为了救一个人,不惜用邪气来乱了那么多人的心智,让他们留下终生无法磨灭的心障,简直比杀了他们还残忍。这难道还不叫‘不择手段’吗?”   “……”姜薇很意外。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邪气”会这么厉害,后患会这么大。她本以为只会让人暂时的失去了理智呢。皱了皱眉,姜薇如实道:“我不知道我的……我的邪气会这么厉害啊。如果知道,我……我不会伤害无辜的。”说着,因为心虚,声音都变低了。因为当时她并不觉得那些围观的人很无辜。   “有人会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强?”神秘人讪笑,“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我比较蠢。”有生以来,姜薇第一次公然承认自己比较蠢。“因为很……比较蠢,所以不了解自己的能力。”   “我要找的人,有时候也很蠢。”   “……”   “我要找的人,会邪功。”   “……”姜薇怀疑神秘人是不是找对了。   “我要找的人,会忘记以前的一切。”   “那不是我,我没有失忆。”   “你怎么知道?那可是上辈子的事情。”   “我……”难道自己真的失忆了?确切的说自己真的失忆了,毕竟自己确实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但是,每个人都不记得吧?   神秘人对姜薇的反应很满意。   “我要找的人,有这个。”神秘人取出了自己的刹那。   看到刹那,姜薇脑子里嗡的一下子,立刻就抓住了很重要的一条信息。她眉头深锁,小心的问道:“你要找的人……跟陈书画有什么关系?”   听到姜薇提及陈书画,神秘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本是陈书画的妻子。”   “噢!~”姜薇恍然大悟,心说莫非你就是那个给陈书画戴了绿帽子的“好朋友”?做为好朋友,还偷人媳妇,真是……人渣!姜薇心中厌弃,更暗骂了一句,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呵呵,前辈,这真是个误会。”可以不用“五婚”了,姜薇松了一口气,笑着取出自己的“芳华”,“这个,是陈书画送我的,原本不是我的。至于陈书画是哪里得来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啊,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神秘人苦笑,低头看着姜薇手里的“芳华”,说道:“陈书画与你成亲了,对吧?”   姜薇心里一惊,担心神秘人因为与陈书画有仇而要害死自己,不免多了一分防备,说道:“那也是个误会。我跟陈书画,其实关系很一般。之所以成亲,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就先别说了。”神秘人打断了姜薇的话,“这横笛,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啊。”   “你没有取名吗?”   “芳华。”   “挺好。”神秘人说道:“原本,这芳华,是我仿照刹那打造而成,送了你。你说要取个好听一点的名字。原来,你最后又将它送给了陈书画。呵,你对陈书画,还真是……”他神情萧索,显然是吃醋了。“陈书画是个什么人性,我很了解。他能与你成亲,又送你芳华,看来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把自己当初为何与陈书画成了亲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神秘人安静的听着,直到姜薇说完,才点头,笑道:“故事编的不错,我差点儿就信了。”   “你……”姜薇瞅着神秘人,片刻,苦笑,“我算是明白了。”   “什么?”   “你以前跟陈书画是好朋友吧?”   “呵。”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俩,有一点,是真的很像。”   神秘人皱眉,问:“什么?”   “都很自以为是。”   “呵。”神秘人笑道:“这话你以前说过。”   “这么巧的吗?”姜薇都惊了。   神秘人笑了一声,又问:“你救得那人呢?”   “你找他干嘛?”   “咱们需要一个证婚人。”   “我……你……我们……”姜薇心思转了好几转,见神秘人一脸温柔又笃定的神态,知道多说无益。所以,她心思急转,提出了一个关键的要求。“成亲可以,洞房不行。”   “为何?”   “因为……因为我以前是个男子!我……我会恶心!”   神秘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姜薇,说道:“如果我非要洞房,你打算怎么办?”   姜薇哑然。   非要洞房的话,能怎么办?   在这个家伙面前,自己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也没必要死嘛,活着挺好的。万一被强行……忍一忍应该就过去了。   唉,五婚了都,就算是被睡了,也很合理。   眼前这厮,长得也还行。   就算是……应该不会太恶心吧。   罗芸师姐说会有点儿疼。   然后就会……   姜薇叹气,暗暗做好了遭逢“不测”的心理准备。   “呵,我答应你了。”神秘人笑了,“就像当年一样,我从来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啊……谢谢。”姜薇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竟然还有这好事儿。   古代人都这么实在的吗?不愧是陈书画的好朋友。忽然想到当初陈书画因为担心伤了孩子而没有与自己同房的往事,姜薇实在是有点儿忍不住,差点儿就笑出声了。   “那……你是不是也不该强迫我嫁给你?”   “这件事除外。”   “好吧。”姜薇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对了!路前辈被封印了修为,你能帮忙解开吗?”   神秘人说道:“你有所求,我必有应。”说罢,他也不问路千川在哪,只是兀自往前走,方向竟也走对了。   “哦,呵呵……谢谢。”姜薇跟上来,看了一眼神秘人,眼神里尽是怜悯。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神秘人,就是条舔狗!   这话,想想就行了,万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被舔的太狠!因为将来他若是发现自己并不是他要找的人的话,此时舔的有多狠,将来就会有多怒。   这些观点,源自于罗芸师姐。   想到了罗芸师姐,姜薇又想起了一件大事。看看身边这位大高手,琢磨着既然要成亲了,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的话,自己的事情,也就是他的事情。所以……“那个……我有个师姐,得了情障,你能帮一下不?”   “我说过了,你有所求,我必有应。”神秘人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笑着说道:“区区情障,算得了什么。”   “呵呵,你说下我……我们上辈子的事情吧。”得了保证,姜薇心情很好,也就有了闲聊的心思:“既然要成亲了,我多少了解一下。”   神秘人叹一口气,做忆往昔状:“遥想当年,你、我和陈书画,咱们三人一起长大,一起修真……”   这样子的故事套路,姜薇实在是有点儿腻歪了。   以前偶尔翻看的闲书,故事情节大多如此。   神秘人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姜薇知道了神秘人叫“许笛”——名字是他后来取得,估计原本的名字是类似“刘富贵”那般,所以没有主动提及。他打小就非常喜欢,但后来却嫁给了好友陈书画的女子,叫“唐衍灵”。她自创的功法,便叫了《衍灵诀》。   不论是“许笛”还是“唐衍灵”,都是历史上的名人,姜薇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只是,或许是因为早已接触过陈书画,故而对于许笛,姜薇并没有什么特别“敬仰”的感觉。   至于唐衍灵……   如果姜薇真的就是唐衍灵的话,那她便是太阴宗和尘宗共同的祖师了。   姜薇心中叹气。   觉得如果自己真有这么拽的身份,就好咯。虽然是“上辈子”的当年勇,但单是说出来,就足够提气啦。   后来,唐衍灵和许笛先后飞升仙界。再后来,唐衍灵返回修真界,“重塑”肉身。许笛也便从仙界追了过来,想要找到“重生”的唐衍灵。   唐衍灵为何“重生”,许笛没说,姜薇也懒得问——毕竟这事儿与自己无关,知道了太多,不好。   姜薇更感兴趣的是:“你是仙人?”   “可能吧。”许笛说道。   “啊?”   “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告诉你,恐害了你。”许笛笑道。   姜薇不喜欢卖关子的人,干笑一声,又问:“难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元婴。”许笛说道:“想要从仙界回来,会损耗很多修为的。”   “好吧。”   许笛又忍不住显摆,道:“不过,我说的元婴,跟你说的元婴,或许有些不同。很久以前的元婴,很少见,实力也……还行。现在的元婴嘛……不可同日而语。”   “为何?”   “拔苗助长之过。”许笛说道:“一味的追求境界的提升,却忽视了根基和底蕴。就好比两个人,同样是一百斤重。那个子更高的人,肯定更瘦。太高的话,肯定瘦成了病态。你不同,你的根基……稳定又扎实。”许笛说罢,又皱眉,猜测道:“上辈子,你天赋异禀,修炼很快。这辈子,是故意把天赋给减弱了吗?为了打出更好的根基吗?应该是的。”   姜薇嘴角抽搐了两下。   说话间,两人终于走到了那山洞处。   路千川盘腿坐在地上,还在苦苦思索着如何能够破掉封印。见姜薇领着一人过来,不由一怔。   “前辈,有办法解除封印了。”姜薇跟路千川报喜,然后看了看许笛,道:“这位,是……”   “我是她未婚夫,叫许笛。”许笛自我介绍了一句。   路千川很意外,看看姜薇。姜薇生硬的笑了笑,说道:“是啊,不是外人。让他帮你好了。”至于解释……算了,费劲。   许笛也不废话,走上前,按住了路千川的肩膀。一股灵力涌出,嘭的一声响,封印应声而解。“呵。”许笛笑了。“是那个疯子开创出来的封印手法,很厉害。”   那个疯子是谁?   他没有说。   路千川试着运气,感觉畅通无阻,赶紧起身道谢。   “不必客气,还有一事相求。”许笛说道:“请阁下为何我和……姜薇证婚。”言毕,不等路千川答应,便开始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吉服、盖头、红烛之类的物件。   这些东西,他竟然一直都带着。   路千川看看许笛,又看了看姜薇,察觉到了她的不情愿,随即密语传音道:“你若不愿嫁他,我带你离开。”   没等姜薇说话,许笛却道:“她现在可能有些不愿意,但以后会愿意的。”   闻听此言,路千川惊骇不已。   该是什么样的修为,竟然能窥听到自己一个元婴修者的密语传音?许笛?什么人物?没听说过修真界有这号人物啊。   嘶,许笛……   许笛?   路千川猛然想到了一个人:刹那之主,音宗许笛!   所谓音宗,即音攻之大宗师。   常言道:元婴好炼,宗师难成!   莫非这个许笛,真的便是那个许笛?   看着许笛忙活着要把这脏兮兮的山洞装饰成婚房,想想自己刚满十八岁,就要第五次成亲了……姜薇琢磨着要不要做个记录,免得将来“前夫”太多,以至于自己都忘记谁是谁了。   路千川和姜薇被许笛从山洞里赶了出来,因为他要往地上铺上红毯,两人站在山洞里,太碍事。他不用灵诀,却要亲力亲为,说什么意义非凡,要享受这个过程……   姜薇和路千川在山洞外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来闲聊。   想起那些围观人群对路千川的咒骂,姜薇说道:“龙腾人,都有毛病。”   路千川看看姜薇,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笑了笑,说道:“他们可能是被‘音惑’给影响了心智。”   “音惑?”   路千川说道:“一种非常厉害的音攻手法,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人的心智。其最大的特点,就是:‘被影响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音惑的力量来源之一。’创此神技之人,算是你的小姑子。”   “啊?”   “音宗许笛的师妹,音魔许琴。”路千川说道:“史料记载,许笛自幼父母双亡,随恩师长大,故随了恩师之姓。他与许琴情同兄妹,许琴自然算是你的小姑子。”   姜薇愣了一下,才想起了音魔许琴和音宗许笛的关系来。原本只以为多了个便宜丈夫,没想到还多个便宜小姑子——还是威名赫赫的存在。   这大腿……   买一送一啊。   片刻,路千川又道:“你不该让你朋友用邪气影响了那些围观之人的。他们,也只是被控制的可怜人罢了。”   姜薇皱了皱眉,回想着那些人的恶言恶语和令人不舒服的激动神情,说道:“他们那么骂你,你不生气吗?”   路千川摇头,笑道:“风吹瓦堕屋,正打破我头。我终不嗔渠,此瓦不自由。”一首白话诗念罢,又笑道:“蛮荒陆上,一位故人做的小诗。我觉得极好。”   姜薇怔了一下,问道:“那……怪风喽?”   路千川却又再次摇头,“风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胡乱吹的。我若是因为风吹落瓦破我头,便要风止住,岂不是太过蛮横又太过自私了?”   “呃……那怪谁?”   “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一直也没想明白。”   姜薇一时哑然。   此时,许笛从山洞里走出来,望着洞口,似乎在想着什么,口中说道:“莫要听此人胡言乱语。愚以为,破瓦、止风、毁屋,皆是可取之道。如修医治病,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固不治本,却是可最快见效之法。”   路千川却是并没有争辩的意思,甚至赞同的说道:“许先生所言,或许也没错。”   许笛似是决定了什么,立刻在山洞两侧挂上了庆贺新婚的对联。中间的横批,选了“万年好合”四个字。   姜薇望着焕然一新的山洞,苦笑一声,又想起一事,问路千川:“那许琴,为何要鼓动人群对你喊打喊杀呢?”   路千川对此也是纳闷,摇头道:“不知道。”言毕,看向了忙碌的许笛。他相信,许笛或许知道原因。   不过,许笛只是专心的布置着新房,并没有闲聊的兴致。   姜薇顺着路千川的视线看过去,看着许笛这个“未婚夫”,有些莫名其妙的替陈书画感觉可悲:竟然要被许笛戴两次绿帽子……   好吧,严格来说,这一回不算。   但是……   想来陈书画若是知道了,感觉还是一定会很不好吧。   说起来,若是陈书画知道情敌许笛回了修真界,会来找他拼命吗?还是别了,陈书画才金丹修为,打不过许笛的。俩人真要是打起来,这新欢旧爱的,自己也不好自处嘛——姜薇带着一丝戏谑的心思,胡想八想着。   想来想去,姜薇觉得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一定会站在陈书画身边的。   不知道是为何,她对许笛这个“五婚丈夫”,不仅没有好感,反而有些莫名的嫌弃——甚至,相比前面的四个前夫和前妻,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许笛。   因为是许笛害得自己变身了吗?   有这方便的全因,但肯定不全是。   姜薇懒得去想了,甚至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毕竟,面对许笛这般强横的实力,自己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   “真要成亲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姜薇哆嗦了一下。   许笛笑了笑,问:“你要来参加婚礼吗?”   “不了。”那声音回道:“你确定她就是唐衍灵?”   “我确定。”   “行吧,就算是错了,你也不吃亏。”那声音戏谑的笑了。“嫂子这身材,有点儿平……嗯?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   姜薇听到这话,下意识的低头。然后,便立刻感觉到胸口被两只无形的手抓了一下。紧接着,她炼制的那件储物抹胸,竟是直接坏掉了。再之后,胸口处,衣服突然高耸。   一旁,路千川惊得都呆住了。   姜薇条件反射一般抱住了胳膊,更是莫名涨红了脸。然后察觉到一旁的注视,转眼看过去,眼神里带着嗔怒。   路千川懵了一下,忙避开视线,心中万分委屈:自己又没干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还隔着衣服。被她如此一瞅,竟好似做了什么下作事情一般。   “哈!哈哈!”那声音笑了,“身材不错。”   许笛却是嗔怒道:“没大没小。她是你嫂子。”   “嘁!行吧,我准备了送给嫂子的新婚贺礼,有空来取。再见!”   许笛继续收拾山洞,口中安慰姜薇道:“琴儿就是这般顽皮古怪的性子,越老反而越过分。再加上以前与你还不太对付……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姜薇只能干笑,表示自己大度。心中却是嘀咕:她那么厉害,我敢跟她一般见识吗我?   又过了一段时间,许笛终于把山洞布置好了。   待两人换上吉服,有路千川做个见证,拜了天地,便成了夫妻。   姜薇五次成亲,这次是最简单,最简陋的了。而这次的成亲对象,却又是实力最强的——她忽然心生好奇:那唐衍灵到底是怎么样的角色,竟然能让许笛和陈书画这两人如此“痴迷”。   自己不会真的就是唐衍灵吧?   “姜……薇。”路千川递来一颗亮晶晶的珠子,说道:“也没什么稀罕东西,此物送你,算是贺礼。”   没等姜薇说话,许笛却道:“贺礼就不必了。”看他神色,显然是很嫌弃路千川送的贺礼。“此去传送阵不远,我们夫妻还有别的事情,便不送你了。”这是下逐客令了。   路千川有些尴尬。   姜薇担心的问许笛:“龙腾士卒不会再找前辈的麻烦吧?”   “放心。”许笛道。   “那就好。路前辈,一路顺风啊。”   路千川收了珠子,再看姜薇,“姜薇,你……”   “我没事。”姜薇道:“您先走吧。”   路千川叹气,他知道姜薇嫁给许笛并非自愿,暂时又无计可施,只能拱手告辞。待瞬移离开之后,他又悄然返回,打算伺机带走姜薇。可潜回山洞处,却发现许笛和姜薇已经不在了。   龙腾极北,一座岛上。   已然换下了吉服,穿上了一身淡粉轻纱衫裙的姜薇惊异的看着周围仙气缥缈的景致,恍惚间有种到了仙界的错觉。但看云彩朵朵,浮于脚下;涓涓流水,源于天际;清风徐来,异香透骨;绿树成荫,花开遍地。云雾缥缈之间,亭台楼阁若隐若现。靡靡之音似在耳畔,又似全无。恍惚间,如醉生梦死,竟不愿醒。   “此地有处回音阵,当可助你恢复记忆。”许笛随口说了一句。   姜薇被这声音惊了一下,才从“醉生梦死”中回过神。“啊?”   许笛又重复了一遍。   “噢。”姜薇想了想,问:“那……要是无法恢复呢?”   “那就说明你不是她。”   “为何不先试试看能不能恢复记忆,再成亲?”   许笛笑了,“那可不行。你一向言而无信,一旦恢复记忆,或也会恢复了能力,万一你反悔,我悔之晚矣。”   “那万一我不是她呢?”   许笛皱了皱眉,盯着姜薇,正色道:“不会错的,你就是她!”   这种人!   真是有病!   病的比陈书画还严重!   姜薇嫌弃的不想搭理他了。   随便吧,不管自己是不是唐衍灵,又想干什么,都赶紧的吧。自己还要赶回尘宗帮罗芸师姐治病呢! VIP 86 音魔   来的也是不巧,回音阵竟然坏掉了。   许笛一脸不善的盯着许琴,显然不信她的鬼话。许琴却是摆出了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继续坐在凉亭下抚琴。看她优雅的举止,像极了一个温婉淑女。   许笛决定亲自去看看,他丢下姜薇,直接瞬移而去。   姜薇不善交际,面对许琴,有些尴尬的站在亭外,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许琴不再抚琴,笑着看向姜薇,“嫂子,你比上一世更漂亮了。”   姜薇敷衍的干笑一声,道:“我……啊……谢谢。”   许琴的身形倏地来到了姜薇面前,吓得姜薇往后仰了一下。她笑一声,围着姜薇转了一圈儿,又上下打量,点头道:“身材也好。”说罢,意味深长的抬手对着姜薇虚抓了一下。   姜薇吓得赶紧抬手,一手护胸,一手做格挡状。   “哈哈。”许琴大笑,“逗你玩儿呢。”说罢,取出一只看不出什么材质制作的一串铃铛,递给姜薇,“送给嫂子的新婚贺礼,试试看。”   姜薇警惕的看看许琴,又看了看那铃铛,却没有伸手接过。   银白色的十来只铃铛,做工看起来十分精巧,上面隐约还雕刻了些什么花纹,看不真切。用一根黑色的绳子串在一起,似一条手链。   “拿着呀。”许琴不由分说,一把拽过姜薇的左手,然后直接将那铃铛戴在了姜薇的手腕上。看不清她是如何系上的,甚至待她放手,便再也找不到绳结了。   姜薇虽然脾气好,却还是不喜欢许琴这般蛮横的行为,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又不敢发火。低头看看那串铃铛,感觉十分别扭。这东西戴在手上,稍一动弹,就叮当乱响,不知道的,恐还会以为谁家栓了铃铛的狗跑来了呢。   “哈哈!漂亮。”许琴喜滋滋的笑,显然不是在夸姜薇长得漂亮。“嫂子,我给这条手链取了个名字。”   姜薇注意到许琴在说话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得意,甚至还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她张了张嘴,硬生生忍住了没有问话。   许琴有些扫兴,“你不问问我取了什么名字?”   姜薇不说话,转身走向一旁,在凉亭的栏杆上坐下来。   许琴背着双手,原地转身继续看着姜薇,嘿嘿一笑,说道:“此宝名曰‘贤者’。你猜为何叫这个名字。”   姜薇看也不看她,仰着脸看天。   今天的天气是真不错,万里无云,晴日当空。   “贤者嘛,自然是心无杂念的。”许琴嘿嘿的笑道:“任何靠近它的男子,都会变成贤者,再也生不出欢愉之心。”说着,许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当然了,它不会影响佩戴者。所以,不管你如何想男人,都没办法跟男人亲热了。哈哈哈!是不是很痛苦?哈哈哈!”一想到自己能如此狠狠的戏弄唐衍灵,许琴就忍不住笑,竟是都笑出眼泪来了。“哎呦,可笑死我了。”   姜薇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许琴,想起了许笛说的她跟唐衍灵不对付的话。再低头看看手上的“贤者”,试着晃了一下。清脆的铃声响起,还挺好听。至于它的神奇效果……“谢谢啊。”姜薇的道谢,是发自肺腑的。   许琴笑的更开心了。“你这么阴阳怪气的道谢,真是好笑!哈哈哈!”   姜薇皱了皱眉,眼神里多了一分同情。   是不是活得太久的人,精神都会不正常啊?也许真有这种可能。毕竟,脑子这东西,用的多了,会坏掉的。   怪不得叫“音魔”,还真是魔怔。   音魔许琴终于笑的累了,收敛了笑容,看着姜薇感慨不已。“唐衍灵啊唐衍灵,你也有今天。你以前不是挺豪横嘛?来来来,快用你的绝招打我。哦,你忘了,哈哈哈!”   “行了!”许笛陡然出现,呵斥了许琴一句。   许琴啐了一口,冲着许笛翻翻白眼,问:“是不是坏了?”   “怎么会坏了?”许笛问。   “闲着无聊,自己布阵自己破,就打坏了。”   “修一修啊。”   “没心情。”   “你……唉。”许笛叹一口气,不理会许琴,看向姜薇手腕上的“贤者”,怔了一下,嘴角抽搐,道:“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竟然用‘天籁’打造了这么个破玩意儿!”   天籁,乃是一种制作音属性法宝的极品材料,非常难得,可遇不可求。   “我高兴。我的材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许琴没好气道:“是不是很生气?诶气也没用!看到那黑绳没有?那是黄泉麻编制而成,打不断的。想取下‘贤者’,只能断其手臂,没别的办法了。”   许笛却是一脸淡然,显然并不在乎“贤者”的存在。“等她恢复了记忆,肯定会收拾你的。”   “嘁,我会怕她?”许琴说着,恶狠狠的横了姜薇一眼,但脚下,却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   许笛叹气道:“好了,别闹了,去修复一下回音阵吧。”   许琴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许笛在姜薇身边挨着她坐下,之后刚想开口说话,忽然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姜薇手腕上的“贤者”,稍稍迟疑,起身往旁边挪了挪。   他虽然对姜薇并无邪念,却也不想被“贤者”影响了心性。呼出一口气,许笛说道:“到了元婴境界太久而不能飞升,性格就会变得越来越古怪了。你……别生气。”又看了看那“贤者”,安抚道:“我会想办法将这手链取下来的。”   “不用,挺好看的。”姜薇觉得这手链的作用,非常好。戴着它,自己会很有安全感——不过,这玩意儿跟自己的“邪气”有些相克呀,以后得注意一些。也不知道许琴说的是真是假,几个铃铛而已,会这么厉害?改天有机会的话,得试试看。   许笛讪笑,点头道:“好吧。”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姜薇不喜欢说话,也不想跟许笛说什么。在她看来,许笛注定了就是自己生命里的匆匆过客。等他知道自己不是唐衍灵之后,就会拍拍屁股走人了。真没必要跟他说太多废话。   而许笛,喜欢这样陪在心爱的女人身边,哪怕是一句话也不说。   就这样守着彼此,直到地老天荒。   过了许久,姜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万一我不是唐衍灵,你……能不能依然帮我救一救我师姐啊?”她觉得从吴御医那里学来的医术虽然看起来还不错,但应该远远不及许笛这样的超级高手的手段。   音宗啊!   古往今来,能被称之为“宗师”的人,屈指可数!   就连陈书画,都差了一点儿。   许笛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不好。”   “啊?为何?”   “你若不是她,我不能帮你。”许笛叹气道:“那样的话,她会吃醋的。”   “……”   “她就是这样,即便不想要,也不想别人占了。”许笛笑着,满脸的幸福感。“很霸道,很贪婪,很……可爱。”   姜薇龇着牙,嫌弃的看了看许笛。   舔狗!   哪怕是超级高手,也不过是条超级舔狗!   哎呀,感觉有些麻烦。   万一自己不是唐衍灵,师姐怎么办啊!   自己从吴御医那里学来的手段,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心里发愁,姜薇不自觉的揪着“贤者”的铃铛。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十分悦耳。忽然,姜薇注意到这每一只铃铛上面的花纹,并非简单的图案,而是异体字。   仔细去看,十一只铃铛上,分别刻着的竟然是五行四象两性。而且仔细听,可以听出来每一只铃铛的声音都不一样。   看似简单,实则玄妙无比。   姜薇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炼器大师。   所以,姜薇对炼器很感兴趣,对炼制精妙的法宝,自然也很感兴趣。她仔细探查每一只铃铛内的阵法和构造,越探查,越惊叹。这一只只小小铃铛,不过指甲盖大小,内里竟然全都布下了十多个小阵法。每一个阵法环环相扣,机关暗藏,端的精妙。   “琴儿擅长炼器。”许笛看着低头研究铃铛的姜薇,说道:“但她不善于取名,如今这手链是你的了,你可以自行取个名字。”   “呃……就叫铃铛吧。”   许笛沉默了一下,说道:“好名字,直观易记,大道至简。”   姜薇想礼尚往来的回一句“你真会舔”,想想罢了,忍住了。她觉得这么说的话,会显得很刻薄。也是奇怪了,最近脾气见长,竟然总想说难听的话呢。   唉,这样不好。   不能学师尊那样,说话那么难听,把人都得罪了。以至于在原来的宗门里都混不下去,只能去了尘宗……   总之,贤者不叫贤者了,该叫铃铛了。   名字很草率。   但是也无所谓。   因为,如果自己不是唐衍灵,这铃铛可能会被许琴要回去。   抓紧时间研究一下。   姜薇把每一只铃铛都认真的查看了,又拽了拽串联铃铛的黑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黄泉麻”?据说是最结实的一种绳索,一旦成型,任何锋利刀刃都斩不断。   “灵儿。”   “呃……你还是叫我姜薇吧。”   “好。小薇。”   “……嗯。”   “你跟陈书画……睡一起了?”   “没有!”   “为何?”   “反正没有。”   “呵……哈哈!”许笛竟然笑了起来,看起来笑的很开心。   姜薇实在是好奇,问:“你不问我有没有跟别的前夫睡过?”   “不重要。”许笛笑道:“只要不跟陈书画睡,你爱跟谁跟谁。”   “……”姜薇没心情研究铃铛了。   她仰着脸呆了一会儿,想起一事,问道:“你来龙腾,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许笛摇头道:“不是,我是听说‘龙腾四少’之一,那个叫王傲天的,长相十分俊美,所以来看看。”   “王傲天……他……”   “嗯。”   “呃,你从仙界下凡多久了?又有多少男子遭了你的毒手?”   “大概二十年了,遭我‘毒手’的……也不是很多。毕竟,长得十分漂亮的男子,并不多见。‘上三陆’我差不多都算是找过了。原本打算再去‘下三陆’看看的。”   正说着,许琴回来了。   她阴沉着脸,快步而来,然而直接在许笛和姜薇中间的栏杆上坐下。   许笛问:“如何?”   “我辛辛苦苦修阵。”许琴嗔怒道:“你们却在这谈情说爱!过分了啊!”   许笛苦笑:“不然呢?你的阵,我们也不会修啊。”   “哼。我的阵也修不好了。”   “为何?”   “没有七孔螺了。”许琴说道:“想修好回音阵的话,得去深海抓七孔螺,然后炼化了。”说着,抱起胳膊,翘起二郎腿,显然是不打算亲自下海。   许笛无奈,看看姜薇,又对许琴说道:“不要欺负你嫂子,我去去就回。”   许琴忽然展颜而笑,“不会,我疼她还来不及呢。师兄你快去吧。”   姜薇心生危机感,一脸担忧的看向许笛。许笛也察觉到了姜薇的不安,密语传音安抚道:“不要担心,她就是顽皮了些,不会真的伤了你。”言毕,又冲着姜薇点点头,瞬移而去。   许琴忽然发出一声阴险的笑容。   她微微低头,翻着白眼瞅着姜薇。   姜薇吓得不敢动。   许琴忽然闪现在姜薇面前,然后抬起一条腿,把姜薇给挤得紧挨着凉亭的柱子。忽的,她那张俏脸闪现在姜薇脸前,近在咫尺,嘴唇几乎碰到。   姜薇大睁着眼睛,都懵了,不明白许琴想干什么。   “噷。”许琴笑了一声,之后微微侧脸,避开了姜薇的嘴唇。轻擦着她的脸颊,划到了耳际。“嘘……”许琴轻轻吹气,吹出了轻微的声响。   姜薇的眼睛里,瞳孔慢慢的放大。   许琴低声呢喃,犹如梦呓。“告诉我《衍灵诀》的口诀。”   “我不知道。”   许琴一怔,皱了皱眉,又轻轻吹气。“告诉我《衍灵诀》的口诀。”   “我不知道。”姜薇仍然是这句回答。   许琴眉头深锁,直起腰,又盯着姜薇的眼睛,一脸纳闷儿:不应该啊。她目前显然是已经受到了“音惑”的影响。不论是否失忆,深藏在元神里的记忆,都应该能被挖掘出来才对。除非……除非她不是唐衍灵,或者,她的元神依然足够强大!   难道非要用回音阵不可?   许琴很是不爽,抬手捏着姜薇的下巴,把她的脸左右掰着。“嘁,又骚又纯的样子,越看越恶心!”她的心情很恶劣,于是恶向胆边生。再度趴在姜薇耳边,低声呢喃:“说!嗯……说许琴比唐衍灵更好看!”   “嗯……说许琴比唐衍灵更好看!”   许琴愣了一下,啐道:“白痴!”   唉,这个游戏也没意思。   许琴随手指了指前面的空地,“给我跳支舞。”说罢,随手取出一张摇椅,放在一旁,仰躺在上面,摇摇晃晃的欣赏着姜薇的舞姿。一边欣赏,一边嫌弃的嘟囔:“会不会跳舞啊?太难看了。”说到此,她忽然又来了兴致。   早些年,在蛮荒陆上看到过一种在钢管儿上跳的舞蹈。   还挺赏心悦目的。   于是,她立刻取出材料,迅速做了一根钢管儿,然后对姜薇说道:“我教你一种舞蹈,你跳给我看。”   ……   姜薇的脑袋震颤一般晃了晃,瞳孔恢复如常。呆了呆,她看向一旁。   许琴竟然不见了。   嘶……   什么状况?   姜薇感觉有些恍惚,甚至有种发懵的感觉。   刚才许琴不是就站在自己面前吗?   怎么不见了?   哎呀,头痛。   奇怪了。   姜薇拍了拍脑门,忽然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立着一根钢管儿。   咦?   这东西一直在这吗?   之前倒是没有注意呢。   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姜薇走过去,抓着钢管,发现竟然可以转圈。怔了一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套动作。她迟疑了一下,直接双手抓着钢管,倒立,旋转……   一套动作下来,竟然行云流水,好像十分娴熟。   只是穿了一袭轻薄纱裙,多有不便……   终于站回地上,姜薇挠了挠头,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动作,更想不通这样围着一根钢管乱转,有什么意义……   无聊。姜薇又回了凉亭下,干脆静坐运气。   这岛上灵气充裕,很适合修炼。   不消多时,许琴来了。   “这么勤快?”许琴笑问。   姜薇收了功,看向许琴,发现许琴笑的很阴险,不由的心中一紧。“你……想干什么?”   “别怕,我们可是好姐妹,我还能害你不成?”   好姐妹?   许笛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再送你个大礼。”许琴说着,一般抓住了姜薇的手,然后将一样东西放在了她手上。她刚才就是取此物去了。这东西有点儿邪门,不宜收入储物戒指。   姜薇不知道许琴搞什么鬼,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是,那东西一落入手中,姜薇就愣住了。   这感觉……   简直……   太好了!   待许琴的手拿开,姜薇看到了自己手心里多出来的一块鹅卵石。   “这是天欲石,是我从太阴遗址得来的。不是真的天欲啦,是天欲旁边,因为受到天欲影响而有了些许天欲的力量,所以也叫小天欲。”许琴阴险的笑着,“你的那些徒子徒孙,最了解此物了。他们将之奉为珍宝,并利用其中力量修炼《引灵诀》。哈哈,侥幸被我得了。我发现呀,此物虽好,但拿在身上,会让人心痒难耐呢。”   说话间,姜薇满脸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就是三师兄要找的天欲石吗?   原来被许琴拿走了呀!   这东西……   好强!   比欲仙丹厉害太多了!   姜薇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般强悍的“灵源”,激动的嘴唇嗫嚅,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许琴这个“亲小姑子”才好。   “百爪挠心,却又没有男人来解渴,是不是很难受?哈哈哈哈!”许琴笑的直拍大腿。   姜薇哑然。   干脆不理她了,直接修炼吧。   许笛说许琴只是喜欢胡闹,应该不会故意打扰自己修炼。   “你才筑基而已,压制不住的。”许琴好心的提醒姜薇,只是,笑着笑着,神情凝重起来。她发现,姜薇不是要压制天欲的力量,而是……而是在吸收天欲的力量!   呵……   竟是忘了。   这贱 . 人,是太阴宗祖师的师尊,《引灵诀》喜欢天欲,《衍灵诀》应该也是喜欢的。自己竟是真的给她送了份大礼啊!   看着认真修炼的姜薇,许琴暗暗叹气,心说:看来,你真的就是唐衍灵。你不惜自毁肉身而从仙界重返人间,如今,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她没有再发疯,而是选择轻悄悄的离开。   看着身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草一木,许琴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走着走着,双腿竟是有些抖,差点儿走不成路。   多少年了?   真记不清了。   当漫长的生命不再是享受,而成了折磨,元婴便成了修真者最不该踏入的境界!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要飞升了,每时每刻又感觉自己就要死了。无休止的希望,无休止的绝望。如同人间炼狱,不堪忍受!   如今,唐衍灵回来了!   你一定找到了答案!   对不对?!   唐衍灵,不要让我失望!   不然,我杀了你!   ……   龙腾斗的比赛,并没有因为京城内的短暂纷乱而影响了进程。越是往后,比赛越是精彩。龙腾陆上的这些“学院派”修真者,比之宗门、家族修真者,各有优劣。他们运用灵诀的手法,虽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胜在简洁实用。比斗的时候,各种规矩亦能十分严格的遵守,也能做到点到即止,基本没有非要取人性命的狠人。   周云泽和郑来娣没有花费太多晶石,所以观看的位置在观众席的外围,不算好,很多细节都看不真切。饶是如此,两人亦看的兴致勃勃。   此时,在场上比斗的两人,一位是名头很大的“龙腾四少”之一的杨子凌,一位是个擅长音攻的修真者。   最终,杨子凌险胜。   郑来娣皱了皱眉,跟周云泽传音道:“放水了。”   “是啊。”周云泽也看出来了。“这个音攻修者,实力不弱。”   能看出来放水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说什么。毕竟,望城杨家,和他背后的摄政王府,可不是能随便得罪的。   郑来娣看着那音攻修者似有不甘的退出赛场,不禁叹气,皱眉,传音道:“听说音魔许前辈偶尔会云游龙腾,指点一下年轻人。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受过许前辈指点。”   “不会的。”周云泽说道:“真若是被许前辈指点过,就不敢这般把人淘汰了。如那王傲天,似是临时有什么变故,比赛场次一拖再拖,不也没有如对寻常参赛者那样直接取消了资格吗?”   这话是没错的。   在龙腾,谁敢不给音魔许琴面子?   王傲天被许琴指点过多次,几乎算是——也有说就是许琴的记名弟子。这份殊荣,龙腾唯一。谁人敢取消了他的参赛资格?   郑来娣忧心忡忡,迟疑了一下,说道:“周贤弟,你说,此去极北,许前辈真的会指点我吗?听说常年有人去求许前辈指点一二,但是……都被拒绝了。”   周云泽也不能确定,只是安慰道:“唯有诚心相求了。”   “是啊。”   “别想太多了,先看比赛。”周云泽安慰道:“等你调整好心态,咱们再去求前辈指教,不急于一时。”   “嗯,不急。” VIP 87 王傲天   一直有句流传很广的话:一念仙凡,刹那生灭。   这句话原本说的是音宗许笛的法宝“刹那”,后来却又被很多元婴高手用以形容修真之事。再后来,被人改了其中一个字:一念仙魔,刹那生灭。   魔,指魔宗。一个曾经在太古时期昙花一现的宗门。   时间太过久远,魔宗的历史,已经无从考证,甚至鲜有记载,更有很多人认为魔宗是杜撰而成,并未真实存在过。但有一点,是世之公认:魔,乃疯魔、癫狂、丧失本性之意。   所谓“一念仙魔,刹那生灭”指的就是元婴高手很可能会因为一念之差,或飞升仙界,或癫狂成魔。刹那之间,一生,一灭。   没有达到元婴期,并且在这个境界滞留了漫长岁月的人,是无法真正理解和认同这句话的。   许琴起初也不认同。   直到今日,她近乎癫狂。   不同于许笛和唐衍灵那样在史料中记载不多,也不像陈书画那样,被后人杜撰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离奇故事。关于音魔许琴,世间多是溢美之词。哪怕是那些自诩公正的评价,也不过就是夸赞的巧妙一些而已。   多年前倒也有人敢直斥音魔许琴就是个疯子。   后来那人逢人便夸音魔许琴貌若天仙、性格温婉、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古往今来世间第一完人……   据说当时那人是一边哭一边说的,也不知道是遭遇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许琴不喜欢被人批评,她更喜欢听漂亮话,哪怕明知那些漂亮话是假的。偶尔行走江湖,听一听那些凡夫俗子的阿谀奉承,许琴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不能飞升,还要听阿猫阿狗的数落,那还活着干什么?死去吧!   不能飞升,就是元婴高手成魔的原因。   有人说,仙界通道关闭了,所以不能飞升。也有人认为想要飞升的话,不只是需要修为境界,还需要心境。至于心境该如何“修炼”,就更是众说纷纭了。   相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许琴更相信唐衍灵。   虽然唐衍灵那厮的人品十分不堪,性格十分恶劣……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天才。修真之事上,任何难题,都难不倒她。   原本许琴是特别反感师兄许笛当唐衍灵的舔狗的,直到许笛跟着唐衍灵一起飞升了仙界之后,许琴后悔了,后悔没有学师兄那样做一条舔狗。   当狗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当狗能飞升仙界的话,这世间还会有人吗?   不过,曾经后悔没有给唐衍灵当狗的许琴,如今却改了主意。毕竟,如果当狗也不能飞升,或是不当狗也能飞升,谁又愿意当狗呢?   可是,好像还是当狗更保险……   算了!   许琴闭上眼,摇头。   虽然以前后悔没有当狗,但真想到要做唐衍灵那个自己最讨厌的女人的舔狗,许琴全身上下都会抗拒,甚至宁愿不飞升了!   或许自己有些高看唐衍灵了。   那么多先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真的能解决吗?   唉……   许琴有些惆怅。   感觉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唐衍灵应该要结束修炼了吧?   如此想着,许琴又去了那凉亭附近。   远远看到还在修炼的姜薇,许琴眉头深锁,不自觉的开始来回踱步。忍了许久,再看姜薇,许琴面露诧异。   刚才还是筑基初期,现在已经筑基中期了?   挺快啊。   又踱步一阵儿,干脆转身离开,去了岛中的温泉泡着。   这温泉水中添加了一些药材,有静气凝神的功效。虽然对许琴这样的元婴高手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这些年来,许琴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来防止自己彻底的陷入疯魔。   温泉中一直泡到天色渐晚。   许琴内心依旧是焦躁不堪,泡澡水里的双腿,也是不自觉的抖了半天。   现在应该修炼完了吧?   许琴从水中出来,正要穿衣服,却又愣住。   就算唐衍灵修炼完了又如何?   她还没有恢复记忆,更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恢复巅峰修为。所以,现在的她,跟个屁也不懂的小趴菜没什么区别。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音惑又没用。   只能等师兄回来,然后修复回音阵了。   想到此,许琴又开始担心。   回音阵真的可以唤醒唐衍灵的记忆吗?   万一……   许琴心乱如麻,水边晃荡一阵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穿衣服——若是以前,穿不穿衣服都无所谓,反正岛上也没有旁人。   今日却是不同。   于是,她抬手一招,衫裙自行上身。   正要再去看看姜薇有没有修炼完成,却忽然感应到岛外海上有人来了。   必然又是来求指教的。   许琴没心情,直接传音过去:“滚!”   岛外,小船上,一个身穿锦衣,做男子妆束的女子听到了传音,苦着脸回道:“许前辈,我是傲天啊。我……”来人正是龙腾四少之一的王傲天。   “傲天儿?你小子……”话未说完,许琴便站在了船上。上下打量着王傲天,发现王傲天的面部线条比之前柔和了许多,肩膀和臀围也稍有变化。虽然都不太明显,却还是让原本多少还有些男子气概王傲天,彻底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形象。也是因此,乍一看,甚至没认出她来。不过,模样气质虽有轻微变化,但那眼神里的狡黠,却是一点儿也没变。   “你这……”许琴心思急转,立刻就想到了师兄许笛。   “前辈救我!”王傲天扑通一声跪倒,“晚辈遇到了歹人,竟是把晚辈变成了女子!求前辈施展神通,救一救晚辈啊!”   “呃……你先起来……变身的事儿……不好办啊。”许琴想说爱莫能助,又怕王傲天接受不了,所以说的委婉了一些。对于这个打小就深得自己喜爱的孩子,许琴十分偏爱,甚至一度想收她做弟子。   王傲天愣了一下,楚楚可怜的看着许琴,道:“前辈何等神通,定然有办法的,对吧?”   许琴苦笑,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先随我上岛吧。”言毕,拂袖转身,连人带船,尽数消失。   再出现,已经到了岛上一个别院中。   “你先在此住下,变身的事情……”许琴叹道:“且容我想一想。”   王傲天看出了许琴的为难之色,不由的心慌,颤声道:“前辈,有办法的,对吧?”   “嗯。”许琴敷衍了一声,又意味深长的瞅了王傲天一眼。“看你十分疲惫,赶了一路吧?且先休息一下。”稍稍安抚了王傲天之后,许琴便离开了院子。走出不远,又回头看,眉头已然拧起来。“这王傲天,该不会是唐衍灵吧?”   她会变成了女子,应该是师兄的手笔。   待师兄回来了,问问看。   脑海中又浮现出王傲天以前腆着脸拍自己马屁的猥琐模样,若是变成了女子……许琴失声笑了。若是她真的就是唐衍灵……许琴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了。   不过,当然了。   姜薇是唐衍灵的可能性更大。   她还在修炼着,并且已经从筑基中期到了筑基后期,眼看着似乎是要突破。   许琴远远的看着,嘴一撇,心说:你还想一跃而元婴不成?嘁!   如此,连着过了两日。   姜薇还在修炼,并且已经突破了一个境界,达到了融合期,却仍然没有收手的意思。然而,她手中握着的天欲石,已然出现了龟裂,想来是能源即将耗尽。   许笛终于回来了。   许琴接过他递来的七孔螺,翻看检查着,口中问道:“你在龙腾,是不是把一个漂亮男子给变身了?”   “嗯。”   “叫王傲天的?”   “是啊。”许笛说道:“传言说是你的记名弟子。”   “传言有误,不过,她也可以是我的弟子。”许琴口中啧啧有声,“让唐衍灵喊我师尊,是不是也挺好?”   “她不是。”   “万一呢?”许琴笑道:“你也可能看错的,对吧?”   这话不抬杠。   当初对姜薇就是看错了。   他以为姜薇并非唐衍灵呢。   许笛笑了笑,说道:“你嫂子呢?”   “修炼呢,你别去打扰了。”许琴道:“跟我去回音阵,我一个人修复不了。”见许笛迟疑,许琴不悦道:“少看一眼能死啊?还是担心我杀了她?”越说,莫名的越气,她咬咬牙,恶狠狠的说道:“你想多了!我顶多扒光了她的衣服,丢海里让鱼人糟蹋!”   许笛苦笑,知道许琴不会这么做。想起当初往事,劝道:“你嫂子当初就是跟你开玩笑,没有真的想让你被鱼人糟蹋,后来不也放了你嘛。”   “哼!”许琴冷哼。“对了。那王傲天,你还能让她变回男子吗?”   许笛摇头,“不能。”   “完蛋。先修复回音阵吧。”   两人一个瞬移,到了阵中,然后一起忙着修复回音阵。   此时,姜薇终于收了功法。   手中的天欲石,竟是化作了齑粉。   姜薇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境界突破之后的舒畅之感,就如同置身于一种极为玄妙的环境中。天欲石带来的那种蠢蠢欲动的心情,更让她感觉精神抖擞,心情激荡。   融合,修真之第四个境界。   据说所谓融合,便是灵力与肉身达到最佳的合二为一的状态。   姜薇发现,自己丹田处那缕常常肆虐的灵力,竟然消失无踪了。确切的说,是彻底的与她的本体融合了。   呼……   姜薇起身,抻了个懒腰。   看看周围空无一人,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没有人分享自己突破修为的喜悦,稍显美中不足。   不见许琴,也不知道许笛何时回来,姜薇左右看看各种奇花异草,不免生出少年心性,随即到处走走停停,赏花看景。   这岛,姜薇在书上看到过。   说是叫什么“仙岛”。   确实像是仙岛。   其中各种景致,都与各种故事里的仙境一般无二。   姜薇兴致勃勃的到处遛达着,这满岛的奇花异草、奇珍异兽、奇石异木,很多都是难得一见之物。若是想成为一位炼器大师,必须对各种材料都了若指掌才行。所以,姜薇“游玩”的兴致很高。   偶然看到前方山林云雾之中,隐约有一处院落。这缥缈之中,偶然而现的院落,真好似是仙人居所。   姜薇心下好奇,挪步上前。待离得近了,那云雾稍散,竟是看到屋顶之上,一个身影朝阳而坐。侧面看去,竟是个模样精致的……姜薇的视线略微往下,看那胸前平坦……男子?   曾经确是男子。   曾经还是龙腾四少之一,龙腾皇室成员,传闻中音魔许琴的记名弟子,龙腾陆万千少女的偶像……   王傲天——这个让王二恨不能夺其名的存在,如今,正坐在仙岛的屋顶上黯然神伤。已经过去两天了,许琴前辈还没有过来,应该是还没有想到变回男子的办法。   万一再也变不回去了——原本和三个好兄弟已经约好了,等龙腾斗之后,要出一趟远门,去青云陆上那处有名的白林山温泉里去泡一泡呢。   唉。   想想那三个家伙的人品,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变成了女子,岂不是要……嘶……好像之前开过一个玩笑,说倘能变成女子,要先满足一下好兄弟来着……   言而无信好像也不太好……   胡想了一下,王傲天自嘲苦笑,摇头感慨,之后才猛然警觉,回头看去。但见云雾之间,花草之旁,绿荫之下,有一个窈窕淑女亭亭玉立。女子年方二八,中等身高,穿一袭粉色衫裙。面若桃花别样红,眼若秋水浸露珠。只看一眼,便似是陷入了时间阵法,无法自拔。   姜薇被王傲天瞅的有些不自在,迟疑着抬手,打了个招呼。“你……你好。”   王傲天回过神,呼一口气,笑道:“你也好。”说罢,忽又觉得姜薇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面善。呆了一下,猛然想起来。“姜薇?”   被人认出来,姜薇并不奇怪。   很显然,对方应该是看过自己的“成名作”,应该也是听过自己的故事的。只是……她是女子吗?怎么声音这般清脆?   王傲天从屋顶上飘然落下,直接来到了姜薇面前。   她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把折扇。   啪,折扇打开。   上面竟有四个字:龙腾傲天。   姜薇又看向王傲天的俏颜,心说莫非此人便是传闻中的龙腾四少之一的“傲天公子”?另外,天儿也不热,摇什么扇子呀?   王傲天摇扇子的行为,纯属习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一脸惊异的看着姜薇的胸。姜薇只穿了一件抹胸,外面罩了纱衣,一眼就能看出并非是塞了什么。   这……   难道姜薇她也如自己一般,被人变身了?   可是……   如果是的话,同样是变身,为什么她……这么大?   视线低垂,王傲天看到了自己的脚尖……   虽然没兴趣一直做个女子,但是……   依然感觉很自卑呀!   “傲天儿!”许琴来了,她瞬移而至,然后给了姜薇一个白眼,道:“乱跑什么?不知道我这里机关重重啊?死了别怪我!”   “呃……”姜薇吓了一跳,感觉许琴的脾气实在是古怪,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发这么火啊。   “吼什么吼!”许笛来了,怒斥许琴。   许琴哼一声,不吱声了。   看到许笛,王傲天大惊。“你……你是那厮……唔……”   许笛瞪着王傲天,怒道:“作死吗!”刚抬手,却见许琴护在了王傲天面前,一脸挑衅的模样。闷哼一声,许笛又放下了手,道:“你该早说用阴火!”   “用我说吗?你不长脑子啊?前面用了那么多次阴属性五行,突然用阳属性,可能吗?”许琴怒道。   “怎么不可能?你没有这样做过吗?”   “我……你……我没有刻意强调是阳属性,就该是阴属性啊!”   “这么不严谨的吗?这样炼器布阵?你不怕出事儿?”   “哈!已经出事了!回音阵坏的更严重了。”许琴夸张的笑了一声,“反正也不是我急着用!”   原来,两人配合着修复回音阵,前两日还好,就在刚才,一个操作失误,把即将修复成功的回音阵又弄坏了。眼下,两人正相互推卸责任。   许笛闷哼一声,又沉默了一阵儿。看看姜薇,终是无奈,皱眉问许琴:“还需要什么材料,列个单子,我去找。”   “废话,你不去谁去?”   “我……好好好,我去。”   许琴取出一枚玉简,将需要的材料录入,交给许笛。   许笛大概看了一眼所需材料,才带着姜薇离开。走得远了,叹气道:“知道她脾气不好,有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会跟她争吵。”   姜薇没兴趣安慰许笛,也不会安慰,所以默不吱声。   许笛又吐出一口气,道:“你跟那王傲天说什么呢?”   “也没说什么,刚遇到。”姜薇好奇道:“他怎么在这呀?他是男是女啊?传闻说是男子,怎么声音像是个女子啊。”   许笛说道:“她和你一样,被我变身了。”   “……”   许笛又道:“她是琴儿的弟子。”   “啊,原来传闻是真的。”姜薇道:“她真是音魔的弟子呀。”   许笛讪讪一笑,说道:“以前不是,现在……估计正在拜师吧。”对于许琴,他这个兄长,实在是太了解了。他相信许琴一定不会错过任何占唐衍灵便宜的机会。毕竟,万一王傲天就是唐衍灵呢——至少许琴会这么想。   言毕,又看了看姜薇,许笛说道:“恭喜啊,修为提升了。”   “呵呵,谢谢。”姜薇道。   “我得去找材料了。”许笛说道:“尽快帮你恢复记忆,是头等大事。这里很安全,也没什么机关,别听琴儿胡扯。”   “呃……再见。”姜薇赶紧道别,生怕许笛再啰嗦个没完没了。   许笛很敏感,敏锐的察觉到了姜薇的不耐烦。他怔了一下,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好,是把你当做了别人?所以很不高兴?”   “不是。”   “你不用否认,我懂。”   “你……”   “等你恢复了记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许笛笑了笑,转身,跨出两步,瞬移而去。   姜薇瞅着许笛离开的方向,耷拉着眼皮,很是不爽。   什么人呀这是!   太会想当然了吧!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心底抱怨一番,又四下里张望。   眼下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来到这般“仙境”,将来等自己被证明不是唐衍灵之后,肯定不会被允许登岛了。所以,机会难得,赶紧到处看看,长长见识。   ……   院落中。   王傲天因祸得福,竟然被许琴正式收为弟子。   不过,许琴告诉王傲天,想变回男子,应该是不可能了。   喜忧参半的王傲天,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有件事,你大概不知。”许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门下有个规矩,想要拜师,就要为师尊洗脚。”一想到让有可能是唐衍灵的家伙给自己洗澡,许琴就有点儿忍不住想笑了。   “啊?”   “不愿?”许琴板起了脸。   “没有!”王傲天笑颜如花,道:“弟子很乐意。”   王傲天发现,变成女子,也并非一无是处。   很快,王傲天正式开始了“拜师仪式”。   许琴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低着头悉心为自己洗脚的王傲天,十分满意。“对了,你变身之事,不足为外人道。所以,名字要改一改才好。”她早就对“王傲天”这个名字十分不满了。   王傲天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道:“名字也要改吗?”显然,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很霸气,很有气质,很与众不同。   “要改。改什么呢……我想想啊……要不,叫狗剩儿吧?贱名好养活。”   “……”王傲天抓着玉足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一下力。“咳……师尊……这名字不好。弟子若是叫狗剩儿,您不就成了狗剩儿师尊?弟子是无所谓,什么名字都行,但绝不能连累了师尊呀。”   许琴觉得有道理,“那……改成什么?容我想想。” VIP 88 朋友   仙岛,绿玉竹林中。   姜薇望着竹林中的一根根柱子,怔怔出神。她正在很认真的考虑着一个问题:自己的记忆好像真的有问题!   过了许久,她上前一步,挨着距离最近的一根柱子,然后做了个波浪铁杆的动作。然后抱着胳膊,托着下巴,警示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动作的?   还有上回那明显练习过的奇怪的舞蹈动作。   隐约间,总感觉好像是忘记了些什么。   难道……   难道自己的记忆即将觉醒?难道自己真的是唐衍灵?   不对!   好像是上回在凉亭下……   猛然间似是要抓到了什么,却又稍纵即逝。   姜薇感觉很痛苦,那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难道是许琴搞的鬼?   隐约间记得,她当时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然后……   然后……   姜薇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是有种香唇拂面的曼妙感觉,使得姜薇的脸色唰的一下红了。紧接着,她妙目一怔,一段消失的记忆,陡然出现。   许琴啊许琴!   幼稚!   姜薇气的踹了一脚面前的绿玉竹。   端的是好珠子,被姜薇这般融合期的修真者踹了一脚,竟然也没有断掉。不仅如此,甚至还迅猛回弹,砰的一下,竹竿抽在了姜薇的额头上。   “哎呦!”心不在焉的姜薇没能及时躲避。   愈发的气了。   于是,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把斧头,试图把竹子砍断。可惜,竹子的坚硬程度,超过了姜薇的预料。   斧子坏了,竹子也没断。   “蠢货。”许琴的声音传来,“这可是绿玉竹,上品宝极的灵植,你用一把破斧子,还想砍了它?”   姜薇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盯着许琴不说话。   “什么眼神儿?我还能吃了你?”许琴笑问。   姜薇皱眉,嗔道:“不要再控制我跳舞了!很……很……很幼稚!”   许琴怔了一下,拧眉道:“你记起来了?怎么会……哦,师兄帮你的?嘁!玩玩儿嘛,生这么大气干什么。”说着,慢慢的靠近姜薇。“你是我嫂子嘛,不要这么鼠肚鸡肠。”看她走的极慢,但速度却又莫名很快,不等姜薇有所反应,她竟然已经贴在姜薇面前了。随后,她发出了一声细腻轻柔的嘤咛之声。   姜薇皱眉,想再往后推,才发现身后是几根紧挨着的竹子,挡住了退路。“你……”   “嗯~”   “你哼唧什么?”   许琴盯着姜薇的眼睛,发现她竟然没有被自己的音惑给控制,有些意外。难道是师兄给了她什么防范的法宝,专门用来针对自己的音惑的?   嘁!   会有用吗?   许琴冷笑,又凑到了姜薇耳边轻轻的吹气,更呢喃低语:“告诉我《衍灵诀》的口诀。”她还是不甘心,希望在唐衍灵恢复记忆前,拿到《衍灵诀》的口诀。   “我……我……”姜薇双眸的瞳孔在快速的收缩、放大。她嘴唇嗫嚅着,似乎在苦苦挣扎。   许琴等了一会儿,站直了身子,看着姜薇的眼睛,认定了她身上有抵挡音惑的法宝。不然,何以上次能掌控了她,这次却不能?   只是,法宝是什么,放在了哪里?   许琴修为高绝,不需要搜身,便可看出姜薇身上,除了自己送她的手链,并无其它法宝了。难道藏在了储物戒指里?她一把抓起姜薇的手腕,试图强行破开储物戒指。   然而,却没有成功。   “咦?”许琴发现,这储物戒指上,竟然有封印之法。而这封印之法,十分熟悉,竟然是……陈书画!   呵!   陈书画的修为虽然下降了,但这布阵手法,当真是举世无双!   许琴修为强悍,倒也可以强行查看并且取出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只是,那样的话,这储物戒指都会坏掉了。   若是再被姜薇找师兄许笛告状,也是麻烦。   许琴愤愤然甩开姜薇的手,转身离开。   姜薇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好似溺水之人忽然得救一般。一把扶助身后的竹子,堪堪站稳。再看许琴的背影,姜薇暗暗心惊。   元婴高手,真是厉害。   只是随便一声嘤咛,吹一口气,自己就差点儿抗不住了。   上回就没能抗住。   许是修为有了提升,所以能抗住了?   姜薇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出了竹林。   她也无处可去,依然是到处转悠。饿了,便吃储物戒指里存储的“零食”。岛上还有各种果子,足以充饥。起初,姜薇不敢随便摘。渐渐的蹬着鼻子上脸,不仅敢随便摘了,甚至还总捡品质好的摘。许多以前不舍得吃的水果,可着劲儿吃了个够。   岛虽不小,但偶遇也属正常。   姜薇又一次遇到了王傲天。   这一次,两人看着对方,竟然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相视一笑,似是相识多年。   王傲天说:“我师尊说,你可能是唐衍灵唐前辈的转世。”   “也可能你才是。”   王傲天却和姜薇一样,不觉得自己会是唐衍灵。她也不希望自己是唐衍灵——想到如果万一自己是唐衍灵,就会被许笛逼婚,她就非常抵触。   她希望姜薇是唐衍灵。   因为如果姜薇是,那自己肯定就不是。   “饭点儿,该做饭了,”王傲天比姜薇高了一个境界,是心动期修为,不到金丹辟谷,便也还需要进食。   “嗯。”   “一起吃点儿?”   “不用了,谢谢。”   第二次见面,就这么简单聊了一句,各自走开。   随着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说的话自然也是越来越多。王傲天的性格与姜薇恰恰相反。她是个喜欢说话、喜欢热闹的人,熟悉了之后,便会时常主动找姜薇闲扯。再加上“同病相怜”的感觉,两人竟然很快成了朋友。   因为熟悉了,所以有些话,说的也随意。   这一日,王傲天住的那个小院儿里。   两人正在吃烧烤。   王傲天拿出了珍藏在储物戒指里的好酒,说是龙腾皇室特供。   酒过三巡,王傲天瞥一眼姜薇的身子,说道:“唉,这么大,很不方便吧?特别是与人打斗的时候,肯定很碍事。”   姜薇低头看看自己,又看向王傲天,叹道:“真羡慕你,只要穿上男装,就可以继续做男子。我呀,还要用储物抹胸才行。”   王傲天嘴角一抽,抓起一串肉,不小心把竹签都给咬断了。吐掉了竹签,才说道:“什么储物抹胸?”   姜薇简单说了,王傲天诧异道:“这样也行啊?”   “嗯,我之前炼制的,被许琴给弄坏了。”姜薇叹气道:“眼下手头上也没有材料,没办法再炼制一个。”   “这岛上没有合用的吗?”王傲天问。   “岛上的材料,品阶都太高了,我炼不成。”聊到这个,姜薇笑道:“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炼器大师。”   “有炼器的天赋?”   “不是任何事都非得需要天赋的,努力也是一样的。”   王傲天看看姜薇,发现她低头吃肉,不敢抬眼,笑了笑,说道:“也是。”说罢,又认真想了想,继续道:“我的长相,变化也不是特别大。不知道能不能像你一样,把变身的秘密隐瞒下去,继续过以前的生活。”   “应该可以的。”姜薇说道。   “就怕万一。”王傲天的心情不好,灌一口酒,继续道:“万一被我那些朋友知道了,肯定要睡我。都是生死兄弟,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是不是?唉。”   姜薇诧异的抬眼看向王傲天,发现她低着头翻肉,干笑一声回道:“都……都吗?”   “什么都?”   “没什么。”   “你听说过龙腾四少的名头吧?”   “如雷贯耳。”姜薇客套了一句。   “哈!其实啊,就是四个纨绔而已。”王傲天开始聊起了龙腾四少的往事。无非就是少年人肆意胡闹的故事罢了。偶尔有些“英雄事迹”,王傲天都会亢奋的赘述的十分详细。说着说着,便不免说到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路千川案。   王傲天认为杨子凌很可能真的不是杨烈的亲子,“一家人皮肤白皙,只有杨子凌长得黑。”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杨烈不会承认买卖儿童,杨子凌也不会放弃杨家公子的身份,而去青云陆做一个猎户的儿子。   “路千川是个好人。”王傲天说:“明显有人要抹黑他。”说这话的时候,王傲天脸上带着一分冷笑。   显然,她知道抹黑路千川的人是谁。   可是又如何呢?   王傲天是个性子圆滑之人,她不会为了路千川而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所谓皇族成员,也不过就是个名头罢了。皇族那么多人,她王傲天又算得了什么?   “我听说,但凡是名字取得很拽的人,一定会过得很窝囊。”不知道王傲天是从哪听来的胡言乱语,但显然她是认可的。   酒越喝越多,话题自然也就越来越随意。   不过,每一次,不论是深入话题,该是寻找话题,都是王傲天在做。姜薇总会很认真的听着,鲜有高谈阔论,大多都只是简单的做出回应。   “诶,薇哥,你说……唔,该叫薇姐。跟男人睡一起,什么感觉?”   “我没有睡过呀。”姜薇说道。   “嘁,又没外人。”   “真没有。”姜薇见王傲天明显不信,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又提醒王傲天。“我没你大呢。”   王傲天瞥一眼姜薇傲人的身材,酸溜溜道:“还是你大。”   “……”   “哈,达者为先嘛。你先变得,你自然是姐。”   “好吧,随你。”姜薇翻了一下烤肉,看看手里的肉夹,忽然想起自己至今都还没有一把飞剑。甚至,除了邪气以外,也没有任何攻击的手段。哦,对了,自己还有一套从陈书画那里得来的龙蚕丝衣,防御力很好。可就是因为太好,反而不能随便穿出来。   “想什么呢?”王傲天察觉到了姜薇的心情低落。   “没有。”姜薇问道:“王公子,你……”   “见外了不是?你叫我‘傲天’就行。”   “傲……天啊,你的绝招是什么?”姜薇感觉“傲天”这个名字,实在是……叫着都感觉羞耻。真是佩服王傲天,竟然能坦然接受这样的名字。   王傲天嘿嘿一笑,说道:“绝招啊,我擅长的是音攻。早年间,师尊传了我一招,名曰《龙吟》。另外送了我一把剑。”说着,祭出了一把飞剑。稍一震剑,竟是有阵阵类似龙吟之声响起。“这把剑,便也叫做了‘龙吟剑’。”   姜薇看了一眼那龙吟剑,客套的夸了一句:“好剑。”剑和招式好不好,姜薇也不识货,不过,感觉跟王傲天的名字挺般配的,应该不俗。   “薇姐的呢?”王傲天问道。   “我呀,我……我没有。”姜薇道:“肉好了,吃吧。”说着,把烤好的肉夹到了王傲天面前。“我没有什么绝招啊,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宝。”   王傲天瞥了一眼姜薇手腕上的手链,说道:“薇姐不实诚。你这手链,看着可像是极品啊。”她擅长的是音攻,虽然跟音宗、音魔,相差甚远,但跟姜薇比,还是要强很多的。她一眼就看出了姜薇手腕上的铃铛非比寻常。   姜薇讪道:“你师尊送我的。”   “是嘛,那一定是好东西吧。”王傲天有些羡慕。她拿起姜薇的手臂,贴耳上去,倾听铃铛上那一般人听不到的声音。“唔……好像是一件防御法宝。嘶……好东西呀。”   只是用耳朵听,如何能分辨是不是好东西?   姜薇不懂,也懒得问。   两人一边闲扯,一边吃喝,直到天色很晚,才各自安歇——如今,姜薇在王傲天住的院落里住下了。这里的房间不少,足够住的。   第二天,王傲天一大早便去跟许琴请安——她这个徒弟当得可是十分尽心的,每天都会尽力的哄许琴开心。只要许琴开心,指不定就会赏些好东西。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许琴,收藏颇丰,王傲天十分惦记。   王傲天打小就是个嘴甜的。   若非如此,如何能被许琴喜爱呢?   今天与往常一样,王傲天又把许琴奉承的很是舒坦。想到这弟子正式拜师也有些日子了,自己似乎还没给她点儿好处。许琴笑道:“傲天儿啊,看你尽心伺候为师。为师奖励你一样小玩意儿吧。”   王傲天喜滋滋的笑道:“伺候师尊,是做徒弟的本分,怎敢要什么奖励啊。不过,长者赠,不敢辞。”   “哈,你想要什么?”   “不敢要什么奢侈宝物,师尊给什么,弟子便收什么。”王傲天笑道:“昨日听姜薇说她手腕上的手链,是师尊送的。师尊若是还有,便赏给徒弟一条同样的手链就好。”   许琴怔了一下,哈哈大笑。   她眯着眼睛,看着王傲天,道:“徒弟,那手链,可不是凡品啊。”   “呵呵呵,师尊的法宝,自然都是极品。”   许琴依旧笑吟吟的,“既然你这般想要……为师送你一条好了。刚好还剩下一条。”原来,许琴打造了两根手链,送了姜薇一根,剩下这根,本是打算骗师兄许笛戴上。思前想后,没忍心那么做。今日,王傲天主动想要……万一王傲天才是唐衍灵呢?即便不是——这弟子生了一双桃花眼,身为男子时便十分风流。以后有此手链护着,倒也可以磨磨她的性子。于日后的修行,有益无害。抱着这个念头,许琴答应的很痛快,并且当即就取出手链,亲自给王傲天戴上。   王傲天自然是千恩万谢,离开之后,立刻找到姜薇,显摆的晃了晃手链。“薇姐,如何?”   姜薇跟王傲天也算是熟悉,多少了解一些王傲天的脾气秉性。看着她的手链,再看她一脸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同情的说道:“有你哭的时候。”   “此话怎讲?”王傲天不解。   正说着,许笛回来了。   多日不见,许笛看着姜薇的眼神里,尽是思念。   姜薇被许笛炙热的眼神瞅的十分别扭,但还是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你回来了。”   “是的,回来了。”许笛说罢,看向王傲天。   “呵呵呵,你们聊,我忽然想起来忘了喂猪了,先走。”王傲天随便找了个借口,乐呵呵的走了。   姜薇认为王傲天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哪有喂猪啊!   分明就是故意想取笑自己。   “有一种材料不好找,耽误时间了。”许笛柔声说道:“琴儿没有为难你吧?”   “还好。”姜薇刻意地避开了与许笛对视,脑袋胡乱转动,假装欣赏风景。   许笛说:“不累的话,散散步?”   “好。”姜薇一直都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既然许笛这般说了,她便也不拒绝。毕竟,名义上而言,她跟许笛,是夫妻。许笛信守承诺的没有要求自己尽身为妻子的义务,就已经很仗义了。只是散步,若是再不配合,可就太过分了。   “这一次,我会小心修复。”许笛说道:“争取尽快把回音阵修好。届时,你就能恢复记忆了。”   姜薇道:“万一没有恢复记忆,就说明我不是唐衍灵,对吧?”   许笛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也可能是因为回音阵不够强大。毕竟,你的元神太强了。你就那么不希望能恢复记忆吗?”   姜薇摇头,想了想,问道:“你会希望自己是别人吗?”   许笛讪笑一声,点头道:“有道理。但是……唉。”   姜薇终于看向许笛,看他神情落寞,又有些心软了,岔开话题道:“跟你说个事儿啊,之前许琴控制了我的身体,教我跳舞……太幼稚了。对了,还问我《衍灵诀》的口诀来着。”   许笛说道:“这是音惑的能力,一种最强大精神控制。对于心智薄弱、修为薄弱之人,都可以……嘶。”许笛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你如何知道她控制你了?”   “我自己想起来的呀。”   许笛看着姜薇,苦笑,道:“不过融合而已,竟然能自行摆脱音惑。你的元神,真的是很强大。”他更加确信姜薇就是唐衍灵了。   姜薇皱了皱眉,品着许笛的话,发愁道:“我是不是更像唐衍灵了?”   “是啊。”   “有没有什么办法来证明我不是唐衍灵啊?”   “为什么非要证明呢?”   姜薇想了想,琢磨着该怎么说。“你……相信命力吗?”   “呵,信不信……如何?”   “我觉得吧……成亲——离婚——再成亲——再离婚……就是我的宿命。”姜薇怅然若失,悠悠然道:“相传,命力就是天注定。想要逆天改命,可不容易呢。”   “愿可改命。”许笛的语气依然温柔,说道:“如果命力存在,那就一定也存在着愿力。愿力是可以改变命力的。只要我们两个愿意在一起,命力又算得了什么?”说着,他想握住姜薇的手,却被姜薇躲开了。有些失望,却也习惯了。   姜薇觉得许笛说的有道理。   但是,她的“愿”,不在许笛身上。   她在想,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男人在一起的话,她的“愿”,应该会是陈书画。当然了,如果不是非要选,陈书画也得一边儿去!   想想当初陈书画丢下自己独自离开的往事,她就不痛快。   说起来……   有件事情,姜薇心生好奇。   “许前辈……”   “叫我许笛,或者夫君。”   姜薇皱了皱眉,说道:“许笛,你说,如果我是唐衍灵。那我的‘山河钗’呢?”   许笛道:“等你恢复了记忆,我带你去拿。”   “好吧。”姜薇有些讪讪,又道:“还有个事儿。”她取出横笛芳华,“这东西,怎么用啊?教教我呗。”   “好。”许笛答应的很痛快,但还有转折。“不过,你一向没有音律的天赋,不知道好不好教。”   姜薇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她什么天赋也没有,包括音律。   哦,对了。   吴御医说,她有当修医的天赋。   不重要!   因为姜薇的梦想是……炼器大师啊! VIP 89 父子   姜薇还是很有音律天赋的。   毕竟,能把笛子吹的跟驴叫似的,没有天赋的话,绝对做不到。当然了,这么说,稍显夸张了些。但在精通音律的许笛面前,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就像老马夫最受不了的,就是赶车的新手。   “累了吧,歇会儿。”许笛努力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劝了姜薇一句。   “不累,再练会儿吧。”姜薇倒是勤快。她一向很努力,从来不敢懈怠。她虽然并不热衷音律,却也知道能被音宗指点,是多少音律爱好者梦寐而不得的好事。等证明了自己不是唐衍灵之后,许笛肯定不会再教自己了。所以,机会难得,必须更加努力才行。正所谓艺多不压身,多学一些本事,总是好的。   许笛听着姜薇的笛声,脸上保持着笑容。片刻,又道:“我去看看回音阵如何了,你且自己练着。累了,便休息会儿。”   “好。”   许笛笑着点头,然后瞬移而去,直接来到了回音阵外。耳边陡然清净了,竟有种逃出生天之感。   唉……   “什么意思?”许琴十分不满,“对着我这么一声叹息,我为了你辛辛苦苦的修复回音阵,还让你不满了?”   “误会。”许笛懒得解释,“我帮你。”   师兄妹二人斗嘴也是习惯了,许琴也并非真的生气。   两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把回音阵修复好了。   许笛走进回音阵中,微微闭眼,抬手示意许琴启动阵法。   许琴打出灵诀,开阵。   阵中立刻响起了轻柔的音乐声,犹如催眠曲一般,让人感觉慵懒而困倦。   以许笛的能力而言,当然可以抗衡回音阵的力量。不过,他选择了放弃抵抗,任由音乐引导着自己陷入“沉睡”。   回音阵,其原理十分简单,即使用音律让人陷入深度的“催眠”之中,从而窥视到其人内心深处的东西。之所以叫“回音阵”,是因为处于阵中之人,会“回”到过往的记忆中去,重现当时的一切。而这份记忆,会通过音律的波动,传递到回音阵上形成影像,并且被阵法之外的人看到。   正是因此,任何人进入了回音阵,便等于不再有任何秘密可言。   据悉,龙腾皇室的“真言术”,便是由回音阵领悟而来。不同于回音阵的“引导性质”,真言术,多少有点儿强迫性。   看着阵法中的许笛,许琴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师兄,你和唐衍灵所去的仙界,是什么样子的?”   随着许琴的话音落下,回音阵上,便出现了一个画面。   这是许笛的记忆所呈现出来的。   ……   王傲天循着笛声找到了姜薇。   “哎呀,薇姐,这么有雅兴啊?我师伯呢?”王傲天说罢,又歪着头,想了想,问:“我是不是该叫你师伯母啊?”   姜薇放下笛子,讪道:“不用叫什么师伯母啊,早晚得改口。我觉得吧,我肯定是要跟许笛离婚的。”   王傲天笑道:“好吧。”走过来,在姜薇身边坐下,看看姜薇手中的横笛,咋舌道:“既然这‘芳华’是仿制刹那而做,那应该也跟刹那一样厉害吧?”   “应该是吧。”姜薇也不敢确定,毕竟她现在还没学会怎么用。用音攻,和一般的吹奏并不相同,难度可是大了很多,姜薇学起来非常吃力,哪怕已经熟悉了原理,依旧是不行。“也是奇怪了。你说我这手指,也还算灵活呀,怎么就学的那么吃力呢?”   王傲天瞅了一眼姜薇纤细的手指,道:“这可是与刹那一般的法宝,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薇姐能仅用了半个时辰,就掌握了基础指法,实在是厉害。如此,犹嫌不足。啧啧啧,薇姐的谦虚和上进心,着实让兄弟我……妹妹我佩服。”   姜薇笑了笑,“是吗?也对哈。这指法,确实挺难的。”   “当然。”王傲天十分肯定,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薇姐,万一你不是唐衍灵,有什么打算?”   “回青云陆。”姜薇说道:“我师姐等我回去治病呢。”   “哦,情障是吧?那病可耽误不得。”王傲天说道:“拖得越久越难治疗。”   “是呀。”姜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眼下,想要立刻折返回青云陆显然是不可能了。等等就等等吧。她现在所期望的,就是在证明了自己不是唐衍灵之后,许笛能信守承诺的跟自己回青云陆救治师姐罗芸。   王傲天忽然很是好奇,问道:“薇姐,你这般模样,就算是藏起来……”她的视线瞄了一眼姜薇的胸,“声音和体态,也会被人认定了是个女子吧?你身边都是傻子吗?竟然能信了你还是男子?”   姜薇苦笑,“我在喉咙处布置了一个小小阵法,让自己的声音变了。另外……我打小就这样啊,周围的人……都习惯了。再说了……”姜薇有些尴尬,“青云斗上,我以前的身子……都被人看光了的,谁还能不信呢?”   “唔,这才是关键。”王傲天咂舌道:“早知如此,我也该学薇姐,变身之前裸.奔一回。”这当然是玩笑话,她说罢,便自顾自的笑了笑,又问道:“薇姐,你说,我要再想办法伪装成以前的样子,回家继续生活吗?还是……改名换姓,开始新的人生?”   “不知道呀。”姜薇为难道:“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唉,能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固然很好,但总是伪装成男子,一定很累吧?似乎并不如光明正大的做个女子,也好为自己谋些福利。”   福利?   比如……   好像还真是……   姜薇看向王傲天,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些兴奋的光泽。   王傲天却是依旧一副呜呼哀哉的模样,说道:“或许,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也是不错的。所以,应该改个名字吧。薇姐觉得,我改什么名字比较好?”   “我不擅长取名。”   “我想想啊……你觉得‘王傲娇’这个名字如何?和我以前的名字差不多,说不准还能冒充一下我爹的私生女——我爹应该会同意。”王傲天回忆着往事,唏嘘道:“以前,我认识个女孩儿,名字里便有个‘娇’字。后来,她搬离了龙京,很久没有见过了。”   “你很喜欢她吗?”姜薇问。   王傲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很喜欢,小时候就想跟她睡了,她不肯。”   “……”   “也好!就叫‘王傲娇’吧。”王傲天打定了主意,“薇姐,你要回青云的话,可以从西传送阵传送往南传送阵,然后再传送回青云。咱们也算是顺路,到时候一起走吧。”   此处往西,二百余里,便是“西传送阵”。此处可以传送至“僻壤”和“南传送阵”。   僻壤,下三陆之一。位于龙腾西北约十万里处,是已知七大陆之中最远的所在。僻壤,顾名思义,即偏僻的地方。   “顺路?”姜薇问:“你要去哪?”   “我想去看看那个女孩儿。”王傲——娇叹道:“惦记了那么久的女孩儿,不看上一眼,不甘心。”   姜薇好心的提醒道:“万一她长歪了呢?”   “呃……”王傲娇犹豫着,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万一那女孩儿长歪了,自己一定会很失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相见不如怀念,估计就是在说这种情况吧。王傲娇没有回答姜薇的问题,反而问道:“以后,你还要装作男子吗?”   “要的。”姜薇叹道:“记得提醒我离开此地之后买些材料。”说罢,又瞄了一眼王傲娇的胸,羡慕道:“若是如你这般,该有多好啊,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王傲娇干笑一声,道:“你这么说,我觉得……有理。”顿了顿,又问:“薇姐,万一……万一你真是唐衍灵呢?”   这个问题,姜薇偶尔想过,却没有细想。此时王傲娇问起来,她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片刻,她忽然恍悟,哭笑不得的说道:“如果我真是唐衍灵,以后该怎么办,便轮不到我操心了。”   “嗯?噢,有道理。”王傲娇笑道:“该唐衍灵自己操心才对。”   “是啊。”   王傲娇这么问,是因为她自己心中也是担心。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除非这个人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十分的不满。   “唉。”几乎同时,两人叹了一口气。然后相视一眼,一起发笑。王傲娇低头看看姜薇的手,然后朝着她伸出了手。   姜薇犹豫了一下,牵住了王傲娇的手。   王傲娇拿起姜薇的手,一脸欣赏的看了看,咂舌道:“你说奇怪不奇怪。”   “什么?”   “我以前啊,握着女子的手,总会很兴奋的。”王傲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可抓着你的手,却是……感觉很……很……”她思索着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像是该做的都做过了一般。”   姜薇嘴角一抽,莫名感觉自己被王傲娇给精神“玷污”了,嫌弃的甩开了她的手,又瞥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铃铛,再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铃铛。姜薇强笑一声,劝道:“少些胡思乱想吧。”   “想想又不碍事。”王傲娇坏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梦到被杨子凌给睡了,然后……其实我挺烦他的……那小子很龌龊,有一回,大家一起去泡澡……”   姜薇眉头微蹙,越听越觉得不堪入耳。斜眼看看王傲娇,见她一脸兴奋的模样,心中对龙腾皇族的观感,越来越鄙夷了。   前有王二,后有王傲娇。   这些皇族子弟,当真是太龌龊了!   这都说的什么呀!   “唉,说真的,这些话,也就是跟薇姐你说说了。”王傲娇咂舌道:“既然已经身为女子,还是要矜持一些。不然……被人当做了荡.妇……多丢人呀。”   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再加上姜薇的脾气实在是很好,心地又善良,王傲娇不自觉的便把姜薇当做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本又是个乐观开朗、脸皮很厚的人,能敞开心扉的跟姜薇说些心里龌龊的想法,倒也不奇怪。   姜薇起初觉得王傲娇十分龌龊,后来一想,又觉得也无所谓。感觉王傲娇跟罗芸师姐,倒是有些像。不同的是,罗芸师姐从来都是很坦然的,从不藏着掖着。王傲娇却是即要……又要……   嘭!   忽然传来一声响。   源自回音阵的方向。   姜薇脸色一变,对王傲娇说道:“傲……娇啊,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傲娇回道:“要不,薇姐你就别走了吧,快把师伯折腾坏了。”   “那不行。”就算不需要回青云陆给师姐治病,姜薇也是要离开这里,去太墟陆的——天欲石的力量,更加坚定了姜薇要去太墟陆的决心。   她起身朝着回音阵走去。   王傲娇自然跟了上来。   很快,两人便看到了被炸坏了的回音阵,和一脸黑灰的许笛。   许笛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恶狠狠的瞪着许琴,一句话也不说。   许琴忙着收拾地上可能还能用的材料,不敢跟许笛对视。她知道许笛正处在暴怒的边缘,自己若是敢说什么,肯定不好收场。但是,小辈在场,可能唐衍灵也在……太丢人了!   好在许笛看到姜薇过来,硬是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说道:“不急,我再去找材料。”   姜薇还能说什么呢?   许笛走了。   许琴才松了一口气,看看王傲娇和姜薇,解释道:“这事儿不怪我,你夫君拿回来的‘黑岩石’品质太差了,明显是以次充好的劣质品。”   王傲娇叹道:“师伯也是无心的,他老人家离开修真界太久了,不知道现在的修真界奸商太多,师尊您就别生气了。”   许琴啐道:“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眼瞎。好歹是元婴高手,看不出女人是好是坏也就算了。材料的品质是好是坏,也看不出来?”   姜薇听出了许琴的言下之意,却也并不生气。她知道许琴在说唐衍灵不是好人,自己又不是唐衍灵,管她呢。   “要说眼力,还得是您。”王傲娇笑着恭维一句,又感慨道:“可师伯是您亲师兄啊,再生气,那也是不能不管不顾的,毕竟您是个重情义的。唉,从来重情重义者,皆是千古伤心人。师尊,您看开些。”   许琴被王傲娇的话哄的颜面和心情都好了许多,却还是摆摆手,道:“都滚,别来烦我。”   王傲娇赶紧带着姜薇离开。   过了半晌,等许琴消了气,王傲娇又去给她请安。说了一通漂亮话,又把自己改了名字的事情交代了。   许琴很喜欢这个弟子。   会说话,就是好。   王傲娇不仅会说话,还会帮自己捏肩捶腿洗脚,从来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这样的孝顺弟子,理应好好传授本事才对。   等等看吧,如果她确定不是唐衍灵,自己便好好教导一下。将来万一跟真正的唐衍灵起了冲突,自己也能有个帮手不是?   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赶紧修复回音阵才是。   下次绝对不能再出问题了,不然,师兄肯定要被气死了。   于是,许琴连着忙了两日,模拟修复和操控回音阵的手法,以免再出问题。   第三日午间,许琴发现有人靠近仙岛。   “王傲天之父,携龙腾三少,叨扰音魔许前辈。敢问前辈,犬子王傲天,可在岛上?”   王傲天本该参与龙腾斗,却是直到龙腾斗结束了,也不见人,竟是下落不明。王傲天的父亲和龙腾三少怀疑王傲天在仙岛之上,故而来寻。   许琴在斟酌之后,找到了王傲娇,问及她的想法。   父亲,还是要见的。   至于龙腾三少……   “万不可见。”王傲娇显然不想被曾经的好兄弟“另眼相看”。   于是,王父被许琴允许上岛。   不被允许的龙腾三少,自然只能在船上等着。   父女相见,言及此中曲折,心情颇为复杂。得知王傲娇改了名字,并且拜在了许琴门下,王父的心情好了许多。   毕竟,儿子嘛,再生十个八个的都不叫事儿。可音魔许琴的弟子,未必能再生的出来了。   与音魔有了这般关系,那自己这一脉,在皇族之中的地位,岂不是要上天?!   王父越想越激动,激动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王傲娇瞥了父亲一眼,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心中苦笑,口中说道:“爹,我已经想好了,以后,我便是你的私生女了。”   “私生女?”这个主意不错。此时的王傲娇,和原本的王傲天长得很像,说是兄妹,肯定说得过去。只是……“你娘那边……”王父嘴唇哆嗦了一下,“不好交代啊。”   “实话实说呀。”   “自然是要实话实说,但是……”王父瞥了一眼王傲娇,心说这还孩子虽然猎艳无数,但对女人呐,还是不够了解。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对外说辞了。顿了顿,王父还是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你不必急着回去,且跟着许前辈好好学习修真,缺什么,只管言语。”   “我要一些晶石,还有些材料……”   “晶石有。材料么……正好我储物戒指里有一些,但不多……”   “不需要太多。”   一切交代清楚,王父又叮嘱几句,这才离岛。回到船上,只跟龙腾三少说“傲天不在岛上,但已有下落,不必再寻,我等且回。”   待靠了岸,龙腾三少却没有跟着王父一起回去。那杨子凌言道:“既然傲天无碍,我等便随便游玩一番,不与叔叔同行了。”   王父不疑有它,自行离去。   待其走远,杨子凌才对另外两人说道:“你们密语所言,我亦认同。王叔叔这人,与傲天一样,但凡说谎,眼珠子便会滴溜溜的转。”   “所以……傲天在哪?”   “仙岛?”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了主意。   他们打算且在此“埋伏”一番,行那守株待兔的勾当。   打定了主意,杨子凌又笑着提醒道:“关于傲天撒谎会转眼珠子的毛病,二位兄台,万万要如以前一般保密才是。”   余者大笑。   杨子凌正待再言语,却一眼看到了不远处正朝着这边望来的一人。他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来。   路千川啊路千川!   你可当真是阴魂不散呐!   看这般架势,所谓“拐卖”之事,是不能善了了。   稍稍迟疑,杨子凌说道:“二位哥哥稍后,我去去就来。”言毕,径直走向路千川。待走到路千川面前,杨子凌首先叹气。“路前辈,我敬你是个英雄,但此事……何必强人所难?”   路千川回道:“孩子,你本性不坏。但一步踏错,恐……”   “有什么错不错的?”杨子凌怒了,“我自己的路,我自己选!他们就算真的是我生身父母,又如何?当初为何不把我护了周全?如今我过得快活,又来恶心我?!”   路千川看着暴怒的杨子凌,沉默良久,叹道:“不回,便罢。莫要心怀怨恨,误了终身。”言毕,拱了拱手,独自离开。三百年来,如杨子凌这般的孩子,他见得多了,也并不觉得奇怪。如今,他查到了一处人商所在,准备去会一会。   ……   仙岛上。   王傲娇把从父亲那里要来的材料都给了姜薇,还分了一些晶石。   姜薇十分意外。   毕竟,跟王傲娇认识也没多久,如何能要她这么多东西。   “薇姐何必与我客气。”王傲娇不悦道:“这点儿财物,不算什么。你且收下,说不准哪天我去青云陆游玩,到了尘宗,还要薇姐破费呢。万一薇姐真是那唐衍灵前辈,我此时巴结你,总好过以后巴结你呀。”   “呃……这话……有理。”姜薇眼下也确实需要晶石和材料,便不再客气。翻看了一下材料,发现足够炼制三件“储物抹胸”了。“便都炼制了,留作备用。”万一哪天再被人捏坏了呢。 VIP 90 回音阵   王傲娇知道,姜薇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炼器大师。   看着姜薇刚刚成功炼制成的第一件“储物抹胸”,王傲娇有句心里话很想对姜薇说:有梦想是好的,但如果能及时的放弃梦想,也是一件十分难能可贵的事情。   想想就算了,说出来大可不必。   毕竟,即便是关系也还不错,仍是没必要说什么“忠言逆耳”的话。人生经验告诉王傲娇:忠言换来的欣赏,永远无法抵消逆耳带来的厌恶。   “能想到这般创意……薇姐的智商,当真异于常人。”王傲娇很认真的做出了点评:“炼制手法、理念,甚至包括使用的火种,竟然都与众不同。”一番话说的乍一听像是夸奖,其实却也未必。因为“异于常人”、“与众不同”之类的说辞,像是褒义词,却也可以是贬义词。   “呵,我也是忽然就想到了如此这般。”姜薇继续炼制第二件“储物抹胸”,一边以指火炼化材料,一边跟王傲娇闲扯:“炼器呀,我也就是刚入门。”   “啧啧啧。”王傲娇的樱桃小嘴里啧啧有声,似是十分欣赏,十分感慨,“哎呀,真是……啧啧,换做是我,肯定炼制不出来这般水准的法宝。”——这般水准的法宝,比法宝铺子里买一送一的赠品还要差劲!用了这么多材料,炼制出来的空间,竟然只有……只是刚好这么大,也是个人才。   姜薇哪里知道自己被鄙视了,顺利炼制好了三副储物抹胸,便将之收了起来。   “不试试?”王傲娇问。   姜薇看看王傲娇。   王傲娇不悦,“都是女子,还怕我看啊?大不了我也给你看看,不让你吃亏。”   姜薇苦笑,瞥一眼王傲娇的胸,说道:“不要了。”说着,开始收拾炼器台和一些剩下的材料。她是苦日子熬过来的——严格来说还没熬过去,所以,哪怕是炼器剩下来的边角料,她也不舍得扔。   王傲娇的脸色更难看了,因为她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可被鄙视,也是无奈。毕竟这是硬伤啊,任凭自己巧舌如簧,也是白搭。   说起来,也是搞不懂。   那许笛把男子变身的手段,是什么原理?又为何有大有小、厚此薄彼呢?王傲娇抱着胳膊捏着下巴,瞅着忙碌的姜薇,发现姜薇不仅上面比自己大,下面还比自己翘!腰也比自己的略细,皮肤略白、眼睛略大……   “这种血朱砂还剩下好多,你还要吗?”姜薇问。   “不要了。”王傲娇是皇族子弟,当然不会在乎这点儿低阶材料。看看在小心捡拾碎料的姜薇,王傲娇苦笑。“不是吧?这些碎皮子也要?没什么用吧?”   “万一用得上呢。”姜薇说道:“反正储物戒指空得很。”   “还真是会过日子。”   “没办法呀,小时候穷,现在也还是穷。”姜薇蹲在地上捡碎皮子,膝盖挤着身子,有点儿春光外泄,却是没有注意。“就算不穷,东西也要省着点儿用呀,晶石又不是白捡来的。”   王傲娇眼神火辣的盯着姜薇,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也是。我帮你啊。”说着,快步靠近姜薇,也蹲下来,帮着姜薇捡东西。只是,刚蹲下来,再偷看姜薇,却又忽然感觉没什么意思。姜薇的身子固然很美,但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又如何呢?莫名又想起自己之前在女子身上“摸爬滚打”的行为,好像也并不是很有趣。   “好啦,谢谢。”姜薇说罢,忽然想起一事,狐疑的看向王傲娇。她想起来自己的“心火”十分特殊,自己当着王傲娇的面儿使用了这么久,为何她并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呢?难道自己的“心火”对变身女子无用?   想着想着,手臂动了一下,铃铛发出声响。   姜薇怔了征,看看自己和王傲娇手上的铃铛,严重怀疑是它们影响了自己“心火”的效果。   “出去散散步吧。”王傲娇感觉心情出奇的平静,便想随便走走。   姜薇答应一声,与王傲娇一起出了院落,沿着岛上的小路边走边聊。不免说起王父来寻的事情,想到将来要以女子的身份回归以前的生活,王傲娇心中竟是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期待。   一路来到海边,看着一望无尽的大海,王傲娇忽然说:“薇姐,你想过嫁给一个男子,像个女子一样生活吗?”   姜薇略作迟疑。   “不用害臊。”王傲娇笑道:“咱们姐妹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姜薇有些讪讪,点头,说道:“偶尔想过。”   “想跟哪个?”   “呃,都想过。”姜薇脸色微红,道:“但是吧……感觉都不合适呀。啧,怎么说呢,就是……”   “没感觉?”王傲娇斜眼看向姜薇。   姜薇知道,若是承认的话,可能会显得自己有些矫情,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呀。真的没感觉呀。自己本来是个男子,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男子有感觉呢?   “我理解。”王傲娇点头,表示认同。“但是,人呐,要学会适应啊。既然变成了女子,自然应该学会适应女子的生活。一味的否定自己,不敢正视自己的话,生活只会越来越糟糕。一个成年人,应该学会跟自己和解……真的勇士,不仅要敢于直面身体的变化,敢于接受身体的变化,甚至,还要学会利用身体的变化……”   姜薇诧异的看着王傲娇,品着她不断输出的心灵鸡汤,感觉有些哭笑不得。直面和接受都好说,利用?不好吧。   王傲娇正在啰嗦着,忽然看到水面上荡起涟漪,似是有鱼在水中露头。   “唔,有鱼。”王傲娇搓了搓手,又舔了舔嘴唇,“薇姐,吃烤鱼吗?”   “你要下海吗?别去了吧,大海很危险的。”   王傲娇却是满不在乎,道:“仙岛周围很安全,只要不跑远了就没事儿。”说着,开始解开腰带。“只要别被鱼人抓到了,就没事儿。”   鱼人和人鱼不同。   虽然都是生活在无尽的海洋之中,但鱼人,是上鱼下人;人鱼,是上人下鱼。   姜薇劝道:“还是别去了吧,大海最是莫测,很容易出现意外的。”   王傲娇脱去了外衣,只穿着一件小衣和一条四分裤衩,光着脚,活动了一下腿脚。“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罢,纵身而起,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忽然,一条泛着微光的鱼线倏地出现,一头入海,追上了王傲娇,然后竟是直接捆住了王傲娇的腰,然后把她从海里提了出来。   “哎哎哎!师尊!”显然,王傲娇认得这条绳索。“别呀,我就抓条鱼。”   姜薇诧异的回头,却见许琴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里还抓着一根鱼竿。鱼竿的另一头的鱼线上,拴着王傲娇。   许琴取出一张椅子,直接坐下,然后把鱼竿插在地上,任凭王傲娇这般吊着。   “师尊?”王傲娇的声音有些发颤。“您这是……要钓鱼吗?”   “难得有好鱼饵。”许琴微微一笑,抬手撤掉了仙岛周围的威吓禁制。如此,那些被吓得远离了仙岛的各种海中生物,就会慢慢靠近了。   王傲娇荒了,“师尊,徒儿错了。您要钓什么鱼,徒儿帮你啊。”   “好久没吃龙肉了。”许琴说道:“人饵钓龙,最合适不过了。”说罢,不理王傲娇,却看向姜薇,问:“你真的会是唐衍灵吗?唐衍灵可从来都是狗胆包天的。”   连下海都不敢的姜薇,看起来如此怯弱,跟当年的唐衍灵,相去甚远。   “我也觉得我不是呀,可你们非说我是呀。”姜薇很委屈,“我也不想是呀。”   许琴讪笑,看一眼鱼线上耷拉着手脚的王傲娇,说道:“你倒是吃了豹子胆,却是个憨货!唐衍灵敢乱来,那是她艺高人胆大。你呢?区区心动期,就敢随便作死了?莫说是你,便是金丹好手,哪一个敢随便下海?”   所谓“下海”,指的并非“乘船下海”,而是直接进入海水之中。海水的天然性质,会让修真者的六识变得很弱,灵力的运转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海洋,是修真者的“墓场”。   许琴说的没错,哪怕是金丹,都不敢轻易下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王傲娇很委屈,眼珠子滴溜溜转。“弟子其实就是想为师尊做几条烤鱼而已。师尊这近乎仙人一般的修为,早已辟谷无数岁月,定然很久没有尝过世俗食物了吧?弟子觉得,这口腹之欲,便就是人之本能。或许,师尊偶尔尝尝世俗的食物,会有些新奇感觉呢。”   许琴怔了一下,怀疑王傲娇就是临时想出来的说辞。不过,她说的好像也没错。自己确实太久没有吃过世俗食物了,或许偶尔吃一些,也未尝不可。   于是,她甩了一下鱼竿,把王傲娇给甩上了岸。   王傲娇稳稳的站在了地上,背对着许琴,撇一撇嘴,又迅速换上笑脸。“师尊,您这鱼竿是真不错呀。”也不散去身上的水,就那么湿漉漉的靠了过去。   “哼。”许琴问:“想要?”   “没有没有。”   “这鱼竿,确实是好东西,但一般人看不出来它是好东西。你眼力不错。”许琴道:“它是一个糟老头子送我的。你想要的话,送你了。”说罢,起身,“你们年轻人聊吧。”抬手一挥,岛外的禁制又恢复如常。   眼看着许琴瞬移而去,王傲娇依旧恭敬的行礼。然后,才喜滋滋的在许琴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下来。拿起鱼竿,爱不释手。“薇姐,你看,好东西呀。”   姜薇凑过来,看一眼,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哪里看出是好东西的?”   王傲娇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看不出来,但不重要。只要见了别人的东西,便夸赞是好东西,就不会错。”   姜薇好奇,问:“万一真不是好东西呢?”   “世间哪有绝对之事?”王傲娇笑着传授姜薇经验。“比如一件法宝,可能品阶高,可能设计巧妙,可能外观好看,可能刚好能用上……总归都可以说是好东西呀。实在不行,你可以夸一夸创意理念……”说着,王傲娇忽然警觉,发现姜薇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夸了她的“创意”和“理念”,赶紧糊弄了一下,说道:“说话好听一些,总是有用的。唉,我有个亲哥哥,说话就特别难听,但他是个好人。”   “没听你说过。”   “呵,我哥很孝顺,看到父亲行差踏错,就会指出来。若是父亲不改,就会很生气,说很难听的话。所以,他跟父亲的关系闹得很僵。”王傲娇抿了抿嘴,忽然自嘲一笑。“不说这个了。说我师尊吧。我师尊……唉,其实挺可怜的。这么多年,一直孤身一人住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唉,我想一直在这里陪着她老人家……但她老人家肯定不会同意的。毕竟啊,修真者,想要有所成就,总要需要到处闯荡,见见世面,历练一番。我师尊从来不是个自私的人,不会允许我留下来陪她的。”   姜薇愣怔怔的看着王傲娇,看到她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的用手指往后指。   这意思……   姜薇苦笑,犹豫了一下,还是配合的说道:“唉,是啊,许琴……本性应该还是很善良的。”这话倒也并非虚伪之言。因为在许琴用音惑控制了姜薇的时候,并没有让姜薇做太过分的事情——这就是善良的一种表现吧,至少姜薇是这么认为的。   “薇姐这话,说的太对了。”王傲娇唏嘘道:“这世间,修为比我师尊高的人,不多。但仗着修为作恶之人,不知凡几。我师尊呢?一直独善其身,从不仗势欺人!单是这一点,便是很多所谓高手望尘莫及的。”   姜薇犹豫着不想配合了。   她实在是很不喜欢违心的说这种奉承话,可看到王傲娇对着自己抱拳作揖,又是满脸的乞求,一时心软,说道:“能拜在许琴门下,你是真走运。”   “也是因祸得福。”王傲娇感慨了一句,见姜薇转身要走,赶紧一把抓住,“唯一的遗憾,就是我们这一支皇族,香火传承不合适了。”   姜薇皱眉,问:“怎么不合适了?”   “我哥呀,资质不好,生的孩子,资质也不好。将来,只会恶性循环,最终……唉。”王傲娇遗憾道:“要是有办法能帮孩子们改良一下资质,就好了。”   姜薇稍稍迟疑,还是忍了下来,继续配合道:“那……怎么办?找你师尊帮忙?”   “万不可说。”王傲娇断然道:“师尊虽然修为强悍,但改良资质,犹如逆天改命,并不容易。还是不要让师尊为难了。罢了罢了,不说这个,薇姐,你也做个鱼竿,咱们在这钓鱼吧。”说罢,撒开了抓着姜薇的手。   姜薇给了王傲娇一个鄙夷的眼神,道:“我回去打坐了,你在这钓吧。”   回了住处,回想起王傲娇说的那一通言语,姜薇不禁叹气。这个王傲娇,心眼儿是真多呀。不过,能想办法帮侄儿们改一改资质,倒不算是个坏人。就像大师兄叶空山那样,滑头了些,但的确是个好人。   想到大师兄,姜薇有些想念尘宗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希望回音阵别再出岔子——更不要真的把自己的记忆给唤醒了才好!如果自己真的变成了唐衍灵……最好不要呀!   姜薇的前一个愿望终于如愿了。   数日后,许笛回来了,并且与许琴一起,小心翼翼的把回音阵修复成功并且顺利运转了。接下来,就是让姜薇进入回音阵了。   见姜薇一脸紧张,许笛柔声安慰道:“放心,没有什么不适感的。”   “哦,那个……你们确定这个回音阵很稳定吧?不会出现什么故障吧?”姜薇很不放心。   许琴抱着胳膊,啐道:“能有什么故障?信不过我?”   “不会有事的。”许笛轻声回道。   姜薇心情忐忑的进入回音阵,又问:“不会不仅没有唤醒我以前的记忆,还抹去了我现在的记忆吧?”   这个问题,倒是稀罕。许笛笑了一声,正待答话,却忽然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即转头看向许琴。   许琴脸色阴沉,道:“怎么可能!闭嘴吧你。”说罢,直接打出灵诀,启动了回音阵。   姜薇立刻就听到了一阵阵轻柔的犹如摇篮曲一般的音律声,她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却又在不自觉的做着抵抗。   “别抵抗……”这是许笛的声音,好像离得很远。   “好强。”许琴的声音更远,似在千里之外。“不过……徒劳……”   姜薇的意识开始出现短暂的失控,脑海中也开始出现各种过去的画面,像是醉了酒,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难道不是?”许笛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可能她的元神太强了!”许笛不甘心,“继续啊!”   “她修为太低,不能硬来……会损伤她的记忆……”许琴说的,是经验之谈。她颤声说道:“师兄!你要慎重!”   “如果她是灵儿,就不会有事!如果她不是……”   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薇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里,是自己在岛上暂住的房间。   感觉到旁边有人。   姜薇看过去,看到了一脸憔悴的许笛。   许笛握着姜薇的手,绷了一下嘴唇,小心的问:“灵儿,你……还记得我吗?”   姜薇点点头,道:“记得。”   许笛如释重负,整个人都好似被抽空了。“那就好!那就好!”说着,惭愧的低下了头。“灵儿,对不起,我……我不该让你遭受这样的折磨。”   姜薇皱了皱眉,想把手抽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十分虚弱。“你……放开我。”   许笛赶紧放开手,“好,好好,我放开。”   姜薇闭上眼休息着,口中无力的说道:“记忆没有被唤醒,所以,我不是她,对吧?”   “你就是她。”   “啊?”   “你不过融合修为,道理上而言,是不可能扛得住回音阵的强势攻击的。”许笛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很温柔。“但是,你扛住了!不仅没有受伤,甚至连记忆也完好无损!所以,你有着强大的元神!你一定就是灵儿!不会错的!”   扛不住呢?   姜薇想起了最后听到的许笛的半句话。   看着床边这个一脸深情的男子,姜薇心底忽然满是厌恶——当初被周云泽转手卖掉,被一条龙见死不救,被陈书画狠心抛弃,她都不曾特别厌恶对方。   这是第一次。   姜薇忽然想,或许唐衍灵也是厌恶许笛的。   不然,何以让他如此苦苦寻觅?   “你不想让我唤醒你的记忆,对不对?”许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成了凄苦。“甚至,你不想让我找到你,对不对?”   姜薇闭上眼装睡,根本不想搭理许笛。   许笛惨笑一声,说道:“灵儿,我喜欢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喜欢你。包括陈书画!哈!因为喜欢你,所以……所以……”他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下来。“你先休息吧。”言毕,起身离开。   姜薇听到脚步声渐远,无奈的痛苦的哀叹了一声。   一条狗对你不停的摇尾乞怜,可能会让你忍不住摸它的狗头。但若是这条狗毫无边界感的总想舔你的脸,你一定会很烦它!   更何况……   “如果她是灵儿,就不会有事!如果她不是……”   许笛说的这句话,一直在姜薇脑海中回荡着。   他应该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句话吧?   呵。   如果不是……   死了便死了,对吧?   许笛对唐衍灵的感情,还真是……   “感人”呢。   姜薇的心情很不好。   “感人”就“感人”吧,连累我干什么呀!   苦恼一阵,忽又想起那回音阵。   原来回音阵不仅能唤醒记忆,还能抹去记忆呀。   哪天要是想失忆了,倒是可以来借用一下。   咳,想什么呢。   傻子才会想主动失忆呢。 VIP 91 生厌   潮湿的海风拂面,吹乱了衣袂和青丝。   姜薇坐在海边,望着海天一线的地方,好奇的问道:“两个传送阵之间的距离根本达不到十万里,可为何从龙腾陆能被传送到僻壤呢?”   王傲娇回道:“听说中间有两个孤岛,刚好可以用来做传送中转站。听说的,我也没去过。啧,最好还是别去。听人说,中转站经常会有意外事故,不太安全。”   “噢。”姜薇把胳膊横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你说,该怎么证明我不是唐衍灵呢?”   王傲娇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说道:“也许你真是呢。”顿了一下,又道:“也许,这事儿并不需要你自己操心。”转脸看向姜薇,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师伯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认为自己就是唐衍灵。”   姜薇“哈”一声,笑道:“有道理。”   王傲娇又有些遗憾的说道:“原本还想着跟你一起离开这里呢,看来呀,我得一个人上路了。”   姜薇也有些遗憾。虽然与王傲娇相识不久,却因为“同病相怜”而颇有些共同话题,感情自然容易升温。想了想,姜薇问:“是要先去找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吗?”   “是吧。”王傲娇说道:“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借着‘妹妹’的身份,跟她同床共枕……”   “不要了吧。”姜薇挑着眉头说道:“太无耻了。”   王傲娇给了姜薇一个白眼,“什么无耻,我只是在努力适应女子的身份而已。再说了,我只是说要同床共枕,又没说要具体干什么。怎么就无耻了?是你的心思太无耻吧?”   姜薇竟是无言以对。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以,只有无耻之人,才能看到无耻,对吧?”   “我……我说不过你。”姜薇知道自己嘴笨,干脆放弃了跟王傲娇抬杠。   王傲娇凑近了一些,抬手搂住了姜薇的脖子。“薇姐,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利用女子的身份,占过女子便宜?”   “没有啊。”姜薇回答的很肯定。   “嘁,不信!”王傲娇说道:“就算没有同床、共浴之类,至少也得曾经勇闯女子闺房吧?”说罢,又一脸鄙夷的问道:“你跟楚家那位大小姐成过亲的。难道什么也没干过?听说那楚家大小姐,长得很好看的。我就不信你忍得住。”   姜薇无奈,看着王傲娇讪道:“骗你干嘛。我有生以来,就没有跟女子……”说着,她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帮师尊搓背的事情……“算了,你爱信不信吧。”姜薇有些心虚的把脑袋转向一旁。   “行行行,我勉强信了吧。”王傲娇拍了一下姜薇的肩膀,望着大海,感慨道:“以后想再胡扯几句,就难喽。”   “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王傲娇冲着姜薇挤眉弄眼。“再陪我师尊一天。”   “既然要陪你师尊,怎么不去呀?”   “你不懂。”王傲娇说道:“我师尊习惯了孤独,若是一整天都陪着她,她定然不习惯。所以,我便只是待在岛上,不离开,就足够了。她老人家知道她的弟子在岛上,心情就会不一样的。”   姜薇看看王傲娇。   俩人离得太近了些,姜薇能看到王傲娇那一根根的长睫毛,以及睫毛下黑漆漆的狡黠的双眸。   这家伙,好生狡猾。   许琴虽然修为高绝,可论及心眼儿,怕是被王傲娇给卖了,也还要帮她数晶石呢——这事儿,姜薇有经验。   不免想到了自己悲催的境遇。   被贾正道卖了,被周云泽转手,被一条龙王二见死不救,被陈书画抛弃,被楚云澜利用,又因为许笛而差点儿死在回音阵上……   也许,如果自己有着王傲娇这般狡猾的心思,就不会这样了吧。   只恨自己性子太懦弱,太好说话,太心软……   忽然对未来十分迷惘。   姜薇皱着眉头,望着大海问王傲娇。“阿娇……”她觉得“傲娇”这个名字有些拗口,发音又类似“阿娇”,干脆便这么叫了。“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找个男子嫁了吗?”   王傲娇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吧。找个修为高强、模样俊俏、家境富裕的男子,嫁了之后,一生无忧,也挺好。唉,可惜了。”   “什么?”   “可惜我是皇族。不然,倒是可以考虑等太子长大了,嫁给他。”王傲娇说道:“当个皇后,母仪天下,更好。”说罢,转脸看向姜薇。“薇姐,你……算了,王二应该是没戏了。跟王二离了,再嫁给太子,也不合适。”   姜薇哭笑不得,想了想,又问:“本是男子,却要嫁给男子。你……不觉得……有点儿……那个……恶心吗?”   “刚开始肯定会啊,忍一忍嘛。再说了……”王傲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还是挺好奇的,不妨试试看。”   “好奇?噢,嗐!”姜薇苦笑,“行吧,你自己高兴就好。”说罢,视线落在王傲娇的手链上,想到这手链的效果,姜薇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同情。“人生漫长,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是只有床笫之事呢。”   “对,不是只有,但不能没有。”王傲娇也不害臊,笑嘻嘻道:“要不然,多无趣啊。”说罢,又斜眼看看姜薇,开玩笑道:“你现在可能不在乎,但是吧,时间长了,保不齐哪天看到个英俊男子,立刻就来了‘兴致’呢。”   “呵……那样就好咯。”真若是有那样的男子,赶紧找来,每日里看着他修炼就好,何必再苦苦去那太墟陆呢?可惜,想来应该是不存在那般男子的——该是有多大魅力的男子,才能让自己如同吃了欲仙丹一般的冲动呢?   “哈哈。说好了呀。”王傲娇说道:“万一哪天我要成亲了,一定给你送请帖。到时候,你得给我准备一份贺礼哦。”   “好。”姜薇笑道。   “也不着急。”王傲娇笑道:“玩儿够了再说。”   “……”姜薇又看了看王傲娇手腕上的手链,对王傲娇的同情更甚了。还“玩儿够了”?你“玩儿”得上吗你?   “啧啧啧,薇姐,你可想清楚哦。人生苦短,连男人是什么滋味儿都不知道,岂不是白来人世间走一遭?”   姜薇问:“你没变身之前,也是这么想吗?”   “不重要。”   姜薇感觉很庆幸,庆幸王傲娇要走了。不然,多跟她待些日子,自己怕是会被她给带坏了。到时候,整天想男人,又因为手链而得不到男人……一定会很痛苦的。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求之不得。   姜薇是这么认为的。   至少现在是这样。   她想要很多晶石,想要修真的天赋,想要成为一个炼器大师,想要重振尘宗昔日风采,想要变回男子,然后再和心爱的女人成亲——想要的太多,所以求之不得便成了她最大的痛苦。   也许有时候真的不该奢求太多。   连着两日,直到王傲娇走的那天,姜薇都没看到许笛。   待送走了王傲娇,姜薇问许琴:“他呢?”   “他是谁?”许琴似笑非笑的问。   姜薇讪道:“许笛呢?”   “闭关呢。”许琴道:“想他了?”   “不想他,想走。”姜薇没兴趣开玩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他答应了我,要帮我师姐治情障的。”   许琴做无奈状,“他在闭关,不好打扰呀。”   姜薇皱眉,问:“为什么闭关?”   “在考虑很重要的事情。”许琴说罢,看着海面上泛舟而去的王傲娇,脸上浮现出笑意。“我这个弟子,如何?”   “很好。”   “是个小滑头,对吧?”   “呵……”   “人嘛,圆滑了不好,但太古板了,也很无趣。”许琴嘴角一扬,说道:“就像我师兄,对吧?”   姜薇不置可否。她觉得许笛的问题,不是无趣与否,而是……太……太缠人了!也许吧,反正是不喜欢。皱了皱眉,问:“他要闭关多久啊?”   “不知道。”许琴说道:“急什么?情障而已,晚上几天,也无妨。”   “少骗我!别以为我不懂!”姜薇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许琴拿罗芸师姐的病情来坑自己,很过分。她瞪着许琴,说道:“情障,拖得越久,问题越大!”   “呦呵!敢跟我瞪眼?”许琴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姜薇吓了一跳,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我……我……”   “嘁!吓死你!”许琴说罢,哈哈大笑。然后,又一脸阴霾的说道:“我今晚会撤掉岛上的禁制,一些海兽、邪祟,都会汹涌而来。你一个人睡,可要小心点儿哦。”言毕,直接瞬移而去。   姜薇心中暗忖:疯子!   长得挺漂亮,性子却疯疯癫癫的,当真是可惜了。   这些话,想想就算了,万不可说出来。   王傲娇之前狠夸许琴的行为,让姜薇意识到许琴可能随时会用神识来偷窥自己。如果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干了不该干的事情,很可能会被许琴察觉。   忽然感觉到一阵怪异的风从身后掠过。   姜薇回头看去,只看到了一望无尽的大海,再无它物。   莫名的脊背发凉。   大海中流传甚广的许多诡谲的传说浮现在脑海中,姜薇心里咯噔了一下,怀疑刚才那阵“阴风”是许琴故意弄出来的。却也不敢独自在海边停留,匆匆要回住处。   走着走着,猛然发现不对。   这路径……   再看路边的花草,确定路径发生了变化。   天上,乌云密布,阴风阵阵。   耳畔好似还有让人心神紧张的乐曲声……   “许琴,你想干嘛呀!”姜薇有些急了,喊一声,却无人回应。   好吧。   许琴这个疯子,显然是想故意吓唬自己。   那些诡谲故事里说的东西,都不存在的!都是骗人的!做为一个修真者,岂能……反正都不是真的!   就算突然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一定是许琴故意弄出来吓唬自己的。   姜薇闭上眼,深呼吸。   再睁开眼,却错愕的发现:天黑了。   ……   王傲娇上了岸,拿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随便扇了扇风,正想上路,去找那心心念念的女子,却忽然被一人跳出来拦住。   “哈!傲天儿!就知道你在岛上……咦?”来人诧异的看着王傲娇,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但是……眼前这姑娘,跟王傲天实在是太像了吧?确实很像,但……还是稍有不同。原本张来了双臂,想给她一个拥抱来着,此时,只能赶紧止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姑娘?你是?”   王傲娇看着来人,心中竟是紧张的不行。   她臆想过许多种跟诸位兄弟、旧识再相逢的场面,甚至连怎样的说辞,都“计划”好了。却万没想到,刚出了岛,就撞上了。“啊……你……是我哥的朋友吗?”   “你哥?王傲天?”   “嗯,我是王傲娇。”   对方显然面露质疑,但都在王傲娇的计划之内。于是,她解释说自己是父亲与一个云游天下的女修真者的私生女。如今,拜在音魔许琴门下修行。   把音魔当大旗一般搬出来,便可让谎言变得更具有真实性。   于是,对方很快就信了。   唯一的问题是:王傲天的父亲一直很惧内,什么时候竟然敢跟别的女子胡来,甚至还生下了私生女呢?简直匪夷所思。   “阁下怎么称呼……哦,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龙腾四少之一啊,久仰久仰,常听哥哥提及阁下……”王傲娇跟她“哥哥”王傲天很像,十分善于言谈。   正说着,杨子凌与另外一人也到了。   他们去吃饭了,留下了一人放哨,专为监视仙岛。   对于王傲天的妹妹,杨子凌三人自然十分亲热,更有人宣称:“我们与傲天,那可是比亲兄弟还亲的交情。他的妹妹,自然就是我们的妹妹……”得知王傲娇要去某处找人,三人更是热情。“妹妹所去之地,实属偏僻,哥哥们刚好没有俗事缠身,可陪着妹妹去一趟,定然会护得妹妹周全……”   王傲娇可不认为这三位“好兄弟”对自己安了什么好心思。多年兄弟,谁还不了解谁啊?尤其是那杨子凌,乍一看好像三人之中他最沉稳最不好色,其实呢?就是在装!就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罢了。   嘁!   三个人渣!   王傲娇心中腹诽,口中却道:“不敢劳烦三位公子。”带着这三个人渣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傻子才会这么干!“告辞。”说罢,快步离去。   三人虽然是人渣,却也不屑于用那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死缠烂打的手段,故而并不纠缠,客气的目送王傲娇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一人说道:“二位以为如何?”   杨子凌哼声笑道:“说话时,如傲天儿一样,眼珠子乱转。”   “不可信呐。”   “然后?”   杨子凌略一沉吟,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傲天儿?”   “你是说……变身?”   “嗐,什么变身,别扯。”杨子凌道:“我的意思是,傲天儿有没有可能玩腻了,对女子的身子,不再感兴趣了。所以乔装打扮……”   “有道理。”   “走!悄悄跟上!且看看再说。”   两人在前,杨子凌跟在后面。   看着两人低声交谈的模样,杨子凌的眉头一直没能舒展开来。   似乎自从路千川找到了自己,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们二人便有些刻意的疏远自己了——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再看走在最前面不远的王傲娇的背影,杨子凌心中有了计较:如果是王傲天乔装打扮的,也就算了。如果真是王傲天的妹妹,那可就要尽力将之拿下了才好!毕竟,她可是皇族,又是音魔的弟子。若是娶了她,谁人还敢拿自己的身世说事儿?   ……   仙岛上。   漆黑如夜。   一阵阵阴风在岛上肆虐,耳畔还有呼呼喝喝犹如鬼叫一般的音乐声。岛上的路径,总是变幻莫测,一直回不到住处了。好似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挡墙”一般。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姜薇的身子陡然僵直,然后慢慢的转身。   身后却空无一人。   姜薇又急又气,又不敢发火,只能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许琴,小姑子,别闹了。我是你嫂子啊,你把我吓出个好歹,你师兄不会放过你的。”   依然没有人回应。   哎呀好烦呐!   跟疯子打交道,是真累。   姜薇很生气,又无奈。   天空黑压压的,气氛十分压抑。前面是一片乱糟糟的树林,其中,隐约好似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   姜薇苦笑,对着那模糊的人影说道:“有意思吗?”   “呵……”那人影,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然后陡然消失。   姜薇十分的无语。   起初,她还真有些害怕,甚至下意识的调动了体内的灵力开始快速运转。   可渐渐的,她竟是有些习惯了这种氛围。   很奇怪,一点儿恐惧感也没有。   为什么呢?   难道跟自己的灵力有关?   又想起了自己在回音阵中的感受。   如许笛所言,自己似乎能对抗回音阵。   难道自己真的是唐衍灵,所以元神很强?   又或者……   姜薇摊开手,掌心中,一团火焰倏地出现。   对于这“欲.火”,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了呀。   此时,某处。   一张冰冷的原桌旁,许笛和许琴面对面站着,看着冰桌上的画面。这冰冷的圆桌自然不是凡品,通过它,能看到姜薇。   “这火,有些古怪啊。”许琴惊疑不定,“人火吗?”   自“人火”理论被提出来之后至今,被证实真实存在过的人火,只有心火和怒火。这一点,许琴和许笛都知道。   “怒火?不像。”许琴道,“难道是心火?”   许笛神色凝重,眼神里还有一丝痛苦。“如果是心火……能扛得住回音阵,就不奇怪了。”可如果是心火,那就不需要强大的元神,也可以与回音阵抗衡了。   所以,如果姜薇有心火,那证明她是唐衍灵的“证据”,就有一条不成立了。   “之前她炼器的时候,我该偷看一眼的。”许琴说道:“那样的话,或许可以早些发现她有心火。哼!拥有心火之人,心智坚毅,至纯智慧,难怪能扛得住我的‘音惑’。”说着,脸上竟是有些嫉妒之色。   许笛咬着牙关,沉默良久,说道:“未必是心火。”   “一定是人火,但不是怒火。”许琴道:“我见过怒火,不是这样的。”   “别管是什么火了!”许笛沉声说道:“你到底能不能吓到她?能不能逼她的元神显现?”   许琴迟疑道:“不好说啊。如果她是唐衍灵,有强大元神为依托,并且拥有心火。即便只有融合期,我也没办法只靠精神压迫便能迫出她元神来。除非……”   许笛知道许琴的“除非”指的是什么。   没错。   要逼迫出唐衍灵的眼神,并不难。只要真心实意的想杀她,并且让她的元神意识到再不出现,必死无疑,她就会出现了——理论上是这样。   所以,有元神保护,轻易杀不死的,就是唐衍灵。否则,自然不是唐衍灵——可万一有意外呢?万一真的是唐衍灵,却没能用元神护住自己的性命呢?   万一自己新手杀了最爱的女人呢?   许笛紧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说道:“先试一试精神压迫吧。”   “可以。但是……”许琴谨慎的说道:“精神攻击,很可能会让她脑子坏掉的。若是真把她弄坏了,我可不负责。”   许笛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许笛?”姜薇忽然出声,她似乎只是猜测,猜测许笛能听到自己说话。她强忍着对许笛的厌恶,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质问许笛:“如果我真的恢复了记忆,如果我真的是唐衍灵……我会喜欢你吗?”   会吗?   希望会。   但很可能不会。   许笛真的不能确定。   不过,最坏的答案,无非就是:唐衍灵永远不会喜欢自己。她只会假装喜欢自己,然后利用自己。   可是……   自己喜欢她,就够了。   我喜欢她,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我甚至从来没有要求她为自己做过任何事!   娶她,也只是希望她能信守承诺而已。   ……   姜薇没有等来许笛的回应。   她深吸一口气,想告诉许笛:舔狗没有好下场!   然而,她不敢说。   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把“零食”,一股脑的塞进了嘴巴里,然后再取一把……自己不善言谈,没办法劝动许笛,那就只能硬抗了!   她暗暗提醒自己:如果不幸自己真的是唐衍灵,在记忆恢复之后,一定不要忘了许笛有多让人厌恶! VIP 92 杀心   如果只是打造恐怖氛围的话,完全可以无视。虽然不能确定原因,但姜薇还是认为这种程度的惊悚,不可能吓到自己。   一定还有后手。   姜薇取出芳华在手,不再试图回到住处,而是开始警惕的环顾四周,等待着“后手”。   倏地!   一个身影在黑暗中快速闪过。   空气中多了一丝轻微的鱼腥味儿。   短暂的死寂之后,又是一道黑影闪过。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黑影不再是闪过,而是陡然出现在了姜薇的身后。   姜薇猛地转身,带着火焰的一掌直接对着身后拍去。   噗的一声,那黑影的身体迅速消散。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姜薇,直到也随着身子一起消散。   不是简单的幻象,而是接近于实物的幻象。   这是化虚为实的手段,只有上古的一些传奇修真者才会,至今早已失传,所以世人鲜有知之。不过,姜薇却是知道的,因为她见识过更厉害的——画外苍穹。   许笛是陈书画的旧友,会类似的手段,也不奇怪。她认定了是许笛在搞鬼——就算不是,他也一定是默许了。毕竟,岛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与画外苍穹相比,这鬼魅一般的黑影,实在是不值一提。   姜薇心里窝着一团火,似乎自从被许笛逼婚以来,这团火便越烧越旺。或许,从第一次成亲开始,这团火就已经被点燃了。许笛不过是添了一把柴而已。   愤怒的姜薇,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竟然直接对着一旁的草木打出了一道火诀,然后,又是一道火诀。看着已经烧起来的草木,犹嫌不足,还要打出第三道火诀。显然,她是想把这仙岛给烧了。   可惜,火忽然莫名其妙的灭掉了。   无论姜薇如何释放火诀,竟然都再也无法将草木点燃了。   “小薇。”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这个声音,有人走了过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姜薇,哽咽着问:“想娘亲没有?”   周围的景象陡然变了。   熟悉的一切,像是曾经那个贫穷的家。   “乖,不早了,睡吧。”娘亲温柔的把姜薇按在床上,然后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手慢慢的摸向了姜薇的脖颈,忽然用力掐住。“乖,睡吧。”娘亲的神情变得狰狞起来。   姜薇绷着嘴唇,抬起手,打出了一道金诀。灵力犹如锋利的剑,直接穿透了娘亲的胸膛。这一次,娘亲没有如黑影那般消散,而是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捂着胸口挣扎着。“孩子……小薇……救我……”   姜薇张了张嘴,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之后才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惨笑一声,姜薇摇头。   就这?   如果只是这种套路的话,真的没必要拿出来献丑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垂死的娘亲,快步走出了房间。   又回到了那个阴森森的岛上。   背后的房舍,也不见了。   冰冷圆桌前,看到姜薇从容应对,许笛哼声笑道:“既然有心火,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不会有用的。”   “别急。”许琴说道:“她再强,也不过融合罢了。若是连她都收拾不了,我直接抹脖子算了!”许琴盯着姜薇满脸的泪痕,嘴角微扬,一只手按在圆桌上,一道灵诀,悄然而入。“师兄啊,这么多年以来,我总结出了一条真理。”   “什么?”   “幸福是递减的,痛苦却是递增的。”   “是吗?”许笛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心疼的看着圆桌上的影像。看着满脸泪痕的姜薇,许笛有点儿忍不住,想要让许琴停手了。   “比如……”许琴看了看许笛,意识到没有解释的必要。想了想,说道:“另外,我发现呀,所谓精神压迫,其实没必要做的太复杂。”说话间,圆桌影像上,姜薇的面前,又出现了她的舅舅贾正道。“只要让她亲手杀死自己最在乎的人,一次,又一次……就足够了。”   许笛抬头看向许琴,稍作迟疑,说道:“如果她真的是灵儿,你这般对她……会后悔的。”   许琴哑然。   她气的紧攥着拳头,死死盯着许笛,说道:“我是在帮你!你却……”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许笛叹一口气,“你今日如何对她,她将来定会加倍奉还。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许琴怒道:“那你到底想不想引出她的元神?”说这话的时候,许琴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厌恶之色。忽然,她讪笑一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将来会告诉唐衍灵,说你在闭关,是我自作主张,对她做了这些事情?”   许笛默然,或者说是默认了。   许琴看着许笛,缓缓摇头,说道:“师兄,你原本是个好人。但是……为了唐衍灵,你……有时候很过分。”说罢,又叹气,咂舌道:“当初,我以为陈书画说错了。原来……唉,他可能看错了唐衍灵,但却没有看错了你。”   许笛眉头蹙起,沉声问道:“陈书画跟你说了什么?”   许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圆桌影像。   此时,姜薇已经亲手杀死三位至亲了。   她到底还年轻,到底修为不高,即便心志坚毅,此时亦有些眼神涣散了。不过,她仍然在努力保持着冷静,即便拿着芳华的手已经颤抖不止。随着精神的几近崩溃,她对许笛的恨意,也越来越甚。   或许她早该对许笛恨之入骨。   因为就是他许笛把自己变成了女子,毁了自己一生!   “说啊!”许笛怒吼。   许琴再度看向许笛,哼声说道:“心有执念,必入歧途。”   “哈!胡扯!”许笛冷然道:“心有执念不好吗?还必入歧途?他陈书画参悟了命力,要当算命先生了吗?至为可笑!”说罢,许笛忽然注意到许琴戏谑的神色,怔了一下,立刻涨红了脸。他意识到,一提及陈书画,自己竟然有些失态了。   许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还在苦苦支撑的姜薇,问:“如果她不是唐衍灵,又没有因为精神折磨而死,怎么办?”   许笛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许琴话里的意思。   沉吟片刻,说道:“如果她没有死,说明她可能是灵儿。只是我们没能成功引出她的元神而已。”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有。带她去找山河钗。”许笛说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甚至许琴认为早该如此。毕竟,山河钗本就是唐衍灵的法宝,只要唐衍灵出现在山河钗附近,山河钗一定能感应到唐衍灵的元神。不过……“你知道在哪能找到?”   “知道。”   “在哪?”   “恶鬼滩。”   许琴惊得大睁着双眼,瞪着许笛,片刻,哈一声笑了。“唐衍灵真是……真是……师兄啊,何苦至此?哈!恶鬼滩!把山河钗藏在恶鬼滩?唐衍灵还真是有想法。”   恶鬼滩,那是许笛死都不会愿意去的地方。   “不对。”许琴皱眉道:“你应该不敢去恶鬼滩吧?又如何断定唐衍灵把山河钗藏在了恶鬼滩?”   “她之前说过,若是转生,便会把山河钗藏在恶鬼滩。那里,一般不会有人去,很保险。”许笛呼出一口气,垂着的手上,小指竟然在颤抖。“实在是没办法的话,只能带着姜薇去恶鬼滩试一试了。”   “我怀疑你被她骗了。”许琴说道:“山河钗是她最重要的法宝,她会主动把山河钗的下落告诉你?”   “说明她信得过我。”   “你……”许琴皱眉,讪笑,“行吧,随你。”再看那圆桌影像,影像中,姜薇正跪在血泊里,守着她的师尊林不改的尸体,嘤嘤抽泣。“如果到了恶鬼滩,发现她不是唐衍灵……”   “我会杀了她。”许笛说道。   “噷。”许琴看了一眼近乎崩溃的姜薇,喃喃低语:“你要是唐衍灵,算我倒霉。你要不是唐衍灵,算你倒霉。”说罢,一只手按在了圆桌上。一团黑暗由许琴的手底下散开,然后迅速笼罩了圆桌上的影像。   如果之前的仙岛上是一片相对的黑暗,那现在,便是绝对的黑暗——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姜薇又取出了一把“零食”,目眦欲裂的将之嚼碎了。   一向性子温和的她,忽然杀心骤起。   想想而已,她还没有那个能力。   不要紧,先忍着。   只要能活下去,总会有机会的!   ……   仙岛向西而行,约百余里处,有一个村落。   王傲娇赶了很远的路,又累又饿,乍一见到村落,心中自是高兴。她紧走几步,打算去村子里讨点儿吃食。等吃饱喝足了,再跟一直偷偷尾随自己的那三个夯货好好谈谈!   待到了村口,往村子里看了一眼,王傲娇倏然一惊。   村口的一棵老槐树下,坐着一个人。   那人满身满脸的血,手中拿着一把断了的飞剑。身边,一具死尸仰面倒下。再看那村落,竟是一片废墟。村中大路上,还横七竖八的扔了许多尸体。   是非之地!   王傲娇心中一惊,转身欲走。刚走两步,却又停下。她发现那满脸是血的人,看着有些面善。回头,仔细打量那人,王傲娇咂舌道:“路千川?”   路千川累了,也受伤了。他惨笑了一声,说道:“姑娘认得在下?”   “你是名人嘛。认得你也不奇怪。”王傲娇皱眉,道:“路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路千川呼出一口气,说道:“村子里有个人商,是村长的儿子。”   然后呢?   路千川没有再说下去,王傲娇只能瞎猜了一通,才又问道:“龙腾律法,不可私刑。先生杀了这么多人,若是不赶紧走,怕是……”   路千川又是一笑,硬撑着身子站起来。再看那废墟一片的村落,提起断掉的飞剑,在那棵老槐树上,刻下了两列字:人商当死!屠村者路千川!   在他刻字的时候,王傲娇才惊骇的看到,路千川的后背上,有一个淤青掌印。能在一个元婴高手的背后留下这样的掌印,足以说明对方实力不弱。   忽然,路千川竟是仰面倒下。   王傲娇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托住了路千川。   快速查看了一下路千川的伤势,王傲娇发现他气血紊乱,灵力薄弱,有力竭之兆。得赶紧找个地方帮他疗伤,而且,靠自己一个人还不行。   她看向自己来的方向,喊道:“三位哥哥!别藏着了!赶紧来帮忙呀!”   ……   青云陆,尘宗。   一条龙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情绪都很低落。   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平时懒得说话,只是一门心思的偷偷的挖坑。   这一日,坑道里,只有他和老四。   老四递给一条龙一个水袋。“歇会儿吧。”   一条龙拿着水袋灌水,然后席地而坐,看着洞外的微光怔怔出神。   “自从甩了姜薇回来,你就不太对。”老四说。   “呵,没什么不对的。”一条龙随意道。   “喜欢上她了?”   “哈!怎么可能!她可是男人!”   “性别,不必要太在意吧?”老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这世上,有特别嗜好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哈,也可以理解。换做我是你……怕也扛不住。毕竟,她长得那么漂亮。”   “少扯淡了!”一条龙很是厌烦的嘟囔了一句,“赶紧干活!免得夜长梦多!”说罢,又拿起工具,继续挖坑。挖了两下,又停下来,想着老四最后的话,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眉头一皱,又闭上了嘴巴。   欲成大事者,要学会把心思深藏心底。   一条龙暗暗叹气,继续挖坑。   忽然,面前大块的土块儿落下来,竟是露出了一片开阔地方。   “嘶……”一条龙心头一颤。“通了?”   ……   恶鬼滩。   那是一处在龙腾和僻壤之间靠西的一片诡谲之地。   大大小小的岛屿连接成片,到了夜晚,还会发出微光,犹如天上的繁星。   没有人知道那里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只有传闻说那些会发光的岛屿,并非普通岛屿,而是由各种尸骨堆砌而成。每到夜幕降临,岛上就会出现一只只到处飘荡的亡魂,在空旷的大海上凄厉的惨叫……   许笛的师尊,便死在恶鬼滩。   曾经,许笛去过一次恶鬼滩,并且在上面见到了师尊的亡魂。幸亏师妹许琴足够机警,强行带走了许笛。不然,许笛就会跟着师尊一起“留”在岛上了。   许笛到现在都记得,当初自己离开时,师尊那凄厉的狰狞的脸。   那不是简单的幻象!   而是真的!   这一点,许笛十分确定。   后来,从许笛口中听说了恶鬼滩之事的唐衍灵,去过一次恶鬼滩。回来之后,唐衍灵好似受到了重创,精神萎靡了好些年才恢复如常。   许笛决定带着姜薇再去一趟恶鬼滩。   看着神情呆滞的姜薇,许笛咬着牙,忍住了心中的情绪。他努力保持着冷静,对姜薇轻声说道:“最后一次了,如果不能证明你是她,我就放你离开。”   姜薇嘴角一扬,不言不语。   虽然不知道许笛要带着自己去哪,却不耽误她怀疑许笛的承诺。   把自己害得这么惨,如果自己不是唐衍灵,他还会好心的放自己走吗?所以,想活下去的话,自己必须得是唐衍灵!   如果不是……   姜薇心中暗暗叫苦。   当初跟陈书画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打听一下唐衍灵的事迹和脾气秉性呢?那样的话,自己此时或许还可以伪装一下“就是唐衍灵”,先稳住了许笛这个死变态。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善地。   “等一下。”姜薇有些虚弱,“我洗个澡,换身衣服。”身上这身衣服,被汗泡透了,都馊了。姜薇打算换上有强大防御能力的龙蚕丝衣,以做必要的准备。   “好。”许笛倒也不急,甚至还无微不至的帮姜薇准备好了热水。   等姜薇换好衣服出来,看着她身上的龙蚕丝衣,许笛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终于,他呼出一口气,讪道:“陈书画对你还真是……”   “吃醋了?”姜薇的心情不好,虽然畏惧许笛的实力,不敢发飙,但说些酸话,也还是可以的。“书画挺好的。不像某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却从来没送过我一件好东西。”   许笛哑然,视线盯着姜薇身上的龙蚕丝衣,嘴角抽搐一阵儿,忽然想到:“你那根芳华,便是我的。”   “不是你送我的。”   “这……”许笛苦笑,“好吧,我……也送你两件法宝。”送法宝,是小事。如果姜薇不是唐衍灵,自己再把法宝拿回来就是了。“我擅长音律,一般与音律无关的法宝,也用不着,便送你了吧。”说话间,他取出了一根红色的细绳和一把雨伞,递给了姜薇。   姜薇看着手中这两件法宝,问:“怎么用啊?”   许笛简单说了,姜薇随即试了下。先是那红绳,随着姜薇的灵诀打出,那红绳竟是可以随意缠绕、攻击、防御,是一件可攻可守可控的法宝,十分实用。只是操控比较繁琐,需要慢慢练习。   姜薇先把让将之缠绕在手腕上。   再拿起那雨伞。   这是一件防御性法宝,还可以进行短距离的飞行,只是没有攻击的作用。   “走吧。”   “嗯。”姜薇收了雨伞,跟许笛一起乘船离岛。   许琴没有相送,也没人在意。   小船慢慢飘向大陆。   姜薇问:“我们去哪?”   “一个不太安全的地方。”   “做什么?”   “找你的法宝。”   “山河钗?”   “是的。”   提及山河钗,姜薇记得,当初在画外苍穹用来镇压陈书画的那一支,是阴簪。如今陈书画已经脱困,想来阴簪已经被他收了。那么……许笛要带自己去找的,应该是阳簪吧。   “找山河钗做什么?”姜薇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等我恢复记忆,才会带我去找山河钗的。”   “此一时,彼一时。”许笛叹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找到山河钗,让它来认。只要它认主,便可确定你就是灵儿。”   听到这话,姜薇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陈书画手里有阴簪。如果山河钗会认自己为主的话,那陈书画岂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前妻了?   自己显然不是唐衍灵。   因为恨前妻不死的陈书画,对自己毫无恶意!   所以,自己还是自己,该笑。   但是……   如果自己不是唐衍灵,许笛会杀了自己!   他是上古元婴强者,自己在他面前,可耍不来任何花招!   想活命,似乎不易啊!   当然了,也还有两种可能。   其一,山河钗不会认主。其二,陈书画手里没有阴簪。   姜薇很发愁,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嗯?”   “如果我是唐衍灵,为什么要转生,为什么要失忆呢?”   许笛惨笑,却并不作答。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   至于为什么不敢说……   “以后再说吧。”许笛叹气,似有难言之隐。   船靠岸了。   许笛带着姜薇下了船,然后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往西传送阵瞬移而去。不过二百余里路程,对于一个元婴高手而言,不过弹指之间就够了。   可哪怕是元婴高手,要去僻壤,也十分凶险。   许笛抓着姜薇的手腕,站在传送阵中,提醒道:“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不要慌,不要乱,一切有我。”   瞅着一脸关心的许笛,姜薇打心底里厌恶。她很想反抗,却又知道实力差距太大。打不过,又气不过。心中憋闷的姜薇,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决定恶心一下许笛:“如果我不是唐衍灵,如果唐衍灵是男儿身,并且不愿意变回女儿身,又或者无法变回女儿身,你……怎么办?”   许笛茫然看向姜薇。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   嘶……   许笛皱着眉头,脑袋有些空。   片刻,他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再说吧。”言毕,许笛对着传送阵打出灵诀。   二人身边,被灵力包裹,然后,倏然无踪。   再次出现的时候,姜薇发现自己正处在半空,并且正在急剧下坠。   “别慌!”许笛抓着姜薇,直接瞬移,稳稳的落在了一座荒岛之上。刚刚落地,一道雷罡突然落了下来。许笛赶紧抬手,手上灵力散开,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雷罡。   一声尖啸响起,头顶上,遮天蔽日的一只巨鸟俯冲而下。   许笛快速接连打出数到灵诀,才将那巨鸟逼走。紧接着,他忽然开口,发出一声长啸。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各种奇异生物,被这声长啸震慑,知道许笛不好惹,这才纷纷退却。   许笛松一口气,道:“还好,没有特别凶悍的生物。”   姜薇大睁着眼睛,看着还在泛着涟漪的海面,问:“刚才那只……是龙吗?”   “一条小龙而已。”许笛笑着点头,恍悟道:“哦。竟是忘了,你最爱吃的就是龙肉,回头咱们抓一只。”说罢,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只小船。“走吧,还有一段海路。”   越快抵达目的地,就几乎等于越接近死亡。   姜薇很清楚这一点,却又无计可施。   在实力差距面前,任凭机关算尽,怕也没有任何用处。   更何况姜薇还不擅长“机关算尽”。   一向心地善良的姜薇想到自己可能就快要被许笛给杀掉了,不免心怀恨意,开始在心中默默的诅咒唐衍灵无法变回女子,最好还是个抠脚大汉!又或者,让许笛一辈子都找不到唐衍灵,以至于生不如死!   又或者……   去死! VIP 93 亡魂   人对于力量的探索,永远是无休无止的。   自从“灵力”被发现之后,陆续还有三种力量被人类提出或是认定存在。   即命力、愿力、妄力。   命力者,乃天命也。   有人认为,人自出生之日起,一生所有,便早已被上天注定。这种冥冥之中的注定,便是命力。而灵力的修炼,就是为了抗拒命力,正所谓逆天改命是也。   除了灵力,愿力也可改命。   众所愿,乃至诚之力。人心所向,可撼天意。   至于妄力之妄,乃狂妄之妄。先贤认为,无视天命、无视人愿,乃妄也。唯有目空一切,方可凌驾于一切之上。也有人认为,妄力,与死人有关。因为所谓“目空一切”中的“一切”,应该也包括了死亡。   不过,自有修真以来,命力被人褒贬不一,愿力被认为虚无缥缈,妄力更被斥为恣意妄谈。唯有灵力,世人备至推崇,尊为王道。   或许还有别的力量,只是世人还未发现。   比如这深不知其底,宽不知其沿的无尽之海中,便蕴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和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力量。   “大海,与天一样难以琢磨。有人曾经在僻壤之西的海洋中,发现过一种很特别的力量——一种被称之为‘妖力’的力量。”许笛坐在船头,一边掌控着小船,一边跟姜薇闲聊。   姜薇坐在船尾,盯着许笛的后脑勺,好几次都想搞偷袭——明知不可能成功,所以一次次忍了下来。“那你把我变成女子的力量,是什么力量?”   许笛微微一笑,说道:“那是我在仙界找到的一种力量。”   “仙力?”   “一般而言,在仙界找到的力量,称之为仙力也没错。不过,仙界可能不只有一种力量,所以称之为仙力,又有点儿不合适。”许笛笑道:“怎么称呼,其实都不重要。”   说话间,许笛注意到前方海水中,一条黑影转瞬即逝。   “坐稳了。”许笛提醒了姜薇一句,然后取出刹那,开始吹起了笛子。   欢快的笛声,竟是让海面上荡起一阵阵涟漪。   姜薇死死抓着船帮,不敢稍有大意。   忽然,船身震颤了一下,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姜薇的身子颠了一下。随后,又是连续的快速的冲撞。姜薇被颠的想吐。“哎!这……是什么呀!”说话的声音随着身子的颠动而颠簸。   许笛不答,笛声突然急促起来。   海水中,噗的一声闷响。   片刻,海面上泛起一片血红之色。   小船快速前行,把那片血红抛在后面。姜薇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片血红之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刚好把那片血红吸走。随后,一条巨龙破开了水面,冲天而起。那巨龙口中,还咬着一具死尸。   姜薇大睁着眼睛,仰着头,看着这庞然大物,脸都白了。   巨龙倒是并未攻击小船,海面上露个面儿,便又潜入了水中。   “别怕,它知道我们不好惹,选择了退让。”许笛笑道:“龙的智商还是可以的。它知道大海里能吃的东西多了,没必要跟咱们硬碰硬。”   姜薇看着恢复了平静的海面,琢磨着若是能抓一条这般巨龙去龙腾陆,将之售卖,定然能发一笔横财。龙在龙腾陆,可是很有市场的。   接下来,虽仍有不知死活的海兽攻击,但都被许笛一一化解。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有一片墨绿色连成一片。   恶鬼滩到了。   乍看一看过去,这恶鬼滩十分普通,只好似寻常岛屿,看不出任何异常。周围的海面,亦是平静无波,甚而有一种安详静谧之感。   许笛却是一脸紧张的看了看天色,才对姜薇说道:“距离天黑,还有大概三个时辰,我们速速上岛,找到山河钗,然后离开。”   “嗯。”姜薇随口应了一声,又问道:“你说……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许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据说,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即便是肉身死了,神识也会残留于世间,便如同鬼魅亡魂一般,甚至,还可修炼。”   这种说法,姜薇也听说过。“灵修?”   “是吧。”许笛说道:“传闻罢了,从未见过。唉,上岸吧。”   姜薇与许笛一起上岸。   她认真的查看周围环境,苦苦琢磨着该如何假装自己就是唐衍灵——这应该是能活下去的唯一办法了。至于利用法宝之类,跟许笛拼个你死我活……想都不用去想。   岛上很安静,安静的有些离谱。   不仅不见一只活物,连一丝风也没有。   脚下的土壤,有些松软,好像底下铺了海绵一般。   许笛沉声静气,传音道:“尽量不要发生出声音,小心惊动了岛上的亡魂。”   姜薇见许笛如此紧张,不免被其影响,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再环顾四周,发现草木之中,虽有各色野花,但最常见的,却是红色的彼岸花。这种花,最喜欢生长在死尸之上。   姜薇压低了声音,颤声问:“恶鬼滩?”她终于意识到这里是什么所在了。关于介绍恶鬼滩的各种典籍,姜薇看过不少。   许笛点了点头。   姜薇的小脸儿变得惨白。   她低下头,看着松软的土地。   据说,这底下,是白骨堆砌而成的。   姜薇看过的很多惊悚的恐怖故事,都是以恶鬼滩为基础而创作的。此时身处其中,那些曾经让她晚上不敢入睡的各种故事的桥段,自然会浮现在脑海中。   惧由心生。   即便周围并没有什么恐怖影响,姜薇依然吓得噤若寒蝉。让姜薇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即便许笛这般强者,竟好似也不比自己强到哪去。但见他全身紧绷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连大点儿的步子都不敢迈出去。甚至,他的鬓角处,还有汗珠渗出来。   姜薇十分惊异,不禁琢磨着许笛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不然何以吓成这样?当然了,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姜薇抬手擦了擦额头,手上有些湿漉漉的。   很奇怪。   心中的恐惧,竟然越来越甚。   越往前行,恐惧越甚。   姜薇发现自己的腿竟然开始发抖,心中的恐惧已然有些难以承受,很想转身逃跑。   许笛的状况不比姜薇好到哪去,纵然是绝世高手,面对这种诡谲的恐惧感,许笛也是束手无策。若是在其他地方,他一定会忍不住胡乱的打出灵诀,将周围一切轰杀,那样的话,不管是什么东西让自己感觉恐惧了,都可以直接灭掉。但在恶鬼滩上,他不敢这么做。因为一旦打出灵诀,就可能会唤醒沉睡中的亡魂。届时,会很麻烦。   他也用传音之术提醒姜薇:“切勿随便使用灵诀。”   姜薇哆嗦着嘴唇,想抓住许笛,来点儿安全感。可想到许笛并非什么好东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运起灵力,试图以此抵消恐惧。   许笛刚想说恐惧源于内心,运转灵力根本无法抵御,可话到嘴边,却又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因为姜薇有心火,心火的存在,或许能抵御恐惧。   姜薇并无心火,但她的火,却也不弱。   欲,乃传承之因,乃天道之轮,乃人性之本,乃万念之源。故而诸如蛊惑、恐惧、引诱等等类似手段,皆不能撼之。   也是因此,虽然不过融合修为,姜薇却也能与许笛这般高手一样,承受着恶鬼滩上的恐惧力量而不至于崩溃。   只是,在这恶鬼滩上待的越久,心底的恐惧就越严重。   不似许琴那般使用了诸多常见的手段,来渲染恐惧。在这恶鬼滩上,任何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都没有,却可以凭空让人惧怕。   相传,每天晚上,在恶鬼滩上,就会有各种亡魂肆虐,同时还会有一种“鬼火”出现。有人认为,这种俗称的“鬼火”,其实就是“恐火”——人火之一。   那是一种会让人肝胆俱裂的火焰。   许笛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看一眼身边双腿发软的姜薇,许笛想安慰两句,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开始颤抖了。   距离天黑,还有不少时间,但恶鬼滩可不算小,想在其中找一枚簪子,说是大海捞针,也不算太夸张。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这恶鬼滩上,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一旦到了时间,黑夜就会突然出现!让人措手不及。   所以,要尽快。   许笛一把拉住姜薇的手腕,咬着牙加快了步速。他相信,如果姜薇就是唐衍灵的话,只需在山河钗附近经过,就足以让山河钗感应到了。一旦山河钗有所反应,自己便能察觉到。届时,取出山河钗,带着唐衍灵离开此地。   姜薇到底修为太低,面对强悍的恐惧力量,终于有些扛不住了。她的腿软了,终于趴在了地上。“等……等等……我……不不不不行了。”她哆嗦着,冷汗打湿了眼睛,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许笛虽然没有“欲 / 火”来抵御恐惧,但修为高绝,比姜薇的状况还要好一些。他想要背着姜薇继续往前走,可一抬眼,却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草木之间,似有一块石碑。许笛怔了一下,道:“你且稍待,我去去就回。”   不等姜薇答话,许笛提一口气,快步走向石碑。   只见石碑上刻着一列八个字:万水皆恶,千川葬骨。   甫一看到这八个字,许笛全身战栗。   这字迹,他太熟悉了。   唐衍灵!   万水皆恶,千川葬骨。   这八个字通常说的是千川陆。   不过,唐衍灵却曾经对这八个字有过另一种解释。她把这八个字,解释为深处千川陆腹地的某个“世外桃源”。   许笛知道那个“世外桃源”。   在震惊之后,许笛轻轻抚摸着石碑,脸上泪如雨下。   他终于明白了唐衍灵的心意。   原来,她在考验自己。   山河钗根本不在恶鬼滩上。   她就是想考验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勇气为了她登上恶鬼滩。只要自己足够喜欢她,并且有勇气为她做任何事,才有资格找到她,并且娶了她!   一定是这样的!   她,一定在那“世外桃源”等着自己呢!   所以……   许笛回头,看向不远处瘫坐在地上的姜薇。   所以,她不是唐衍灵。   许笛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她应该对自己已经心生恨意,又有心火傍身,留不得!   最主要的是,她让自己误以为她是灵儿,欺骗了自己的感情!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世间最真挚的感情呢?真是该死啊!   往一旁看了看,距离海边很近。   一击杀死姜薇之后,就算是惊动了亡魂也无所谓,自己可以迅速上岸。杀心一起,许笛也不犹豫,掐了灵诀,正待打出,眼前陡然一黑。   许笛骇然。   三个时辰啊!   这么快就过去了吗?   一如当年,在恶鬼滩上,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想起当年的可怕遭遇,许笛哪里敢犹豫,必须在恐火点燃、亡魂出没之前离开!于是,他直接一个瞬移,到了海边,祭出小船。   至于姜薇……   她不过融合修为罢了,就算有心火,也不可能活着离开恶鬼滩了。如此想着,许笛快速驾驶着小船离开,驶出不远,再回头,已经不见了恶鬼滩的踪迹。   大海上空荡荡的,仿佛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恶鬼滩。   漫天星辰,洒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大海上,埋葬了无数传奇。一具具人鱼的骸骨在海面上飘飘荡荡,散落成片。骸骨上的肉还很新鲜,看起来,像是一群刚刚遭遇不幸的人鱼,被杀之后,又被吃光了肉。骸骨上剩余的肉渣引来了一些弱小的生物争相进食。很快,骸骨便只剩下了骸骨,白森森的映着星光。   骸骨起初十分凌乱的散布在海上。   渐渐的,聚拢在一起,又神奇的消失无踪。   海面上风平浪静,时间悄然流逝。   终于,一抹晨光乍现,成片的岛屿也随之出现。   大大小小共计十八座岛屿,连成一片,犹如一片水滩。   其中一座岛上,空旷的一片草地上,仰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不见人色的女子。女子感觉自己有点儿死了。   还活着,但像是死了,而且早晚会死。   所以,现在就是“有点儿死了”。   姜薇忽然惊坐而起。   她四下里快速的张望,眼神中尽是慌乱和惊恐。   良久,又无力的躺下,口中轻声呢喃:“真是前夫多了,什么货色都有!许笛啊许笛,老娘要是死不了,肯定要杀了你!”实在是太累了,姜薇生着闷气,闭上眼,呼哧呼哧的缓了一会儿,竟是睡着了。   她做了个噩梦,梦到一大群恐怖无比的亡魂把自己给生撕了。于是,她惊醒过来。才发现竟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日头高照,应该是中午吧。   咦唏!   真是蠢透了!   竟然还能睡着了!   得想办法赶紧离开此地才对。   可是,自己没有船,如何能离开?   又想到海里那些可怕的生物……   恐怕就算有了船,也未必能活着逃出大海。   但若不赶紧走的话,自己早晚会被吓死。   姜薇还有些好奇:昨晚上,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一群看不清面容的亡魂把自己给包围了,其中一些亡魂的手上,还托着一团团莫名让人肝胆俱裂的“鬼火”,然后……然后自己就昏死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还是一群亡魂和鬼火,于是又昏死过去了……   所以,是选择被吓死?还是选择喂鱼?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忽然,脊背上一阵莫名的凉意。   耳畔,还有阴风吹过。   姜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猛然回头,身后却什么也没有。接下来,恐惧的心思开始越来越重。姜薇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还是喂鱼吧。   于是,她异想天开的想到了一个造船的办法:用骨头。   恶鬼滩上最不缺的,就是骨头。   各种各样的骨头。   先选一具大小合适的鱼骨,来做船的整体。再挑挑拣拣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骨头,把船身做出来……   姜薇炼器的水平不怎么样,但用指火炼造一艘船,也不是难事。   很快,骨船造好了。   姜薇又从脚下的骨堆中选了两根“船桨”,上了骨船,直接划桨欲走。   可是,骨船竟然根本不动弹。   似乎有一种诡谲的力量在阻止骨船离开。   姜薇累的满头大汗,骨船依然靠着恶鬼滩的岛屿,不肯离开分毫。   天突然黑了。   如同昨天一样,毫无征兆的黑了。   姜薇坐在船尾,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到了那些“鬼火”。   眼前感觉到了一丝亮光。   姜薇咬着牙,绷着嘴唇,努力运气,试图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恐惧是一种非常吊诡的精神状况:不敢看,又特别想看!   修为还是太低,定力不够强。   即便有着欲 . 火的辅助,姜薇还是输了。   她终于哆嗦着身子,睁开了眼,看向面前的鬼火。   噗。   就在姜薇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鬼火消失了。   姜薇看到,有一只面容和身子都很模糊的亡魂,坐在自己的对面。看不清他的五官,却能莫名的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姜薇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想来若非昨晚看了太多这种没有脸的亡魂,此刻应该还是会吓死过去的。更何况,昨晚是一大群,今晚只有一只。   还好。   那种吓死又吓醒的折磨,她是真的不想经历了。   可即便只有一只亡魂,姜薇依旧感觉到了阵阵恐惧。她不得不运转灵力,以抵御这种恐惧心思。   那亡魂竟是一动不动。   姜薇也不敢动。   如此僵持了许久,姜薇实在是有些累了,便试着停下运气。可刚一停下,一股诡谲的恐惧感就会犹如潮水一般涌来。   于是,姜薇只能保持着运气。   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叫唤了起来。   饿了,姜薇只能忍着,咬着牙继续运气。   终于,天亮了。   亡魂消失无踪。   姜薇疲惫的一头栽倒在骨船上。   休息了一会儿,姜薇又狐疑的坐起来。   她发现,好像感觉不到恐惧了。   是因为自己坐在骨船上吗?   她试着下了船,依然感觉不到恐惧。   这就奇怪了。   前两日,即便是白天,恐惧感也会越来越强的。还有,昨晚为何只有一只亡魂?甚至连鬼火也没了呢?   有些古怪!   咕噜噜……   肚子又叫唤了。   姜薇翻腾了一下储物戒指,发现里面也没什么可吃的了。“零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吃光了。   可别没吓死,先饿死了。   饿死也太惨了。   于是,姜薇开始在岛上转悠,想要找点儿吃的。   依然没有任何恐惧感,但也没找到任何能吃的东西。   饿急了眼的姜薇,看到了手腕上的红绳。   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来到岸边,运用灵诀将红绳的一端放入海水里。苦熬小半个时辰,红绳出水,尽头缠着一条鱼。   “哈哈!”姜薇大喜。   把鱼开膛破肚,再用“欲 . 火”烤熟了。   喷香的味道,竟然让姜薇产生了一丝幸福感,甚至不免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开始一段荒岛求生的故事了。   晚上的时候,那只亡魂又出现了。   潮水般涌来的恐惧感,让姜薇不得不运气抵御。   到了白天,姜薇用红绳“钓”鱼。日头过于强烈的时候,许笛送她的伞也派上了用场。晚上,那只亡魂如约而至。姜薇继续运气,修炼的同时,来抵御恐惧。   如此过了数日,竟是相安无事。   姜薇虽然不明所以,但能活下来,就是一件好事。每日里钓鱼、修炼,日子过得竟是十分平淡。那亡魂每晚都会出现,之后守着姜薇,什么也不做。姜薇一度试图跟他说话,但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过得半月,姜薇烤鱼的时候,天突然就黑了。   亡魂又一次出现,却没有带来任何恐惧感。   姜薇注意到,那亡魂似乎对自己用来烤鱼的火十分感兴趣。于是,她做了个实验,然后得出了结论:想要摆脱恐惧感,自己只需点燃“欲 . 火”就行,并非必须要运气修炼。   如果哪天入夜之后,姜薇没有及时点燃欲 . 火 , 那亡魂就会很生气,然后,恐惧感就会汹涌而来。   很显然,是自己的“欲 . 火”救了自己一命!   既然弄清楚了状况,姜薇慢慢的也便壮了胆。白天的时候,姜薇会到处闲逛一圈儿,把十八个岛屿都转了个遍。晚上的时候,姜薇会点燃着“欲.火”跟那亡魂说说话,不管他是不是能听到。   应该是听不到的,因为他没有耳朵,只如同是个太阳底下的人影而已。   开始的时候,姜薇还会算着日子。后来发现离开无望,也就懒得算日子了。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一晚,姜薇忽然发现那亡魂的身体似乎是变得清晰了一些。   姜薇十分惊异,扑闪着大眼睛,凑近一些观察。   确实,没有看错!   这亡魂的轮廓,还真的变得清晰了!   甚至,脑袋两侧,隐约有了耳朵的形状。   “你……该不会能活过来吧?”姜薇嘟囔着问了一句,心中莫名有种成就感,就像是……就像是奶孩子的母亲,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了……   亡魂不会知道姜薇那荒唐的想法,他模糊的脸庞,乍一看像个木头疙瘩似的,一如既往的守着姜薇手上的“欲.火”。   又过了些日子,姜薇躺在一个在岛上捡到的巨大的贝壳“床”上看星星。如同以往一样,她的手臂往外伸着,随时准备点燃“欲.火”以安抚亡魂。   亡魂比往常来的晚了一些。   姜薇正待询问,却嗅到了一股花香。   她看到自己身边多了一朵花。   红色的彼岸花,是来自地狱的娇艳。   姜薇坐起来,拿起那朵花,看向亡魂。   亡魂虽然比以前清晰了一些,但依旧还是很模糊,看不出他的表情。呆呆傻傻的,像是脑子坏了。不过,他的耳朵,比昨日更清晰了一些。   姜薇再度看看手中的彼岸花,然后看向那亡魂,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冒了出来,开玩笑的问道:“你……你不会……不会想娶我吧?”曾经一次次换汤不换药的遭遇,让姜薇条件反射一般想到了这种离奇的可能。   亡魂迟疑了一会儿,摇头,然后又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对姜薇的话做出回应。   感觉孩子又长大了……   姜薇皱着眉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他本来没想娶自己,所以先摇头。被自己一提醒,又想了,所以又点头?   姜薇哭笑不得,依旧瞅着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亡魂,问:“你脑子坏了吗?”   亡魂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点头。 ? 第八卷 灵修 ? VIP 94 灵   修行,原本并不拘泥于一种。   传闻在太古时期,修行分为三种。其一是体修,重在肉身的修炼。其二是灵修,重在元神的修炼。其三,才是如今流行的体、灵同步的修炼。认同者,自诩正统,故谓之修真。真,便是正确之意。   久而久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体修和灵修逐渐淘汰,只剩下了第三种,被认为是最正确的修行方式。   不过,修真总有意外。有些人因为意外,导致肉身受到重创。濒死之时,不免想到了太古的“灵修”之法。总有人不甘心形神俱灭,故而尝试灵修,却从无成功的先例。   姜薇审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亡魂,自然也想到了“灵修”的传说。   在“你是灵修?”和“人鬼殊途!”两句都很重要的话之间,姜薇选择了前者——因为她很担心“人鬼殊途”的解决办法,是把自己也变成鬼……   姜薇问:“你是灵修?”   那亡魂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再度点头。   “灵修……真是……神奇。”姜薇上下打量着亡魂,“那这么说来,你不算是亡魂?而是……是……”如亡魂这般的状态,姜薇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了。“灵修……灵体?”   亡魂——灵体又一次“沉默”,似乎在考虑着,片刻,点头。   难道传说中的灵修真的存在吗?   姜薇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这不重要。   既然现在能做简单的交流了,有件事,得问一问。“有没有一个女子曾经在这恶鬼滩上藏了什么法宝?”对“阳簪”,姜薇还是很感兴趣的。   过了一阵儿,亡魂摇头。   姜薇不知道亡魂是不是在撒谎。   这家伙看起来像个呆子,应该不会撒谎吧?难道阳簪真不在此?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   亡魂摇头。   “恋.母情结不好的。”   亡魂茫然,似乎没听懂。   “我带你一起走。”   亡魂再次摇头。   姜薇有些丧气。再看那亡魂虚无缥缈的身子,犹豫着抬起手,问:“嗯……我……能碰到你吗?”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没敢太过靠近亡魂。她很想知道亡魂是不是能碰到的实体。   灵体没有作答。   感觉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姜薇壮起胆子,缓缓把手朝着那灵体的膝盖靠近。   没有任何触感。   手指就那么轻易的穿过了他的膝盖,好似什么也没有碰到。不过,让姜薇诧异的是,在自己“碰”到灵体的膝盖之后,灵体自己好像是能感觉到的——他那模糊的脸明显发生了一些变化,像是十分……享受?   姜薇怀疑自己看错了。   应该是看错了——毕竟他的脸很模糊,表情肯定看不真切。   姜薇收回了手。   灵体的脸恢复如初。   姜薇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那灵体,莫名有种“手脏了”的感觉。“咳。”轻咳一声,手看似不经意的在衣裙上擦了擦,问道:“你能感觉到我碰到了你?”   灵体的反应似乎是有些慢。   他像是在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几乎每次都是这样。   姜薇瞅着灵体模糊的五官,问:“你会变得越来越清晰吗?等五官都清晰可辨了,是不是也就可以说话了?”   灵体依旧沉默,然后点头。   姜薇很高兴,不禁笑了。   这诡异的荒岛之上,能有个说话的人,当然是极好的。或许这灵体还是一条很粗的大腿,若是能抱紧了……等等!他不会真的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自己是碰不到他,但他能“碰”到自己……   嘶……   怎么感觉……   有点儿不对呀!   万一哪天这灵体趁着自己睡着了,对自己做什么龌龊事情……   防不胜防啊!   另外,这灵体的脑子难不成真的坏了?感觉一直都有点儿呆呆的呢。   是因为他本就是个呆滞的人?还是因为模糊的不止有外表,还有脑子?会不会如外表一样渐渐的清晰?还是一直这般傻?   姜薇心中有很多疑问,但只靠灵体的点头和摇头,显然交流会很困难。姜薇决定先忍一忍,等灵体“长”出了嘴巴,再聊也不迟。   至于“成亲”的事情……   鉴于灵体的脑子可能不太好,或许只要自己不提,他又会忘记了。   姜薇当然不会再提。   不过,自这一晚之后,灵体每次过来,都会带来一朵彼岸花。   姜薇很好奇,这个“虚无”的灵体,是如何采花的?   后来,灵体给姜薇演示了一遍:他竟然打出一道灵诀,折断了花之后,以控物的手段,将花带到了姜薇的身边。   不过,他打出灵诀和控物的手段好像很笨拙,竟然失败了许多次。   姜薇对灵体越来越好奇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薇跟灵体越来越熟稔了。对这恶鬼滩上的十八个岛屿,姜薇也都转了个遍儿。姜薇发现,这十八个岛屿,是可以随意排列的。也就是说,它们都是飘在海上的。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或许可以随意去哪里——所以,恶鬼滩一直只出现在这里,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灵体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了。   五官已经初具雏形,但还不能说话。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也好像不过几日而已。一切仿佛恍如昨日,又如隔世。姜薇意识到这里的时间可能有问题。所谓时间问题,无非快慢罢了。至于是快了,还是慢了,姜薇无从得知——并非简单的做个记录便能发现端倪。   姜薇用白骨围成了墙壁,再找来一块巨大的贝壳当做屋顶。有了房子,也就无惧风雨了。天气不好的时候,姜薇就会躲在房间里,跟灵体说着各种趣事,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这样的生活,偶尔的时候,会让姜薇想起在画外苍穹里的日子。   也不知道陈书画现在还好吗?   罗芸师姐呢?   还说要赶回去帮她治病呢。   唉……   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未知数。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灵体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只是,他好像忘记了该怎么说话。“啊……哦……啊……”他很想说话,却又做不到。   白日里撑起来的遮阳伞下,姜薇坐在骨制的摇椅上,瞧着二郎腿,光着的脚丫子随意的摇晃着。她的手腕上缠着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潜入了海里。她看向灵体,鼓励道:“不急,慢慢练。”说着,红绳抖动。   一条鱼被红绳抓到了。   唉,又是这种鱼。   真是吃腻了。   姜薇怀疑继续这么每日三餐只有鱼肉的日子,自己会不会变成一条鱼。感觉浑身上下都已经带着一股子鱼腥味儿了。   去鳞,开膛,烧烤。   姜薇的手法十分娴熟。   如果哪天有了兴致,她还会用骨刀把鱼肉切到薄如蝉翼的地步。   也是太闲了。   附近能“钓”到的鱼,姜薇都进行过十分细致的“解剖”。其中,有一种鱼,全身上下有一万根十分细小的刺。姜薇竟然可以将那些刺尽数挑出来,还可以保留鱼的完整——偶尔想起吴御医的话,姜薇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有当修医的天赋。   别的不说,这手呀,是真的稳,耐心也足。   大概是跟灵体混熟了,姜薇已经不需要整夜里都保持着欲.火的存在了。偶尔偷偷懒,灵体虽然会不高兴,却也不会释放出恐惧的力量来吓唬她了。   “唉,整天吃鱼,哪天长出鱼尾也不奇怪。”姜薇烤着鱼,感慨的胡乱嘟囔着。   灵体守在一旁,闭着眼,享受着姜薇手上的火带来的“温暖”。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姜薇忽然说。   灵体睁开眼,看着姜薇,又张开嘴巴,“啊……啊……哈……好。”终于成功发出了一个正确的声音,灵体兴奋的两眼放光,然后激动的重复着这个声音:“好!好!好!”   姜薇看起来比灵体更高兴,感觉就像孩子忽然叫了“娘”。她笑着,说道:“厉害厉害。哈,不如你就叫‘厉害’吧?”   灵体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来,绷着嘴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但抗拒的神色,十分明显。   姜薇自然是在开玩笑,笑一声,叹道:“你会说话,就好喽,我有太多的疑问想问你,也想让你帮帮我。”   灵体的反应也快了许多。他没有犹豫,郑重的点头,然后抬手按在了姜薇手上,轻轻拍了拍,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姜薇感觉不到灵体的手,所以也不管他,只是兀自烤着鱼。虽然闻到鱼腥就有些反胃,却也只能咬着牙下咽。不然,会饿死的。   姜薇终于有机会询问灵体的名字了。   可惜,灵体的回答竟然是:忘记了。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身份,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死的。他能记得的,就是在恶鬼滩上浑浑噩噩的度日。   不过,灵体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灵。   姜薇劝他改个名字,因为“灵”这个名字,会让姜薇想起唐衍灵。取个什么名字不好呢?为什么非要跟唐衍灵的名字一样呢?   然后,姜薇脑洞大开的意识到了一种可能:“你该不会就是唐衍灵吧?”   虽然离奇,却并非绝无可能!   灵是个“很漂亮的男人”,符合唐衍灵转世的“条件”。也许唐衍灵在转世成男子之后,却死在了恶鬼滩,然后变成了灵体……   灵做思索状,良久,摇头,语速缓慢又生涩的说道:“应该……不是……我……应该……不……姓唐。”   “随便你是不是。”姜薇才不在乎这破事儿,不过最好不是。因为那样的话,有些人际关系,会变得很复杂。   “唐……是你……什么……人?”   “哎呀,这个问题,比较不好回答。”姜薇以前跟灵虽然聊过不少,但关于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婚姻,从来都是闭口不谈的。可要说起唐衍灵,有些话题,就不得不说了。“此事,说来话长。嗯……我拜入尘宗的事情,跟你说过。呼……接下来……便从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灵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姜薇,听她说那些离奇的遭遇。有时候,会跟着姜薇一起发笑;有时候,也会跟着她一起哀叹;更会在姜薇讲述到在仙岛上如何遭受精神折磨时与她一起愤怒。   直至说到被许笛扔在恶鬼滩,姜薇才叹气道:“就这样喽。”   灵也跟着叹气,又皱眉,“许笛……该死!”言毕,又沉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唐……转世……很厉害。”他闭上眼,似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为何?如此?或是……为了……抹除什么?”   此言一出,姜薇愣了。询问之后,方才明白。灵认为唐衍灵舍弃肉身,抛却记忆,重新转世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抹除元神或是身体上的某些痕迹。   除此之外,费尽心机的转世并没有任何用处。   姜薇对唐衍灵没什么兴趣,她的修为不高,没兴趣去研究那些如唐衍灵一般的大人物干的事情。对于姜薇而言,能把鱼烤的更好吃,才是最重要的。   灵却很好奇,看着认真烤鱼的姜薇,问:“仙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哪知道,我又没去过。”姜薇笑问:“你不是灵修吗?好好修炼,将来应该也是可以飞升仙界的吧?”   灵摇头,说:“不知道。”   “说起来,别的那些亡魂呢?他们也都是灵修吗?”   灵以为姜薇想看看那些亡魂,于是掐了个灵诀打出去。随后,姜薇看到,空旷的岛上,霎时间出现了一只只面容模糊的亡魂。天地间阴森一片,强大的恐惧感,陡然袭来。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好在灵及时又打出了一道灵诀,让那些亡魂消失了。   姜薇如溺水逃生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更抬手抚胸。“哎呦!吓死我了!”   灵嘴角上扬。   姜薇斜了他一眼,问:“你是老大吗?”   灵想了想,点头。   “厉害。”   鱼肉烤好了。   姜薇吃了一口,想吐。   实在是腻了,但还是忍着恶心继续吃。   “对了,传闻说这恶鬼滩到了晚上,就会泛光。好像传闻有误呀。”   灵点了点头,说:“偶尔会的。”   姜薇笑问:“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该不会只是好看吧?”   灵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的意识不太……清楚的时候,我们所有……的灵修,偶尔……会让这片岛……屿在夜晚发光……或者消失……应该是有用的吧,我不知道。”   灵还告诉姜薇,他们原本只是一个个没有任何意识,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思想的灵体。如同天上的云,地上的尘,便是会动的死物一般。他们不仅会莫名其妙的时不时的隐藏岛屿或是让岛屿发光,还会不明原因的杀掉每一个登上岛屿的生物,不允许任何活物离开。   直到他们遇到了姜薇。   姜薇释放出来的“欲.火”,让他们有了“感觉”。   所以,他们没有杀掉姜薇。   甚至,因为灵长时间的享受着“欲.火”带来的“感觉”,竟然渐渐的产生了意识——如同起死回生一般的奇妙。   随着意识的出现,灵的身体开始变得清晰,思想随之而生。   得知真相之后,姜薇意识到自己“奶孩子”的感觉果然是正确的。灵,确实是吃自己的“欲.火”而“长大”的。至于为何如此,姜薇不知道。灵应该是知道的,但他好像记不太清了。   “欲乃生……之因,故天生阴阳,由欲……而衍……”灵眉头深锁,在努力回想着残存的记忆。“惧乃……灭之因……故……而……”他伸出手,掌心中噗的窜出了一团小火苗。   姜薇条件反射一般猛地往后退,更是赶紧闭上了眼睛,似是生怕再被吓得昏死过去。好在那火苗很小,又被灵收敛了力量。   灵继续念叨着:“天……即是人……人……即是天……”   姜薇忍不住好奇,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恐火已经被灵收了,这才放心。再看灵一脸神神叨叨的模样,姜薇讪道:“嘟囔什么呢?”   什么天即是人,人即是天?   灵摇头道:“不知道啊,就是记得有这般言语。”   姜薇觉得灵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很强悍的存在。单单是能在“死”之后,依然能统御整个恶鬼滩上的亡魂,就足以说明他的厉害了。   这么厉害的人物……   既然相谈甚欢,那……“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姜薇问出了自己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然后紧张的希望着能够得到与上次不同的回答。   灵看着姜薇,缓缓摇头:“不行的,不能走。”   “为何?”   “会死。”   是啊,会死。   自己的修为太低,强行渡海,会死的。   “你跟我一起走。”姜薇说。   灵摇头,“不行的,不能走。”   “为何?”   “会死。”   感觉在说车轮话。   姜薇翻了翻白眼,有种跟傻子交流的错觉。于是,她决定停止这样的聊天。她并未意识到,灵的两次看似同样的回话,针对的对象,却是不同的。   接下来没几天,姜薇就见识了一回恶鬼滩上的光亮。   这一晚,所有的亡魂都出现了。   他们一起将双手按在地上,将自己的力量灌输在岛屿上。随后,恶鬼滩上的十八个岛屿,都开始发光。还有一团团恐火,在风中摇曳。阴森森的世界,犹如传说中的地狱。   姜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然后,仰面倒下。   等姜薇再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一旁守着自己的灵。她懒得起身,抬手拍了拍额头,说道:“这种事情,多久会出现一次?不会太频繁吧?”姜薇怀疑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彻底吓死。   “不一定。”灵想了想,说道:“有时候,接连许多日,都会出现。有时候,很久也不会出现。”   “每次都要把我吓死过去吗?”姜薇痛苦的捂了一下脸,然后,她发现灵说话利索了许多。不过,看他模样,还是有些呆呆傻傻的样子。估计脑子还没“长”好。   灵露出一抹微笑,说道:“我也许可以帮你。”   “怎么帮?”姜薇来了兴致,坐起身来,看着灵。   “与我成亲,然后洞房。”   “哈!”姜薇大笑,然后抬手,在灵的身上来回甩手。“你逗我呢?怎么洞房?”她的手,可以随便穿过灵的身子,并且不会有任何异常的感觉。   灵很认真的说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我……我是在担心这事儿吗?”姜薇有些哭笑不得,又眼神不善的斜了灵一眼,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呢。嘁!没想到,也是个人渣!竟然想跟我洞房!”   灵满脸疑惑,问道:“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与她成亲,然后洞房吗?难道不是吗?”   “这个……是!道理上是这样,但是……咳,等你脑子长好了,咱们再探讨这个话题吧。”   “难道,要先洞房,再成亲吗?”灵问。   姜薇哑然。   她想告诉灵,灵是自己“喂”大的,自己算是灵的“养母”。所以,什么成亲啊、洞房啊之类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可是……   灵的脑子不太灵光,万一真把自己当成了“母亲”,甚至要吃奶,可咋办?   算了,先岔开话题吧。   她一直有件事不太明白:为何许笛就那么走了,再也不来了。“那许笛,你还记得吧?当时,他为何突然离开了?你知道吗?”   灵的脑子确实不太灵光,他不知道姜薇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话题。不过,他也没有多想,直接领着姜薇,去了那刻字的石碑处。   “他当时看到了这石碑,然后,像是要动手杀了你——我能感知到他的杀意。恰巧天黑了,他便直接走了。”灵问道:“你想找他报仇吗?”   姜薇默然不语。   灵等了一阵儿,问:“你怎么不回答?”   “不回答,表示默认。”姜薇恨恨的说。   灵恍悟。   原来不回答,就是默认的意思。   那么,果真是要先洞房,才能成亲呀。   注意到姜薇眉宇间有恨意,灵说道:“他若再来,我一定让他死在这里。”语气很平淡,却又不容置疑。   姜薇摇头道:“他应该不会再来了。”讪讪一笑,解释道:“这块石碑,应该让他知道了一些信息。比如:我不是唐衍灵。”这么复杂的道理,姜薇觉得以灵现在的脑子而言,未必能弄清楚,所以也懒得再解释什么,直接问道:“你知道这石碑的来历吗?”   灵没有立刻做答,而是很认真的回忆着。   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里,记忆也是浑浑噩噩、乱七八糟的。   过了许久,他说道:“我们……没有六识,听不到,看不到……但是,是个活物留下的这石碑……那活物……很厉害……走了。”灵拍了拍头,苦苦思索着。“他好像……嗯,我虽然听不到、看不到,但是……能感知到一些东西。他好像试图跟我们说话……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   灵很努力的想要记起那些往事,可惜,记忆残缺了太多。   “慢慢想,别着急。”姜薇安慰了一句。   灵看向那石碑,呢喃道:“万水皆恶,千川葬骨……好熟悉的感觉……” VIP 95 六婚   万水皆恶,千川葬骨。   是谁留下了这八个字?   许笛要杀我,应该可以说明他确定我不是唐衍灵!   只是看过了这八个字,便能确定了?   ——姜薇怀疑这八个字有可能是唐衍灵写下的,并且代表了某种意义!   也就是说,当时要传达给一众灵修“很重要的事情”的那个人,有可能是从仙界回来的唐衍灵!   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唐衍灵跟这些灵修,又有什么关系?   “万水皆恶,千川葬骨”……   是在暗示那很重要的事情,与千川陆有关吗?   直接写“千川陆”三个字,不是更简单?   所以这八个字,或许并非指的是千川陆。   那还能是哪?   不管是哪,应该是个不好直说的地方。   不然就没必要在“很重要”的事情上故弄玄虚了。   唐衍灵是上古强者,所以或许不应该用今人的想法去揣测她的意图。   那么,“万水皆恶,千川葬骨”这八个字,在上古时期,指的是哪里?是千川陆吗?或者还可指向别处?   灵为什么会觉得这八个字很熟悉呢?   他“生前”是千川陆人吗?还是跟这八个字所指的地方,有什么渊源?   灵或者某个灵修,与唐衍灵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不然,唐衍灵又何苦来到这里,还留下了这八个字?   这位“前妻姐”还真是……   不简单呐。   忽然,姜薇意识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自己曾经遭遇的那些离奇经历,好像都跟唐衍灵有关呀!不管是变身,还是在古井镇遇到陈书画,还有太阴宗、尘宗……甚至是这恶鬼滩……   这奇怪的好似命中注定一般的遭遇……   难道自己真的是唐衍灵?   不能!   姜薇坚决不肯是。   对于那个抛弃了陈书画,又跟许笛那个混蛋有一腿的女子,姜薇绝无好感。   不过,姜薇对唐衍灵是越来越好奇了。   她很想看看,这样一个传奇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儿。   ……   真不知道到底是过去了多少时间。   感觉像是刚刚过去了一个月?一年?十年?或者更久。   这一天,晴空万里。   姜薇在海里洗过了澡,也不急着穿衣服,直接仰躺在贝壳里晒太阳——反正白天的时候,灵是不会出现的。先晒一会儿,再穿衣服也不迟。   用海水洗澡,然后再暴晒——幸亏是修真者,不然这皮肤肯定是要坏掉了。姜薇对自己的皮肤还是很满意的。尽管如此折腾,皮肤依然水嫩白皙。   姜薇忽然冒出个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这身子,最终会便宜了哪个混蛋。   或者谁也得不到。   因为自己很可能会在这片岛屿上孤独终老。   姜薇心中感慨,闭着眼睛哼起了小曲,不知不觉竟是有些犯困。她赶紧起身,穿好了衣服——若是一觉睡到晚上,被灵看到,可就亏了——说来也是奇怪:灵体不能白日里出现吗?好像从未见过灵在白天出现呢。   待穿戴整齐,再躺下睡,自然睡得更安心了。过了许久,姜薇癔症着醒来。抻了个懒腰,嘤咛一声睁开眼。   “呃……”   天竟然黑了。   她怔了一下,打了个哈欠,转脸看到了一旁的灵。“唔,晚上好。”   “晚上好。”灵笑了一声,说道:“咱们可以成亲了。”   姜薇闻言,懵了一下,抬手拍了一下额头,闭上眼睛继续睡,嘴里嘟囔道:“还想着成亲呢。”   “我们已经洞房了。”灵说:“所以,可以成亲了。”   姜薇皱了皱眉,睁开眼,又坐起身来,看一眼灵,又低头查看。衣服都在,也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嘴角一抽,再看灵,姜薇问道:“你胡扯什么?”   “不是胡扯。”灵很认真。“我们确实已经洞房了。”   “……”姜薇的脑子有些懵。没感觉到身上有任何异常呀,衣服也很整齐,怎么就……不对吧?自己好歹是融合修真者,真要是被睡了,能不知道?所以,绝无可能!可是,再看一脸认真的灵,姜薇又不是特别自信了。她嘴角抽搐,说道:“你……你先滚一边去!”   灵似乎并不知道姜薇为什么很生气,但还是乖乖的走开了。   姜薇赶紧把贝壳给罩上,自己躲在里面,把衣服脱了,很认真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依然是完璧!   这……   这个……   贝壳再打开,姜薇已经穿戴整齐。   从贝壳里出来,看着远远站着的灵,姜薇欲言又止。   她很想问问灵:你是怎么跟我洞房的?   可这话……   实在是不好问呀!   被“睡”了之后再打听细节?   不合适吧?   别说问了,想想都觉得羞耻啊!   但是——灵到底是怎么睡了自己的?   说不通啊!   也行不通吧?   还是说……   因为灵太蠢了,所以不知道怎么睡女人?其实他什么也没干,却以为睡了自己?   这种可能……   要是硬这么解释……   姜薇一咬牙,冲着灵招手。   灵忐忑不安的走了过来。   姜薇耷拉着脸,问:“你……”脸瞬间红了。“那个……”该怎么问呢?姜薇实在是好奇,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厚着脸皮问道:“你怎么睡我的?”   “需要我再做一遍给你看吗?”   “……”啪的一声响,姜薇不知何时抓在手里的一节骨头应声碎了。   “你……你确定你对我做了……那种事?”   灵点头,说道:“我确定。”   “我衣服好像没有被你脱下来!”   “不用啊。”灵说:“我是灵体。”   灵体,可以直接穿过衣服,无视衣服的存在,哪怕那衣服是龙蚕丝衣。   所以,即便穿着衣服,灵依然可能睡了自己!而且,他碰到自己,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所以自己并不会因为他睡了自己而有任何异常感……   姜薇错愕的愣在当场。   “我有这个!”姜薇做着最后的挣扎,抬起手臂,指着手腕上的铃铛。   灵看一眼那铃铛,解释道:“我是灵体。”   灵体就可以无视铃铛的能力吗?   姜薇不清楚,但是……   灵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在撒谎。   所以……   虽然身子完好如初,但是,仍然感觉被玷污了!   就像……   就像是……   精神上被……   不,应该说是灵魂上被……   也不对!   反正……   反正就是被玷污了!   好吧,有点儿强词夺理了。   但是……   姜薇的脑子很乱。   怎么办?   暴跳如雷的咒骂?会像个泼妇。   直接跟灵拼命?自己都碰不到他!   所以……   能做的,要么隐忍,要么逃避。   可自己都被“玷污”了,若是还隐忍下去……   只能逃避了。   姜薇一眼看到了岸边的骨船。   若是再留在这里,自己可能会被灵一次次的“玷污”,并且毫无反抗之力……可若要离开,如何对付海洋里那些凶猛的生物?   但转念一想:留在这里,是余生受尽屈辱!放手一搏,反而还有一线生机!福不全说自己有大气运。这大气运,或许就是在海上漂泊许久,也遇不到很凶的生物!   想到此,姜薇果断的跳进了骨船里,然后开始滑动骨浆。   骨船一如从前那样无法离开岸边。   姜薇看向灵,怀疑是他在搞鬼。   灵摇头,皱眉说道:“不能走!会死!”   “放我走!”姜薇忽然毫无挣扎的愤怒的吼出了声音,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说罢,她抓起骨浆,狠狠的照着灵砸了一下。   骨浆穿过了灵的身体,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我……”灵茫然无措的看着姜薇,他那双还残留着一些呆滞的双眸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慌乱。“别走……”他的语气轻柔,似是乞求。“会死!”   姜薇心里抽了一下。   她忽然明白,自己突然暴怒,并非完全因为被灵“睡”了——犹如被封印在这里一般的煎熬,早已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了。灵做的事情,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也许,自己只是想尝试着离开一次。   纵然失败,总也心安。   姜薇深吸一口气,看着灵,说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放我走。”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想要任性一回。或许短暂一生中的一次次的妥协,终于让她厌恶了。   或许就是单纯的想发疯吧。   灵沉默了许久,见姜薇眼神里尽是愤怒和哀伤,颤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放我走!”姜薇不耐烦的回话,她不想再跟一个傻子说话了。她想回家,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不想再跟任何乱七八糟的人扯上关系了。   灵又迟疑了一下,终于抬起手,对着船尾,缓缓推出。   骨船离岸。   姜薇赶紧用船桨划船。   很快,骨船离岛远了一些。   原来骨船一直不能离岸,真的是灵在搞鬼!   现在好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   姜薇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自由的欢畅。原本的烦乱情绪,陡然消失了。看一眼天高海阔,姜薇心情大好,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恶鬼滩竟然消失了。   海面上空荡荡的。   姜薇怔了,刚刚涌起的喜悦情绪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和惘然如失。脑海中浮现起灵那呆呆傻傻的模样,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当初狠心离开的陈书画……   灵一定很伤心吧。   他的脑子还没长好呢!   做那种事……   也许只是因为喜欢自己,并非真的心存恶意……   甚至,那种事……好像也……也没怎么样!   姜薇的脑子又乱了。   是不是有点儿冲动了?   凭自己的修为想要强行渡海,是不是有点儿作死呀?自己好像连该往哪个方向划船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听灵的话?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不知好歹的熊孩子,非得死了才能让人解恨……   有点儿后悔了。   要不……   回去吧。   脸皮厚点儿,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刚打定了主意,姜薇忽然发现异常。   咦?   那边好像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正快速游过来。   姜薇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取出雨伞,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突然,一只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刺耳的尖啸声响彻云霄。能发出鸟鸣一般的声音,却是生活在海洋深处的巨兽。它还有一双翅膀。只是翅膀上没有羽毛,有的是映着森冷月光的刀锋。   叱!   刀锋斩来。   姜薇慌乱的用雨伞防御。   嘭!   刀锋和雨伞相撞。   雨伞直接轰然碎掉,姜薇的身子亦直接被砸飞了出去。体内,气血翻腾,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姜薇脸色惨白。   这怪鱼是什么玩意儿!   自己融合期修为,在它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她不甘心。   拼尽了力气,站在了水面上。   看那怪鱼的刀再次砍来,她赶紧取出横笛芳华,挡在面前。横笛比那雨伞结实多了,但姜薇的实力太差,根本扛不住。   就在她要再被一刀砍飞的时候,一抹微光忽然出现。   姜薇看到了一只手在自己身后出现,然后与自己的手重叠在一起。   “不要怕,我在。”灵侧身站在姜薇身后,一只手与姜薇的手重叠,抓着横笛芳华。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横笛。   姜薇错愕的发现,近在咫尺的灵的双眸之中,竟然有种俾睨天下的气势。   轰的一声响。   那怪鱼的刀,竟然碎了。   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啸。   这刺耳的尖啸声,竟是直接把姜薇给震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不太清楚。只看到一道道光在眼前闪过,隐约还有一团团火焰……   最后,仿佛看到了海面上出现了微光。   恶鬼滩上,许许多多的亡魂,再一次让十八座大小不一的岛屿发出微光,如同无尽之海上的点点星光,更犹如迷雾中的灯塔,在为迷失的人指引方向。   姜薇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灵坐在一旁,安静的守着她。   很模糊的一张脸。   但就是灵。   姜薇很确定。   “不能走,会死?”姜薇问。   灵还有耳朵,能听到姜薇的话。   他点头。   “我会死。”姜薇说:“你也会死?”   灵再次点头。   姜薇感觉很压抑,轻咬了一下嘴唇,问道:“是什么力量,让你无法离开这里的?”   灵摇头。   看着他模糊的脸,姜薇很伤心。   她叹气,愧疚的说道:“对不起。”   灵再次摇头,想要伸手握住姜薇的手,可手悬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姜薇讪笑,没有再说什么。   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横笛,她发现横笛上有个缺口。   能把这堪比刹那的法宝打成这样,那怪鱼的实力……好吧,自己修为不济,是最根本的原因。   再看茫茫大海,姜薇想:也许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了。   行吧。   既然走不掉了,那就在这里,好好活着吧!   人生就是这样坎坎坷坷。   哪能尽如人意呢。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以后万不能再冲动的干出这般蠢事了。   姜薇自我反省了一回,抖擞了精神,伸出手,点燃“欲.火”,对灵说道:“多吃点,快点儿长大吧。还有!以后不准睡我了!”   嘶……   到底怎么睡的呢?   姜薇太好奇了。   这事儿呀,越想越诡异!   所以,还是别想了……   许是因为彻底死了离开这里的心思,姜薇的心绪也彻底平静了下来。而且,对这片神秘莫测的岛屿,姜薇愈发的感兴趣了。首先,她认为单单是骨头的话,不该能漂浮在海面上。   这岛下,被骨头掩盖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神奇之物。   姜薇决定潜水看看。   虽然上回遇到了怪鱼,以至于差点儿小命不保,但这次无需离开岛屿太远——这么久以来,姜薇确定岛屿附近,从来没有大型凶兽出没。   “不会有危险吧?”安全起见,姜薇征求了灵的意见。   灵摇头。   “没有危险?”   灵又摇头。   “你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灵点头。   “哦,这样呀……”对于神秘莫测又凶险异常的海洋,姜薇本就有些畏惧。更何况这片恶鬼滩,又十分离奇。再加上一个人下海,也没人壮胆。再加上上回冲动离岛的教训……“也不是非要下海,我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样。   却又有些不同。   所有的灵体再一次出现,让整个恶鬼滩发出微光的时候,姜薇竟然没有感觉到恐惧。哪怕是灵手中的“恐火”就在自己旁边不远。   对“恐火”和这些灵体不再感觉恐惧,是因为自己被灵给“睡”了吗?这么想好像有点儿不靠谱。但在“恐惧”和“不恐惧”之间,唯一的变化因素,就是自己被“睡”了……   终于,灵的脸又变得清晰了。   他能开口说话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对不起。”   “唉。”姜薇叹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灵“睡”了自己是不对,但他也救过自己的小命。甚至为了救自己,还受了不小的损伤。   灵很认真的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啊?呃……倒也不必。”   “我们成亲吧。”   姜薇看着灵,发现他竟然有些紧张。又想起了灵对付那怪鱼时的霸气,姜薇心中不免好奇:你到底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口中却道:“你真的喜欢我呀?”   “是的。”   应该是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拼命救自己了。姜薇叹气,道:“我以前是个男子,跟你说过的。”   “我知道。”灵说:“我想跟你成亲。好吗?”   姜薇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讪笑,想起自己坎坷的婚姻,叹道:“就算是成了亲……要不了多久,也还是会离的。这就是命啊。”   “不会。”灵显然不信命。“修行,就是为了逆天改命。”   姜薇看了看无边无际的大海,想着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了。是否成亲,可能都要一辈子跟灵在一起了。   而且……   灵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姜薇忽然又想到,灵似乎是第一个真正喜欢自己的人,而并非像其他人那样因为各种原因才跟自己成了亲。她能感受到灵真挚的感情——也许因为他是灵体,感情根本无法隐藏。   如果那些各种心怀鬼胎的人都能嫁,为什么不能嫁给灵呢?   所以,成亲就成亲吧。   那么多前夫,也不差他一个了。   “行吧。”姜薇多少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甚至,或许是因为一段段失败的婚姻,成亲,于她而言,似是闹着玩儿一般。   灵看着姜薇笑了,笑得很开心。   姜薇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笑了笑,又挠头道:“说起来,我这是几婚了?”太多了,她有点儿记不清了。   “六婚。”灵记得姜薇讲过的那些往事。   “呀,这么多了吗?唉。”姜薇语重心长的说道:“希望你是最后一个。”   “一定是的!”灵似乎很自信。   姜薇又成亲了。   宾客来的可是不少。   十八岛上的灵体,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晃得姜薇有些眼晕。   洞房之夜时,姜薇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果然不需要脱衣服,也果然没有任何感觉……   成婚六次,姜薇第一次真正的洞了房,然后,跟没有洞房一样。   但意义重大!   从此,便彻底成为“人妇”了。   ——可严格来说,灵好像又不算是人……   总之,一切都还好,日子过得很平淡。唯一让姜薇即高兴,又遗憾的一件事,就是灵越来越机灵了。   虽然智商上的优越感越来越不够强烈了,多少会有些遗憾,但丈夫不再呆呆傻傻的,也挺好。脑子越来越好用的灵,想的事情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姜薇发现,灵开始越来越频繁的陷入沉思。他不是在努力回忆过去,而是在努力尝试理解现在。   “恶鬼滩下面,是十八条锁链。每一条锁链上,都拴着一具尸骨。”灵潜入岛下查看之后告诉姜薇:“我感觉,这里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   再后来,恶鬼滩又一次因为灵体而发光之后,灵分析认为:“应该是在吸引什么东西的注意。偶尔的消失,则是为了躲避什么。”   至于到底在吸引什么东西,灵不清楚。   直到恶鬼滩又一次发光,一团模糊的微光,来到了恶鬼滩上。然后,便与那些灵体凑在一起。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团微光,开始变得像个灵体……   原来,恶鬼滩上的微光,是在吸引灵体。   也许这恶鬼滩上的所有灵体,都是从大海上飘来的,包括灵。   “我有些不安。”随着对恶鬼滩的越来越了解,姜薇开始担心,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大事。“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灵倒是没有什么惧怕心思,他反而很兴奋——对未知探索的兴奋。不过,既然姜薇这么说了,他点头道:“好。”   可想要离开,就必须更加了解恶鬼滩。   灵再次潜入海中,直奔海底,想看看锁链的尽头。可回来之后,却沉默了。   姜薇询问道:“尽头是什么?”   灵神情古怪的看向姜薇,看的姜薇浑身发毛。她气道:“看什么看!说话呀!”   灵说道:“锁链的尽头,是两个人。”   “两个……人?”   “确切的说,是两具死尸。”灵迟疑道:“没有腐烂的那种。”   姜薇眯着眼睛,说道:“瞧你这眼神儿,这两具死尸的身份……很特别?”   “算是吧。”   “说。”   “呃……”   “说啊!”被困恶鬼滩的日子里,姜薇脾气见长。   灵怕姜薇生气,赶紧说道:“一男一女,男的……可能是我。女的……我不认识。”   姜薇明白灵为何神情古怪了。很显然,如果男尸是灵,女尸与他的关系,应该非同寻常。“我能下去看看吗?”   “我带你去。”   有灵护着,两人很顺利的潜到了海底。   “这里,似乎也还是恶鬼滩的一部分。”灵传音道:“否则我也无法到达此地了。”   姜薇实力不济,不能传音,只能听着。不过,好歹是融合期修为。海底虽然很暗,但她还是能看清楚状况的。   只见十八条锁链的尽头,竟然是一个牢笼。牢笼没有牢门,栏杆之间的缝隙很大,明显可以侧身自由出入。   牢笼里,那个与灵长得一般无二的男子端坐中央。还有个女子,趴在男子的腿上。那姿势,看起来十分暧昧。两人俱是气息全无,显然是死了。诡异的是,看起来,像是刚死不久。死尸看起来……很新鲜。   姜薇看向灵。   灵很尴尬,传音道:“我不记得她是谁了。”   姜薇现在可没心情吃醋,也不可能去吃一个死人的醋。   她围着那牢笼转了一圈儿,发现这牢笼上和锁链上,都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咒——像是一种用来镇压强大存在的符咒。再看牢笼中的两具死尸,姜薇眉头深锁。   这般状况,看起来……   灵啊灵,你该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吧?   灵亦神色凝重,面对着可能是他自己的尸体,怔怔出神。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入牢笼之中,看看还能不能让自己的灵体依附在身体上。只是,他看向一旁的姜薇,没敢轻易尝试。   他担心万一有什么意外,会害了姜薇。   又看了一眼牢笼上的符咒,灵带着姜薇回到了岛上。   两人都沉默着。   许久,灵说道:“那牢笼和锁链上的符咒,是用来镇压阴邪之物的。”   姜薇皱着眉,半开玩笑的说道:“难道你是什么阴邪之物?看着不像啊。”   “也许是你的善良,给了我新生。”灵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对自己的人品没什么自信,叹道:“我等于是吸取你的欲.火力量而重生的。你的性格,会对我产生影响。”   姜薇点头道:“那……要不要把那两具尸体捞出来?”   “暂时不要吧。”灵说道:“怕会引起什么意外。”   “也是。”姜薇说罢,忽然异想天开的看着灵,问道:“那具女尸,该不会是唐衍灵吧?” VIP 96 离别   姜薇认为,按照常理而言,如果当时被困的时候,这一男一女都在的话,男子不该坐在牢笼的正中——应该会下意识的往一旁挪挪。   所以,或许牢笼中原本只有男子。   女子很可能是后来进去的。   那女子未必不能是唐衍灵——或许唐衍灵在留下八个字的石碑之后,没有彻底离开,而是去了海底。然后,因为一些原因,死在了牢笼之中。又或者,她不是死了,而是把肉身留在了这里……   灵对那个女子并不是太感兴趣。   他更在意的,是那具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尸。甚至,他莫名的能够断定那男尸就是自己!   他再次潜入了海底,把锁链和牢笼上的符咒都记录了下来。   之前的判断没错,这些符咒,确实是用来镇压阴邪之物的。一般而言,阴邪之物,必非善类!所以……灵怀疑自己“生前”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己或许应该离那具尸体远一些。   可是……   心中的不安,太过强烈了。   他想弄清楚这一切。   如果什么也不知道,万一将来有了不测,该如何应对?   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无所谓。   小薇呢?   这恶鬼滩如此诡谲,一旦有事,肯定不是她一个融合期修真者能够对抗的!想到姜薇可能会出事,灵就愈发的不安了。   也许……   也许自己只要回到本体,记忆就会恢复。   那这一切谜团,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   万一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恢复记忆之后,会对小薇不利,该怎么办?   “灵!”不远处,正在“钓”鱼的姜薇忽然喊了一声。   “哎!来了。”灵赶紧瞬移过去。   “这个,拿去开膛。”   “好。”   灵的身体是不能碰触到实体,但他的灵力可以。越来越娴熟而强大的控物手段,让他不再像个灵体了。   把鱼收拾好了,再生了火,将鱼架在火上烤——这种木柴点燃的火烤出来的鱼,比姜薇用“欲.火”烤出来的更好吃一些。   姜薇设计出来的烤肉架很好用。因为这个烤肉架,灵不止一次的夸过姜薇很有成为炼器大师的天赋。   “又下海了?”姜薇走过来,对面坐下,伸手转动烤肉架。   “嗯。”灵回道,“把符咒记了一遍。”   “下海也不说跟我说一声?”姜薇有些嗔怒。   “怕你担心。”灵说罢,又道:“下次一定先跟你说一声。”   “符咒的具体作用,弄明白了?”   “是的。”灵并不隐瞒,“确实是用来镇压阴邪之物的。所以,我可能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话的时候,灵用控物的手段取来一些干柴,放在火堆上。   姜薇想了想,说道:“那我是该努力感化你呢?还是该学着变坏呀?”   灵抿嘴笑一声,看着姜薇被火光映的微黄的脸,说道:“你开心就好。”   “啧,你可别像许笛那样。”姜薇哆嗦了一下,“舔狗,受不了。”   灵笑道:“以后注意。”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直到鱼肉烤好了。   灵看着姜薇艰难的将鱼肉下咽,抿了抿嘴唇,说道:“你说,许笛找到唐衍灵了吗?”   “最好没有。”姜薇恨恨的说道。就是因为许笛,自己才有了一连串的悲惨经历,甚至于眼下,吃鱼吃到吐,也是因为许笛。   “他应该不会喂了鱼吧?”   “应该吧。”姜薇说道:“大海虽然危险,但许笛实力强悍,是上古元婴高手,葬身鱼腹的可能不大。”   “也是。”灵又沉默了下来。   姜薇终于把鱼肉吃完了。   虽然很难吃,但总归能饱腹。   “我注意到,海底那两具尸体上,都戴着储物戒指。”灵说道:“把戒指取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姜薇看了看灵,说道:“有必要冒险吗?”   “也许会有用得上的法宝之类。”灵说道。   姜薇犹豫了一会儿,摇头道:“算了吧,就这样安稳的过日子也挺好。没事儿就别作死了。”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灵笑了笑,点头道:“好,听你的。”   把火堆收拾了,姜薇慵懒的躺在贝壳里看星星。灵挨着姜薇躺下,看着她的侧颜,一声不吭。   姜薇忽然转脸,看着灵,问:“你想去拿戒指?”   “啊……没有。”   姜薇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养大的,我就相当于你娘亲,还能不了解你?”   灵苦笑,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也许,关键的答案,就藏在那两枚储物戒指里呢?我们可以先试着把那女子的储物戒指取下来。不需要进入牢笼,只需用控物的手段就够了。”灵小心翼翼的说着,“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会及时收手的。”   姜薇犹豫了。   她很想解开这恶鬼滩的谜团,然后离开这里,再也不要过每天吃鱼的痛苦日子了。可是……她看着灵,摇头道:“不行!老实给我待着!”   现在虽然不算好,但也不算差。   姜薇有些害怕改变,更害怕灵出事。   她对于灵的感情,其实是有一些复杂的。虽然能感受到灵的情义,但是……“先洞房后成亲”的经历,总是让她心中有些芥蒂——尽管所谓“洞房”,对她来说几乎毫无意义。   另外,灵是她“养大”的。   感觉就更奇怪了。   “小薇。”   “嗯。”   “一般来说,修真高手都会有防御法宝的,对吧?”   “大概吧。我又不是修真高手,不了解。”   “我在想,若是那储物戒指里有防御法宝,或许……可以帮你离开这里。”灵说道:“不管那两具死尸到底是谁,一定不简单。他们的法宝,也一定很强,应该可以护你周全。”   姜薇坐起身来,看着大海。   起风了,海浪哗啦啦的响着。   真的有可能离开这里吗?   灵说的很有道理。   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   灵不能离开这里呀!   自己真的要弃他而去吗?   “应该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姜薇说道:“当初那把伞,是许笛送我的,还有芳华,都不是凡品,不也扛不住吗?”   灵说道:“伞的品质一般。芳华……不是防御法宝。”   姜薇看向灵。   灵坐在一旁,也看着姜薇。   姜薇问:“我走了,你咋办?”   “我会去找你的。”灵笑着,抬手轻抚着姜薇的脸:“别再嫁人了。”   姜薇沉默了。   灵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离开这里。我也知道,你早就不想吃鱼了。我更知道,每次我跟你亲热的时候,你不会有任何感觉。”   灵说的很对。   姜薇恨不得使劲点头。可是,她还是说道:“都是小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万一过不去呢?”灵说道:“我相信,这里早晚会出事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做准备。哈,其实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也许那两枚储物戒指里,什么都没有呢。”   姜薇皱着眉头,心情很不好。“哎你今天想造反呀?不听话是不是?”   灵摇头,“小薇,这次,你听我的,好不好?先把戒指拿来。我向你保证,若有意外,我一定及时抽身回来。”   姜薇感觉得到灵的坚持。   可是……   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师尊和师兄、师姐的音容笑貌。   如果有可能离开这里……   姜薇攥着拳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灵替她作出了决定,笑着说道:“先不要想太多,等我拿回来戒指,看看里面有什么再说。等我回来。”   “我跟你一起……”   “不,在家等我。”灵不肯带着姜薇,因为太危险了。   不等姜薇说话,灵便瞬移离开,直接潜入深海。   有一件事,灵没敢跟姜薇说。   每一次面对这具“自己的尸体”,灵的内心深处,都会莫名的产生一股强烈的悸动。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内心深处不断的劝说着:归位!归位!   灵不知道“归位”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牢笼、这锁链,还有这些符咒,甚至是每一条锁链上的尸骨,都让灵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这份熟悉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了恐惧——就像旁人看到了恐火那样恐惧。   他是忘记了很多东西,但对于一些修真之事,他还隐约记得。   比如恐火。   唯有恐惧到极致,才有可能生出恐火!   那又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才能让自己恐惧到极致呢?   自己肯定不是普通人,修为也一定很强。   所以,能把自己吓到的事情……   突然间,灵猛地大睁着眼睛,浑身一阵恶寒!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紧挨着牢笼,眼看着就要钻进去了!仿佛有一股诡谲的力量在掌控着自己。   灵开始迅速运转灵力,试图挣脱这控制。   十八根锁链忽然震颤起来。   频率极高的震颤,使得海水犹如沸腾了似的。   漆黑的海底,恍惚间好似出现了一张阴狠的脸!   是谁?!   灵愤怒的看过去。   倏地!   那阴狠又狰狞的脸变得茫然四顾,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几乎近在眼前的灵,竟然被他无视了。   灵心中一惊,意识到此时此刻,恶鬼滩可能消失不见了。   如果锁链和牢笼都跟恶鬼滩是一体的,那它们应该也是会消失的。只是因为自己身处其中,所以察觉不到“消失”。   那张脸又到处看了看,然后变得愤怒起来,随后消失。   看起来,恶鬼滩之所以会消失,应该是在躲避这张脸的追踪。   灵回过神,赶紧远离牢笼。他不敢去看自己的尸体,只是盯着那女子手上的戒指,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放出灵力,试图取下戒指。   戒指戴在女子手指上,想要取下,自然难免会触动女子的手指。   灵看到女子的手指因为被自己的灵力牵动而动了一下,不过周围却并未发生任何异常变化。于是,他决定再试着用灵力牵动女子的身体。   依然没有异常。   最终,灵竟然直接将那女子尸身带出了牢笼。   ……   恶鬼滩上。   姜薇审视着那女子的脸。   真是诡异。   明明是死了,可看着却像是睡着了。   很漂亮的女子,身材也好。   姜薇看了看灵,发现他正盯着女子审视,笑问:“认识?”   灵摇头,很认真的说道:“不认识。这种庸脂俗粉,即便以前见过,此时肯定也记不起来了。”   姜薇翻翻白眼,蹲下来,捏着女子的脸,笑道:“长相算是很好了。”说罢,直接解开了女子身上的束带,显然是要“验尸”。“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灵笑道:“没有。”   “那就好。”姜薇回了一句,认真检查着女子的尸身。“真是神奇,感觉根本就不是死尸。”确定这死尸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之后,姜薇取下了她的储物戒指。试着强行打开,却没能成功。   好在灵的实力很强,戒指还是被打开了。   些许晶石、玉简、材料、衣物和几件法宝,以及一张海图。   还有一幅画卷。   姜薇将画卷展开,看了一眼,失声笑了。   灵看看画,又看向姜薇,问道:“见过?”   “是啊。”姜薇有些唏嘘,叹气道:“这画,应该叫‘画外苍穹’。”再看那女尸,姜薇皱眉道:“难道真是唐衍灵?”   又想起灵当初说过的话,姜薇说道:“万水皆恶,千川葬骨……到底指的是哪里?唐衍灵约你去那里相见吗?她跟你说的所谓重要的事情,跟恶鬼滩有关吗?”   灵也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再看那“画外苍穹”,灵注意到屋前树下的一对男女的背影,问道:“这男子,便是陈书画吗?”   “是吧。”姜薇把画卷起来,直接收入自己的储物戒指里。“这些法宝,有没有极品?”瞅了一眼,失望道:“好像没有阳簪。”她觉得“阳簪”应该是簪子的模样,但这些法宝中,并无簪子。不过,其中有一枚犹如蛮荒陆人使用的银币一般的物件,引起了姜薇的兴趣。“修真者还有这东西?咦?”她发现,银币上面有浮雕,是几艘帆船。一旁还有字:千帆过尽。   灵瞅了一眼那银币,从姜薇手中接过,又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件法宝,十分特别。想来她来此时,当是依仗了此宝。你需得将它祭炼一番才能用。”交给姜薇,再拿起一件,“这是一鼎丹炉,品质一般。余者,诸如航海针、星盘之类,不足为奇。”   “你不稀罕,我可就不客气了。”姜薇笑道。   灵把那些东西用灵力推到姜薇面前,“都是你的。”   姜薇笑一声,开始研究那银币。   灵说的“祭炼”,其实是一种很古老的说法。   经过“祭炼”的法宝,会“认主”,使得旁人无法轻易夺走。即便被夺走,短时间内也无法轻易被使用。   看一眼灵,姜薇说道:“你可能是太古人。祭炼那一套,上古时期就被淘汰了。”原来,如今的法宝,大多在炼制的时候,就会设计出一种“默认”的灵力认主规则。即久不使用或是被第一次使用时,法宝会将接收到的灵力默认为主,无需祭炼。   至少在上古时期,祭炼,就被淘汰了。   灵笑吟吟道:“是吧,我也觉得自己很老了。”   姜薇也跟着笑一声,又认真查看了一下那银币。“不过……这银币,好像真的需要祭炼。”姜薇发现这银币上的阵法,十分古老。有些,甚至是已经被淘汰的阵法。   “看来,你不会。”   姜薇给了灵一个白眼。   灵笑道:“我教你。”   祭炼倒也简单。   姜薇虽然资质不佳,但祭炼之法学的倒也快。   将把银币祭炼的过程中,姜薇的神识会在银币内的所有阵法中游走。所以,待祭炼完成,姜薇也便对这银币了如指掌了。   她捏着银币,对灵说道:“真是好东西。”说罢,直接将银币抛向大海,同时打出一道灵诀。   那银币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瞬间化作了一条帆船。   姜薇笑着飞身而起,落在船的甲板上,转身看向灵,抬手,又打出一道灵诀。   转眼间,姜薇所在的帆船之后,竟然又多出了一艘艘帆船,每一艘帆船上,还都站着一个姜薇。   粗略一看,足有三十余艘。   灵看着姜薇的本体,笑道:“妻子嘛,一个就够了,三十二个,太多。”   “嘁!”姜薇说道:“千帆过尽。啧,可惜我修为低,不然,应该会有一千艘帆船的。”   灵应了一声,往岸边走了走,打量着帆船的船身,说道:“设计精巧,心思敏捷。不过……还是差了点儿事儿。”   “什么?”   “声音。”灵说道:“幻象,讲究的是足够真实。这‘千帆过尽’看起来确实壮观,但声势太差。若是高手,可从声音一眼辨出虚实。”   姜薇趴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灵,笑道:“听你说的这么拽,肯定有什么好办法,对不对?”   “是啊。”   姜薇跳下船,收了“千帆过尽”,将银币交给灵。   灵以灵力托起银币,道:“你的横笛呢?反正也坏了,给我吧。我拆些材料来用。”   姜薇依言而行,看着灵炼器,口中啧啧有声:“你还会炼器呀?”   “修真者的必修之术。”灵说道:“我可能是太古修真者,会炼器也不稀罕吧?”   “那倒是。教我啊。”   “好。”灵笑了笑,说道:“等教会了你,你就可以走了。”   姜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皱眉道:“再说吧。”   灵没有吱声,专心的改良硬币。   那些被他从横笛上拆下来的材料,看起来不少,可几经炼化,却又所剩无几。费时三日,银币终于改良完成。   姜薇把银币投入大海,然后上了帆船,围着恶鬼滩试航。   帆船刚一动,直接把姜薇给吓了一跳。   “这激昂澎湃的音律……有必要吗?”姜薇站在甲板上质问灵:“我又不是要去出征。不,这音律几乎都适合御驾亲征了。”   灵笑一声,说道:“这才哪到哪。你若是将千帆尽出,才叫激昂澎湃。什么御驾亲征,便是仙界大战,也不过这般激昂澎湃了。”   “嘁,说的便好似你见过仙界大战似的。”姜薇收了船,来到灵面前,又好奇的上下打量。“难道你是仙人?仙界大战中落败,被人困在了此地?”   灵想了想,点头道:“有可能。”   “哈!”   “哈哈!来,为夫教你一些仙界的炼器之法。”灵笑道:“将来打造几件仙家法宝,当可横行修真界。”   姜薇笑着答应。   她注意到,灵的实力是越来越强了,性格是越来越开朗了,嘴皮子也是越来越滑了——多少有点儿“夫君”养成的乐趣。   是不是仙界的炼器之法,不好说。   但确实有些独到之处。   数日后,灵说道:“没有材料,只能教你一些理论了。你应该都理解了吧?”   “呃……你再教一遍,先从第一天说的那个‘点化’开始……”   又数日。   姜薇说:“‘点化’挺复杂的,你再教一遍,从头来……”   “我都录在玉简上吧。”   “别!看教程,跟‘一对一’可是差远了。”   “好吧。我再教你一遍……”   更数日。   姜薇恍然大悟,“这样啊,原来‘点化’是这么回事,那……操作起来,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灵看着姜薇扑闪扑闪的充满着智慧的大眼睛,心中感动不已。   他知道,姜薇一定是不舍得离开自己,所以一直在装傻。   唉。   我又如何能舍得让你身处险地呢?   “小薇,该走了。”灵决定狠心赶走姜薇。“你不是还要回去帮你师姐治病吗?快走吧。”   姜薇苦笑。   她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该改一个梦想了。   连灵这么好的脾气,都不耐烦教自己炼器了。   看来自己真的可能不是炼器的料……   “我要是走了,你……”   “我会想办法离开的。”灵很自信的说道:“你在这,反而有些碍事。你修为太差了,我有些束手束脚。”   “嘁,不用说这种话。”姜薇眼眶微红。“虽然好像真的是这样。”   灵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姜薇又看向不远处,指了一下。“她呢?”   灵顺着姜薇的手指,看到了疑似唐衍灵的尸体。   “她?”   “我带走吧。”姜薇说道:“把她带给书画。”   灵迟疑道:“怕不安全。”   “死人而已。”   灵看向那女尸,沉吟道:“死而不腐,着实诡异。不过,一些强大的修者,死后肉身不腐,也是有的。你不是学过修医吗?拿她练练手也是不错的。”   “修医啊?没兴趣,我的理想,是要成为一名炼器大师。”   “嗯嗯,你一定可以的。”灵说着,走向那女尸,然后竟是开始施展封印手法。“以防万一,且封印了吧。”   “她还能活了不成?”   “不好说,但也无妨。”灵说着,专心封印。他的封印手法有些繁琐,捣鼓了好大一阵儿,待完成封印,灵才看着姜薇,开玩笑一般说道:“呵,我要是没去找你,说明我另有新欢了。你呀,可以改嫁。唔……我觉得陈书画挺好的,回头草也可以尝尝。”   姜薇啐道:“你真是越来越……”   天突然亮了。   灵也随之消失。   姜薇怔了一下,想把剩下的话说完,声音却是哽咽。 VIP 97 女尸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姜薇肯定不会使用“千帆过尽”。   震耳欲聋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不过,又不得不承认,这般声势,效果极好。惊天动地的音律声,配合上三十余艘帆船的阵仗,浩浩荡荡,气吞山河。一般的海中凶兽,还真不敢靠近。   姜薇忍受着耳朵的折磨,拿起海图和航海针,校对了方向,以灵诀掌舵前行。做完这些,便开始无聊的欣赏海景。   晴空万里,一望无垠。   除了水,还是水。   姜薇忽然又想起灵。   心中压抑,便也没了赏景的心思。   转眼又看到了被她放在甲板上的女尸,姜薇愣了一下。   这女尸的脑袋,之前不是背对着自己吗?   此时竟是面对着自己……   一定是记差了。   死尸嘛,不可能自己动的。   姜薇盯着那女尸的脸,盯着她的眼睛。有些莫名的紧张,甚至诡异的有点儿希望那双眼睛会突然睁开……   咕咚……   姜薇吞咽口水,把视线从女尸的眼睛上移开,更背过身去。   呼!   一定是想多了。   以前就不该看那些惊悚吓人的故事。   说起来,自己或许不该背对着女尸。因为这很容易产生再回头时,女尸已经贴脸的故事情节……于是,姜薇转身,面对着那女尸,缓缓靠着船帮坐了下来。   呼……   冷静。   什么鬼啊、怪啊的,都是胡编乱造的。   做为一个修真者,岂能有迷信思想呢?要相信……   忽然,船身剧烈的震颤了一下。   姜薇的身子被颠起来,又重重的落下来,摔的屁股生疼。她慌乱的起身查看状况。原来,是一条巨鲸与船身相撞了。   好在巨鲸并没有攻击帆船的意图,直接叫唤了一声,离开了。   姜薇松了一口气,转身欲坐下来休息,抬眼却看到了那女尸近在眼前的脸。“啊!”姜薇犹如弹簧一般,直接跳了起来,更是赶紧掐着一个土系防御灵诀,不断的往后退。   然后,她又冷静了下来。   应该是刚才船身颠簸的时候,把女尸给颠了过来。   “唉哊……呼……”姜薇又瘫坐下来。“真是吓死人了……”再看那女尸,才发现因为颠簸,使得那女尸的脖子有些扭到了。   虽然死了,但是……   唉……   姜薇壮着胆子走过去,把女尸的脖子调整了一下,然后又快速退开。   瞅着那犹如熟睡的女尸,姜薇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等靠了岸,自己该怎么带着女尸回青云陆啊?   总不能放进储物戒指里吧?   反正是不能背着!   啧!   这女尸被灵从海水中捞出来已经许多天了,仍然非常新鲜!   一定有古怪!   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思,瞅着这女尸,姜薇总会有种感觉:她早晚会醒过来!   她,又真的会是唐衍灵吗?   唐衍灵死了吗?   还是说这具身体,是被她扔在这里的?她的元神已经转世?可若是这般,这尸体为什么没有腐烂?留着有什么用?又会什么会在恶鬼滩底下?   不免又想起了那具男尸。   应该就是灵的本体吧。   灵打算怎么做呢?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自己是不是不该扔下他独自离开?可又如何能忍心对师姐和师尊他们不管不顾呢?   姜薇痛苦的抱着脑袋,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不到二十岁的年纪,面对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她除了自责,不知道该怎么做。   “唉……”   一声叹息,让姜薇头皮发麻。   她颤抖着双手,放开抱着的脑袋,又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女尸。   女尸躺在甲板上,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可是……   明明听到声音了!   姜薇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脊背有些发凉。   虽然是晴空万里的大白天,可渺无人烟又空旷辽阔的大海上,依旧很有恐惧的氛围。帆船发出来的激昂澎湃的音律,更平添一分紧张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音律声太吵了,所以听错了?幻听?   姜薇如此安慰着自己。   她站起身来,极目远眺,想看到那处有中转传送阵的海上孤岛。可惜,应该还离得太远,海平线上空无一物。   又看向那女尸,姜薇的心提了起来。   刚才,真的是幻听吗?   虽说灵给这女尸施加了封印,可万一……   嘶……   要不……   抛尸吧!   姜薇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一具死尸而已,没必要带给陈书画的。   或者陈书画也根本不想看到这具死尸呢。   可是……   姜薇又犹豫了。   万一这死尸没死透呢?   灵也说了,她可能会活过来。   无冤无仇的,把人扔海里喂鱼,有些过分呀。   最终,姜薇还是没能狠下心抛尸。   她本也不是个狠辣果决的性格。   好在姜薇虽然担惊受怕了许久,那女尸却也没有再生出什么古怪来。如此,平安抵达了那建有中转传送阵的孤岛。   姜薇收了银币,又背起那女尸——储物戒指里的空间阵法不适合活物,姜薇担心女尸没死透,故而没敢将之随便收进储物戒指。   一人一尸站在传送阵上。   姜薇看看传送阵上的两个阵法机关,懵了。   这座中转传送阵,可以传送两个地方:僻壤和龙腾。   哪一个机关,是往龙腾陆的?   上面竟然也没有个标记。   姜薇犹豫了一下,决定试试看。   若是传送错了,大不了再传送回来就是了。   于是,她背好了女尸,往传送阵上打了一道启动灵诀。   银光泛起,包裹了一人一尸。   随后,银光消散。   姜薇愣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大海,又低头看看脚下的传送阵。“诶?”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被传送走。   这是什么情况?   她又试了一遍,依然杵在原地。   干脆又换了一个机关,可效果依旧。   传送阵好像是……   坏掉了?   不能这么倒霉吧?   早不坏,晚不坏,自己一用,便坏了?   姜薇把女尸放在一旁,很认真的检查起中转传送阵。   传送阵法并没有什么复杂的。   姜薇确定传送阵没有问题。   所以,如果依然不能传送,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其一,要前往的地方的传送阵坏掉了。其二,传送阵之间,遇到了阻碍。   所谓传送,与元婴高手瞬移的原理差不多。看似是直接凭空而往,实则不然。如那瞬移,事实上,是让元神的神识迅速抵达要传送的地方,确定安全之后,由神识牵引,迅速而往。只因速度太快,若是观看之人修为太低的话,视力是无法追踪的。故而乍一看,似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传送阵,亦是这般道理。只是把“探路”和“牵引”的神识,换成了传送阵的力量而已。又因为传送阵不是修真者,拥有的灵力有限,故而想要成功“牵引”,则需要有对接的传送阵才行。   姜薇希望问题只是暂时的。   她在传送阵的石阶上坐下来,等待着传送阵能够正常使用。   很快,天黑了。   海风呼啸,海浪拍打着孤岛。   风吹动女尸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   月黑风高,那女尸的脸庞,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苍白。   姜薇没敢再去瞅,赶紧转脸看向一旁。呆了一阵儿,把女尸背起来,再次尝试启动传送阵。可惜,依然失败。   时间流逝。   姜薇一次次的背起女尸,又放下女尸。   连着过了三日,姜薇尝试了几十次。   传送依然失败。   姜薇感觉头都大了。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吧?   要不,再回恶鬼滩?   又熬了两天,姜薇最后一次尝试传送失败之后,再次祭出“千帆过尽”,背着女尸上了船。锁定了航向之后,一路往恶鬼滩而去。   然而,恶鬼滩不见了。   “灵!”姜薇站在甲板上声嘶力竭的大喊。   没有人回应。   她在船上守了许多日,终究没能再找到恶鬼滩。   灵和恶鬼滩,竟然就像是一场梦似的,消失无踪了。   姜薇只能又回了那中转传送阵所在的孤岛上。   让女尸靠着传送阵的台阶坐下,姜薇跟她闲聊。“你说我是不是命不好?不是和书画一起困在画外苍穹,就是和灵一起困在恶鬼滩。如今,又跟你一起困在了这个破地方。”   不过,有一点好处。   这孤岛上,有一些野果树和野兽。   早就吃腻了鱼肉的姜薇,总算是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   “想开点儿,也未必是坏事。等我习惯了孤独,将来去太墟陆上隐居潜修的时候,就不会太难熬了。”姜薇啃着野果,跟女尸聊天。   起初的时候,姜薇对女尸还有些畏惧。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畏惧的心思没了,反而生出了一分亲切感。   “小唐啊,给书画戴绿帽子,绝对是你的不对。”姜薇有时候会数落女尸——小唐,就是唐衍灵。姜薇觉得女尸应该就是唐衍灵,所以,便称呼她“小唐”。   偶尔,姜薇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不仅霸占了小唐的丈夫,还跟她的姘头成了亲,如今,连她的尸体,都成了自己的玩物——咳,这个词好像不太合适,说出去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姜薇把“千帆过尽”祭出来,停在了传送阵旁边。   如此,便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其实她也想过利用“千帆过尽”直接远渡重洋,往龙腾而去。甚至她怀疑自己可能早晚都会那么做。但如今,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传送阵能够尽快使用——毕竟,远渡重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便是强大的元婴高手,依仗强悍的法宝,也未必敢逞强。不仅仅是因为海洋中有着太多各种各样的凶兽,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航线。   即便是有海图和航海针,也不可能把航线把控的分毫不差。   短距离航行当然是没问题,如恶鬼滩到这座孤岛。太远了的话,一旦航线有误,便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若是在大海上迷失了……   听说,一些艺高人胆大的在大陆近海打鱼谋生的老船长们,经常会看到一些腐朽的“鬼船”——那是迷失在大海之上的修真者留下来的。   还有传闻说,海洋中有着许许多多的“禁忌之地”。一旦船只进入其中,就再也出不来了。   鉴于上回脑子一热出海冒险,甚而差点儿害死灵的教训,姜薇暂时不打算远渡重洋。再说了,万一自己这边刚走,传送阵就恢复了,自己反倒是死在了大海之上,岂不是冤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小心了,姜薇觉得把帆船停在传送阵旁边并不安全。   万一传送阵恢复之后,第一个过来的,是个修为高绝的人渣。见财见色起义,对自己先.奸.后抢,可如何是好?   于是,姜薇又把帆船挪去了山林里藏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每天姜薇都会背着女尸尝试传送一两次。后来,变成了两天一次、三天一次、五天一次……   每间隔一段时间,姜薇还会乘坐帆船去一趟恶鬼滩原本所在的地方,希望能看到灵。可惜,总是无功而返。   冬天来了,雪覆盖了整个孤岛。   姜薇想到自己在恶鬼滩上的时候,从来没见过雪,甚至好像一直都是夏天。所以,其实自己应该并没有在恶鬼滩上耽搁太久。   “唉,下雪了。小唐,咱们去堆雪人吧。”姜薇随便嘟囔一句,然后取出一把铁锹,准备出了船舱去外面。   “好。”   姜薇倏然一惊,呆了一下,然后艰难的转过身子,看向被她靠墙摆着的女尸。女尸闭着眼睛,盘着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依然保持着姜薇把她摆出来的姿势。   姜薇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人呆的太久,精神出问题了。   不过……   一味的自我怀疑,很可能会错过关键的问题!   姜薇转身,往外走了两步,然后忽然又回头,看向女尸。   女尸没有任何异常。   姜薇皱着眉头,试着喊道:“小唐?”   女尸没有回应。   姜薇哪还有心思堆雪人啊。   她决定好好检查一下这具诡谲的女尸。   虽然之前检查过,但也许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漏掉了什么也说不准。   于是,这一次,姜薇直接把女尸身上的衣物都扒光了,先检查了一下外表,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又捏住女尸手腕脉门,放出了一缕神识。   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仍然一无所获。   明确就是一具很普通、很新鲜的死尸。   可是……   或许就是因为“普通”和“新鲜”,所以才不普通!   姜薇对修医多少有些涉猎,她隐约记得看过的一本修医典籍中,有这么一句话:越是普通无症,越是疑难重症。   从某个角度而言,这话没错。   这女尸看起来越是普通,便说明这女尸越不普通。   又想起了两次“幻听”。   姜薇决定做个大胆的尝试。   她对着女尸的耳朵,轻声低语:“唐衍灵!”没有反应,不急,继续。“唐衍灵!我要把你解剖了!”依然没有反应,姜薇改变了声线,装作男子:“唐衍灵!我要把你……”好吧,虽然只是恐吓之语,并非真的要那么做,姜薇仍然是说不出口。   围着女尸转了一圈儿,姜薇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也许症状不在表面?若是不在表面,在哪?   姜薇忽然想到了灵。   自己碰不到灵,但自己的火,却可以对灵产生很大的影响。所以……姜薇忽然伸出手,掌心中,一团火噗的一声出现。   犹嫌不足,姜薇干脆布置了一个小小阵法,作用与曾经的横笛芳华一样,可以化灵为气。很快,整个船舱里,便尽是欲.火之气。   待过了很久,一直在观察着女尸变化的姜薇,终于发现了异常。   不管你是谁!   ——果然没有死透呢!   既然没死透,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姜薇挽了挽衣袖,准备好好研究一下。   既然这女尸对“欲.火”有反应,那么,利用千夫指来操纵带有欲.火的神识去探查她全身,便是最好的手段了——唯有这样,才能在女尸的“普通”之中找到不普通的地方。姜薇相信这女尸不简单,应该不会被欲.火烧坏了。   从下到上,姜薇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地方。   终于,在女尸头顶的神庭穴位处,姜薇发现了端倪。   此处穴位藏在头发里,对于修真者而言,作用不是太大,所以容易被忽视。更重要的是,此处穴位即便有些变化,通常也不会流于表面。   姜薇发现,她带着欲.火的千夫指在经过神庭穴的时候,女尸的身体竟然颤动了一下。若非已经确定女尸没有死透,姜薇肯定要被吓到了。   收了千夫指,姜薇盯着那女尸头顶神庭穴处,一脸的惊异。   当今修真界的修行之法,对于神庭从来都不是很重视的。甚至,各种高明功法,都与神庭无关。不过,相传,太古时期的灵修,十分注重神庭!   难道唐衍灵和灵一样,是灵修?   不对呀。   史料中并无这般记载。   而且,陈书画和唐衍灵所处的上古时期,灵修已经被淘汰了呀!   再次以手指按住女尸的神庭穴,姜薇试着灌入灵力。   没什么用处。   便好似是对死人灌输灵力一般无二。   于是,姜薇再次试着点燃欲.火,试图以欲.火带着神识灌入神庭穴。   “哈……”女尸忽然慢悠悠的出了一口气。   同时,姜薇的神识也有了收获——在女尸的神庭穴之内,有一抹诡异的力量存在。只是,当姜薇想要用神识与之交流的时候,竟然无法成功。   好像……   好像那力量距离太远,自己的神识够不着!   太诡异了!   可惜灵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他和恶鬼滩,好像失踪了。   不然,倒是可以请教他一下。   唉……   姜薇想起了女尸趴在灵的本体腿上的画面。   瞅着那女尸的俏脸,姜薇嘀咕道:“你到底是不是唐衍灵啊?你认识灵吗?你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当然没有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里,姜薇常常会试图通过女尸的神庭穴与她或者说是与神庭穴深处的力量交流,可惜,总是一无所获。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姜薇发现,偶尔跟女尸随便说话的时候,竟然会得到回应。比如,她偶尔会叹气,会嘤咛一声,会回复简单的“不”、“好”、“滚”之类的话。   感觉就像……   就像因为灵力波动,导致密语传音或是千里传音时传的不清晰一般。   期间,姜薇还做过许多种假设。   比如唐衍灵或者是别的谁,意识被困在了女尸的神庭穴中;比如这女尸便好比是传送阵的中转站;比如女尸其实已经死了,只是还“活”着一点儿;又或者,唐衍灵抛却了本体之后,已经成功转世。那神庭穴深处的力量,其实是已经转世的她……   好像最后一种可能,最有可能。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   在自己用“欲.火”影响这具被她抛弃的身体的时候,重获新生的她,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啊?   另外,重获新生的她,是男是女?   她是告诉过许笛,说来生要做个漂亮男子。   但是,她的话,能信吗?   她或许从来都瞧不上许笛。   对一个瞧不上的人,会说真话吗?   好吧,都是瞎猜的。   闲着也是闲着,就瞎猜一通好了。   若是瞎猜的多了,总会能猜中一样的。   冬天过去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姜薇又一次尝试通过女尸的神庭穴与之联系。   忽然,女尸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长久以来,这是她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了。   姜薇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又是谁?”   可惜,又没有了回应。   姜薇苦苦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做一根天线。   所谓“天线”,就是用来帮助接收千里传音的法宝。   很多门派都有。   外出的门人若是有急事,可以通过千里传音传话。但修真界中,常有厮杀。因为厮杀造成的灵力波动,会影响千里传音的效果。   而有了天线的帮助,可以有效的避免传音的过程中,被灵力干扰。   其原理,与传送阵的接收阵法差不多。   不同的是,传送阵接收的是人和物,天线接收的是声音。   据说,有些炼器大师,正在根据传送阵而研究一种可以协助传送声音的法宝。若是能研制成功的话,即便是没有金丹修为,也可以使用千里传音的手段了。 VIP 98 薇公子   法宝的品阶,分为灵、宝、地、天。   法宝的设计原理、打造手法,以及所用原料的品阶,和最终能够达到的效果,决定了法宝的品阶。   设计、手法、原料,即“丹器三要素”。   炼丹和炼器,道理是一样的。   于炼器之道而言,所谓设计原理,指的是法宝内阵法的布局、材料的应用,以及使用的方法。有些法宝的设计原理,几乎是炼器大师的毕生心血而成。   而打造手法,则是一个炼器大师的硬实力了。同样的设计原理,同样的材料,被不同的炼器大师炼制的话,打造出来的法宝,也会有所不同。   关于“接收天线”的设计原理和打造手法,在修真界中早已不是什么秘辛,姜薇已然掌握,虽不精通,却也凑合。   关键的是材料。   姜薇翻遍了自己的储物戒指,也没能凑齐打造最基础的接收天线所需要的材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姜薇只能暂时放弃了打造天线的想法。   她依然在每日里跟女尸随便聊天,隔三差五的,会背着女尸去试一试传送阵。又或者乘坐帆船,去一趟恶鬼滩看看。   恶鬼滩那一带的海域,一直空荡荡的。   不知道灵到底怎么样了。   “灵!你在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人的第六感,姜薇总感觉灵就在附近。所以,每次来到这里,她都会喊上一嗓子,希望灵能听到。   灵未必在不在,却终归没有回应。   每一次,姜薇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荒凉的大海上,孤独的小岛上,那女尸成了她唯一的陪伴。日子一天天过去,姜薇竟是开始担心,担心女尸哪天会不会突然开始腐烂……   人体的腐烂,是因为微生物的存在——修医典籍有言,金丹修真者强大的眼力,可以看到那些寻常人看不到的微小生物。   百无聊赖的姜薇,忽然想到了修医典籍中常被引用的一位传奇修医的话:人如器,乃法宝之最。人如丹,乃丹药之最。人如剑,乃剑道之最。   相传,说出这句话的那位传奇修医,是一位太古体修。   体修认为,人的身体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所谓法宝,所谓丹药,所谓剑道,都不如人的身体更强大。   体修和灵修,早已被淘汰。   姜薇也不感兴趣。   不过,这位传奇修医的话,却让姜薇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人的身体可以如器、如丹、如剑,那是不是也可以如同材料?修真界中对人的身体的每一处器官,不都是归类了五行所属吗?五行,不就是最基础的炼丹和炼器的材料吗?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利用女尸的身体,再辅以现有的材料,来打造一副接收天线?道理上似乎是行得通的。不过,真想做到这一步,可能不仅需要对人体有着足够的了解,还需要各种大胆的尝试。   一个任由摆布而不会反抗的女尸;一个不会腐烂,甚至还很“结实”的女尸;一个毫无损伤,近乎完美的女尸;一个对于“欲.火”会产生反应,像是还活着的女尸……   太适合做研究做实验了。   于是,姜薇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过去了。   姜薇背上女尸,试了一下传送阵,依旧无法传送。她已经有些麻木了,并没有太过失望。再把“千帆过尽”扔进海里,往恶鬼滩而去。   远远的便能看到恶鬼滩仍然没有出现,但姜薇还是将帆船靠近,然后在附近海域转一圈儿,之后才返航。   突然,姜薇看到了海面上的异常。   好像有一具尸体漂浮着。   周围,有一群鱼围着那尸体游荡,却不敢靠近,似乎十分惧怕。   姜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驾着帆船靠近,然后将手腕上的红绳打了过去。红绳将那尸体缠绕,直接提上了船,扔在了甲板上。   看着那尸体的脸,姜薇的呼吸开始颤抖。   灵!   这具尸体,便是那牢笼中的灵的身体。   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姜薇检查了一遍这具身体,发现他和那女尸一样:死了,却好像没死透。   “灵!你在不在?!”姜薇开始在附近海域不断的寻找,她希望能找到些什么。可惜,海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姜薇只能带着灵的尸体回了孤岛。   经过一番研究之后,姜薇发现,灵的身体,与那女尸一样,对“欲.火”也会有反应。而且他的神庭穴,也与那女尸的神庭穴一样,其中蕴含着一丝诡谲的力量。只是,想要更深入的接触,却是做不到了。   “老实交代!你跟那小唐,到底是什么关系?连尸体的状况都类似,你们俩肯定有一腿,是不是?”姜薇揪着灵的耳朵质问。   灵当然没有回应。   姜薇却仍然经常跟他说话,期待着他能像那“小唐”一样,偶尔的有个回应。   后来,姜薇又想到了一件事。   灵说过,唐衍灵转世的目的,可能是要抹除什么。   那么灵呢?   他的尸体和唐衍灵的尸体的状况一样……   他是不是也在试图抹除什么?   或许自己想多了。   恶鬼滩,早已有之。   唐衍灵所处的时代,比恶鬼滩晚了太多。   所以,唐衍灵跟灵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又过了半年多,姜薇终于利用唐衍灵的身体和现有的材料,打造了一款简易天线。外观上看起来是稍微差了点儿,乍一看像个枯树叉子,摇摇晃晃的有点儿不牢靠。不过,外表不重要!重要的功用!   试试看!   姜薇把枯树叉子——不,是把天线戴在唐衍灵的头上,再把简易的“调节器”装在女尸的胸口处。灌入灵力,天线启动。   姜薇用调节器调整着天线的接收方向。   天线颤了一下。   这是灵力波动造成的结果。   说明有戏!   姜薇又稍稍加大了一下灵力的输出,正要开口,忽而心念一转,却是改变了声线,装作是个男子,开口说道:“喂!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女尸动了。   她的嘴巴张开,嘴唇嗫嚅着。   姜薇心情激动起来,赶紧再度加大灵力输出,接收天线开始因为灵力的加大而泛起白光。   “你是……”女尸开口了。   “我姓……薇,江湖人称‘薇公子’,就是我了。你是谁?”姜薇觉得还是不要透露真实姓名的好,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你……”   咔咔咔……   接收天线竟然冒烟儿了,紧接着,咔嚓一声,直接报废了。   姜薇大睁着眼睛,傻眼儿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拿起断掉的天线,看了看,眉头紧蹙。   不应该啊。   材料室差了点儿,但也不至于……   难道是炼制手法有问题?   不不不,肯定是材料的问题!   材料太差了!竟然扛不住这般强度的灵力输入。   想再重新打造一副,材料却是凑不齐了……   ……   千川陆。   多险山恶水。   却说一片水泽之中,有一岛。   岛上有座豪宅,宅前竖一石碑:卫府。   某日,有人来访。   客人面若冠玉、气质不俗,乍一看去,竟是不辨男女。门房阻拦询问,客人问道:“敢问卫公子玖,可在府上?”   门房一脸懵,上下打量来人,琢磨着是称呼对方公子还是姑娘,总也拿不准,干脆称一声“尊驾”。“尊驾是要找我家九公子吗?”称呼卫家九公子为“卫公子九”,却不知道是哪里的习惯。   客人说道:“是……吧。”   “敢问尊驾如何称呼?老奴好去禀报。”   “鄙姓唐。”   不远处,这唐姓之人同伴,远远的看着这边。他不敢离得近了,生怕心爱之人会生气。也许,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守着她,也是一种幸福。倘若偶尔她能回头看看自己,然后露出一抹笑容来,那就更好了。   呵。   什么音宗,什么仙界!   都没有任何意义!   唯有守着相爱之人,才是人生乐趣所在。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为爱情活着。比如音宗许笛,哪怕他的师妹音魔许琴一直提醒他“舔狗没有好下场”。   有些人,却觉得所谓爱情,就是无病呻.吟。比如龙腾新君王二。即便群臣多次谏言选后,他仍然极力抗拒。以至于坊间多有传闻,认为王二喜欢男子,并且钟情姜薇。关于王二和姜薇的各种爱情故事,曾经风靡一时。   不过,时间会冲淡一切。   就像青云陆名人堂中不再有姜薇的一席之地那样,龙腾陆上也鲜有人提及姜薇了。偌大的修真界中,总会有各种各样新鲜的人和事,来取代过气的名人。   “听说千川陆上,有个姓唐的,与姜薇一样不辨男女。”王二穿着明黄龙袍,在御花园中散步。   “你还忘不了姜薇?”周云泽问。   王二苦笑,不悦道:“就是随便聊聊,什么忘不忘的。朕跟你说,别听那些江湖讹传,朕可不喜欢男子。”   周云泽有些讪讪,觉得“朕”的自称十分可笑。犹记得很多年前的王二,还是潜龙寨里的山匪。如今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龙腾皇帝。   世事难料啊。   “唉,说起来,若非姜薇,你我也不会相识了。”王二有些唏嘘,“甚至,很多事情,都会有所改变。”   周云泽闻言,往旁边挪了两步。   王二哭笑不得,“朕真不喜欢男子,你这……嗐。”   周云泽笑道:“说正事吧,战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天下已然稳定下来。龙腾这边的传送阵,也该修复了吧?没有传送阵,往来挺麻烦的。”   “嗯,该了。南传送好说,直接跟青云那边对接就好。”王二皱眉道:“西传送阵便有些麻烦了。”   “那里不着急吧,反正也鲜有人去僻壤。”   “这话说的……”王二说道:“去的人不多,但价格诱人啊。”   “嘁。”   王二笑一声,显然是在说笑。他堂堂龙腾皇帝,当然不会特别在意传送阵带来的蝇头小利。看一眼周云泽,王二问道:“听说你即将接任玄意门掌门?”   “谣言。”   “呵,大概也是早晚之事罢了。”刚好走到一处池塘前。王二凭栏而立,望着池水怔怔出神。良久,忽然自嘲一笑,叹道:“老周,说真的,啧,之前啊,有那么几天,朕……我呀,嘶……我对姜薇……咳……”   周云泽知道王二想说什么,却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听着王二的支支吾吾。   王二干脆又是讪笑,不再继续说了,反而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呢?”   “我?”   “她救过你的命。”   “一切终是过眼云烟。”周云泽说道:“总要学着忘记。”   “嘁,我发现你小子很虚伪。”王二取笑道:“你既然要忘记,何必将她表妹收入门下?”   周云泽斜了王二一眼,道:“堂堂一国之君,整天盯着鸡毛蒜皮的事情,有意思吗?”言毕,又道:“我只是看那孩子资质不错,故而……”   “狗屁!”匪气难改的王二骂了一句,“你当我不知道啊?那小丫头的资质,也就是一般而已。”   周云泽叹一口气,沉默许久,岔开话题说道:“上回,郑来娣的事情,多谢帮忙了。”   “客气。我最反感那些欺男霸女之人了。”王二说道:“况且,治下不严,也该是我的责任。”又道:“还别说,那小妞儿……不错。”   “噷。”   王二又道:“对了,听说前几年,你在太阴宗外跟陈书画差点儿打起来?不是我说你,都是连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不等周云泽说话,又感慨道:“真羡慕你啊,可以到处走一走。我就不行。国不可一日无君。唉,不过等你将来接任了玄意门掌门,肯定也不能这般自在了。”   “你的情报离谱的够呛。”周云泽说道:“我与陈书画,如何能打起来?”   王二笑道:“哦?那是怎么个情况?”   “青云陆的事情,与你无关。”   “都是自己人……”   胡扯了一番,时候不早。   周云泽告辞离开。   王二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里望天。   算算日子,十六年过去了。   姜薇应该是已经死了吧。   也许,终究只是过眼云烟。   当初给姜薇的追踪法宝,没有被毁掉,却也一直没能追踪到她的踪迹……   想到此,王二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副罗盘。   罗盘上并无指针,而有十个犹如箭靶一般的圆圈套圆圈。每一个圆圈上,都有一颗可以顺着圆圈转圈的珠子。   早些年,王二常常拿出来看看,想知道姜薇在哪。   这两三年却是几乎把它给忘了。   此时突然想起,拿出来一看,竟是愣住。   罗盘上,最外围的珠子,竟然动了,更停在了西北方向。   这说明姜薇——或者说交给姜薇的那件追踪法宝,如今在很远的西北方……   “来人!”王二一声令下,“宣水师统领觐见。”   ……   十六年。   对于修真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却也足够世事变迁了。很多时候,不过一夜之间,天下间便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青云陆,金川河畔。   依山傍水的一大片宅院的大门外,竖着一块石碑:尘宗。   这里,是尘宗的新驻地。   当然了,原本的落尘山和十二峰,也还是尘宗的地盘儿。   只是,回不去了。   如今那一片十三座山峰,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太墟秘境。   尘宗大师兄叶空山此时正守在尘宗太墟入口处,旁边立刻一块牌匾:门票九十九晶。   有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修真者正在讨价还价:“九十九颗下品晶石,也太贵了!老子走南闯北,第一次遇到收门票的太墟。你们尘宗,脸都不要了吗?”   叶空山一点儿也不害臊,甚至笑嘻嘻的说道:“兄台,你也说了,走南闯北不是?你走南闯北去了那么多地方,有见过比我尘宗太墟更‘特殊’的太墟吗?”   太墟,大多都需要经年累月很久才能形成。   如尘宗这般,经历的时间,算是极短的了。而且,据传,尘宗太墟内,那个曾经屠杀尘宗七百余人的超级高手的意识,好像还残留在太墟中。   很多人都想见识一下。   尘宗太墟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那外地人终究还是付了晶石,然后一头扎进了太墟之中。   叶空山收了晶石,抬眼看到了林不改,赶紧起身见礼,口称“师尊”。见林不改要进太墟,叶空山又叫住了她。“师尊,姜薇师弟还没有消息吗?”   林不改摇头,叹道:“有消息我自会告诉你。”   叶空山应一声。   林不改这才进了太墟。   这里,虽然是尘宗旧地,却已经今非昔比。   一旦进入,必须小心为上,否则,随时可能毙命。   可要说危险吧,那陈书画竟是将此地当成了住处一般,成年累月的待在里面。   此时的陈书画正在尘宗太墟的落尘殿中。   他盘腿坐在大殿中央。   他的面前,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犹如鬼魅一般。   这么多年了,这模糊的人影,一如他刚出现时那样模糊,没有一丝一毫的长进。这让陈书画十分失望。他原本还想着等这人影变得更清晰一些,至少生出了五官之后,可以询问他一些事情呢。   看来,够呛。   唉。   若是姜薇在,就好了。   相传有古籍记载,说是太古先贤认为:“欲乃生之因,故天生阴阳,由欲而衍……”想来若是有姜薇的欲.火在,当可让这疑似灵修的人影重新恢复更多的意识。   现在,跟个傻子一般。   陈书画十分惆怅。   他相信,这一切很可能都跟唐衍灵有关!他也相信,曾经那个疯狂的唐衍灵一定不会死心,一定还想做那件疯狂的事情!   人呐!最可恨的,就是打着正义高尚的旗号,却干着泯灭人性的勾当!偏偏这人长得还很漂亮,并且一副慈眉善目,像极了好人。   一想到唐衍灵,陈书画内心深处的愤怒就有点儿难以压抑。   对面的人影,似乎是感受到了陈书画的愤怒,竟是稍稍后退,更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噷……”陈书画看着人影的动作,冷笑出声。“蠢货!你以为你在追随正义吗?你以为你在拯救世界吗?你以为你在对抗邪恶吗?只是你以为罢了!”他知道这人影没有耳朵,听不到自己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   ……   北海。   僻壤与龙腾中间的孤岛上。   “薇公子”正守着一堆破烂发愁。   材料不够了,该怎么重新制作一副接收天线呢?   苦苦思索的时候,姜薇手里拿着一根废弃的材料,随意的晃荡着。一不小心,竟是敲在了“小唐”的脑门上。   不要紧,“小唐”很结实,敲不坏的。   ……   千川陆,卫府。   正在跟卫家九公子说话的小唐忽然皱了一下眉头,抬手捂了捂脑门儿。   卫九就在自己面前。   又是谁在敲打自己的头?   难道不是他?   眼前这厮,看起来很蠢,也不像是个有“仙根”的人。   或许真的是搞错了。   当时也没听清。   那人说的,不是“卫公子九”吗?   还是说“卫公子九”另有其人?   或许他还没有转世,只是自己听错了,并没有什么所谓“卫公子”?   嗯……   只有他才能把自己的本体从牢笼中拉出来!所以,跟自己说话的人,一定是他,不能是旁人!   他既然那么做了,便说明他应该已经恢复了神智!   只要有他帮忙……   大事可成!   只是,他“死”了太久,记忆恐怕不易恢复啊。   还有一点,他恢复了神志,并且将自己的本体取出之后,到底是归位他的本体了?还是重新转世了?得想办法与他联系上才好。   唉……   再看眼前这个蠢货,小唐起身告辞。   许笛一直都等在外面,就是一条忠心的狗。   可惜了,可惜陈书画不像许笛这般听话。   当然,如今想来,当初即便陈书画没有暗算自己,大事也成不了。仙界的力量,超过了自己的预料。但如果陈书画愿意帮自己,也不会像如今这般麻烦了。   好在自己找到了那个曾经让仙界畏惧的传奇。   忽然,小唐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脸颊变得绯红。   真是奇怪了!   最近这些年,偶尔莫名会突然有些上火啊。   转眼看到一旁的许笛,小唐打心底里生出一丝厌恶。   虽然上火很难受,但许笛这种舔狗……   不配!   “笛哥,等急了吧。”小唐笑着问。   “不急。”许笛柔声回道。看着小唐如沐春风的笑容,许笛打心底里开心。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得到心爱之人的芳心。 VIP 99 灵帝   修真者对于历史的记载,总是很模糊的。即便是一些史书上的记载,通常也只是用近代、古代、中古、上古、太古等等词汇纪年。   关于唐衍灵的记载并不多。   即便是有,也大多跟陈书画有关。   而且很多记载都非常离谱,与事实真相相差甚远。其中,有些典籍竟然把唐衍灵记载成了许笛的表妹,简直离谱到家了。   事实上,唐衍灵生于千川唐家。年幼时随父亲往青云陆省亲,遂与陈书画和许笛相识。后来,唐衍灵嫁给了陈书画。   打一开始,唐衍灵就瞧不上许笛。   整天屁颠屁颠跟在唐衍灵身后,更拼命的讨好唐衍灵的许笛,在唐衍灵看来,就是个自卑又虚荣的可怜虫而已。   没有流露出厌恶他的情绪,只是给陈书画面子而已。   毕竟,许笛是陈书画的好朋友。   可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可怜虫,竟然以为自己对他有想法,甚至导致陈书画误会了自己——好吧,就算没有被陈书画误会,陈书画也会要杀了自己的。毕竟,在陈书画看来,自己就是个疯子!   呵……   疯子吗?   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没有变成疯子的人,才最可怜!   如果没办法变成一个疯子,那就变成一个傻子吧——像许笛这样活着,大概也是不错的。有时候,小唐会难得有些羡慕许笛。   人呐,脑子傻一些,痛苦便少一些。   所以啊,越聪明的人,越痛苦。   一路回了千川唐家,唐衍灵把自己关进了密室中。她正在用这具身体灵修。她认为,等自己的神庭穴因为灵修而开始产生变化之后,应该就可以跟那个人聊一聊了。   若是能把他哄来千川陆,然后与之双修……   仙界之中,谁还能是敌手?   只是,可惜,当初翻遍了史料,也没能找到那人的相关信息,如今只知他被人称作“灵帝”——一个曾经能与仙界至尊平起平坐的传奇。   太古时期,灵帝与仙尊在仙界大战,不幸落败,后下落不明。若干年后,至上古时期,唐衍灵在北海找到了恶鬼滩,发现了灵帝。   原来,为了躲避仙尊的追杀,灵帝封印了自己的肉身,抹去了元神的记忆,更打造了那所谓的“恶鬼滩”。   唐衍灵认为,灵帝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彻底抹除自身痕迹,躲避了仙尊的追杀之后,待修为再回巅峰,便返回仙界报仇。只是,似乎是出现了某种意外,导致灵帝的意识变得越来越弱,最终竟然没能如愿。   幸好,灵帝遇到了唐衍灵。   待唐衍灵从仙界回来之后,计划中总归需要转世的她干脆把自己的肉身舍弃在了灵帝身边。   她认为,所谓感情,无非灵与肉的交融罢了。所以,只要自己的身体陪在灵帝的本体身边,终有一天可以唤醒灵帝本身的欲,从而影响他的意识,并且最终“重生”。甚至,重获新生的他,肯定还会对自己有着别样的感情羁绊!   以前,唐衍灵还有些担心,担心有什么意外,导致灵帝无法重获新生。如今看来,一切遂愿!只待花开!   想要花开,就得灵修。   唐衍灵对于灵修并不陌生。   再加上这副新的身体的资质极佳,所以修炼起来,没什么困难阻碍。更何况,唐家的实力雄厚,能够提供足够的天材地宝和晶石,以供唐衍灵使用。   终于,唐衍灵察觉到了神庭穴的变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联系灵帝。   “你好!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   唐衍灵皱了皱眉,想着是不是联系还不够稳定。   ……   北海。   孤岛之上。   两棵树之间,几根麻绳编制成了一副吊床。   姜薇躺在吊床上,摇摇晃晃着身子,望着晴朗的天空,听着海水拍打岩石的哗哗声,怔怔的出神。   闲极无聊的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传奇故事,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不适合做主角。   最起码的,自己做不到杀伐果断。   比如要不要带着灵和小唐的尸体冒险远渡重洋。这个问题,她想了很多天了,一直不敢妄下决断。   这种墨迹的性子,一把只配当个配角,甚至早晚有一天,可能会死得很惨。   “唉……”姜薇慵懒的叹气。   她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懒了。   以前,在尘宗的时候,一个人种了那么多灵田,从早忙到晚,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如今,只是“钓”鱼这种小事,都懒得做了。   一直在吊床上睡的都累了,这才翻身下来,随便溜达一圈儿,活动一下腿脚。要不是天色忽然阴沉下来,似是要下雨了,她大概还不会回船舱里。   左边房间里,摆着小唐的尸体。   右边房间里摆的是灵的尸体。   原本两具尸体都在同一个房间,不过把自己丈夫的尸体跟别的女人的尸体摆在一起,让姜薇感觉有些别扭。   姜薇先是进了右边的房间,跟灵随便聊了几句,然后走出房间,准备去别的房间里休息。忽然,她听到了左边房间里的声音。   “你在吗?”   姜薇赶紧进了房间,瞅着那女尸,犹豫了一下,粗着嗓子回道:“在。”   咔嚓嚓!   一声惊雷响起。   紧接着,便是大雨倾盆而下。   海浪疯狂的拍打着孤岛,天地间闹哄哄的。   “你在吗?”女尸再一次开口询问。   姜薇皱眉,再度回应:“在!”   女尸问:“你……谁?”   似乎讯息的传递有些不稳定,女尸说话时,好似结巴一般。不仅卡顿,或许还有漏字。   “薇公子。你呢?”   “卫公子?”   “嗯,卫公子。你是谁?”   “我是唐……衍灵……”   姜薇想了想,回道:“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但……以后……会认识……你本姓卫吗?能记得自己姓什么,看来你应该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唐衍灵的话终于变得流畅了。   姜薇品着唐衍灵的话,犹豫了一下,问:“你知道我是谁?”   “呵,久闻灵帝大名。”   姜薇大睁着眼睛,有些错愕。   灵帝?   不会是灵吧?   嘶……   灵帝……   好像在一些不太靠谱的很古老的典籍中看到过一些记载。关于灵帝的记载,存世的非常少。即便是有,也不过笼统数语罢了。   “前辈,你想报仇吗?”唐衍灵问。   姜薇眉头一皱,问:“想,如何?不想,又如何?”   “说不想,应该是不可能吧。”唐衍灵笑道:“那么多年的积怨,还能一笑泯之不成?若是想的话……有机会了。”   姜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感觉唐衍灵想拉灵跳火坑呢?   “机会?”   “前辈若是有意,可来千川陆寻我。我在千川唐家,恭候大驾。”   “此事不急,我还有些别的事情,得先处理了。”姜薇敷衍了一句。“就这样吧,回头再聊。”   “好。”   姜薇瞅一眼女尸,走出船舱,将房门关上,又进了灵的房间里。   灵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姜薇凑近一些,盯着灵的脸,心下唏嘘:难道灵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灵帝?那个曾经能与仙尊一战的灵帝?看着不像啊,没感觉有什么“王霸之气”呢。   啧啧啧……   唐衍灵不会搞错了吧?   传闻中灵帝跟仙尊可是死敌。万一灵就是灵帝,做为他的妻子,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呀!都说江湖规矩是“祸不及家人”,不知道仙尊讲不讲规矩……   嘶……   灵帝啊!   好粗的大腿!   只是,如今这条大腿,生死不明啊!   瞅一眼灵的神庭穴,姜薇犹豫了一下,将食指按在了上面,然后点燃“欲.火”,带着神识灌入,试着与灵联系。   可惜,灵的身体虽然因为“欲.火”而有了反应,但却没能像小唐那样说话。姜薇有些失望,单手托腮,坐在床头,看着灵的脸,听着外面的雨声,惆怅叹气。   ……   青云陆,凌云城内。   浓郁的哀伤气息,笼罩着整个城市。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据说这一天,黄泉之门会打开,那些逝去的亲友的亡魂,会返回葬身之地,见一见想见的人。   其实绝大多数修真者都不相信亡魂的存在,对于黄泉之门,更是嗤之以鼻。但是,他们还是会在这一天祭拜亲友。所为的,或许只是一个精神寄托——特别是一些大家族,对于祖先的祭拜,有助于家族的团结。   楚家今天很忙。   不过楚老祖懒得掺和这些俗事,反而是出了城,找到陈书画,在金川河边下棋。   下棋下的有些心不在焉。   大概是路过的一个哭哭啼啼的去祭祀的糟老头子扰了他的雅兴。   老头子的妻子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他却仍然没能从悲痛中走出来,一路上哭嚎着,撒着纸钱往前走。   楚老祖皱眉道:“这老东西,媳妇死了三十多年了,还念念不忘呢。”   陈书画执子落下,并不言语。   楚老祖又叹气道:“也是难得有情人呐。”   陈书画笑道:“你这语气,似是有些嫉妒。”   “哈!不说了。”楚老祖笑了,又摇头道:“一把年纪了,再扯什么情啊爱啊的,被人笑话。”   “呵。”   “前辈相信鬼魂之说吗?”   陈书画摇头道:“没见过,不敢妄断。”   “呵,倒也是。岂可认定未见之物便是不存呢?”楚老祖叹一口气,又道:“听闻逝去的亡魂,总是到处漂泊。但每年的这一天,又会找到自己的尸骨。亲友若想一见,葬骨之地等着便是。”   “这般说法,古已有之。”陈书画说道:“故而挫骨扬灰,使之无所归处,乃最恶毒……”说到此,陈书画倏然一愣。   楚老祖察觉有异,没敢打扰。   良久,陈书画忽然笑了。   “呵,前辈这是有什么喜事了?”   “不下了。”陈书画起身,直接瞬移离开。   这一晚,大半夜里,陈书画找到了尘宗掌门李通,开门见山的说道:“姜薇有下落了,在北海的中转岛上。我要去一趟,把她接回来。”   李通一愣,问道:“前辈哪里来的消息?”   陈书画摊开了手掌,掌心中,是一只有着细小鳞片的生物。   李通觉得看起来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了,遂问道:“这是?”   “龙蚕的尸骨。”陈书画说道:“我曾经送过姜薇一套龙蚕丝衣,其所用蚕丝,便是这龙蚕所吐。”   “前辈的意思是,依仗这尸骨,确定了姜薇的位置?”   “对。”陈书画说道:“也是被那楚家的小子启发了,之前竟是未曾想到这般法子。”   “那里……如何过去?传送阵尚未修复。”   “我有个竹筏。”   “远渡重洋,太危险了。”   “所以,尔等在家等着,我自行独往即可。”陈书画说道:“放心,我修为已然恢复,些许风浪,倒也无惧。”   李通看着陈书画,皱了皱眉,又迟疑了一会儿,最后似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前辈对姜薇真是情深义重,竟甘冒奇险。唉,若是姜薇能平安归来,前辈与她便在一起吧。名声什么的……无所谓了。”   陈书画愣了愣,正想开口说话,背后却想起了林不改的声音。   “小薇有消息了?”林不改快步进来,激动的问道。   “是啊。”李通笑着把陈书画刚才之言说了。   林不改大喜,对着陈书画深施一礼,道:“前辈,掌门之言,不改深以为然。如今这世道,男子之间,也……也是常见。小薇……就交给前辈了。”忽然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至于辈分,咱们可各论各的……”   “我……”陈书画想解释一下,说明自己迫不及待又甘心冒险去找姜薇,主要是想让她回来使用“欲.火”好让那太墟中的灵修恢复神志。说什么“情深义重”之类,实在是太……实在是有点儿……可能是有点儿……   算了,解释的话,太麻烦。   “再说吧,走了。”怕李通和林不改再说什么,陈书画直接瞬移而去。   “唉。”李通叹气,笑道:“不管怎样,姜薇能平安归来的话,便是好事。”说罢,再看林不改,劝道:“至于男子与男子什么的……以后还是不要提了,就当……就当姜薇是女子罢了。”   林不改点点头。   她自然也不敢奢望太多。   姜薇失踪了十多年,若是能活着回来,别的什么都好说。   更何况……   “陈书画虽然修为高绝,但深海远洋,从来都是修者墓场。”林不改唏嘘道:“为了小薇那孩子,陈书画不畏生死,甘冒奇险……便成全了他们吧。”   ……   陈书画不喜欢拖泥带水。   他直接去了传送阵,接连传送,便到了龙腾陆的西传送阵。   传送阵还是没有修复好。   孤岛那边若是没有人配合的话,传送阵基本没有被修复的可能。   陈书画也不指望传送阵了,直接祭出一个竹筏,然后站在竹筏上,乘风而去。   那中转站所在的孤岛很远,纵然是陈书画这样的高手,也要很长时间的远航才能抵达——若是遇到什么恶劣天气之类导致方向有误,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行了多日,陈书画忽然看到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在倾覆。船身的一头已经沉入海底,船尾翘了起来。甲板上,有不少人手持飞剑,正在严阵以待的等死——只能是等死了。虽然还有阵法保护着,但仍然挡不住船身渐渐下沉。一旦船身入海,这些船上的人,必死无疑。   已经横起来的桅杆上,金黄龙旗随风飘扬——这是龙腾皇室的禁军船只。其防御力是出了名的惊人。能遭遇这番变故,说明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下沉了一半的船身周围的水面下,一条巨大的黑影围着船身转来转去的,显然是意图不轨。   陈书画修为高绝,虽然离得很远,却是看得真切。浓郁的腥味儿,更让他意识到了其中凶险。   他没兴趣多管闲事,赶紧去那孤岛,找到姜薇才是正经事。   于是,陈书画驾驶着竹筏,继续全速前进。   想到姜薇,陈书画忽然笑了。   若是姜薇在的话,以她那妇人之仁的心思,估计会让自己出手相救吧。   唉……   不知为何,陈书画忽然停下了竹筏。   算了。   既然遇到了……   ……   孤岛上。   姜薇想要算算自己离开尘宗多久了。算着算着,却是有些迷糊了。到底出来多久了?竟是记不清了。想来估计应该有三四年了吧。   修真无时间呐。   过得太快了。   嘶……   这样的话,舅舅的孩子应该也会打酱油了吧?   不知道资质怎么样。   等回去了,要去一趟五里井村,看看那孩子资质如何。若是还行的话,需得带去尘宗教受修真才好。   低头看到手腕上的铃铛,不免又想起了王傲娇。琢磨着除了王傲娇和自己,或许还有不少人遭了许笛的毒手。   她们之中,有没有人如自己这般,炼成了“欲.火”呢?   她们又是以什么性别继续生活的呢?   胡思乱想一通,又听到了唐衍灵通过女尸说话的声音。   几乎每天,唐衍灵都会跟姜薇聊上一会儿。除了期待着“灵帝”能去千川陆找她之外,还会多少流露出一些对灵帝的崇拜心思。聊得多了,话题也就逐渐放开。这一回,聊着聊着,也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尸体”上。   唐衍灵说道:“前辈,你有没有把我的身体早晚泡一泡水啊?”   “没有。”   “哎呀,要泡一泡才好,不然皮肤会干。”唐衍灵说道:“有劳前辈了。”   姜薇随口答应了一句:“客气。”却没有动弹。   只是皮肤会干的话,也无所谓吧。   干就干呗。   水嫩了便宜许笛吗?   嘁!   “我的皮肤现在还好吧?”唐衍灵笑着说道:“我曾经在瑶池里泡过身子,皮肤比之寻常女子,更加滑嫩一些。”   姜薇愣了一下,品着唐衍灵的话,感觉有点儿……有点儿不正常呀。   一个女子跟一个男子炫耀自己的皮肤如何?   这是要勾引灵吗?   灵可是有妇之夫了!   再瞥一眼唐衍灵的“尸体”,姜薇莫名有些恶意的说道:“除了有点儿浮肿,也都还好。”   “呵,前辈真是讨厌呢。竟然这般吓唬我,我才不信呢。”唐衍灵的语气中,竟是有点儿撒娇的意思。   姜薇抽了抽嘴角,正想怼两句,又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冒充“灵帝”,万不可乱说话。要有点儿气度,至少得像个男子一般才好。说起来,男子面对一个女子的“勾引”,该如何应对呢?心思一转,姜薇说道:“这般身子,丢了着实可惜。”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唐衍灵笑道:“那前辈可要帮我保管好了,将来,我或许还是要归位的。”   “嗯……”姜薇实在是不擅长聊天,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唉……”唐衍灵忽然叹气。   “怎么了?”   “唉,非是晚辈自夸。晚辈这身子,在修真界,一直有人垂涎,甚至是到了仙界,也是……唉。‘红颜祸水’这个词,前辈听说过吧?”   姜薇眼神不善的瞅着唐衍灵的“尸体”,好几次张嘴,想说两句难听的话。可是……好吧,她的身子,看起来确实不错。唐衍灵还真不是自夸。   想想也是好笑!   一具死尸,竟然试图勾引自己的丈夫!   至于“红颜祸水”这个词,姜薇也是深有体会。   她讪讪一笑,决定把话题转移一下。于是,她说道:“你去过仙界?”   “是啊。仙界,呵,不过尔尔。仙人的风采,不及前辈多矣。”唐衍灵悠悠然说道:“当初第一次看到身处笼中的前辈时,小女子便……呵呵……不怕前辈笑话,小女子当时竟有些冲动呢。”   这话说的可是相当露骨了。   姜薇盯着唐衍灵那雪白的身子,忽然有种冲动:想抓住她暴揍一顿!   “对了。”唐衍灵似是有些娇羞的说道:“前辈帮我泡身子的时候,万万不要乱碰哦。如今前辈已然开启了我的神庭穴,若是乱碰我身子,我……我这边会感觉到的。”   听到这话,姜薇的那份冲动更加冲动了。   似乎自己若是真的将她暴揍一顿的话,她不仅只能干受着,避无可避,甚至还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VIP 100 痴人   姜薇做了个梦,梦到灵被唐衍灵给勾搭走了,然后,自己又多了一个前夫。于是,愤怒的姜薇,揪住唐衍灵的尸体,暴揍了一顿!   醒来之后,回想着梦里暴虐失态的自己,竟是莫名有种兴奋感。   难道自己有着潜在的暴力倾向不成?   姜薇很认真的做了个自我反省。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却又总会在跟唐衍灵闲聊之后变得再一次暴虐起来。唐衍灵那雪白的身子,仿佛有种魔力,惹得姜薇摩拳擦掌,心绪难平。   一定有阴谋!   虽然跟唐衍灵几乎还不算认识,但姜薇还是武断的下了结论,认定了唐衍灵不是什么好货色。听听她整天都在说些什么!跟一个男子,聊那些暧昧话题,还装不了的清纯!当真让人作呕!   不过,姜薇还是忍了下来,甚至有意无意的假装对唐衍灵有很大的“兴趣”,为的就是套唐衍灵的话。虽然姜薇不擅长聊天,但好在唐衍灵本也有意让“灵帝”了解自己,所以姜薇但凡流露出些许兴趣,唐衍灵就会知无不言。   姜薇最感兴趣的,是仙界。   “世人一直当仙界是什么完美所在,殊不知,所谓仙界,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唐衍灵显然对仙界很有看法,甚至可以说十分厌恶。死尸在说话的时候,手指微微颤动,似乎是想攥起来。“仙尊治下的仙界……噷。哈哈!”她忽然又笑了。“说起来,‘天路’是前辈堵住的吧?听说仙尊当年因为此事,可是差点儿气疯了呢。”   天路,乃是传说中的飞升之路。   修为到了元婴后期的修真者,有一天会因为某种原因而感受到天路的召唤,之后通过天路而飞升仙界——至于是什么原因,一直众说纷纭。   灵堵住了天路?   姜薇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灵的修为再夸张,也不至于能堵住天路吧?唐衍灵是不是搞错了?想了想,姜薇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你如何能认为天路是我堵住的?”   “除了前辈,我想不出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必然是前辈,对吧?”唐衍灵显然也不能确定,语气中有些试探的意思。   “呵。”姜薇只是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知道是不是跟唐衍灵聊的太多了,姜薇感觉自己越来越阴险了。说谎的时候,不仅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甚至说的还挺像真的。   姜薇觉得唐衍灵的分析好像也没错。   在现有的最古老的修真史籍上所记载的传奇人物中,与仙尊同时代的实力几乎相当的人,只有那位以灵修得道的灵帝了。   “既然天路被堵住了,你和许笛又是如何飞升的?”姜薇问道。   唐衍灵娇笑道:“大概是因为时间太久,通道松动了一些。”说罢,又问道:“前辈知道许笛?”   姜薇心头一惊,念头急转,回道:“他找你的时候,见过。”   “哦,是了。”唐衍灵苦笑道:“唉,我不是给前辈留了八个字吗?被许笛那厮看到了,他竟然以为是留给他的。啧,他总是对我死缠烂打,当真是令人生厌。前辈万万莫要误会,我与那厮可是清清白白的。”   姜薇没有吱声。   身在千川陆唐家的唐衍灵可是有些慌了。   对于男人的心思,她太了解了。   哪怕是像灵帝这般强悍的人,终究是男人,对于那些“不纯洁”的女人——未必会不喜欢,但一定也会少一些“感觉”。   “前辈若是不信,可以查看小女子的身子,看看是否仍是完璧。”唐衍灵说道。   姜薇都懵了。   就算你跟许笛没有一腿,可你是陈书画的妻子啊!如何还能是完璧?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当初可是怀过陈书画的孩子的!还完璧?咋怀上的呀!   姜薇垮着脸看着唐衍灵的死尸,不想搭理她。   之前好歹还会找个借口中断聊天,今天心情不好,干脆一声不吭的出了船舱,吊床上一躺,晃晃悠悠的消磨时间。   气温舒适,海风怡情。   可姜薇却是有些心绪焦躁。   越想越是莫名烦躁。   她实在是想不通,唐衍灵如何敢说自己是完璧的?   与此同时,千川陆唐家。   唐衍灵发现“灵帝”没了回应,心中不免有些期待。可等了许久,身上并无异常感觉,不由有些失望。   难道灵帝实力强悍,不需要“查看”,便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完璧?然后发现自己骗了他,所以生气了,不想说话了?   不能吧。   仙界瑶池水修复的“损伤”,就算是灵帝,也看不出来吧?   还是说,灵帝不喜欢太“直白”的交流?   哼!   男人啊!   都是这般德性!   希望自己的女人又纯又浪!又反感自己的女人又纯又浪!纯了嫌弃毫无情趣,浪了嫌弃不够纯洁……   灵帝即便实力强悍,大概也是难以脱俗。   看来,以后再聊天的话,得稍微含蓄一些,装一装纯才好!   一味的装纯也不行!   还必须敏感一些,但凡察觉到灵帝来了兴致,就得稍微放开一些,配合一下……   唉!   为了成就大业,真不容易啊!   与唐衍灵的野心之大不同,姜薇虽然也常常幻想成就一番事业,但若是没那个能力和机会,忍一忍平淡,也未尝不可。另外,冒充“灵帝”的她,非常不喜欢唐衍灵。不管唐衍灵是纯还是浪。   姜薇又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因为“唐衍灵是不是完璧”的问题,跟唐衍灵大吵了一架,然后气醒了……   是真的气啊!   而且又气又好奇!   之前虽然很认真的检查过唐衍灵的身子,可有些地方,姜薇还是避开了的。如今,有必要再好好检查一下了!   姜薇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大半夜的,摸进了摆放着唐衍灵的尸体的船舱里。   ……   千川陆唐家。   虽然已经是深夜,唐衍灵依然没有入睡。   她坐在窗前,欣赏着外面的景致。   景色很好。   如果没有许笛那个碍眼的东西,就更好了。   哼!   大半夜的一个人坐在墙头上,装什么装啊?   唐衍灵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想让许笛滚远一些了。对于许笛这种为了女人连骨头都软掉的窝囊废,唐衍灵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更何况,陈书画和许笛,可是很好的朋友。连好朋友的女人都想偷的人渣,是不值得信任的!   所以,许笛会不是是仙尊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呢?   唐衍灵不能确定。   许笛对唐衍灵越好,反而越让唐衍灵感觉不正常。唐衍灵觉得,就好比自己对灵帝。若非有所图谋,如何能这般低三下四?   哼!   男人啊,真是……   嘶!   唐衍灵的身子忽然紧了一下,她感觉……一把抓住桌沿,唐衍灵脸颊绯红,咬着牙,嘴角微扬。   实力再强,终究是男人!   而已!   只是,片刻之后,便再无感觉了。   唐衍灵不免有些失望。   难道自己的身体,他看不上吗?   唔,是了。   也许他不喜欢“尸体”。   还是要尽快让他来千川陆当面温存才好!   呼……   唐衍灵放开了桌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有人靠近。   来人是唐家现任家主。   唐家主对着唐衍灵躬身见礼,“老祖,太阴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一众弟子,恭候老祖大驾。”   唐衍灵哼声一笑,问道:“尘宗太墟中那位,如何了?”   “尚不清楚。”   “嗯。”   “陈书画离开了尘宗。”   “哦?去哪了?”   “北海。”   唐衍灵皱起眉头,“他去北海做什么?是要去僻壤?还是……”难道陈书画知道自己的计划了?不可能啊!可万一……就怕万一啊!陈书画的实力虽然比不了自己,但是……“我知道了,下去吧。”   打发走唐家主,唐衍灵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陈书画有可能是要去僻壤见一位故人——算命先生。记得陈书画说过,算命先生隐居在僻壤。当初陈书画痛下决心要杀妻,就是受了算命先生的蛊惑!   唐衍灵对那位从未谋面的算命先生没什么好感。在仙界的时候,倒也听说过他的名头——不过一个留恋尘世,不愿飞升的废物罢了。   至于算命……   唐衍灵不信命,却又不敢小觑。   所以……   不管陈书画是要去僻壤找算命先生,还是要去恶鬼滩找灵帝坏自己好事,都必须拦住他!对于陈书画,唐衍灵太了解了!她相信,心怀怨恨的陈书画,此时不论干什么,其最终目的,一定与自己有关!所以一定要拦住他!   眼下,自己远在千川,想要去北海阻拦陈书画,只能求助于人了。   是的,求助于鱼人。   那些生活在深海的丑陋的鱼人中,还是有些个实力强悍的家伙的。   唐衍灵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只海螺。   这是一个鱼人部落的首领送给她的,可以用来极远距离的沟通。   唐衍灵出了唐家,直往海边而去。   许笛跟上来,也不问去哪,只是安静的陪着。   时间紧迫,唐衍灵对着许笛伸出了手,“笛哥,带我去海边。”   许笛应一声,擦了擦自己的手,才小心翼翼的抓住了唐衍灵的手,然后直接带着唐衍灵瞬移离开。   很快,海边到了。   唐衍灵吹响了海螺。   奇怪的音律波动使得海面上荡起一片涟漪。   许笛看一眼唐衍灵手中的海螺,听着那断断续续的音律,心中有些惊异。做为音律高手,他很敏锐的察觉到这海螺声音的断断续续和音节的变化,像是某种隐秘的暗语。   这种信息传递的手法也是常见。   但这海螺,明显不是凡品。   许笛认为这海螺的声音应该可以传的很远,而且,依托海水传递的话,可能还十分稳定,不易出现差错。   却不知灵儿在联系谁。   很快,唐衍灵不再吹海螺,而是将海螺贴在耳边。   片刻之后,笑着将海螺收起,才看向许笛,问道:“笛哥,你去恶鬼滩的事情,没有旁人知晓吧?”   “只有我师妹知道。”许笛没敢提及姜薇,更没敢把自己跟姜薇成过亲的事情跟唐衍灵说。甚至,他还偷偷的跟许琴打过招呼,让她帮自己保守秘密。   秘密倒是不难保守。   毕竟,知道这件婚事的,除了许琴,只有那王傲娇了。   她是许琴的弟子,只要警告了,自然不敢乱说话。   还有路千川!   许笛也已经早早跟他亲自谈过了。   他并非是个喜欢嚼舌头的人。   “许琴不会乱说话?”唐衍灵问。   “不会的。”许笛说道:“师妹虽然跟你有些不对付,但是……她就是性子顽皮,你知道的。”说罢,又皱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唐衍灵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走吧,咱们回家。”   ……   神秘莫测的大海中,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物。有些,诸如鱼虾蟹贝之类,是人类熟知的。有些,如人鱼和龙之类,算是难得一见。还有些,如海妖、海精之类,则是人类从未见过的。   鱼人比较特别。   这个曾经遍布大陆各处海滩之上的物种,本性十分温和怕死,曾经随处可见,却一度被人类屠杀、驱逐。最终,为了存活,鱼人远离了人类的栖息地,选择了在深海的孤岛上生活。也是因为人类的屠杀,导致了鱼人对人类十分厌恶和忌惮。   活着不易。   鱼人即便不喜欢人类,却也一般不会主动寻衅。比如僻壤和龙腾中间那个孤岛,原本也有鱼人生活在上面。后来被人类在那里建立了中转传送阵之后,鱼人就搬走了。   鱼人变得如人鱼和龙一般,难得一见。   姜薇在岛上掘土翻找根茎植物充饥的时候,偶然捡到了一片贝壳。贝壳上面,竟然有一副简单的画。画上是鱼人的一家三口。   都说鱼人是又丑又坏又蠢的生物。   看这画像,倒是不像。   百无聊赖的姜薇用麻绳穿过了贝壳画上的一个小孔,然后挂在了帆船的桅杆上,又摘了一片树叶,写上四个字:失物招领。   就是闲的。   姜薇经常还是会不甘心的尝试传送,可惜还是会失望。   或许龙腾那边正在打仗,并且打仗的时候,误伤了传送阵。   毕竟已经好几年了,想来王二和他的侄子太子之间,应该会爆发一场战争吧。不知道王二那家伙会不会赢。若是赢了,那现在的龙腾皇帝,说不准就是王二了。   可是……   龙腾传送阵坏了就坏了,怎么僻壤那边的也坏了呢?   这么巧吗?   其实,姜薇并不知道,她所怀疑的“巧”也不巧。   因为僻壤那边的传送阵,已经坏了十多年了。而龙腾的传送阵,却是坏了不太久。   不同于在恶鬼滩上,哪怕是过去了十几年,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在这孤岛之上,每过一日,都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这般,不仅仅因为恶鬼滩上有时间阵法,还因为在恶鬼滩上,一直有灵陪着。而在孤岛上,陪着姜薇的,除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以外,还有个十分反感的唐衍灵。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为了套唐衍灵的话,又不得不忍着厌烦,假装和善。   这更让姜薇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了。   唐衍灵忽然变得很矜持,很温柔,很正经。   她不仅不再刻意的把话题往“不正经”上面引,还用了一招“欲擒故纵”、“欲迎还拒”的手段。   为此,姜薇没少阴阳怪气的跟灵抱怨。   “灵帝哈,厉害!只是尸体而已,就能勾搭的唐衍灵那家伙对你爱慕不已呢。”   “也不知道她当初对你的尸体做了什么没有。咦唏!想想就恶心!”   “赶紧醒来吧,小唐对你已经爱的不行了!”   “你说你还是什么灵帝呢!怎么连小唐都不如啊?她都能跟我说话,你怎么就没反应呢?”   姜薇担心自己会慢慢的变成一个怨妇。   不,因为偶尔还要假装是男子的跟唐衍灵“周旋”,所以或者不仅仅会变成怨妇,还会变成一个精神分裂患者……   据说分神期的强者,容易精神分裂。   分神是第八境,之后就是元婴。   而自己,不过第四境的融合期,距离分神期,还早呢。   唉……   没有需要的丹药之类,修炼进境实在是……   哪有什么进境啊!   很有上进心的姜薇曾经试过自己动手,让自己产生服用了丹药的效果。可惜,全完没用!对于修炼毫无帮助。   “前辈……哎呀总是叫你前辈,感觉有些见外呢。要不,换个称呼?”唐衍灵显然是想“更进一步”——一个女子对男子的称呼是否见外,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姜薇本想直接离开船舱,结束这无聊的谈话。可想到唐衍灵要勾引的,是自己的丈夫,心里就很不痛快。心思一转,笑道:“也是。”   “叫你什么好呢?”唐衍灵笑问。   “算年龄的话,我比你大多了。”姜薇说道:“你就叫我‘爷爷’吧,也显得亲近。”   千川唐家。   唐衍灵哭笑不得。   叫爷爷?   都说隔辈亲。   叫爷爷还真是显得亲近……   而且,真算年纪的话,于太古时期成名的灵帝,肯定比自己年长太多了,叫爷爷都是占了他便宜的。   但是……   真叫了爷爷,再勾引他……   也太奇怪了吧!   唐衍灵硬着头皮,假装没听到姜薇的话,问道:“这么久了,只知道前辈姓卫,却不知前辈具体姓名呢。”   “不知道也好。”姜薇也不知道灵到底叫什么名字。“名字而已,不过一个称谓罢了。甚而今日姓卫,明日未必姓卫。姓都可改,何况名字?”   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巧妙——至少姜薇自己这般认为。她觉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自己的气质好像都变得高深莫测了,特别像个高手。   唐衍灵心中暗骂,口中却是笑道:“那我以后,便叫你‘卫哥哥’可好?”   江湖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对于年长男子,一般称呼为“兄”。唯有关系亲近,才能叫一声“哥”。男女之间,若是叫一声“哥哥”,那必然是关系匪浅了。   姜薇真想怼一句“还是叫‘卫爷爷’吧”,终是没有说出口。既然唐衍灵要用美人计,自己便将计就计好了,反正也吃不了亏。   想了想,姜薇说道:“那……我便叫你‘灵妹妹’吧。”   “好呀。”唐衍灵显然很高兴,简单的两个字,在姜薇听来,都有着藏不住的喜悦和矫情。   千川唐家。   对于“感情升温”的事情,唐衍灵自然很高兴。   不过,她不敢大意。   毕竟灵帝可是能跟仙尊对抗的强者,绝对不能大意。万一被他察觉到自己要利用他,恐怕后患无穷!   哼!   喜欢哥哥、妹妹的称呼?   真是幼稚!   看来这灵帝虽然年长,情商却是不高呢。   也理当如此吧。   一门心思扎在修行之上,极少涉足人情世故的天才,情商当然不可能太高了——就像仙尊。确切的说,是就像曾经的仙尊。   尽是痴人罢了。   当然了,也可能因为灵帝的神识还没有彻底恢复,故而仍然有些许不太明显的“痴傻”。无妨,只要他跟自己双修之后,神识定然可以彻底恢复,实力也会很快达到曾经的巅峰。   一旦仙灵再战!   自己当可渔翁得利!   要努力!   毕竟,天下修者之未来希望,尽数系与吾身!   想到此,唐衍灵不由的浑身战栗。   为了全天下的修行者!   ……   北海之上。   陈书画刚刚费劲解决了一条极品水龙,救下了那一船的龙腾士卒,却又遇到了一群突然冒出来的鱼人。   “陈前辈,前路不通,请回吧。”鱼人首领说话倒是十分客气。   看着这鱼人首领,陈书画苦笑起来。“是你!呵,真是好久不见了。”不等鱼人说话,陈书画冷然道:“莫不是唐衍灵那个自命不凡的贱.人派你来的?”   鱼人首领叹道:“我鱼族无意蹚人族的浑水,但是,我部落欠了唐前辈一个人情。还请陈前辈高抬贵手,速速回去吧。”   “鱼族”是鱼人族的自称。   陈书画哼声摇头,猜测道:“唐衍灵是不是跟你说,她要拯救这个世界?”   “是。”   “你信了?”   “不信。”   “哈哈哈!”陈书画大笑,突然,笑声戛然而止。“那就闪开!”提及唐衍灵,陈书画心头的怒火就压不住。 VIP 101 法则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好人多。   因为有些坏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坏人。   很多时候,好人和坏人,并不容易分辨。因为并非每一个好人都会好的很明显,也并非每一个坏人都坏的很明显。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人了。”唐衍灵似乎是深有感触,唏嘘道:“不觉得自己是坏人,甚至还以为自己做的坏事是在拯救天下。”   姜薇觉得唐衍灵似乎意有所指,遂问道:“你说的是?”   “一个故人。”唐衍灵讪道:“一个从来不认为自己会错的家伙。”不等姜薇追问,吐出一口气,又道:“所谓好与坏,有时候不能只看表面。就像一个男子,外表再英俊,也未必没有丑陋的内心。”   “比如?”   “呵,没有比如,就是忽然有感而发。”唐衍灵笑着问道:“卫哥哥是好人吗?”   这个问题,姜薇还真有些在意。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呢?”   “呵,敢于反抗仙尊的人……”唐衍灵笑得更开心了。“卫哥哥当然是好人。”   姜薇又问:“既如此,你觉得仙尊是个坏人吗?”   “难道不是吗?”   “呵……”姜薇问:“你跟仙尊,有什么恩怨?”对于唐衍灵,姜薇是越来越好奇了。这个仍然是完璧的女子,到底是不是陈书画的前妻?一个拥有完璧之身的女子,又是如何怀上过陈书画的孩子的呢?   听说强大的修真者,可以用神识做很多事情。   难不成陈书画是用强大的神识让唐衍灵怀上了孩子?   这么想,好像有点儿扯淡呢。   “我和仙尊并无私人恩怨。”唐衍灵苦笑道:“甚至,私交还不错。不过……为了天下间的修者,我……必须要做些事情。”   听到这话,姜薇有些懵了。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卷入了“拯救世界”的可怕漩涡中呢?   一时间,姜薇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唐衍灵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卫哥哥自困笼中太久了,有些事情,应该是不知道的。”   姜薇眼珠一转,顺势说道:“看来,你可为我解惑释疑。”   唐衍灵回道:“当初的仙灵之战,卫哥哥你落败,不得不自困龙牢笼躲避仙尊的追踪。之后,仙尊完全掌控仙界,并且制定了‘仙界法则’。至今,因这‘仙界法则’而死之人,已经不计其数。”   “仙界法则?”   “仙界法则针对的,并非仙界,而是修真界。”唐衍灵的语气十分沉重,压抑而愤怒。“修真有三大劫,即筑基、金丹、元婴。世人以为,此三劫,乃天之劫数。哈!哈哈哈!谁能想到?所谓三大劫,不过是‘仙界法则’所做之恶行!”   三大劫……   姜薇趴在床头,单手托腮,脸上多了一分疑惑。   这所谓“三大劫”,她当然十分清楚。   可是……   自己当初筑基之时,好像也没什么凶险的呀。犹记得郑来娣曾经说过“筑基犹如扒皮拆骨”之语……可自己当初好像……   很顺利啊……   “卫哥哥可知如今的修真者,筑基时有多痛苦?金丹时有多凶险?元婴时,又有多凄惨?”   这个真不知道啊。   姜薇下意识的摇头,又开口说道:“不知道啊。”   “唉。”唐衍灵说道:“仙尊定下‘仙界法则’,以所谓‘三大劫’屠杀修真者,当真残忍至极!哈!可笑的是,仙尊竟然有着诸多追随者!那些人,竟然将仙尊视作好人!哈哈哈哈!”   姜薇深锁眉头,觉得唐衍灵的话实在是太过扯淡。   仙尊要是没毛病的话,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啊!感觉唐衍灵笑的像个疯子呢。她的话,不能信!   “为什么?”姜薇忍不住问了一句。   “为了力量!”唐衍灵咬牙切齿的说道:“每一个死于三大劫的修真者的力量,都会被仙尊拿走。”   “他已经那么厉害了,有不要?”   “谁还会嫌弃自己太厉害呢?”唐衍灵冷笑,“更何况,仙尊认为,还有一个凌驾于仙界之上的世界。他肯定很想去看看吧。”   ……   龙腾陆。   皇宫,御书房。   当皇帝,并非如很多人想象的那般痛快。   看着满满一书案的奏章,王二的头皮都麻了。   纵然他是修真者,也不是感觉不到劳累的。   每日里除了要忍着恶心听群臣的各种“直言敢谏”和“阿谀奉承”之外,偶尔还要出宫一趟,展现一下“爱民如子”和“盛世明君”的良好美德——这些还都可以忍。但这批阅奏章的破事儿,他是真的忍不了。   “我说……这么点儿破事儿也上奏章?”王二龙颜大怒,不由的冒出了匪气。怒视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官员,王二骂道:“真他娘的操蛋!明摆着的事情,需要问老子?”   那官员却是一脸淡然,拱手行礼,回道:“圣意该当如何?”   “该当……”王二伸出的手指,颤抖了两下,忍住了继续骂人的冲动,低声吼道:“依法从事!”   “法不善,何解?”   王二愣了一下。   冷静下来,再看手中奏章,良久,王二说道:“你觉得,此乃恶法?”   “臣深以为然。”官员的礼施的更深了。“恶法当废!”   “掌管立法事宜的‘法部’何意?”   “法部尽是蠹虫,法部尚书,亦是酒囊饭袋!”   “哈!你莫不是想说这龙腾上下官员之中,唯有你最明事理吧?”王二说着,实在是忍不住笑。“年轻人,说话太狂了,容易惹事儿。”   “臣无意惹事,但也不怕事。”   “哈!这话说的可真是太硬气了!”王二笑问:“龙腾四少都这么有骨气吗?嘶,说起来,你们四少之一那个王傲天呢?”对于“王傲天”这个名字,王二一直十分觊觎。   “傲天闭关多年了。”   “哦,听说他有个妹妹,叫王傲娇?”   官员犹豫了一下, 回道:“是。”   “呵……”王二笑道:“听说那王傲娇,长得很漂亮。”   “啊……一般。”官员道:“不过庸脂俗粉罢了。”   王二眯着眼睛盯着官员,遗憾道:“这样啊,朕原本还想着爱卿年轻有为,欲将那王傲娇赐婚与你呢。既如此,罢了罢了。庸脂俗粉如何能配得上爱卿的品行高洁!”   官员一愣,抬起头,诧异的看了王二一眼,之后迅速低头,“圣上……抬爱了。微臣实为庸俗之人罢了。所谓直言敢谏,不过是博个名声而已。庸俗之人,自是当配庸脂俗粉。”说罢,忽然跪倒:“臣乞圣上赐婚!”   王二一脸鄙夷的瞅着那官员的脑袋,哼笑道:“不!朕以为爱卿绝非庸俗之人!”   “臣庸俗至极!”   “朕决定了,还是把那王傲娇,赐婚给杨子凌吧。”王二说罢,看到眼前官员错愕的表情,十分满意。“下去吧。”   “圣上……法当可释可质!否则,乃亡国之道!”官员又硬气起来。   “你!滚!”   官员无奈,躬身告退。   王二休息一会儿,消了气。再拿起那奏章,沉吟许久,对一旁内侍说道:“确实是恶法。不过……”视线落在那奏章落款的名字上。“这小子,太狡猾了,当压一压。将来,或可堪大用。”   “圣上英明。”内侍奉承道。   “赐婚王傲娇、杨子凌。”王二一脸恶意的说道:“三日之内,必须完婚。”言毕,再看那奏章,补充道:“年轻人,呵!命法部尚书为这厮亲自释法!然后……罚其抄录我《龙腾律法》一千遍!”顿了顿,又道:“算了,还是宣法部尚书觐见吧。”   稍待,法部尚书面圣。   王二直接把之前经过讲了,又道:“法,当可以解释,当可以质疑。只是……若都如那厮一般愚钝,质疑善法,甚至废了善法,如何是好?朕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制定一条律法:法可释,不可质。以免蠢货乱法。”   法部尚书沉吟片刻,回道:“圣上明鉴,此法确定是善法吗?”   “嗯?尚书以为是恶法?”   “臣此时以为是善法。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此时之君臣,恐非‘后无来者’之贤。此时之龙腾,定非彼时之龙腾。彼时,此法是善是恶,臣……不敢妄言!”   王二愣了愣,沉吟片刻,道:“尚书之言……朕错了。可是……万一哪天这朝堂之上,蠢货太多,以至祸乱了朝纲,篡改了律法呢?尚书当知,《龙腾律法》乃我国立足之本!”   法部尚书笑了。“圣上过虑了。”   “哦?”   “若是彼时有太多蠢货上了朝堂,那彼时之皇帝,自作虐,不可活!若是彼时之百姓,任由蠢货横行,那彼时之百姓,亦自作虐,不可活。”法部尚书笑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天下亦有天道法则。释法,乃法上之责。质法,乃法下之权!天下诸事,皆如此类:法上当有责,法下当有权!否则,事败也。”   王二苦笑,“如此,朕故意整他,反倒是错了吗?”   “圣上错了。”   “好吧。”王二不喜欢被人指责错了,撇嘴道:“朕错了,朕知道,但朕不打算改。”   法部尚书有些讪讪,心里大骂“山匪劣性”,拱手不语。   ……   北海。   遮天蔽日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乌云之下,是一个巨大的似乎是要把天都吞下去的漩涡。   陈书画站在漩涡外围,他手持毛笔,周围是八十一幅画。强大的吸力拉扯着他,使得他不断的靠近漩涡的正中。   “陈前辈,陆地之上,我不如你。但是,在这大海之中,我比你更了解海的法则!”鱼人首领的声音,在漩涡正中响起。   咔啦啦一声响,一道闪电直接轰向陈书画。   陈书画没有动弹,一幅画迅速而起,挡在头上。   那闪电打在画上之后,竟然消失了。   “法则?”陈书画想起了一段往事。“有人说,‘法则终究是要被打破的’。我以前很不认同。唉,彼一时,此一时!”言毕,一幅画横在他面前,是一副山河图。“半壁山河!”说话间,他执笔在山河图上挥洒。一条大河,竟然破图而出。河水滔滔,连绵不绝,犹如一条巨龙,蜿蜒绵长。转眼,这巨龙竟然与那海中漩涡混在一处。   山河图,曾经是唐衍灵最喜欢的一幅陈书画的作品。   所以,她的那件法宝,便叫了“山河钗”。   唐衍灵告诉姜薇说,在她不愿与仙尊同流合污,并且强行离开仙界的过程中,山河钗损毁了,至今未能修复。   姜薇听到这话,对唐衍灵的话愈发不信了。   明明阴簪当初就在画外苍穹!   说什么损毁了!   姜薇借口有事,中断了聊天。   跟一个满嘴都是谎言的女人聊天,简直就跟受刑一般。   姜薇感觉很厌恶,所以接连许多日子,她都没有搭理唐衍灵。对于唐衍灵说的什么三大劫的说辞,她也并不相信。   如今,她几乎可以断定,唐衍灵就是想拉灵一起对抗仙尊。   嘁!   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如果关于灵的事情,她说的是真的——姜薇不希望灵去报仇。不是因为什么“以德报怨”的妇人之仁,她是担心灵会再次失败。   只要仙尊不再来找麻烦的话……   可似乎又是不可能的。   如果仙尊不是好人,一旦发现了灵还活着,一定会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吧。   所以啊,先下手为强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   唐衍灵这个女人,太阴险了,不可信!   她可能会把灵给卖了!   瞅着唐衍灵的雪白身子,姜薇心中忽然多了一分恶意。   要不……   姜薇手上掐了一个灵诀,琢磨着要不要毁掉唐衍灵的本体!总感觉这尸体留在身边,会是个祸患!   不过,以自己的实力而言,恐怕伤不了这尸体。   要不然,直接扔海里?   挺好的办法,只是……   姜薇终究是心慈手软,有点儿狠不下心来。   毕竟,唐衍灵可能是个坏人,但也未必真是个坏人啊!   至少就目前而言,她并未伤害过自己,也没有伤害过灵。   因为怀疑她不是好人,便要毁了她吗?   姜薇知道自己该果决狠辣一些,但她做不到。   “卫哥哥,你在吗?”唐衍灵忽然说话了。   姜薇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编造了一个最近没有理她的原因。“最近比较忙。”   千川陆唐家。   唐衍灵耷拉着脸,撇一下嘴,才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嗯,没关系。”她很想知道灵帝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过,灵帝一直避而不答。于是,唐衍灵想到了一个主意。“龙腾陆上,有个叫孙怡的女子,卫哥哥听说过吗?”   孙姨?   还王姨呢!   “没有。”姜薇的心眼儿比不上唐衍灵,直接如实回了一句。   许笛说,那孙怡,是龙腾陆上很有名的美女,前些时候,为了成为皇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灵帝竟然不知?或许他此时不在甚至可能从未去过龙腾?   “哦,那算了。呵呵,传闻说算命先生在僻壤,卫哥哥可以去找他,给自己算一卦。”唐衍灵又试探了一句。   “哦。”姜薇实在是懒得跟唐衍灵废话,琢磨着要不再借口有事,找个地方清净一下。   竟然对算命先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那般人物,听说在僻壤,可是被奉为神明了。   如果灵帝在僻壤,理当对算命先生和他擅长的“命力”有些兴趣才对。   所以,他应该不在僻壤。   再找个青云陆上的名人,试探一下他是不是在青云陆吧。   “青云陆上,有个叫姜薇的,卫哥哥听说过嘛?”   姜薇十分意外,没想到唐衍灵会突然提及自己,竟是脱口说道:“如何?”   回答的不是“听说过”或是“没有”,唐衍灵不由心思多了些,说道:“可是个名人哦,卫哥哥没听说过?”   姜薇迟疑了一下,说道:“没有,很厉害的人物吗?”   唐衍灵心中暗忖:许笛说那姜薇在被他杀死前,在青云陆是个妇孺皆知的名人。灵帝若是没听说过姜薇的话,他此时当不在青云。   不过……   那一句脱口而出的“如何”的疑问,实在是有些蹊跷!   否认听说过,又问姜薇是不是厉害人物?   难道灵帝对自己起了戒心?   “呵呵,那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听说如今被龙腾皇帝收入后宫,成了那山匪皇帝的玩物呢。”唐衍灵直接胡说一番,打算看看灵帝如何反应。   姜薇直接就气懵了。   愤怒使人愚钝。   姜薇也没有细想唐衍灵为何突然提及自己,只是愤怒着自己被谣言毁了名声。她努力保持着冷静,为自己澄清道:“绝无此事。”   唐衍灵心中暗喜:能如此肯定,显然灵帝知道姜薇!所以,灵帝若不在青云,即在龙腾!   看来,灵帝对自己缺乏信任啊。   也可以理解。   他跟自己虽然聊了许多日子,但却并没有真正见过面。若是太信得过自己,肯定是个傻子!   “呵呵,许是讹传。”唐衍灵说道。   姜薇刚想回话,猛然意识到不对。   她跟唐衍灵斗心眼儿,肯定远远不及,但此时也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唐衍灵突然莫名其妙的提了三块大陆的三个人,显然有试探的意思!心念一动,姜薇说道:“那许笛带着姜薇同来恶鬼滩,姜薇已然丧命于此,如何能成为什么山匪皇帝的玩物?”跟唐衍灵聊天聊得多了,姜薇说谎的能力,简直是进步神速。甚至,她还无师自通的学到了撒谎的奥秘:真假参半!   毕竟,许笛带着自己来恶鬼滩的事情,应该会跟唐衍灵说。至于自己死没死……唐衍灵不会知道的。   闻听此言,唐衍灵愣了。   许笛带着姜薇一同去的恶鬼滩?   我怎么记得他说他在龙腾陆上杀死了姜薇呢?   那只舔狗,莫非是撒谎了?!   “看来当真是讹传。”唐衍灵语气淡然。   姜薇亦不自觉的学着唐衍灵的语气回道:“道听途说,不可轻信。”   “卫哥哥说的是。”   今天的聊天有点儿凶险,姜薇再次借口有事终止闲聊。   出了船舱,姜薇忽又生出不安心思来。   唐衍灵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说不准她正在试图找到自己!若是被她发现一直陪她聊天的不是灵,并且被她找到了灵的本体……   很危险啊!   一直在这孤岛上等着传送阵被人修复,竟是有种“等死”的感觉。   该走了!   哪怕是远渡重洋!   既如此,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姜薇呼出一口气,把储物戒指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打算把所有的材料都理一理,看看能不能炼制一些应急的丹药或是法宝来。   翻腾了一遍,姜薇忽然看到了一样东西:那个原打算送给罗芸师姐后来却被自己用来练习炼器手法的狎具……   此物……   没什么用了!   姜薇将之随手往后一扔。   她是个修真者,好歹有着融合修为,随便一扔,竟然扔出很远,差点儿扔进海里。   再翻捡东西,找出来几样药材和基础材料,准备炼制一些简单的防御和攻击用品。   起风了。   不多时,海浪肆虐,海风呼啸。   姜薇原本坚定要离开的心思,又动摇了。   海洋,是修真者的墓场!   做为一个融合期修真者,真的不该逞强呢。   幸亏姜薇又胆怯了,没有一时冲动离开孤岛。   不久之后,一只竹筏靠近孤岛。   竹筏的前端,陈书画负手而立,脸色有些疲惫。   即便他已经恢复了巅峰修为,可在这远洋之上,依然是处处凶险,步步杀机。   陈书画的身后,放着一只笼子。   笼子里,有一只鱼人。   竹筏后面还跟着一艘破损严重的大船。   大船的桅杆上,金黄龙旗十分醒目。   终于登上孤岛。   陈书画把那装了鱼人首领的笼子丢在一旁,以灵诀封印,然后收了竹筏,之后正准备放出神识寻找姜薇,却是无意间瞥见了前面不远的石块上,有一样东西。   此时,大船也靠了岸。   一众龙腾士卒朝着陈书画聚来。   陈书画走向那石块处。   众士卒自然跟来。   陈书画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待看清手中之物是什么,眉头不由微蹙。   竟然……   是这种东西!   上面有姜薇的气息。   当是她的。   “咳,前辈,此物……”士卒中的一个卫队长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当然看得出来“此物”是什么东西,只是好奇陈书画为何拿着“此物”若有所思。   陈书画张了张嘴,意识到要说此物是姜薇的,怕是不合适。这孩子也是,东西怎么能乱丢呢?尤其是这种东西!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也不对啊!   就算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她还能拿此物御敌?   一时间,陈书画竟是不知该如何处置手中这东西才好。   甚至,他有点儿后悔将之捡起来了!   就应该当做没看见的!   为何偏要心生好奇捡起来查看呢?!   陈书画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决定还是物归原主才好。 VIP 102 相逢   并非所有的海贝都是美食。   犹如山林中的野蘑菇一般,有些海贝,吃了会很麻烦。   比如黑色的,吃了会肚子痛;比如红色的,吃了会让人亢奋的睡不着;还有这种色彩绚丽的彩虹贝,吃了之后,竟然会让人产生幻觉——这些都是姜薇的经验之谈。   与那些黑色的、红色的海贝相比,彩虹贝虽然会让人产生幻觉,但口感还是极好的。即便是不放任何调料,肉质和汁水也十分鲜美。   姜薇把肉吃完了,贝壳里剩下的汁水也不舍得丢弃。舔舐一口,也是回味无穷。再看面前的幻觉,姜薇有些哭笑不得。   幻觉真是没道理可讲。   陈书画竟然跟一群龙腾士卒在一起,甚至手里还拿着一支狎具……   唉。   竟然能因为彩虹贝的致幻效果而幻想出这么离谱的画面!   太好笑了。   据说任何原因造成的幻象都会跟人的思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莫非自己想念陈书画了?所以才能看到他的幻象?哎呀这可不行。自己跟陈书画已经离了,岂可旧情复燃?更何况,如今自己可是有夫之妇。背负偷汉的事情,万万不能做!   胡思乱想是姜薇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闲极无聊的时候,她总会臆想各种各样的事情。   忽然,姜薇又想起了一件事。   瞅着面前的陈书画的幻象,姜薇问道:“书画,你说……唐衍灵为什么还是完璧之身呢?”说罢,视线下移,“莫非……”她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很短的距离,“啧,完璧之身能怀孕?”   忽然,陈书画倏然到了姜薇面前,然后一把抓住了姜薇的手腕。“你说什么?!”   姜薇吓了一大跳。   能一把抓住自己手腕的陈书画,当然不可能是幻象!   “书画?”姜薇颤着声,仰脸看着近在咫尺的陈书画的脸,“你……”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陈书画的脸。“手感很真实。你不是幻象!哈!哈哈!书画你怎么来了?!”说着,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了。   既然陈书画来了,自己肯定是终于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   姜薇喜极而泣。   陈书画却是懵了。   原本因为姜薇提及唐衍灵而震惊的他,此时感受着姜薇的手的柔软和温度,看着她因为看到自己而落泪的俏脸,心中一颤。   她……   一定很想念自己吧。   不然何以落泪?   唉。   她终归还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唉。   算命先生当年说的没错,自己果然容易有桃花债。   唉……   陈书画忽然想到了自己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的准备物归原主的东西。   此时若是将之拿出来,是不是有点儿破坏气氛啊?而且,还有龙腾士卒看着呢,将那东西还给她,她一定会很尴尬的。   于是,陈书画迅速做出了决定,悄无声息的将那东西收入了储物戒指,然后,又迟疑了一下,才抬手轻轻搂住了姜薇。   姜薇是女儿身,与楚云澜的婚事,当然不能算数。   所以啊,事实上,她还是自己的妻子。   在妻子哭泣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是做为丈夫的责任。   姜薇察觉到陈书画的手抱住了自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一把推开,又把手腕挣脱,慌道:“你别这样!”言毕,抬手擦拭眼泪。   陈书画微微一笑,以为是因为龙腾士卒在场,所以姜薇害臊呢。   “你怎么来了?”姜薇问:“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陈书画迟疑了。   他确实是专门来找姜薇的。   但原因,并非完全出于感情。   可若是说出自己想让她“复活”太墟人影的目的的话,她一定会很难过。   嘶,忘了是谁说过一句话:“夫妻之间,需要一些谎言来调剂。”当年陈书画是很不认同的,但此时此刻,却觉得颇有些道理。   “当然。”陈书画笑道:“我来接你回家。”   姜薇心情极好,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太好了!三四年了吧?我还以为再也回不去了呢!”   陈书画皱了皱眉,摇头道:“十六年了。”   “是六年?”姜薇有些意外,“唔,看来那恶鬼滩上的时间,真的有问题。”   陈书画苦笑,抬起手比了个十字。“十六年。”   “啊?”姜薇大睁着眼睛,懵了。   恶鬼滩,陈书画当然知道。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姜薇一直在恶鬼滩上。时间的问题,不着急解释。陈书画此时很想知道关于唐衍灵的事情。“你刚才……提到了唐衍灵?”   “啊!对!对对对!”姜薇眼神复杂的看着陈书画,说道:“我可能找到了唐衍灵……的……尸体。”一句话自然解释不清,“来,我带你去看看。哎你怎么带着一帮龙腾士卒啊?”她曾经在龙腾待过,自然认得龙腾士卒的战甲。   “半路上偶遇,说是来修复转送阵的。”   “噢。”   走不多远,便可以看到一艘藏在林中的帆船。   陈书画看着那帆船,脸上表情变换。   显然他认得这“千帆过尽”。   “我在恶鬼滩的下面的牢笼之中找到的她。”姜薇带着陈书画上了甲班。“原本以为她死了,但通过她的神庭穴,可以联系到一个人,一个自称是唐衍灵转世的人。我不知真假。你……先进去看看,不要说话。恐被她听到。”   陈书画闷声不吭,一路来到船舱门口,发现门上有隔音禁制。这是姜薇布置的。在门外说话,里面是听不到的。反之则没有什么影响。   陈书画莫名其妙的犹豫了一下,甚至似乎是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推门而入。   姜薇没有进去,在外面等着。   龙腾士卒里,那卫队长上得船来,对着姜薇行礼,低声说道:“姜姑娘,在下奉了龙腾皇帝陛下之命,前来寻找姑娘,并护送姑娘往龙腾而去。”   “龙腾皇帝?”姜薇怔了征,想到“十六年”转瞬即逝,皱眉问道:“这位皇帝陛下,该不会是王二吧?”   卫队长躬身,不语。   “哈。”想想曾经的山匪竟然当了皇帝,姜薇不免有种荒唐之感。说起来,王二如何能知道自己在这里啊?唔,难道是因为那颗珠子?姜薇记起了王二曾经给她的那个追踪法宝。再看卫队长,姜薇问道:“乘船回去?还是?”   “在下已经安排了人手修复传送阵。”卫队长说道:“快则七日,多则月余,当可启用。”   说是修复,其实就是“对接”。想要成功与龙腾传送阵“对接”以达到相互传送的效果,需要按照固定的套路一遍遍的尝试,而龙腾传送阵那边,亦需要有人及时完成“对接”,还要再反复校准,所以会有些浪费时间。   “嗯嗯嗯,好极了。”姜薇忍不住笑。想想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心情自然大好。“王二竟然成了皇帝,哎呀,其中过程,是不是很……很刺激?”   卫队长哪敢随便议论皇帝的事情,关于皇族的血腥纷争,那可是连听一听都有罪的。他赶紧说道:“在下万死,在下什么也不知道。”   姜薇怔了一下,记起了龙腾的规矩森严,苦笑道:“好吧,这事儿不好说是吧?那……听说当皇帝的,一般都有后宫佳丽三千。王二有多少?”   “圣上后宫并无一人。”   “啊?”   卫队长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圣上一直对姜姑娘念念不忘。”这话,并非他胡编乱造。在龙腾,很多人都认为王二至今无妃无后,就是因为他对姜薇情根深种。此番,命第二水师统领亲自远渡重洋来寻姜薇,更说明了传言非虚。“姜姑娘当真如传闻中说的那般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甚如仙子下凡,惊艳众生。更有母仪天下之威仪,英姿飒爽之风采……”这一大段的奉承话,第二水师统领背的滚瓜烂熟,可惜半道上遇险死了,没用得上,竟是便宜了卫队长。   姜薇被卫队长夸得面红耳赤,赶紧打断道,“好了好了,你也一路辛苦了。”   “唉,姜姑娘有所不知,此番远航,第二水师统领等五位大人为国捐躯了。在下能侥幸存活,也是仰仗陈前辈救命。陈前辈是为姜姑娘而来,所以,姜姑娘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说着,卫队长竟是跪倒,“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效死!”说罢,叩首。   他虽然只是个卫队长,但身穿甲胄,便代表了龙腾国威,所以不可轻易跪拜。但是,他觉得面对未来的皇后……表一表忠心,很有必要!   姜薇可不习惯被人跪拜。   赶紧将那卫队长拉起来,姜薇说道:“将军你这……使不得啊。”救命之恩什么的,竟然也能这么论的吗?她觉得很好笑。至于卫队长的心思,姜薇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她可没有当龙腾皇后的兴趣。   王二那个家伙,不仅干过山匪的勾当,还曾经对自己见死不救,更曾经出尔反尔的丢下自己跑了!   人品太差!   不过……   当着卫队长的面儿,自然不好说王二的不是。   先配合着客套下,等借助传送阵离开了这破地方之后再说吧。   此时,陈书画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那卫队长很有眼色的躬身告退。   陈书画关上舱门,走向姜薇,问道:“为什么脱了她的衣服?”   “啊……这个……”姜薇把这事儿给忘了,当初脱了唐衍灵的衣服之后,一直就没给她穿上。“当时是想研究一下她的尸体,衣服有些碍事。”   陈书画点点头。   姜薇问道:“她……真的是唐衍灵吗?”   “是的。”陈书画叹气,说罢,又想起一事,道:“她应该是用什么特殊手段修复了身子,所以才是完璧之身。”   听到这话,姜薇不由的想到了陈书画在房间里的些许画面。“噢,这样啊……”   陈书画察觉到姜薇的神情变化,叹道:“无需吃醋,我对她……只有恨!”   “啊?我吃……嗐,我吃什么醋啊我。”姜薇有些哭笑不得,“你呀,哪哪都好,就是……就是有点儿过于自我感觉良好了。”   陈书画反问:“不是自我感觉,是世人对我的感觉。”   “呃……”姜薇想了想各种与陈书画有关的史书、故事里,好像他一直都是形象良好的正面人物。甚至夸张到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正义和公理。“好吧,你说的也对。”   “她的转世在哪?”陈书画问。   “在千川陆。”姜薇说道:“具体在哪,没说。只说等我到了千川陆,她去找我。”   “找你?”   “她勾引我。”姜薇说罢,又赶紧解释道:“我冒充别人与她聊天,所以,确切的说,她想勾引的,是我冒充的人。”   “谁?”   “灵帝。”姜薇道:“你知道吗?”   “灵帝?”陈书画眉头深锁。   “我现在的夫君。”   陈书画愣了。   “来。”姜薇领着陈书画进了另一个房间里。   看着灵帝的本体,陈书画沉默良久,问道:“你跟一具尸体成亲了?”说着,想到自己收入储物戒指里的东西,看着姜薇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嫌弃,“就算再忍不住,你也不能……”   “你先闭嘴!”姜薇耷拉着脸,瞪了陈书画一眼,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   从离开尘宗说起,包括被王二甩了,被路千川救了,然后脑子一热欲救下路千川,遇到许笛、嫁给许笛……包括她跟唐衍灵所聊的各种内容。   陈书画面如沉水,一言不发。   末了,姜薇开玩笑道:“所以啊,我现在是有夫之妇,别随便搂搂抱抱的,不好。”   陈书画苦笑。   这话说的,就好像自己经常占她便宜似的。   想辩解两句吧……   算了。   凡尘俗事,不重要。   不过……   “你的夫君……未必能活过来。”陈书画好心提醒姜薇,说道:“当然了,你若是愿意守寡,随你。”   姜薇道:“我本想着用类似联系唐衍灵的办法跟灵说话,可是,总是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阻隔了似的。但我确定他还活着!他的身体,对我的‘欲.火’有反应!死尸,是不会有反应的!”   陈书画沉吟片刻,说道:“这可能是灵修的一种手段。具体我不了解。你可以先把他带回尘宗,慢慢研究下。”   “唐衍灵呢?”   陈书画回道:“也带回去吧,有她的本体在手……噷!”   “唉,因爱生恨,太可悲了。”姜薇感慨道。   陈书画没有搭理姜薇,而是围着灵的身体转了一圈儿,之后盯着他的脸,一脸的不解。   姜薇没敢打扰他。   他“活跃”的时期是上古,距离太古不算久远,或许能想出办法来帮一帮灵。   一直过了很久,陈书画说:“他比我长得好看吗?”   “嗯?”   “看来看去,我和他,顶多算是旗鼓相当吧?若论容貌之外,我好歹是个活人。可为何感觉你更喜欢他呢?”陈书画确定,姜薇在看向灵帝的时候,眼神很温柔。   “你在这想了半天,难道就是在想这个?”   “不然呢?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我……我以为……”姜薇哼哧一声笑了,“我以为你会想一些很……很关键的问题。”   陈书画讪笑,说道:“人生苦长,哪有那么多关键的问题好想。”说着,走出船舱。与姜薇一起站在甲板上,看着海阔天高,“你有了夫君,我便放心了。”   姜薇听到这话,赌气道:“放心,就算我没有夫君,也不会缠着你的!”   陈书画点了点头,唏嘘道:“那就好,我本来还想着跟你凑合着做个伴儿,平平淡淡了此残生呢。”   姜薇看了一眼陈书画的侧颜,笑了,“谢谢。”   “谢什么?”   “谢你不嫌弃我呀。”   “呵……”   “对了,这个给你。”姜薇把从那副“画外苍穹”递给陈书画,“别的东西,不给你了。”   陈书画接过“画外苍穹”画卷,展开看了一会儿,说道:“修真界的规矩,法宝之类,谁拿到就是谁的。所以,这幅画卷,你没必要给我。”说罢,又递给姜薇,“留着吧,说不准用得上。”   “你们俩的定情信物吧?我留着不合适。”姜薇打趣道:“被我夫君知道了,恐生误会。”   陈书画苦笑,收了画卷,道:“也是。”   两人沉默了下来。   恍惚间好似回到了曾经在画外苍穹里的时光。   姜薇问:“你打算去找唐衍灵吗?”   陈书画想了许久,摇头,“算了。好歹夫妻一场,随她去吧。”   “她说的关于仙尊的事情……你不信吗?”   “我信。”陈书画说道:“唐衍灵的人品是有问题,不过……这种事,她不会撒谎的。”   姜薇愣了愣,说道:“仙尊这么……”说着,警惕的四下里看看,似是恐怕被人偷听,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么坏吗?”   “好与坏,如何区分?”   “要聊这么高端的话题吗?”   陈书画笑一声,岔开话题道:“回了尘宗之后,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复活’一个灵体。”   “好。”姜薇说罢,又询问起尘宗之事,特别是罗芸的病情。   陈书画说道:“王二那厮早在太阴宗遗址的时候就被你三师兄言语蛊惑了,待你走之后不久,他便挖出了当年毁掉尘宗的那家伙的尸骨,尘宗太墟因此而成……别人都还好,罗芸……我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将她的意识暂时封印了。”   “我学了龙腾御医的本事……”   “没用的。”陈书画说道:“王二曾经专门安排了御医帮罗芸治病,没能成功。其实,罗芸得的,并非是简单的情障,而是……被你那个三师兄给害了。”见姜薇忧心忡忡,陈书画又道:“如果你能联系上你的新夫君,他或许有办法。”   姜薇闻言,拍了一下脑门儿。“真是愚不可及!我竟然忘记问问灵了。他若真是灵帝,肯定会有办法的呀!”   “或者……”陈书画的嘴角扬了扬,“你还可以问问唐衍灵。”   “她会?”   “呵,她呀,比我厉害。”   “呃……嘶……我该怎么问呢?直接问,她一定会怀疑我的身份。”姜薇发愁道:“她好像还挺聪明,不好糊弄啊。”   陈书画看了看姜薇,想说“跟你比,她可太聪明了。”但这话,终是没说出口。想了想,提醒道:“小心被她卖了,还在帮她数晶石。”   姜薇讪笑,开玩笑道:“数就数吧,又不是没数过。”   陈书画也跟着笑笑。   “我去看看传送阵是如何修复的。”暂时没有套话的好主意,姜薇决定先去散散心。   “去吧。”   看着姜薇的背影,陈书画浅笑不语。   笑着笑着,又轻声叹气。   想到自己的两任妻子都跟别人跑了,心中竟是有些凄苦。   难道这就是算命先生说的“桃花债”吗?   再回头,看向灵帝的尸体所在的房间,陈书画剑眉紧锁。   看来,姜薇并不知道这位灵帝当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干过什么样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太多年,陈书画却依然记得魔宗宗主当年跟年幼的自己说过的话:“灵帝该死,又不能死!”   忽然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姜薇问自己的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宗吗?”彼时,姜薇还是陈书画的妻子,陈书画对这个问题避而未答。   “有啊。”此时,陈书画轻声自语。   这个世界上当然有魔宗。   世界很大,无奇不有。   即便是此时没有的,将来未必不会有。   反之亦然。   距离传送阵不远的地方,看着笼子里的鱼人首领,姜薇很是新奇。“你是鱼人吗?我还以为鱼人已经灭绝了呢。”   鱼人首领盘腿坐在笼子里,鱼的脑袋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他看了看姜薇,说道:“此时还苟活于世,将来未必不会灭绝。”   “呀!你会说人话!”   “学过。”   “那怎么不学学人类,穿件衣服呢?光着身子,太丑了。”   “……”   “我前些时候捡了个贝壳画,上面画了鱼人的一家三口。”   鱼人首领闻言,叹气,不语。   “该不会这么巧吧?那贝壳画是你的?”   鱼人首领摇头,“不是。”   “那你叹气?”   陈书画忽然瞬移而至。   他看着那鱼人首领,对姜薇说道:“鱼人的肉很鲜美,适合红烧,要不要尝尝?”   姜薇连连摆手,“不!不用了!”下意识的想了一下那种画面,不由干呕。在姜薇看来,吃鱼人,比吃人还恶心。   陈书画看向姜薇,视线下移,落在她小腹处。   姜薇的视线犹如刀子一般划过来。   陈书画迅速把视线移开,看向鱼人,说道:“烧烤也是不错的。” VIP 103 取舍   鱼人到底算不算人,一直颇有争议。   鱼人自己不认为自己是人,他们自称“鱼族”,也自认为是鱼。然而,海洋中的各种生物,又从来都喜欢视鱼人为人。   相传,也有人类跟鱼人通婚,试图为世界物种的多样性做出贡献。   且不管鱼人到底是不是人,还真没见过有人会吃鱼人肉。所以,陈书画其实是在恐吓。他希望能吓到鱼人首领。   可惜,鱼人首领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陈前辈不必费心了。”鱼人首领并不畏惧,坦然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噷,便是死,也不肯交代唐衍灵所在?”   “不是不肯,是真不知道。”鱼人首领叹气道:“我是收到了当年送给唐前辈的海螺传音,才依言行事的。自当年分别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她了。”   陈书画沉吟片刻,解开了笼子外的封印,又伸出了手。   鱼人首领意会,张开大嘴,取出了一只海螺。   姜薇一脸新奇的勾着头看过来。   陈书画接过海螺,才对姜薇说道:“鱼人会敲掉自己一颗牙齿,然后再做一枚牙齿形状的储物法宝镶嵌其中。”   “呃,为什么不用储物戒指?”   陈书画没有吱声。鱼人首领看看姜薇,说道:“我们鱼族经常要下水,任何外在物品,都会对行动产生阻碍……包括衣服。”   “噢。这样啊……有道理。”姜薇上下打量着鱼人首领。这种会说话的“异种”,姜薇还从来没见过呢。“你们跟那种上身是人下身是鱼的人鱼,是不是近亲啊?”   鱼人首领摇头道:“不是,我们是鱼,他们是人。”   “呃……”   “确切的说,我们是可以上岸的鱼,他们是可以入海的人。”鱼人首领说道:“二者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嗯。”姜薇注意到鱼人首领的皮肤特别细腻,不过,可能因为离开水的时间长了些,竟是有些皱皱巴巴,如同脱水了一般。   陈书画把玩着海螺,问道:“通过此物,便能联系上唐衍灵了?”   鱼人首领回道:“未必。海螺是通过海水传送声音的。如果唐前辈的海螺不在海水附近,也就无法联系了。”   陈书画审视着鱼人首领,片刻,道:“她当年是救过你的部落,但也没必要当她的狗吧?”   鱼人首领回道:“总是要报恩的。”   陈书画收了海螺,走向海边。看样子,他是想试着联系唐衍灵。可拿着海螺,坐在水边,却又迟疑了。   该说什么开场白呢?   要不要先客套一番?还是直接训斥?   又或者少说废话,约战即可?   还是再等等?   或者让姜薇继续骗她,看看她具体想干些什么——想要对抗仙尊的话,她肯定有着周全的计划。按照她的性子,肯定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灵帝一个人身上。   灵帝……   陈书画看着海水,愁上眉头。   姜薇在一旁的石块上坐下来,晃着小腿儿,说道:“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陈书画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吧。   “你其实并不想跟她说些什么,对吧?”姜薇说道:“不然,在船舱里的时候,你就可以利用她的尸体跟她说话的。”   陈书画辩解道:“那样的话,你就不能继续假装灵帝来骗她了。”   “借口。”   陈书画迟疑了一下,笑着点头,“是啊,借口。唉,那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恨她,但是……毕竟夫妻一场。”   “我记得你刚说过对她‘只有恨’。”   陈书画讪道:“我当时不知道你另结新欢了。”   “嘁。”   陈书画看了一眼姜薇的侧颜,想起当初魔宗宗主说过的话,说道:“你……很喜欢他?”   “一般。”姜薇笑道:“他对我很好,救过我的命。嗯……长相也不错……又已经成亲了……凑合吧,哈哈。”   “人鬼殊途。”陈书画说道:“如果他不能归位本体的话……”说到此,陈书画想起了自己捡到的那东西,叹道:“会很‘辛苦’吧?”   “不会啊。”姜薇说道:“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儿,无非就是洗洗衣服做做饭,又累不着,怎么会辛苦呢。”   陈书画说的“辛苦”,是“忍的辛苦”的意思。跟洗衣服做饭有什么关系?好吧,也许她在故意装傻。毕竟,男女有别,那种事说出来,总会很尴尬的——哪怕她曾经是个男子。   唉……   人呐,总会有些需求的,可以理解。   想起这档子事,陈书画忽然又记起了一样东西。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姜薇,说道:“路上买的,想来你应该喜欢。”   姜薇打开瓷瓶,嗅了一下,竟是脸颊绯红,浑身舒畅,“哇!好东西呀!到底夫妻一场,还是你了解我。谢谢。”   这瓷瓶里的药,虽然不比欲仙丹,却也是极好的东西了。太久没有吃过,竟是有了类似闻醋而酸的身体反应。“真好。”姜薇笑着,赶紧又把那瓷瓶的塞子塞好了,生怕香味儿散了出去——那样可就太浪费了。   “要不要考虑换个丈夫?”陈书画问。   “嗯?”姜薇愣了一下,看看手中瓷瓶,再看陈书画,片刻,试着问道:“你不会……不会真的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陈书画笑了一声,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也可以有。”   “你……这……算了吧。”   “你若是不喜欢我,我也可以帮你介绍几个不错的男子。”陈书画说道:“我的人脉还是不错的。对了,还记得当初扒光了你衣服的那小子吧?我见过,挺好一孩子。你若有意,我可以帮你撮合一下。”   姜薇审视着陈书画,觉得他有些不正常。“你……不想让我跟灵在一起?”   陈书画有些意外,道:“十六年不见,你变得聪明了。”   “嘁!为什么?”   “灵帝可能醒不过来了。”陈书画说道:“你难不成愿意一直守着他的尸体过日子?”   这话还真把姜薇给问住了。   灵到底还能不能醒过来?哪怕是他的灵体还能不能出现?都是未知数。如果坚持,真的有可能是一辈子都守着一具尸体。   但是……   既然是夫妻,如何能随意的抛弃了他!   更何况,还是在他罹难之际?   也许他很快就能醒来了呢!   “他……不是什么好人。”陈书画说道。   姜薇怔了一下,看向陈书画,叹气道:“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你能这般劝我……说明他一定很坏,对吧?”   陈书画点了点头,用自己的经验告诉姜薇:“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很多事情,是不能感情用事的。他现在是失忆了,但只要他能归位本体,就一定会恢复记忆。届时……”   “他会杀了我吗?”   陈书画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好说。”   姜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一望无尽的大海,惆怅道:“也就是说,他醒不过来,我便要守着尸体过日子。醒了……他就会变成一个很坏的人。”   “对。”   “他都做过什么坏事啊?”   “仙灵之战前,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仙灵之战时,他杀了数十位仙人。仙灵之战后……”陈书画看向姜薇,颤声道:“知道太墟陆吧?那里,曾经是修真圣地。”   姜薇察觉到了陈书画的动容,脸色变了变,问:“你不会是想说……不能吧?”   “唉……”陈书画说道:“你听过‘血流成河’这个词吗?原本是夸张之语,但是……在太墟陆上,真的曾经有一条血河!那是由整个太墟陆上的生灵的鲜血汇聚而成的。”   “野史讹传吧?”姜薇说道:“灵……灵帝再厉害,还能一人屠灭整块儿大陆?太夸张了!也没道理啊!”   “希望是讹传吧。”陈书画神色凝重,显然不认为是讹传。沉默了片刻,他又说道:“原本,以灵帝的强大,早该能够自行恢复了意识的。”   “那又为何没有恢复呢?”   “有人坑了他。”陈书画说道。   “谁?”   “魔宗宗主。”陈书画说罢,又皱了一下眉头,改口道:“可能是,我猜的。天下间,除了仙尊,能坑灵帝的, 或许只有魔主了。不可能是仙尊,因为若是仙尊的话,灵帝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   “魔主能力不足,杀不死灵?”   “不是。魔主虽然远不及灵帝和仙尊的实力,但杀死灵帝的意识,还是能做到的。不过……”陈书画说道:“魔主说:灵帝该死,但不能死。”   “为何?”   “因为天下间能抗衡仙尊之人,唯有灵帝!”陈书画说道:“灵帝若死,则仙尊再无顾忌,实非天下之幸!”顿了顿,陈书画叹道:“魔主认为,不论是人还是仙,一旦没有了任何顾忌,就一定会变坏!所以,灵帝不能死!哪怕他该死!”   姜薇皱着眉,不语。   过了很久,姜薇说:“我是不是不该让他‘复活’?”   “错不在你。”陈书画说道:“即便没有你,唐衍灵也会想办法‘复活’灵帝的。唉,其实也怪我。我没想到唐衍灵竟然真的找到了灵帝的意识和本体,若早知如此……”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姜薇看向陈书画,接话道:“若早知如此,便会杀了我以绝后患。对吧?”   陈书画摇头,说道:“若早知如此,便和你一起待在‘画外苍穹’里,再也不出来了。”   姜薇斜眼看着陈书画,回道:“那现在怎么办?”   “先把他的本体秘密带回尘宗再说吧。”陈书画说道:“希望仙尊暂时找不到他……这么久远了,仙尊应该也懒得找他了吧。不论如何,这里的事情,和这两具尸体,你都不要对任何人讲。”   “好!”姜薇答应了一声,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抬头看天,姜薇说道:“变天了,好像要下雨。”   陈书画也抬头看天,点头道:“是啊,要下……”忽然,他神色一凛,一把抱住了姜薇,然后另一只手直接祭出了八十二副画卷——包括“山河图”和“画外苍穹”。   姜薇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慌乱的仰脸看向陈书画。感觉到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搂的自己手臂都疼了。刚想出声抗议,却又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陈书画神色冷峻,眼神中甚至还有恐惧之色。   忽然,两人的身体悬浮,“山河图”在最下方,图案朝下,“托”着两人的身子。另外八十副画卷围在两人周身,图案朝外。另有“画外苍穹”一直在外围“警戒”。   透过画卷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黑压压一片,狂风呼啸,巨浪滔天。震耳欲聋的雷声突然响起来,紧接着便是闪电咔嚓嚓作响。   有人惨叫出声,有人高声呼喝。   姜薇听得真切,其中有个声音,明显是那龙腾卫队长的声音。   “谁?!”一声断喝响起。   姜薇大惊。   她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灵!   “灵!”姜薇喊了一声。   “小薇!”船舱里,灵帝的尸体大喊了一声。他的头顶神庭穴处,银光大盛。神庭穴内,他的意识正处在一片漆黑之中。   感觉自己像是个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知道,有人在周围。   “你是谁?”他冷静下来,质问了一句,又愤怒的低吼道:“放了小薇!否则,我必与你不死不休!”他以为姜薇被人挟持了。   可惜,没有人搭理他。   甚至他也无法再通过自己的本体跟姜薇说话了。   “混蛋!你到底是谁?”灵帝愤怒的嘶吼,更一次次的打出灵诀,轰击周围的黑暗。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这无边无尽的黑暗,无惧任何灵诀的攻击。   “灵!”灵帝听到了姜薇的喊声,可惜却无法回应。这么久以来,一直如此。知道陈书画如今来到了姜薇身边,灵帝有些慌了。他很想出去,很想跟姜薇说说话,却又做不到。   他知道,在自己的神庭穴中,有人耍了手段!   应该是陈书画口中提到的魔主吧。   唉,难道自己真的是陈书画说的那样的人吗?   杀了亲生父母,杀了数十位仙人,又屠戮整个太墟陆……   真不是个东西啊!   真是该死!   灵帝叹气,又皱眉。   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陈书画的实力不俗,能不能护住小薇?   刚才明显感觉到神庭穴的封印力量弱了一些,莫非……莫非此时出手之人,是陈书画提到的魔主?   忽然又想起了当初在海水中出现的那张诡谲的脸!   灵帝在黑暗中坐下来,认真分析了一下已知线索,忽然面如沉水,冷声问道:“魔主,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孤岛上。   终于乌云散尽,风平浪静。   陈书画收了八十二幅画卷,抱着姜薇落在地面上。   不远处,死尸一片,包括那鱼人首领。   姜薇错愕的看着岛上一片狼藉,嘴唇嗫嚅,“书画……这……这是……”忽然,她感觉有些异样,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的储物戒指,然后探查一番,发现当初王二送给自己的追踪珠子,竟然碎了。   陈书画默然不语。   姜薇迟疑了一下,跑向了龙腾士卒死尸最多的地方。   这里,是传送阵所在。   传送阵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姜薇皱了皱眉,低声呢喃:“灵,是你吗?是你杀了人,并且毁了传送阵吗?你不希望我离开吗?”   漆黑的世界里。   灵帝无力的辩解:“不是我。”   可惜姜薇听不到。   “不,应该不是你。”姜薇摇头,“既然能出手杀人毁阵,就应该能说话。如果你还是我了解的你,你这么做之前,应该会问我的,对吧?所以,不是你!”   黑暗里,灵帝笑了,点头道:“是啊。”   传送阵的废墟里,姜薇回头看向陈书画。   陈书画还坐在原处,闭着眼,似是在打坐。   一直过了很久,等陈书画睁开眼时,岛上已经多了许多坟头。   此时,姜薇正在往那死去的鱼人首领的坟头上添土。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姜薇叹道:“鱼人肉,还真是挺香的。”被雷电劈死的鱼人首领,下葬的时候,香气四溢。即便是封上了土,香味依然还未散尽。   陈书画站在姜薇身后,看着一座座新坟,默然不语。   姜薇看向陈书画,问:“谁干的?你知道吗?”   陈书画却道:“我们走吧。”   姜薇皱眉,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走?”   “乘船。”   有陈书画在,远渡重洋的话,相对会安全一些。   千帆过尽,大海无波。   姜薇看着航海针,狐疑道:“书画。”   正在因为“千帆过尽”的澎湃音律而烦躁的陈书画,听到姜薇喊自己,随意答应了一声。“嗯。”   “方向不对吧?”   “对的。”陈书画叹气道:“我们不去龙腾。”   姜薇看向陈书画,沉吟道:“有什么事情,是不方便告诉我的吗?”   “是啊。”   “好吧。”姜薇在甲板上坐下来,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饼子,啃了起来。这是她从那些死去的龙腾士卒的储物法宝里搜刮来的。饼子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是灵食,品质还不错。还有一个透明的鱼鳔水袋,是从鱼人的储物牙齿里得来的。里面装的水,清澈的过分,乍一看,都看不见。若非陈书画说能喝,姜薇肯定是不敢喝的。   看着又吃又喝的姜薇,陈书画挑了一下眉头,说道:“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信,我不跟你说,你也不问。”   姜薇咬着饼子,茫然看过来。   陈书画被她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瞅的心慌,避开视线,说道:“这么信任我?”   “我不该信你吗?”姜薇反问。   “不该。”陈书画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噢。”姜薇继续啃饼子。   太久没有吃过这种灵食了,口感是真好。   陈书画皱眉,问道:“就只是‘噢’一声?”   “不然呢?我又打不过你。”   “……”   风浪来袭,船颠簸了一下。   “嗝儿……”姜薇噎住了,赶紧灌了一口鱼鳔里的水。   这水是真的很特别,莫名有种神奇的“入口即化”的感觉。一点儿口感也没有,但是,喝了之后,却又有种飘飘然之感。   噗通……   姜薇倒在了甲板上。   陈书画看着立刻陷入熟睡的姜薇的俏脸,看着她的脸被甲板挤得变了形,忍不住发出笑声。笑着笑着,神情又凝重下来。   天上,晴空万里。   却有一片乌云与船同行。   陈书画低声说道:“魔主!你最好说话算话!”说着,陈书画的拳头攥了起来。“否则……我会杀了你!”   这不过是气话。   不过是毫无威胁的威胁。   因为不管是陈书画还是魔主,他们都知道,陈书画没有能力杀死魔主。   ……   龙腾,皇宫大内。   王二看着罗盘上碎掉的一颗珠子,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他曾经告诉姜薇,遇到了危险,就捏碎了珠子。   王二闭上眼。   一船的精锐还不够吗?   还要再增派高手前往吗?   为了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为了一个曾经不是女人的女人,耗费大量军力物力财力,值吗?更何况,那个女人,或许还在恨着自己曾经抛弃了她。   唉……   算了。   女人而已。   也许就算自己此时派出高手,远渡重洋赶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为了一个可能终将死掉并且恨着自己并且曾经是个男人的女人……   不值得!   身为君王,必须要学会取舍之道。   ……   北海,帆船之上。   姜薇睁开眼,望望天,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揉一揉惺忪睡眼,看到了一旁的陈书画。“我睡着了呀!”   “是啊。”   “到了吗?”   “快了。”陈书画看向姜薇,说道:“你可以问我到底要去哪。”   “你可以不告诉我。”姜薇怼了一句,又打了个哈欠。   真是奇怪,怎么总是犯困呢?   “我再睡会儿。”说罢,姜薇又躺下了,身子刚一沾到甲板,竟然就睡着了。   陈书画看着睡得香甜的姜薇,视线不由的落在了她胸口雪白之处,怔了一下,赶紧看向一旁。忽然,他皱眉,沉声嗔道:“你能滚开吗!”   他好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帆船乘风而行,速度非常快。   即便如此,也依然航行了许多日子。   这些日子里,姜薇大多都处于昏睡状态,便好似永远也睡不醒似的。   这一日,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片迷雾。   刚巧姜薇醒了过来,艰难的睁开眼,问:“到了吗?”   “快了。”   “哦。”姜薇又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呀……好困……书画……帮我……”说着,又睡着了。   帆船进入迷雾之中。   又航行了很多天,终于靠岸。   迷雾深处的这座孤岛,距离龙腾很远,距离僻壤很近。   有人给这座孤岛取了个名字:魔岛。   陈书画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烂,跟自己的“画外苍穹”比,差远了。他不喜欢魔主,但并不介意帮魔主为这个岛取个名字。毕竟,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擅长取名字。 VIP 104 魔岛   云雾散尽,露出了一片美轮美奂的世界。   旭日下的沙滩上,披着一层梦幻的光。   彩色的砂砾,像是碎了的糖果撒了一地。过了沙滩,便是郁郁葱葱的古老山林。每一棵树,都好似被精心的修整过,没有一丝杂乱的感觉。每一簇花也都好似被精心挑选过,颜色杂乱,却又赏心悦目。   山林被一条青石铺成的路一分为二。各色的花瓣,或是被风吹落,洒的一路都是。路的尽头,有一栋色彩鲜艳斑斓的院落,似是世外桃源。   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姜薇惊讶的看着这座如梦似幻的岛屿,“哇……书画,这里……好漂亮啊。”   陈书画从船上下来,站在姜薇身边,也跟姜薇一样,满脸都是惊讶之色。看看这岛屿,再看看姜薇,陈书画笑道:“喜欢就好。”   姜薇应了一声,之后才察觉到陈书画说的话有问题。看着陈书画,姜薇皱眉问道:“你说这话……啥意思啊?”   陈书画说道:“我们暂时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   “原因啊,现在不好跟你说。”陈书画说道。   姜薇睡了许多天,或许是因为精神好,所以脑子也好使。她敏锐的察觉到陈书画心事重重的。就像……就像当初在“画外苍穹”里他要抛弃自己独自离开时一样。   面对陈书画,姜薇认真的说道:“要是有什么难处,告诉我,就算是我帮不上忙,总也好过你一个人闷在心里。”   陈书画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他思前想后,还是摇头道:“我考虑一下。”   “好。”   陈书画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山林中的院落,说道:“那里,以后就是咱们的住处了,去看看吧。”   “没有危险吧?”   这个问题,把陈书画给问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没有。”   “你犹豫了。”   “呵,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陈书画带着姜薇踩着砂砾走向那青石路。“这座岛上,有一条法则:‘心有多黑,岛有多险。’意思是就是说,登岛之人的心思有多阴暗,这岛便会有多危险。”说罢,环顾四周,讪笑道:“你比我先登岛,所以,这座岛上是否危险,全凭你的心黑不黑。”   姜薇忍不住乐。“这么神奇的?如果你先登岛,会是什么样?”说罢,竟是驻足,一脸期待的看着陈书画。   陈书画明白了姜薇的心思,再看周围环境,觉得挺幼稚,改变一下,当然更好。只是……算了。既然她好奇,便让她见识下吧。“那……上船。”   “好嘞!”   两人竟然又重新上船。   待二人全都离岛之后,整个岛上,又一次被云雾笼罩,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次,陈书画首先从船上跳下去,站在了沙滩上。   云雾再一次散尽,竟是露出了一大片依山傍水的灵田。靠海的田地头上,还有一处农舍。农舍后面,是一片果园。   “呃……”姜薇下了船,看着眼前的一切,唏嘘道:“这么神奇的?”这句话,她说过两次了。第一次是不敢相信,第二次还是不敢相信。   “相由心生。”陈书画说道:“便类似如此。”   “看来,你最想要过的生活,就是男耕女织……”说着,姜薇忽然一愣,想到了刚才岛上的状况,皱眉道:“我那么幼稚的吗?是不是也跟算命似的,有时候不太准啊?”   陈书画笑一声,哄孩子一般说道:“是啊,有时候是不准。”   “嗯,应该是的。”姜薇说着,走向灵田,“这样也挺好,真要是在这里生活的话,灵田肯定是必需品。”   “把唐衍灵和灵帝都搬下来吧。”陈书画说道:“我去收拾一下房间。”房间其实不用收拾,陈书画只是担心房间里会有不合适的东西。   比如唐衍灵的画像……   匆匆进了房间,陈书画看到了一侧墙壁上的画像——一副没有脸的女子画像。   怔了一下,陈书画苦笑。   之后,又皱眉,低声说道:“不劳费心!”说罢,再看那副女子画像,竟是一把扯下来,揉成了团,更以灵力将之粉碎。   “书画!”姜薇背上背着灵,手上抓着唐衍灵的手腕,拖拉着走过来。“把他们放哪?”   陈书画走出堂屋,看到姜薇如此“厚此薄彼”,心中五味杂陈。又看了一眼被姜薇拖在地上的唐衍灵的死尸——已经穿上了衣服,注意到姜薇往唐衍灵的脑袋上施加了一个声音隔绝禁制,陈书画这才放心的开口说道:“放配房里吧。”   “只有一间配房啊。”   “是啊。”陈书画说罢,理解了姜薇的意思,苦笑道:“两具尸体而已,无所谓吧?”   “呃……还是分开吧。”姜薇松开了唐衍灵的手腕,把她扔在地上,“你前妻,你照顾吧。”说罢,背着灵进了配房。   陈书画看着被姜薇扔在地上的唐衍灵,忽然看到她开口说话了。只是因为隔音禁制的存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不过,看她口型,应该是在询问为什么感觉后脑勺有些疼吧——被姜薇放开手腕的时候,她的脑袋磕在了地上。   配房里。   姜薇把灵安置在小床上,看一眼他犹如睡着了一般的脸,说道:“灵,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唉,不知道为什么,书画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还说要住一段时间……唉,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外面,陈书画安静的听着姜薇的喃喃低语,仰望天空,发现天阴了下来。陈书画怔了征,皱眉,有些厌烦,低声道:“‘天气随心’这条法则,很不好!”   天色更加阴沉了。   陈书画无奈,懒得因为这种破事儿费口舌了。   只要魔主能遵守诺言,就够了。   可是……   姜薇从配房里出来,看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唐衍灵,说道:“你怎么不管她呀?”   陈书画抱着胳膊,说:“嫌脏。”   姜薇愣了愣,再看没死透的唐衍灵,终是心软了。“那也不能扔这里啊。”说罢,将唐衍灵拽起来,拖到墙边,让她靠墙坐着,又四下里看了看,走向了果园。   看到姜薇砍伐果木,陈书画叹气,走过去帮忙。   两人在屋前不远处搭了一个简陋的茅草屋,又随便做了一张床——唐衍灵算是有了栖身之所。   “是不是没必要?”姜薇瞅着茅草屋,问陈书画:“直接把千帆过尽祭出来不好吗?我在那个岛上,一直都是住在船舱里的。”   当然有必要——陈书画没有这般说,只是走向农舍,边走边说道:“闲着也是闲着。”   姜薇跟上来,“我们要在这住多久啊?”   “不知道。”陈书画犹豫着回了一句。   姜薇确定陈书画有心事,可他不说,也不好追问。   进了堂屋,姜薇一眼就看到了一侧墙壁上的女子画像。“咦?这画像没有脸诶。”   陈书画盯着那画像,眉头深锁,   这副画,明明被自己毁了。   唉……   相由心生,天气随心……   陈书画很不喜欢这座岛。   “诶?书画,你看!这画像上女子的衣服,好像是龙蚕丝衣。”姜薇沉吟道:“相由心生……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忘不了唐衍灵啊?”   陈书画哑然。   “唉,我身上这身龙蚕丝衣,你原本就是打算送她的,对吧?”姜薇说道:“要不,我还给你吧?”   陈书画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你穿着吧。”言毕,转过身,看向屋外,“你休息吧,我出去转转。”不等姜薇搭话,便直接瞬移了出去。   站在广阔的灵田里,陈书画微微闭眼,仰着头。   良久,睁开眼,看到了晴朗的天空。   唉……   年纪已经很老了,修为也恢复到了巅峰期,但对于心情的掌控,依然不够完美——至少,很难欺骗魔岛。   忽然,陈书画笑了。   但明显并非因为开心。   笑着笑着,冷哼一声,陈书画说道:“你以为我会信你吗?”片刻,摇头,嗔怒道:“不需要!”   天色陡然间阴沉了下来。   陈书画紧攥着拳头,努力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直到他发现,这一次,天气的变化,并非因为自己的心情。   一声闷雷响彻天际。   陈书画眼神中多了一分慌乱。   堂屋的门口,姜薇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莫名感觉到了一阵惊慌。好似那乌云之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随时可能会把自己给杀掉!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竟是不敢出门。   这座岛,不是神奇,而是诡异!   忽然,一滴滴豆大的雨滴砸下来,顷刻间,大雨犹如瓢泼。   世俗界有传闻,说天上的雨,是仙人的眼泪。   不知道哪位仙人今天这般伤心,哭得稀里哗啦的——姜薇心中胡想着,发现那惊慌的感觉消失了,往门口走了两步,看着外面天昏地暗,心情也跟着变坏了。   想起陈书画忧心忡忡的样子,姜薇不免有些担心。   一定是有麻烦了!   在那孤岛上,杀死那些龙腾士卒和鱼人首领的家伙,或许就是陈书画的麻烦来源!陈书画可是上古高手,厉害的很!能让他感觉麻烦的人……   又是一声闷雷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刚好落在了那个新搭建好的茅草屋上,直接把屋顶给劈开了。   姜薇吓了一跳。   小唐这么倒霉的吗?   她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   小唐很结实的……   咔啦啦!   咔啦啦!   连续数道闪电,竟然都打进了茅草屋里。   目瞪口呆的姜薇十分怀疑这闪电是不是照准了小唐所在的位置,小唐这是干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啊?   大雨突然又停了。   可雷电却没有停歇,仍然是认准了小唐的位置,一下,又一下。   这诡谲的天气。   唉。   还是想个办法吧,任由雷电一直这么劈下去,万一真把小唐给劈坏了……   ……   千川陆,唐家。   唐家主看着一直发癫,并且已经开始翻白眼的唐衍灵,慌乱的问许笛,“许前辈,老祖是有……有羊癫疯的病症吗?”这话问的十分愚蠢,修真者怎么可能会得羊癫疯呢。只是,看唐衍灵抽搐的样子,实在是太像羊癫疯了。   许笛脸色变幻不定,却是束手无策。   ……   北海,魔岛。   “书画!书画!”姜薇跑出堂屋,看向灵田里的陈书画,“想个办法呀!”   陈书画被淋成了落汤鸡,此时正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雷电劈小唐”的画面。听到姜薇的声音,迅速以灵力烘干了身子,然后瞬移过去,说道:“没事儿,劈不坏的。”   “呃,万一……”   “她勾引你夫君,你还这么关心她?”   “咳,罪不至死啊。”   “死不了的。”陈书画抬头看看天。天放晴了,风和日丽,却仍有雷电不绝。想了想,陈书画说道:“有点儿累了,我休息会儿。”   “哦,你休息吧,我睡了好久,一点儿也不困。”姜薇说着,不免好奇,“那鱼鳔里的水,到底是什么啊?你不是说能喝吗?可为何我喝了之后,总是犯困?”   陈书画笑了,“多睡觉,有好处。”说罢,进了房间里,顺手把门带上了。   姜薇不明所以,但却并不担心那水喝了会有什么坏处。对于陈书画的人品,她莫名的很信任。甚至,这么多前夫里,她最信任的,就是陈书画了。   外面的光线亮堂了很多。   姜薇走出去,发现太阳很刺眼。   这里的天气竟是如此的反复诡谲。   不好。   这种天气不适合种植灵田。   终于,雷电停了下来。   姜薇看着冒烟儿的茅草屋,心中担心,赶紧跑过去,嘴里嘟囔着:“小唐啊小唐,你可别焦了。”   小唐不仅没有被雷电烤焦了,甚至连点儿皮毛都没伤到。这可就有点儿奇怪了。道理上而言,就算小唐的修为很高绝,在没有灵力守护的前提下,也不该有这么强悍的身体的。被如此天打雷劈,怎么着也得被伤到吧?   “陈宝。”小唐忽然开口说话了。   姜薇吓了一跳。   她这才猛然发现,雷电竟是把小唐头上的声音隔绝禁制给破掉了!也就是说,在第一道雷电劈下来之后,自己跟陈书画说的话,小唐都可能已经听到了。   “宝!我知道你能听到。”小唐继续说话。“你还在恨我吗?我也是情非得已。你知道的,我一直很爱你……”   姜薇蹑手蹑脚的退出茅草屋,看看小唐的死尸,再回头看看陈书画的房间,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推门进屋。   陈书画正坐在床上打坐。   “那个……”姜薇问:“你真名叫陈宝?”   陈书画哼一声,道:“不是。”犹豫了一下,又解释道:“宝,是宝贝的意思。”   “呃……”   小唐还在倾诉着衷肠,她好像听不到陈书画和姜薇的话。姜薇怀疑小唐的听力应该如普通人一般,需要离得近一些,或是声音足够大,才能听到。   发现小唐的话越来越肉麻,姜薇有些尴尬,对陈书画说道:“你们聊着,我……我到处转转。岛上没有危险吧?”   “没有。”   “哦。”姜薇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姜薇穿过了果园,到了一处山脚下。发现有一条蜿蜒山路,便沿着上山。眼看着就要到山顶了,却被一块巨石拦路。   既然这座岛的法则是“相由心生”,那这山顶的尽头,或许藏着陈书画心底的秘密。   姜薇完全可以翻过石头,但是,她却没有继续往前走。她忽然觉得,这座岛,便好似是陈书画的心一样。未经陈书画的允许,还是不要到处乱走了吧。随便窥探别人的秘密,很不道德。   干脆靠着石头席地而坐,望着天发呆。   唉,也不知道陈书画跟小唐谈的如何了。   天色忽然又暗淡了下来。   姜薇以为又要下雨了,最终却只是阴云密布,凉风阵阵。过得片刻,云散风停。天色虽然亮了,日头却被云彩遮蔽。   这鬼天气,跟师尊的心情一样,特别不稳定。   很想念师尊呢。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师伯有没有赢得师尊的芳心呢。唉,师伯也是……笨!这么多年了,就没看出来师尊并不喜欢没脾气的男子吗?似乎正是因为师尊的脾气不好,所以她对任何好脾气的人,都有些不耐烦呢。   因为脾气太好,姜薇不止一次的被林不改训斥过。   林不改告诉姜薇:“人善人欺,马善人骑!”   姜薇觉得师尊这句话也许不对。这么多年了,她不觉得自己被人欺负过——至少跟脾气无关。比如被许笛欺负的这一次,就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太低。若是自己的修为足够高,许笛肯定不敢欺负自己的。   天色又暗了下来。   风很大。   姜薇单手托腮,望着天。   片刻,风止云散。   如此不断的反复着,好像总也不能稳定下来。   不知道两人是不是还在谈着。   姜薇干脆原地打坐运气,虽然修炼收益微乎其微,但只要勤快一些,总还是会有些长进的。比如现在,姜薇已经是很稳定的融合初期了——基础特别扎实。   一直过了很久,天气终于稳定下来了。   然后,陈书画来了。   看着姜薇背后拦路的石头,陈书画问道:“石头后面是什么?”   姜薇收了功法,吐出一口浊气,才回话道:“我不知道呀,我没有翻过去看。”   “为何?”   “呃,我觉得,这座岛,如今就好似你的内心,这石头后面,肯定是你心底的秘密。没有你的允许,不好偷看。”笑一声,姜薇又问:“你自己会不知道石头后面是什么?”   陈书画摇头,看着那拦路的石头,叹气道:“我很好奇,我的内心深处,到底是什么?”   “好奇就去看看呗。”   陈书画上前一步,却又驻足。彳亍一会儿,笑着摇头道:“算了,不看了。”   “害怕?“姜薇笑问。   陈书画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是啊。”说罢,转身下山。   姜薇起身跟上。   走了一段儿,陈书画说道:“唐衍灵这个人,总喜欢以救世主自居,十分恶心。”   “聊了些什么?”   “过往和未来。”陈书画说道:“她想让我帮她杀了仙尊,‘救天下修者于水火’……”重述了一遍唐衍灵的话,陈书画忍不住笑了。“一如当年那样狂妄。”   姜薇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觉得,三大劫应该存在吗?仙尊应该夺取那些渡劫死掉的修真者的力量吗?”   陈书画看了看姜薇,叹道:“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吧。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认为:这世间的灵力的量,是有定数的。如果任何人都可以轻易的获取天地间的灵力的话,要不了太久,天地就会因为灵力的匮乏而彻底崩溃。所以,三大劫应该存在!”顿了一下,见姜薇沉吟不语,又道:“再说第二个,仙尊确实夺取了那些死者的力量,但是,他最终又将那些力量还给了天地。”   姜薇若有所思,良久,说道:“世间的灵力的量是有定数的……啧,也许是的,但是……我记得有本典籍上提过‘平衡轮’,即阴阳五行平衡存世的说法。套用这种说法,我得了灵力,修为提高了,那必然会有失去了灵力的一方。对吧?哦,天地是失去的一方。但是……我想想啊……”   陈书画也不着急,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姜薇“想想”。当然,他很清楚姜薇的智商,所以并没有指望姜薇能“想”出来什么。   看着姜薇一脸认真的模样,陈书画忽然想起了魔主的话。   也许……   “书画。”   陈书画微笑着答应:“嗯。”   “若是待在这里的话,灵是不是永远都无法醒来了?”   陈书画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你不是在想着‘定数’的事情吗?怎么……”骄阳忽然变得暗淡下来。陈书画强笑一声,说道:“思维跳跃的太狠了。”   “我若是想带着灵离开,你……”   陈书画摇头,“不能离开!”   姜薇想起了当初在恶鬼滩上灵跟自己说过的话。“会死吗?”   “会。”陈书画没有等姜薇再问,直接说道:“我跟魔主达成了协议,只要你不离开这里,魔主就不会杀你。”   “看来,你打不过魔主。”   陈书画的神色愈发暗淡了,片刻,点头道:“自保还行,保你的话……唉。”看着姜薇清澈的双眼,陈书画讪笑,说道:“不太习惯你聪明的样子。”   那鱼鳔里的水,还是很好用的。   只可惜效果不能持续太久。   而且,因为姜薇有“欲.火”的缘故,鱼鳔水见效的时间也有些慢了。不然,她早该聪明过了的。   “欲.火”可以抵御一切意识攻击,哪怕不是攻击。等姜薇有了金丹修为,“欲.火”会更强。届时,这鱼鳔水,应该再也不会对她生效了。   “魔主跟你是什么关系?”姜薇的清澈双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你打不过魔主,甚至不能护住我,说明魔主比你厉害很多。这样的强者,若是跟你没有特别的关系,不会轻易与你达成什么协议吧?”   陈书画皱着眉看着姜薇,感觉有些陌生。以前的她,偶尔是还算聪明,但绝对不至于这般聪明。要不,拖一拖时间,等鱼鳔水的效果过去了再说。“我……”   “你想拖延时间?”姜薇盯着陈书画的眼睛,摇头,轻声说道:“书画,不要骗我。”   陈书画抬头看天,天阴沉沉的。   “唉……”陈书画叹气,说道:“每次来到这座魔岛,我的情绪都会不稳定。”   “天气因为你的心情会改变?”姜薇猜测道:“情绪波动太大,可能因为这座岛给了你不太好的感受。魔岛?魔……魔主?你跟魔主的关系不太好?唔,之前把小唐天打雷劈……难道魔主是你的情人?不对,如果是情人关系,我肯定也要被雷劈了。嘶……你修为高绝,又自困无数岁月,心性非比寻常,定然不甘束缚,何以能与魔主定下协议?你说协议的内容,是不杀我……所以……你喜欢我!”   陈书画愣了一下,看着姜薇,片刻,忽然笑了。   “你之所以笑,是认为我想多了。”姜薇盯着陈书画,眼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继续说道:“画上的无脸女子,不是唐衍灵,而是我。只是你暂时还不能确定本心。对吧?”   陈书画有些讪讪,淡定说道:“自作多情。”言毕,快步前行。 ? 第九卷 传承 ? VIP 105 本体   姜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守着窗户,看着外面的天,单手托腮,愣了一会儿,一头栽在桌上,然后双手抱头,感觉没脸见人了。   真是蠢透了!   竟然当着陈书画的面,自信满满的说他喜欢自己!   陈书画说的话真是没错,自己确实是太过于自作多情了!   “我跟魔主达成了协议,只要你不离开这里,魔主就不会杀你。”陈书画的话,姜薇记得清楚。此时想来,感觉很没道理。自己只是个小人物而已,魔主干嘛非要杀自己啊?又干嘛非要留自己在这里呢?   有问题!   嘶……   回想之前的分析,感觉很扯啊。   怎么就能得出“你喜欢我”的结论呢?   感觉之前明明想得很透彻,此时却又有些莫名摸不着头脑了。   唉!   师尊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有时候”挺聪明的。   要是能一直很聪明就好咯。   不知道“修医”这门学问里,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变得更聪明。   忽然,姜薇又坐直了身子。   她想起了灵待在这里无法醒来的事情。   待在这里便无法醒来,可能说明这座魔岛有问题!   可又有什么问题呢?   自己的修为太低了,实在是看不出来。   想到修为,姜薇想起了陈书画送自己的药。   有药,就可以事半功倍的修炼了!   姜薇赶紧取出药瓶,吃上一粒,待全身温热,脸颊绯红,便兴冲冲的开始修炼。   农舍对面,那被雷电劈的不成样子的茅草屋里,唐衍灵温软的声音犹如少女的低吟。“宝,其实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你了解我的,我并非浪**子!”   陈书画站在茅草屋外,看着唐衍灵一如当年的容颜,心里乱糟糟的。他有太多心事,想找个人说一说。于是,他想到了唐衍灵。   原本,他觉得抛开感情而言,唐衍灵是最了解自己的,所以,与她说一说烦心事,或许会好过一些。然而,看着唐衍灵,听着她那肉麻的话,陈书画没心情跟她说心事了。   “唉。”陈书画叹气,“别装了,我不会再信你了。”   片刻,唐衍灵苦笑一声,问道:“那女子是谁?”   “与你无关。”   “你喜欢她。”   “哈,你这个结论,从何而来?太过荒唐了!”   “原本我不确定,只是听她喊你‘书画’,想来你们关系还算亲近。此时……我说你喜欢她,你却问我结论如何得来,便足以说明你真的喜欢她。”唐衍灵笑道:“若非如此,以你的性子而言,应该会懒得继续这个话题,更不会指责‘荒唐’了。毕竟,我一直很荒唐,你知道的。”   陈书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毕竟过去了太久,经历了太多,人的性子会变的。”说罢,又是叹气,道:“一把年纪了,情爱之事,罢了。”   “因为她成亲了。”唐衍灵说道:“你不想争。”   “换个话题。”   “你有心事。”   “没有。”   “你有心事,想找个人说说,又不想跟我说,所以才要我‘换个话题’而不是直接离开。”毕竟夫妻许多年,唐衍灵对陈书画十分了解。“说点儿正事吧。你不愿意帮我,我不怪你。但请你把我的本体还给我。”   “告诉我你的位置,我可以把你的本体还你。”   “你想借机对我手动?唉,你不会那么狠心的。”   “试试看。”   “呵呵,那女子的夫君,是灵帝?这可真是有些奇怪了。”唐衍灵说道:“你是个重情义的,被家人伤过,又被我伤过,更自囚无数岁月,容易被性情温柔的女子感动,从而动情,说得过去。灵帝他……呃,他的境遇,好像跟你差不多……你们俩还挺像。”   这话,唐衍灵不说,陈书画都没有意识到。   确实如此。   陈书画和灵帝的人生际遇,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只是,面对类似的情形,灵帝和陈书画做了不同的选择。   陈书画怔了片刻,失声笑了。   他臆想着把自己的人生决策换成灵帝那样做之后,竟是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无数岁月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沉重感,竟是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惜只是臆想。   自己做不到。   所以,那些沉重感,瞬间又回来了。   无尽的黑暗中,灵的心情很沉重。   他比唐衍灵更强大。   做为灵修中的最强者,哪怕是被魔主使坏,封住了神庭穴,依然无法阻挡他那强大的元神意识去倾听周围的声音——哪怕稍微远一些。   听一对已经反目的男女聊天,真是……   真是一种折磨。   这个叫唐衍灵的女子,倒是挺聪明的。   希望她能让陈书画回心转意吧。   那样的话,陈书画就不会跟自己抢小薇了。   魔岛吗?   在这里,无法醒来吗?   哼!   魔主是谁?灵想不起来了。   不过不重要。   这魔岛虽然诡谲,神庭穴的封印虽然强悍,却也并非不可解决!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届时,便带着小薇离开这破地方!   姜薇和陈书画都没想到,他们之前在后山那么远的地方说话,灵帝都可以听到。幸好两人之间,也没说过什么过于暧昧的话,不然……   陈书画送的药很好,姜薇每日服用、修炼,待药吃完,修为再一次突破到了心动期,距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了。   终于突破了,姜薇的心情很好。她问陈书画:“书画,丹药你哪里买的?效果真好呀,等离开此地,一定要多买一些,一口气冲到元婴岂不是妙极。”   陈书画随口应了一声,脸上带着浅笑。   看来,她真当这丹药是自己“路上买的”了。   另外呀,即便是可以随便买,想一口气冲到元婴?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好吧——她一直都很天真。   又想到了姜薇首先踏上魔岛之后岛上的变化,笑容更浓了。   “你笑什么?”姜薇问。   “没什么,该做饭了。”   “哦。我去做。”姜薇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准备做饭。转眼看到陈书画还站在门口发呆,随手把一把青菜递给他。“闲着没事儿择菜吧。”   “嗯。”   “吃蒸饭吧?”   “好。”   ……   千川陆,唐家。   唐衍灵站在河边,开始宽衣解带。   许笛怔怔的看着唐衍灵,眼神里满是呆滞——他太震惊了!不记得认识唐衍灵多少岁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有这般眼福。   虽然唐衍灵现在是男儿身。   不重要!   自己对灵儿的爱,是高尚的,是纯洁的,是不掺杂任何龌龊的!这样的爱,又岂会在乎她现在的身子是男是女呢?   河水里游了一圈儿,唐衍灵浮在水面上,看着许笛,笑道:“笛哥,你对我真好。”   “呵,这天下间,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了。”   “是啊。”唐衍灵感慨道:“我真没想到,你为了让我变回女儿身,竟然敢偷走仙尊最喜爱的法宝。”   “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你很想让我变回女儿身吗?”   “如果你愿意,当然最好。”许笛说罢,惭愧的红了脸。看来,自己对灵儿的爱,仍然不够纯洁。不仅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偷了仙尊的法宝,试图把灵儿变回女儿身。此时,亦有这般希望。叹一口气,许笛又道:“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我愿意呢。”唐衍灵遗憾道:“我特别想变回女儿身,然后与笛哥你……唉,我只是有些担心。”唐衍灵担忧道:“利用这件法宝变身之后,万一会引起仙尊的注意……就不美了。”   “唉,是啊。我偷了仙尊的法宝,他定然很生气。”许笛叹道,“若是被他找到,必然会死得很惨。”   “是哦,我岂能忍心让笛哥因我而遇险。”唐衍灵语气温柔,“我对笛哥,一直都……都很在意的。只是……一想到笛哥竟然骗了我,我就……唉。”   许笛吓得脸色惨白,慌乱的声音都颤抖了。“灵儿,我错了,对不起。我……我不该隐我与瞒姜薇的事情……”因为这件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道歉了。   “唉,我知道笛哥的情义,但是……不要有下次了,好吗?”   “好!我发誓!我若是再欺瞒灵儿你任何事!必遭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   唐衍灵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下。   天打雷劈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虽然自己的本体足够强大,但是……   陈书画啊陈书画!   竟然用雷罡劈我,看来是真的恨呐。   忽然,唐衍灵的瞳孔猛地一收,脸色转寒。   许笛注意到唐衍灵的神情变化,问道:“怎么?”   唐衍灵闭上眼,片刻,说道:“有人……在试图切断我与本体的联系!”   “陈书画?”   唐衍灵不语。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自己的本体在陈书画和他的“意中人”手中,他的嫌疑很大!只是,想不通的是,陈书画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当然了,不管有没有意义,不论是谁要这么做,都不能让他得逞!   唐衍灵不及出水,直接闭上眼,遣元神入神庭。瞬间,波光粼粼的河面,忽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原本已经荡漾开来的水纹,竟然也固定在了水面上。   许笛不敢打扰,后退了两步,然后迅速悄无声息的在周围布下禁制。再看静若处子的唐衍灵,许笛心中感动不已。   即便自己撒过谎,灵儿依然如此信任自己!   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   许笛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因为太过感动而一时失控以至于哭出了声。   ……   北海,魔岛。   无尽的黑暗中。   灵帝身上光芒乍现。   他哼声一笑,低声呢喃:“小觑你了,你还算有点儿本事。”   “你是何人?!”唐衍灵质问。   “你想勾引的人!”   “灵帝?”   “借你身体一用。”   “啊?”唐衍灵何等聪明,闻听此言,试探着问道:“你的本体……有麻烦?”   “暂时有些麻烦。”灵帝说道:“反正你的身体现在也不用,借我一借。”   “你……”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唐衍灵虽然聪慧,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抉择。“借”?好说!就怕有借无还!   听许笛说,人心不古了。这年头儿,借债的都是爷,讨债的都是孙子。   万一灵帝借了自己的身体之后,不想还了,岂不是完蛋?!   更何况,要“借”债的这位,到底是不是灵帝,还未可知!   已经被姜薇骗过一次了,唐衍灵不敢大意。“灵帝前辈……具我所知,非本人之体,强行借用的话……会有诸多不便的。”   “暂时借用而已,没什么不便的。”灵帝说道:“你莫要想着拖延时间,我没心情与你纠缠。你若不反抗,我当与你合作,一起对抗仙尊。”先敷衍一下这唐衍灵,占了她身子再说。至于仙尊……记忆尚未恢复,灵帝不知道自己跟仙尊有什么恩怨。如果事儿不大,就算了吧,自己要忙着陪小薇,没空去仙界。   唐衍灵笑了,“书画,是你吧?你何必骗我。我不会信的。”   灵帝皱了皱眉。   这唐衍灵,当真是狡猾。   她显然是在故意假装误认为是陈书画。如此,以后说起来,当可以“误会”为借口冰释前嫌。   灵帝不喜欢说废话。   他虽然失忆了,但习惯和性格还在。   如果实力能够说话,那就没必要用嘴巴说话。   嘴巴说话虽然会很简单,但也总会很无用!   灵帝笑了笑,轻声呢喃:“万物有灵,高下不存!”   所谓“万物”,包括天地。   灵认为,尘世间的一切,都是有灵识的。所以,一切都没有高下之分!比如天地与灰尘,地位是平等的!   不要去敬仰天空,亦不要去敬畏大地!   灵帝直接用出了他的最强手段——众生平等!   霎时间,唐衍灵发现自己竟是突然置身于黑暗之中。她看到远处有一个身影。很远,遥不可及的感觉。   “这就是传说中的众生平等吗?”唐衍灵故作镇静,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据说,你就是用这一招,灭了太墟陆!”   “也许吧,我忘了。”   “那你应该也不记得自己是用什么手段杀了亲生父母吧?”唐衍灵笑问。   “是啊。”灵帝没有因为唐衍灵的话而受到任何影响。他忽然抬手,抓向唐衍灵。   明明很远,但他的手,还是抓到了唐衍灵。   唐衍灵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模样,然后迅速以灵力攻击。然而,灵力竟然没能打到他。好像距离很远,遥不可及。远,或者近,似乎不再有任何意义。   唐衍灵以灵力攻击灵帝的手臂,试图挣脱束缚。   近到能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腕,在自己要攻击的时候,又变得很远!   唐衍灵愕然发现,自己在灵帝面前,竟然好似毫无反手之力!忽然,整个世界变得亮了一些。周围湿漉漉的,似是有水。   像是陷入了水中,身上有种漂浮感。   唐衍灵不甘心,全身上下亮起了微光,把那些看不见的水硬生生推开。“灵帝!是我复活了你!你要恩将仇报吗?”   “胡扯!是小薇复活的我!与你何干?”灵帝掐着唐衍灵的手更用力了,同时,另一只手,直接拍向唐衍灵的神庭穴。“别担心,你的身体,我会还你的!”   忽然,周围又陡然间变得漆黑一片。   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灵帝轰的倒飞了出去。   唐衍灵错愕的看向一旁。   一团比黑暗更黑暗的虚影,渐渐的现出人形。   灵帝稳住身子,看着那人影,轻声笑了。“你……看着有些眼熟。”   ……   魔岛上。   姜薇打了一张木床,把灵的本体抱出来,摆在床上晒太阳。“书画,你要保持好心情啊。”说着,发现天色有些暗淡了下来。   陈书画有些尴尬。   做为一个高手,竟然无法隐藏自己的情绪,实在是……   他特别不喜欢魔岛。   从来都不喜欢。   如今,更不喜欢了。   “开心点呀!”姜薇说。   陈书画微微闭眼,调整着情绪。   还好,天空虽然不算特别晴朗,但也不至于阴沉下来了。   看一眼木床上的灵,陈书画问道:“没必要给他晒太阳吧?”   “太阳的灵力是最强的。多晒太阳,万一把他晒醒了呢。”姜薇挨着木床在木凳上坐下来,看一眼广袤的灵田,笑道:“以前啊,我和娘亲日子过得很苦。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几间房,几亩地,然后冻不着,饿不死。”说着,姜薇的笑容更灿烂了。“等长大了,就娶个媳妇,生个娃……哈哈。媳妇是不能娶了,生个娃还行。”   陈书画看向姜薇。   “咳。”姜薇意识到跟陈书画说“生个娃”的言语,有点儿不合适。毕竟两人如今已经不是夫妻了。更何况,自己的现任夫君还躺在一旁呢。   “你想生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陈书画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姜薇记起陈书画原本差点儿会有个孩子。他应该很喜欢孩子吧。“都行吧。呵……你的储物戒指里,总是会带着各种灵植的种子吗?幸亏你带了,不然呀,即便有灵田,也没种子播种呢。”   陈书画应一声,再看向姜薇,想说话,却又感觉中间隔着灵的死尸,有点儿别扭。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不合适似的。   其实,又能有什么不合适呢?   只是随便聊天而已。   “要不要给小唐修整一下茅草屋呀?”姜薇看着那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问道。   “不用。”陈书画说道。   “呃,感觉……感觉有点儿……有点儿残忍。”   陈书画觉得姜薇的爱心实在是太泛滥了,都泛滥到死尸身上了。看一眼茅草屋里躺着的唐衍灵,再看看一旁的灵,陈书画皱眉,道:“不如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别扯了。”姜薇当然不同意,“灵之前跟我说话了的!他肯定有办法醒来。灵帝啊,那么厉害,肯定能醒来。”   “一旦他醒来,就会恢复记忆,变成一个恶棍。”陈书画说道:“你当恶鬼滩为何叫恶鬼滩?恶鬼,指的就是他。”   “唉。”姜薇皱眉,发愁道:“失忆的时候,是个好人。恢复了记忆,就会变成恶棍吗?啧……感觉……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性格差距会那么大吗?”   陈书画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谁是他?”   “啊?”   “他的记忆,是他。”   姜薇转脸看着灵,注意到他的头发被风吹的落在了脸上,叹一口气,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也许就算他醒了,也不会恢复记忆呢。”说话间,风更大了。   陈书画把视线从姜薇脸上移开,看向远山,一边调整心情,一边敷衍道:“希望吧。”   “你跟魔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姜薇问罢,又苦笑道:“看得出来你不想说,但是……呵,无聊嘛,又好奇,瞎问。”   陈书画犹豫了一阵儿,说道:“那鱼鳔里的水,还有吗?”显然,他依旧不想回答姜薇的问题。对于他和魔主的关系,似乎有些讳莫如深。   姜薇回道:“有啊。说起来,那些水到底有什么用啊?”   “那些水,是海底深处的水魄所化,十分珍贵。”陈书画说道:“鱼人的婴儿在出生后,脑子里容易有水。喝过了水魄之后,脑子里的水就会被水魄驱赶,最终从耳朵里流出来。据说,喝过水魄的鱼人,会很聪明。”   姜薇愣怔怔的看向陈书画,“你是在挖苦我脑子里有水吗?”   陈书画一怔,忍不住笑,问:“你是怎么听出来挖苦之意的?”   “嘁!”   两人安静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许久,姜薇说:“没有丹药,修炼的进度几乎等于零。”   “所以?懒得修炼了?”   “有点儿。”姜薇叹道:“可懒惰是不对的。”   “灵植丰收之后,可以试着炼丹。”   “嗯。”   太阳一直高高悬挂在天上。   只要陈书画的心情还不错,就不会有黄昏,也不会有黑夜。   其实姜薇很好奇。   陈书画该有怎样的心情,才会出现黑夜呢?   天气随心,感觉还挺好玩的。   “要不,咱们上船,我先上岛?”姜薇想感受一下“天气随心”的乐趣。   “好。”   “说起来,刚来的那一日,有一阵儿,雨下得特别大。”姜薇说着,看向陈书画。“你……该不会是哭了吧?”   “上船吧。”陈书画直接瞬移到了海边,等着姜薇过来。   姜薇背起灵,又抓住小唐的手腕,拖拉着走向海边。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陈书画那般伤心落泪。   有一件事可以断定:陈书画和魔主,关系定然不一般! VIP 106 魔主   太阳每天都在辰时的位置挂着,保持着旭日初升的架势。晴空万里,微风习习。色彩斑斓的沙滩和绚丽多姿的花草,像是孩子的乐园。   陈书画想不明白:姜薇的心情为何总是很好呢?   明明被强迫留在了这里,她却丝毫没有被囚禁的沮丧。整日里嘻嘻哈哈的说笑,勤快能干的打理灵田。即便是灵田里忙了一天,再去厨房里做饭,也不会不高兴。即便陈书画故意什么也不干的站在一旁干看着。   明明已经知道灵是个恶棍,却依然会时常守在他身边,跟他说说话。好笑的是,她竟然还毫不避着自己的跟灵说等她的修为足够高了,就带着灵的身体离开这里。   今天,姜薇又把灵的身体抱出来晒太阳,一边陪着他晒,一边聊些乱七八糟的话题。   陈书画站在后山的山顶上,虽然离得远,却依然能看清姜薇的表情,也能听清她的嘟囔。“我知道,书画应该是有点儿喜欢我。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唉,也可以理解。毕竟当初他自囚于画外苍穹里那么久,一直都没碰过女子。我又刚好出现了,他虽然没有对我做什么,但肯定多少还是会对我有些特别的感觉吧。嗯……传奇高手应该也是有需求的吧?咳,书画不会在偷听吧?”   陈书画皱着眉,竟是下意识的躲在了一棵树后。   想到姜薇修为不行,不可能看得到自己,又自嘲苦笑。   忽然,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厌烦道:“我喜不喜欢她!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罢,陈书画有些意外的又挑了一下眉头,问:“你……你的状态不好?”声音传递的有些虚弱,陈书画估计魔主应该是遇到了麻烦。“灵帝在反抗吗?哼!他可是能对抗仙尊的实力,你能行吗……嗯?抢夺唐衍灵的身体?”   灵帝在试图抢夺唐衍灵的身体?   陈书画愣住了。   迟疑了一下,陈书画问道:“需要我把唐衍灵的身体……扔到海里吗?”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这么做。虽然跟魔主的关系不好,但是……陈书画知道事关重大。“竟会如此?行吧,我知道了。”原来,唐衍灵“死”在灵帝所在的“天牢”之中,本意是恢复灵帝的意识,虽未成功,却是误打误撞的导致两具“死尸”的神庭穴产生了某种联系。所以,不管唐衍灵的“死尸”距离有多远,灵都可以“借尸还魂“。   好在相比而言,魔主的实力还行,再加上有唐衍灵帮忙,对付如今状态的灵帝,倒也不是没有胜算。   虽然跟灵帝无冤无仇,但是,为了天下苍生,陈书画并不希望他能醒来——也许与天下苍生无关,只是一己之私罢了。   或者说,于公于私,陈书画都不希望灵帝能醒过来——哪怕是他借唐衍灵的身子复活。又想起姜薇刚才跟灵帝说的话,陈书画心中哀叹。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姜薇的感情……有些复杂。   倒不是像姜薇说的那般因为“有需求”。   而是因为……   陈书画讪笑,跟魔主轻声说道:“她天真无邪,有时候像个傻子;心慈手软,肯定难成大事;天赋极差,却从不气馁;乐观开朗,莫名让人感觉……”看向天上的太阳,陈书画笑道:“就像这个时辰的太阳,有一种向上的力量!”他说着说着,声音越发的低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干净。过得片刻,忽然摇头,叹道:“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你还有人性吗?”不等魔主回话,陈书画就自顾自的说道:“没有的,你早就没有人性了。呵……有时候想想,我是真的很羡慕灵帝。唉,有勇气杀掉自己的父母……佩服!”陈书画无力的坐在地上,拳头紧攥着,微微仰头,强忍着泪水,不让它落下来。“娘!你该安息了!”   忽然,天阴沉了下来。   一阵狂风骤起,犹如愤怒的吼声,在魔岛上徘徊。   正在陪着灵帝晒太阳的姜薇可是吓了一跳。   她感觉很意外。   明明自己的心情很好,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天呢?而且,更诡异的是……姜薇看向天上的乌云。感觉好像这乌云之中,隐藏什么神奇的东西。而且,恍惚间,还能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意。   “书画?”姜薇喊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倏地,陈书画站在了姜薇身边。   他神情阴冷,一言不发的望着天上的乌云。   乌云背后,闷雷滚滚。   陈书画心念一动,八十二幅画卷出现在周围。   与之前的几次不同,这一回,山河图和画外苍穹守在他和姜薇的旁边。面向外围的,是几幅字,非别是:杀、死、墓、绝、灭。   “陈书画”并非其真名。他因书画双绝,而得“陈书画”之名。   姜薇紧张的站在一旁,想起了在那中转岛上被杀掉的那些龙腾士卒和鱼人首领。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书画,这人是谁?”姜薇躲在陈书画身后,小心翼翼的问。   陈书画轻轻的叹气,说道:“魔主、我母亲。”   “哦。”姜薇答应了一声,然后又愣了一下,诧异的看向陈书画,“谁?”   “我母亲。”   “……”   陈书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上掐着灵诀,“杀”字上金光熠熠。随着灵诀打出,“杀”字飞出画卷,冲向天上的乌云。   轰然一声响。   雷罡落了下来,只是一招,直接将那“杀”轰碎了,甚至那画卷,亦因此而剧烈震颤,差点儿碎掉。   陈书画闷声不吭,只是咬着牙不断的打出灵诀。五张灭杀之字同时对着那乌云发难,余下诸多画卷,更是紧随其后,破空而去。其中一幅画卷中,竟是跃出来一队银甲骑兵,驱赶着白色战马,浩浩荡荡杀向乌云。   而那乌云之中,陡然出现了一道道黑气,化作黑色骑兵,挥舞着刀剑俯冲而下。霎时间,黑白两军杀声震天,互不相让。同时,军阵之中,黑气与杀灭字诀不断的在战马之间穿梭,截杀……   姜薇不知何时靠近了陈书画,看着天上的两军对垒,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般阵仗的杀伐,她还是第一次见。心中好奇又敬畏,不自觉的就更加靠近陈书画了。   陈书画原本正压抑着心中悲怆,拼命的操纵画卷与魔主对抗,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柔软和温暖,不由的愣了一下。   高手对决,一个瞬间的失误就会落败,更何况陈书画原本也并非魔主的对手。只因陈书画的操作慢了一步,天上的银甲骑兵立刻便被摧毁。势如破竹的黑色骑兵直接朝着姜薇和陈书画扑来。   好在山河图和画外苍穹的防御能力不错,及时回防下,挡住了那黑色骑兵的冲杀。饶是如此,陈书画还是吃了大亏。   他那副跃出千军万马的画,竟然变成了碎屑。灭、墓两字,也裂开了。   魔主毫不犹豫,直接乘胜追击。那漆黑的乌云竟是压了下来,然后就在姜薇和陈书画的头顶,直接打出雷罡。   陈书画及时以画卷抵挡,雷罡是挡住了。可刺耳的声音,竟是直接把陈书画震得一阵眩晕。修为不过心动期的姜薇,更是直接昏厥。   就在姜薇的身子要倒下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一旁伸了过来,抱住了姜薇。   看到那只手,陈书画心里咯噔了一下。   唐衍灵!   不!   是灵帝!   很显然,魔主发了疯要杀姜薇,自然会疏于压制灵帝。灵帝趁机夺了唐衍灵的身子,成功“复活”了。   灵帝一手抱着姜薇,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抬起,竟是托起了一团灵光。灵光迅速散开,形成了一个防御罩,直接把他们三人罩住了。   “呵!魔主是你母亲?”灵帝斜了陈书画一眼,道:“她很厉害,只可惜……”   只可惜现在的魔主,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一种奇怪的不死不活的状态。否则,以陈书画的能力,或是以灵帝现在的能力而言,根本不是她一合之敌。   后生可畏。   灵帝笑了笑,说道:“丫头,我建议咱们暂且停手,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陈书画皱了一下眉头。   或许是因为太过厌恶唐衍灵了吧。听到唐衍灵的笑声——哪怕知道身边的这个唐衍灵其实是灵帝,却依然难以压抑心中的不悦。   他想了想,说道:“我娘非要让我跟姜薇生个孩子。”   灵帝诧异的看向陈书画,见他不似开玩笑,又看向那团乌云。“还是别谈了,打吧!”说罢单手掌控灵诀,瞬间竟是打出了百道攻击灵诀,陆续攻向那乌云。   可惜灵帝用的是唐衍灵的身体,能力之高低,由这具身体决定。更因为这身体是“借”来的,灵诀施展上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制。所以,单靠她自己,根本不会是魔主的对手。   百道攻击灵诀,没能对那乌云造成什么有效伤害。   只是,奇怪的是,那乌云忽然自天上落下来,然后凝聚在一起,化作了一个漆黑的人形,犹如人的影子。   看不见五官,但从线条可以看出,是个身材不错的女子。   她虽不能说话,却可以传输意念。   她想谈一谈。   ……   姜薇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自己好像侧身躺在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耳边,还有个女子在说话。“这种事,你何必为难小薇,让你儿子找别人啊!”   姜薇感觉这声音很耳熟。   唐衍灵?   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衣服。   恍惚了一下,姜薇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正躺在唐衍灵的腿上,被唐衍灵抱着。她吃了一惊,一骨碌坐了起来。   “小薇,你醒啦。”唐衍灵笑吟吟的说道:“别慌,我是灵啊,我借了小唐的身子。”   姜薇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看唐衍灵,又看向一旁的陈书画。陈书画话点了头,看来是真的。忽然,她察觉到一旁还有人。转脸看过去,却是看到了一个漆黑的人影……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吓得往一旁挪身子,却是又被唐衍灵给抱住。“不要怕,有我在。”顺势往下拉了一下,让姜薇坐在了自己腿上。   还在恶鬼滩上的时候,灵帝做梦都想这样抱着姜薇。   陈书画看着自己的前妻抱着……抱着自己的另一个前妻,心里……心里的阴影,比一旁的黑影还大。   “儿媳,你好。”   一个意念,闯进了姜薇的脑海中。   她惊讶的看向那黑影。   黑影的意念再度传来,“我是你婆婆。”   “魔主,你坑我的事情,我懒得跟你计较了。”灵帝紧紧抱着姜薇的腰,似乎是在宣誓主权,口中对着黑影说道:“至于你们陈家传宗接代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不要来烦我们夫妻。”   姜薇抓着灵帝的手,想要掰开,却又力量不足。注意到陈书画怪异的眼神,也感受到了魔主的嗔怒,姜薇涨红了脸,屡次想要起身,却做不到。急中生智,姜薇低声说道:“那个……我……我去方便一下。”   方便是不需要的,但需要冷静一下,顺便理清了状况。   姜薇挣脱了灵帝的怀抱,匆匆跑远了。然后躲在一棵树后,偷偷的看过去。   魔主是陈书画的母亲?   灵帝成了唐衍灵?   唐衍灵说的“为难小薇”,是什么事情?   还有,陈家传宗接代的事情?   什么跟什么呀?!   自己被雷罡震得昏倒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薇正一头雾水的时候,灵帝忽然身子一软,倒下了。姜薇吓了一跳,稍稍迟疑,赶紧跑了过去。   唐衍灵的身体软踏踏的,死了一般。   “书画,这……”姜薇抱着唐衍灵的身子,一时间不知所措。她发现,唐衍灵的身子,又如以前那样,“死”了。   陈书画也是不解,看向黑影。   魔主传输意念:“借的身体,她还不适应。”   “嘶……呼!”唐衍灵的身体忽然狠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看着姜薇的俏颜,微微一笑,含情脉脉的喊了一声:“小薇。”   “啊……我……你先起来。”姜薇把唐衍灵扶着坐起来。看着她的脸,想着她是灵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那个……你自己的身体不能用了吗?”   “魔主干的。”唐衍灵抓着姜薇的手,贪婪的揉捏着。因为做为灵体存在的时间太久了,她对这种肢体接触的感觉,有种近乎痴迷的喜爱。   姜薇却是特别不自在,想抽回手,又怕伤了灵的心。她十分局促。因为灵帝用了唐衍灵的身子,因为唐衍灵是陈书画的前妻,因为陈书画还是自己的前夫……   陈书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你们俩……”魔主抬手,指着姜薇和唐衍灵传输意念:“不论是谁,只要能给我儿子生个孩子!都行!”   姜薇和唐衍灵面面相觑。   陈书画皱眉不语。   他跟魔主不得不达成的协议,是不准姜薇离开魔岛。   而究其根本目的,却是想要让姜薇给陈书画生个孩子。   现在,岛上多了一个女子——唐衍灵,所以,唐衍灵生一个,也可以。   陈书画看向唐衍灵,眼神里多了一分苦涩。他想起了当年唐衍灵没能生下来的那个孩子!闭上眼,缓缓的吸了一口气,陈书画问道:“再怀一个孩子,好让你害死吗?”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和,可他的身子,却是不停的颤栗。双眼也红了,湿了。   姜薇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那一场瓢泼大雨。   如果当时陈书画刚刚知道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是被自己的母亲害死的……   可是,为什么呀?!   唐衍灵审视着魔主的黑影,柳叶眉微微皱起,片刻,说道:“嘶……为何非要生个孩子?嗯……难道……不能吧?”说着,她看着魔主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凝重和厌弃。“血生之术?”   注意到姜薇狐疑的看过来,唐衍灵解释道:“我虽然想不起来以前的过往了,但于修行之事,还记得不少。所谓血生之术……是体修的一种手段。体修不同于灵修,最看重身体。若是身体因为某种原因而损毁,即便元神不灭,也没用了。有体修高手想到了一种办法,即夺取血亲的肉身,重新活过来。”说罢,唐衍灵看着魔主,哼声一笑,继续说道:“体修不同于灵修的元神那般强大,他们只能夺取尚在腹中的胎儿的身体!而且还必须是有血缘关系的胎儿。”   魔主没有在意唐衍灵的鄙夷,传输意念道:“你给我儿子生一个孩子,我可以解除你本体神庭穴的封印。”   唐衍灵脸上嘲讽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看了看魔主,又看向陈书画。   陈书画怒视唐衍灵。   唐衍灵甩了个不屑的眼神,正待说话,却忽然一闭眼,身子倒下。然后,她闭着眼,咬牙切齿的说话:“休想!”显然,说话的,是唐衍灵本人。“姓陈的!你敢再让我怀你的孩子!我杀了你!”   陈书画闭上眼,手指颤抖着。   “魔主!我唐……”唐衍灵的嘴巴忽然开始哆嗦,挣扎了一下,闭上了。然后,她睁开眼,又坐了起来。显然,现在的她,是灵帝。“呼……不如陈书画你随便去找个女子,让她怀了孩子,好救你母亲。都说百善孝为先嘛……”   陈书画忽然朝着唐衍灵打出一道金诀。   唐衍灵反应极快,抬手挡下。   陈书画冷然道:“一个弑父杀母之人,说什么‘孝为先’,可笑至极!”   唐衍灵叹一口气,并无玩味之色,反而很认真的说道:“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弑父杀母了,那我的父母,应该跟你的母亲一样该死!”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陈书画一眼。   陈书画皱眉不语。   魔主是类似灵体的存在,对于感情的波动十分敏感。她当然敏锐的捕捉到了唐衍灵鼓动陈书画杀母的意思。不过,她却并不慌乱,也不生气。她跟唐衍灵传输意念:“我穿越空间缝隙的时候,肉身被毁了。”   唐衍灵惊讶的看向魔主。“你……找到了新世界?”   “我将它称之为魔界。”   “魔界?呵……”唐衍灵眼神里多了一分羡慕。“这世间,最强大的法宝,就是‘界’。你……佩服。”   “你终究会死。”魔主继续跟唐衍灵传输意念,“哪怕你很强。你死之后,世间便再也无人可以对抗仙尊和仙界了。如此,终有一日,仙界会为恶人间!但如果有魔界的话……会更好!”   唐衍灵沉默了。   她感觉魔主的话,好像……   也并非没有道理。   “就像当年那十八位元婴强者,愿意为了帮你隐藏踪迹而甘愿赴死!所图者,不过震慑仙尊!”魔主的意念强大的犹如脑中的轰鸣,把唐衍灵震的身子摇晃起来。“我愿为恶一方!以证善道!”   ……   龙腾。   龙京野外。   一户看似普普通通的农户家中。   王傲娇把带来的食物尽数放下,又取出了不少晶石。一旁,她的父亲对着那年纪轻轻的农户说道:“这些食物和晶石,够你用上一阵子了。”   那农户却不领情,他面如沉水,质问道:“族叔,你若真心帮我,为何当初不阻拦王二那厮入宫!此时却来献殷勤?怎么?后悔了?!”   族叔叹道:“不是后悔。”苦笑一声,又道:“其实,你和王二,谁做皇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做成皇帝的那个人,得活着!如果新君没有寝食难安的话,那这天下百姓,便要寝食难安了。”   不等那农户说话,族叔带着王傲娇离开了。   返回城内的半道上,王傲娇问道:“父亲,何必做这种事,万一事败……”   她父亲笑了一声,说道:“父亲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倒是你,跟杨子凌的关系还是那般僵吗?唉,都成亲了,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哎呀你不懂。”王傲娇瞥一眼手上的铃铛,痛苦的说道:“没法跟你说。反正啊……估计要离了。”咂舌,又感慨道:“或许,这就是变身女子的宿命吧。”见父亲神色幽怨,忙安慰道:“好啦,即便是真的离了,我也才离了一回而已,姜薇都离多少回了,不也没怎么着?”   “你呀!”   “嘿嘿,别说我了。”王傲娇抱着父亲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爹,我看那小子不甘心被拉下了皇位呐,说不准哪天还要闹腾。” VIP 107 二选一   恶之不存,何以为善?   如无上,必无下。如无前,必无后。   是故,所谓善者,须以恶证。   魔主认为,若是没有邪恶对抗,仙界就会变成邪恶的存在。正如当年她认为若是没有灵帝为恶,则仙尊必为恶。   魔主并没有隐藏自己心中想法的意思。“我欲开辟魔界,存大恶于其中。”   唐衍灵沉默了,陈书画也是一言不发。   不知他们是认同魔主的观点,还是有些别的想法。   忽然,姜薇站起来,说道:“该做饭了。”说罢,直接去了厨房。   今天摘了不少蓝豆角,水汪汪的蓝,看起来是不会引起什么食欲,但却是好东西。不过炒蓝豆角的话,会比较麻烦。要先用灵力去除其中毒性,还要再以猛火爆炒……   油烟太大了。   有点儿呛得慌。   姜薇琢磨着应该要做一件法宝,把油烟都抽出去。不然呀,不仅呛得慌,日子久了,厨房里的墙壁上肯定到处都是油渍。   “小薇肯定不能给你生孩子!”唐衍灵说道:“我这个身体,也不行。毕竟是借的,借一个还俩,不合适。”   姜薇一边炒菜,一边竖着耳朵偷听。   没听到陈书画的回应,却察觉到了魔主的意念。   “为何小薇不可?事实上,我儿与小薇,仍是夫妻。”魔主的怨气很重,“他们从未离婚,是你趁人之危。小薇迫于形势,才嫁了你!”   唐衍灵——灵帝不悦,嗔怒道:“你这可就是胡说八道了。当初我跟小薇是你情我愿,谈何趁人之危?”她不是个喜欢口舌之争的人,一摆手,道:“行了,少说废话了!依我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陈书画你随便去抓个女子回来,让那女子怀了你的孩子……先别瞪眼!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陈书画怒道:“依你之言……不论孩子的母亲是谁,孩子的父亲肯定是我。哼!我可不像你们那般心狠,连至亲都能下杀手!”   “你不救你母亲,不也等于要杀了母亲吗?”魔主意念中的怨气更重了。   “就是。”灵帝附和道:“我觉得你母亲的观点应该是没错的,开辟魔界,绝对是一件好事。造福苍生之事,又能救母亲,何乐而不为?至于孩子的母亲……我想,只要你给了足够的好处,应该会有女子愿意怀个孩子。”   陈书画反唇相讥道:“你为什么不干?只要你愿意怀个孩子,她肯定会帮你解除了神庭穴的封印!造福苍生,又能拿回本体。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这身体还不是你的。”   “我这个身体是借的……咳,就算我同意了,唐衍灵也不会同意。万一她拼命反抗,会很麻烦。”   “只要你愿意。”魔主传话道:“我可以帮你暂时镇压她。”   “这么欺负人,不合适……”   这边争吵的激烈,姜薇偷听了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莫名有种大人物指点江山,奴婢端茶倒水的感觉。   一个个的,真是大人物。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奴婢,却也真是不值一提。   所以啊,天下大事,他们聊他们的,自己没资格也没兴趣参与其中。等他们争吵出来个结果,自己乖乖的依言而行就是——反正是即打不过,又跑不掉。蛮荒陆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饭做好了。   姜薇习惯性的喊了一嗓子,“吃饭啦。”   陈书画也习惯性的起身,去了厨房,帮着姜薇端菜端碗。   灵帝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过来。“还未曾尝过小薇的手艺呢。”说着,一把接过姜薇手中碗筷,“我来我来。”   饭菜摆好,三人落座。   灵帝拿起筷子,试了几下,才重新学会了如何使用。“太久没有用过这东西,也没有吃过饭了。”夹起菜,尝了一口,脸上表情竟是极为丰富。“口感……真好!”   姜薇笑道:“喜欢就多吃一些。”   “嗯。我肯定多……”一句话没说完,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溜了下去。   姜薇有些讪讪。   “唐衍灵。”陈书画忽然开口说道:“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唐衍灵的本体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却不耽误她说话。“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害我的孩子!”   “误会了。”陈书画深吸一口气,看向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魔主,说道:“我是想跟你谈谈联手杀死魔主的事情。”   姜薇吃了一惊,诧异的看看陈书画,又看向魔主。   魔主只是一个黑影,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却也能感觉到她似乎十分淡定。对于陈书画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并不意外。   唐衍灵犹豫了一会儿,回道:“当着前婆婆的面儿商量杀她的事情,合适吗?”   “这里是魔岛,她的地盘,就算是使用传音入密,也会被她听到,倒不如随便一些。更何况,你现在这般状况,传音入密也用不了。”陈书画的神色竟然也变得淡然。“你我再加上灵帝,要杀魔主,应该也足够了。”   姜薇嘴里咬着一口饭,看着陈书画。她看得出来,陈书画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哀伤和决绝。他此时一定备受折磨吧。他越是故作淡然,越说明他内心的煎熬。   忽然,一只漆黑的手搭在了姜薇的肩膀上。   姜薇浑身紧绷,嘴角抽搐着,想跟“前婆婆”打个招呼,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漆黑一片犹如人影一般的魔主,远远看着,便感觉诡异了。此时被她按着肩膀,更有种“鬼上身”的阴冷感觉。   “儿呀。”魔主面对着陈书画,传输意念道:“都说有再生的儿女,没有再生的父母。你缘何这般狠心?唉,还在恨我吗?这件事,咱们娘俩一直没有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了。”陈书画讪笑道:“既然你能杀死丈夫……若有本事,便把儿子也杀了吧。”说罢,看向姜薇,“若你还有一点儿良心,放了姜薇!”   姜薇动容,欲开口说话,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竟使得无法开口说话。   魔主轻轻摇头,哀怨的意念流露出来。“傻孩子,儿女情长,难成大事。”说话的时候,黑色的手指在姜薇的两边肩膀上摩挲着。“你考虑一下,要么,生个孩子。要么……”   姜薇的脸越来越红。   她早已经无法呼吸了。   随着魔主的手指的摩挲,姜薇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便好似就要被碾成齑粉一般的痛苦。虽然已经是心动期,可面对强大的魔主,她毫无反抗之力。   “等等!”陈书画终于无法保持淡然了,他慌忙说道:“我会立刻离岛,找个女子过来,让她生个孩子!”   “不。”魔主却摇头,“你不能走。万一你想通了,放弃了姜薇,不再回来,我也不能奈何你了。你不能走,唐衍灵走不了,姜薇更不能走……所以……两个女子,你选一个。或者都要了,谁怀上用谁的。”   唐衍灵忽然说道:“婆婆,不,前婆婆,我觉得吧,还是用姜薇比较好。她还是完璧之身,冰清玉洁,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至纯婴儿。我不行,我……我人尽可夫,很脏的。”   姜薇终于能呼吸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更斜眼恶狠狠的瞪着唐衍灵,道:“你用仙界的瑶池水泡过身子,生的孩子肯定比我生的强!”仙界的瑶池,她听唐衍灵说过,但瑶池水除了会让皮肤更好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好处,姜薇就不知道了。但此时此刻,是非常时期,她必须说点儿什么!   唐衍灵何等精明,口舌之争她更是从未输过。轻声一笑,她说道:“前婆婆,你没发现姜薇的火种有些特别吗?据说,拥有人火的身体……最适合家族传承了。”   “啊?”姜薇很意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你胡扯!我……我资质特别差,生的孩子肯定也是废柴。”   “此言差矣,正所谓……”忽然,唐衍灵猛地坐了起来,然后慢慢站起身,大吸一口气,看向姜薇,笑道:“小唐还挺厉害。”说罢,又看向魔主,再度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说道:“你帮我镇压了小唐,我……我来跟陈书画生孩子。”说罢,一脸悲壮的看向姜薇。   姜薇愣了,张口结舌道:“啊……你……我……这……”   陈书画瞪着眼睛看着唐衍灵——灵帝,刚想开口拒绝,可转眼看到姜薇,立刻就意识到了灵帝为何会这么做。   原本是可以找个女子来魔岛,让其怀孕的。但是,魔主不放心让陈书画离开,更不可能让姜薇离开,而唐衍灵和魔主又没办法离开……   所以,如果不拼命的话,那就只能选一个女子,让其怀孕了。   唐衍灵的身体无疑是眼下最佳的选择了。   或者……   灵帝并未打算妥协?   说出打算让唐衍灵怀孕的话,只是欲逼她拼命对抗魔主!   陈书画忽然笑了,对灵帝说道:“喂,你行不行啊?”   灵帝笑着回道:“我一直都行,就怕你不行。”   “我也一直都行!”陈书画的话音刚落,突然朝着姜薇身后的魔主发难。   魔主并不惊慌,她把姜薇推向了陈书画,同时横向里推出一掌,挡下了灵帝打来的灵诀。陈书画抱住被推来的姜薇,一个转身,将她放在了地上,然后全身上下灵力暴涨,扑向了魔主。   太亮了,刺眼。   姜薇抬手遮住了眼睛,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倏地,三人竟是凭空消失了。   姜薇诧异的到处张望。   是三个人同时瞬移离开了吗?   姜薇不知道,原地愣了一阵儿,忽听得一声轰鸣。她吓了一跳,四下里查看,却是什么也看不到。紧接着,是一连串的轰杀的声音,好似战况十分激烈。   好像没自己什么没事儿啊……   继续吃饭吧。   姜薇回到餐桌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吃着吃着,忽然心生感慨。自己好歹也是心动期的修真者了,竟然好像都没有跟人打过几回架……   吃了几口,又吃不下了。   不知道战况如何,灵不会有事吧?   倒是不必担心陈书画,毕竟,他对魔主而言,利用价值很大。至于唐衍灵,虽然……当然最好也不要出事吧。唉,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谈一谈,不好吗?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不免又想起了魔主说的所谓“我愿为恶一方!以证善道。”之言;还有唐衍灵对仙尊的控诉,陈书画对于仙尊的维护;以及明明看起来很好,却曾经是个杀人如麻的恶棍的灵帝……孰是孰非,姜薇感觉有些迷糊。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许许多多的理念,更是琢磨不透。   可能是因为自己太笨了,所以想不明白吧。   姜薇自嘲苦笑一声,又端起一碗粥,吸溜了一口。   突然,灵帝凭空出现,却好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撞飞了。轰的一声,灵帝撞碎了身后的山。她啐了一口,然后远远的看了看姜薇,笑一声,身形再度消失。   姜薇愣愣的看着碎掉的山,回想着灵帝的笑容。   真是……   好吧。   唐衍灵长得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陈书画真是好艳福呢。   说起来……   万一陈书画和灵帝他们打输了……   难不成真的让灵帝控制着唐衍灵的身子给陈书画生一个?!   虽然用的是唐衍灵的身子,但是……   还是有种被绿了的感觉呀!   而且,即便陈书画是前夫了,也还是……   哎呀!   可不要输呀!   姜薇忽然有些手足无措,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做点儿什么,好歹自己也是心动期的高手了呀!遥想当初在古井镇,跟周……周……周什么来着?不重要了!反正当初心动期就算很厉害了!如今,心动期竟然跟个废物似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点儿高手风范!   听说,常有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家伙,跑去蛮荒陆或是僻壤过一把高手的瘾。此地距离僻壤应该不远了吧?来都来了,等麻烦都解决了,或许可以去僻壤看一看。听说僻壤之地,没有棉麻丝绸之物,所以那里的人,不论男女,都是不穿衣服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书画凭空出现,嘴角挂着血。远远的看一眼姜薇,身形往前一探,又消失无踪。   姜薇单手扶着额头,回想着灵和陈书画的眼神,心里乱糟糟的。她从来不喜欢二选一的局面。不是因为有选择困难症,而是因为她太过善良,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人。   天阴沉沉的。   说明姜薇的心情不太好。   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偷懒呀。   姜薇收拾了碗筷,收拾了厨房,又扛上了农具,去收拾灵田。灵田里的杂草有不少了,需要用锄头锄一下。   干着干着,又没心情了。   天色愈发的阴沉下来。   姜薇拄着锄头,陷入了沉思:如果灵帝借用唐衍灵的身子跟陈书画生孩子……这好像不是绿不绿的问题!因为万一灵帝食髓知味,发现做女子更好……届时,灵喜欢上了书画,自己反倒成了多余的……   不行不行!   不能让灵冒险!   应该让唐衍灵归位!让她自己控制着身体跟书画生孩子去!   唐衍灵会愿意吗?   她的孩子,曾经死于魔主之手。这对于陈书画而言,也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啊!   所以,陈书画他们,必须要打败魔主才行!   不然的话……   会很纠结的!   ……   青云陆,尘宗。   静室中。   因为陈书画的封印而沉睡了许多年的罗芸忽然睁开了眼。她走出静室,抬头看看天,嘴角扬起,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罗芸师妹!”一个声音传来,“你……你醒啦!”说话的,是个身材胖胖的,脸也圆圆的男子。   罗芸笑道:“二师兄。”说着,走向二师兄。   二师兄诧异的看着罗芸,“你怎么会醒……”说着,忽然心生警觉。他注意到罗芸的笑容有些阴恻恻的。更诡异的是,罗芸一边走过来,一边拉扯自己的衣领,故意让胸前春光乍泄。   叱!   二师兄祭出了自己的法宝——两把菜刀,同时,发出啸声预警。   罗芸见状,懵了一下,气道:“就知道吃!就没点儿别的心思吗?”言毕,竟是给二师兄抛了个眉眼,然后迅速逃离。她离开的速度奇快,远远超出了她的修为水平应有的速度。   或者,她沉睡的这些年,修为有了长进?   二师兄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出去。   林不改首先瞬移而来,看到那胖胖的师侄远去,正要追上,却忽然心中一颤。她猛然回身,打出了一道灵力屏障。   轰的一声,屏障碎了。   “师姑,反应很快啊。”偷袭林不改的,竟然是那个一直被关在牢中的尘宗三师兄。   林不改大惊,喝问:“你如何能出来的?”   “要多谢二师姐。”尘宗三师兄笑一声,说罢,微微侧身,避开了一道从他背后打来的剑芒。回头看去,三师兄笑道:“师伯,好久不见。”   偷袭他的,是尘宗大长老卫玄英。卫玄英手持飞剑,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阴邪的压迫感。此时掌门李通不在,能与之一战的,只有自己和林不改了。卫玄英暗暗传音林不改道:“此子似乎更强了,若是不敌,我来拖住他,师妹当速速离去。”   ……   山林中。   二师兄警惕的持刀缓行。   他能察觉到,四师妹罗芸就在附近。   忽然,他愣怔了一下。   奇怪了!   自己修为不如罗芸师妹,谨慎起见,不该追来的!   怎么就脑子一热,追了过来?   肯定有问题!   先跑再说!   二师兄不敢犹豫,转身就想跑。   谁知罗芸竟然堵住了二师兄的退路。“二师兄,真是好久不见了。”   二师兄瞄了一眼罗芸身前的雪白,深吸一口气,两把菜刀横在面前。刀锋上,灵力流转。“师妹,你这用的是什么邪术?”   罗芸媚笑一声,道:“二师兄,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这天下间,最好吃的,是什么?”   “什么?”   罗芸舔了一下嘴唇,欺身而上。“你猜。”   ……   北海,魔岛。   灵帝和陈书画并排坐在地上休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该怎么对付魔主。偶尔,唐衍灵会赶走灵帝,跟陈书画聊几句对策。   灵田里,魔主与姜薇一起用锄头锄着草。   魔主用意念跟姜薇交流:“孩子,与我儿一起,跟我去魔界吧。”   “不去。”   “你忍心让我儿杀了我吗?他会痛苦一辈子的。”   “他们好像杀不了你。”   “是的。”   “你好像也杀不了他们。”   “也不尽然。”魔主有些幽怨,“对于我儿,于情于理,都不能杀;对于灵帝……他的元神太强,我杀不死他;对于唐衍灵,万一你出现意外,比如怀孕的时候死了,她还要留着备用。”   “怀孕的时候死了?”   “血生之术很危险,孕妇容易死。”   姜薇手一抖,锄掉了一颗灵植。   “现在这样耗下去,不行。”魔主锄草的速度很快,快的看不到锄头。“得想个办法,尽快让你或者唐衍灵怀孕才行。魔岛虽然能隐藏灵帝的踪迹,不会被仙尊发现。但是……夜长梦多。我也等了太久,实在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姜薇沉吟片刻,问道:“你一直在魔岛等着?那在中转岛上,你是如何杀了那么多人?”   “叫说一声‘母亲大人’,我告诉你答案。”   姜薇绷着嘴唇不吱声。   “告诉你也无妨。我不在魔岛,而是在灵帝的神庭穴内,并且一直都在。”魔主告诉姜薇:“如果我儿没有去找你,如果你没有把灵帝的本体从海里打捞出来……我就没希望了。所以啊,冥冥之中,皆是定数。”   姜薇的心情很乱,撇撇嘴,道:“还定数了,你还研究命力吗?”   “我对命力没兴趣。”魔主回应道:“只有无力掌控命运的人,才会对命力感兴趣。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就是如此。那厮资质不佳,又很倒霉,故而常常感叹命运不公。唉,一个可怜人,大概已经死了吧。” VIP 108 忍辱负重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跟人简简单单的聊过天了,魔主很喜欢跟姜薇闲聊。不论是太古诸事,还是修行之惑,魔主都愿意聊聊。   只是,隔三差五的总要厮杀一番。   姜薇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劝也没用,所以干脆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反正魔主说了,她不会伤害任何人。   既如此,那就随便他们折腾去吧。   这里的灵田品质很好,天气也好,姜薇估摸着再等待两三个月,就可以收成了。到时候,炼制一些丹药,说不准就能帮自己结丹,从而达到金丹期了。   当初筑基的时候,一切顺利,不知道结丹会不会也很顺利。   三大劫啊,不可小觑呢。   这么快就到了金丹期,万一有大劫来至,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一日,灵田里忙活的时候,姜薇问魔主:“三大劫真的跟仙尊有关吗?为什么我筑基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什么凶险啊?”   “自仙灵之战后,仙界法则辖制每一个人,你不可能例外。”   “我说的真的。”   魔主用她那漆黑的“脸”审视着姜薇,良久,摇头。“也许是法则将你遗漏了吧。”   “还能有这种事?”姜薇觉得好笑,并且认为魔主在敷衍自己。想了想,又问:“仙灵之战,你知道的多吗?你觉得灵……灵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我很佩服灵帝。”魔主告诉姜薇:“灵帝的‘众生平等’,让我感触良多。‘万物有灵,高下不存’。理当如此!诸如人族之善恶,善者与恶者,亦当平等。善者,依本心而行事,创文明秩序;恶者,同样依本心行事,却要被喊打喊杀。为何?我开魔界,当昭告天下恶人,邀之而往。喜爱者自留,厌恶者自离。如此,即‘众生平等’。”   姜薇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询问魔主:“灵帝真的是恶棍,做了很多错事吗?”   “所谓善恶是非,从无定论。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灵帝杀父弑母,必有其因。正如我儿恨我不死,也是此理。仙灵之战,亦是权力之争,终是‘成王败寇’罢了。至于太墟之厄……”魔主沉吟许久,才继续传输意念:“太墟陆上,尽奉仙尊,更视灵帝为贼,喊打喊杀。被灭之,不过咎由自取。”   姜薇皱着眉头,说道:“亲生父母,多大般错,竟然亲手杀了?一陆之人,只是不喜自己,便尽数杀了,也……也实在是……”她原本期待着会有反转,比如灵帝是迫不得已而做了那些事,或是有什么误会。然而……   “孩子,你可知何谓‘善恶’?其实人所认为的‘善恶’,不过是:利我者善,损我者恶。所谓‘是非’亦是如此,即:利我者是,损我者非。”魔主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圆圈,又添了一笔,却成太极,指着阴阳鱼眼。“小我。”又比了一下外围大圈,“大我。”   “小我非黑即白,大我便是有黑有白吗?”姜薇问。   魔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不远处的陈书画和灵帝。似乎两人聊了什么特别的话题,让魔主十分在意。她有些悲伤,有些哀怨。“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小薇,你忍着点儿吧。”她不能再耗下去了,因为陈书画和灵帝都不是泛泛之辈,那唐衍灵亦是十分聪明。三人合力,眼看着就要想到对付自己的办法了——他们已经料到了灵帝的本体。   一团黑气,化作一条细长的黑线,直接往姜薇身上和四肢缠绕。姜薇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很快,全身上下就已经被黑线捆绑了。她身上的龙蚕丝衣,好像对这种魔气黑丝毫无防御力。黑丝明显可以穿透了所有的身外之物,直接贴着肌肤缠绕。   姜薇立刻有了一种掉进了灰浆中的束缚感和压抑感,她想要运转灵力,阻挡魔气黑色的缠绕,却根本无济于事。   “你们俩!不想让小薇受罪的话……就赶紧办正事吧。”魔主原本不想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可也想不出别的更有效的办法了。   陈书画和灵帝同时瞬移到了近前。   看着被那黑色魔气化作的黑丝紧紧捆着的姜薇,灵帝眼神里尽是怒火。她怒吼道:“魔主!你敢伤了小薇,我让你偿命!”   魔主并不惧怕,也没有因为灵帝的威胁而生气。“或者,让小薇跟我儿办正事?如果你同意,我亦无所谓。”   “你……”灵帝一时无语。   陈书画注意到姜薇脖颈处的一根黑丝相对于别处的黑丝,勒的不是特别紧。皱了皱眉,陈书画说道:“你要明白,如果你真的杀了她,你我之间,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我没说要杀她。”魔主显然很认同陈书画的话。“总之,耽误一天,黑丝便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紧。她自然也会越来越痛苦。放心,不会勒死她,但是……如果日子拖得太久,想彻底祛除黑丝,可就难了。”   陈书画面如沉水,恶狠狠的怒视了一眼魔主,又担心的看向姜薇。姜薇正抬着手臂,看着手指和手臂上缠绕的黑丝,虽然那种束缚感和压抑感已经消失了,但心中依旧慌乱,干脆祭出了欲火,试图用欲火烧毁了那黑丝。可惜,黑丝对欲火毫无反应。   陈书画咬着牙,看看魔主,又看向灵帝。   他和灵帝都世一世人杰,此时当然不必做过多的思索,便可知道眼下已经别无他法。灵帝对魔气不太了解,皱眉问道:“拖得太久,这些魔气黑丝,便去不掉了?不应该吧?看起来不过是一种特殊力量的化实之法罢了。”   “不信的话,就试试看。”魔主飘然升空。“你们的时间不多了。”黑影噗的一声散开,化作一片乌云升空,然后又消失无踪。   陈书画愁眉不展,看着姜薇,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姜薇回了一句,说罢,却是忽然皱眉,闷哼一声,“嗯……呼……莫名的心跳加速了。”   灵帝抓住了姜薇的手腕,审视着上面的魔气黑丝。她发现这些魔气黑丝竟是在姜薇的肌肤之下。“魔气……这么多天了,对于魔气,我一直不太明白。”   陈书画语气阴沉的说道:“就算你了解魔气,就算你能解除了这黑丝,又如何?她还是会想别的办法来威胁我们的。”   灵帝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摇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跟小唐说吧。这是她的身体。”言毕,灵帝自行“让位”。小唐的身子一软,朝着姜薇栽了过去。   姜薇赶紧伸手,抱住了小唐的身体。   小唐的眼睛没有睁开,侧身依偎在姜薇的怀里,开口说话:“我不同意!”她懒得废话,直接愤怒的骂道:“你们两个废物!就这般举手投降了吗?”   陈书画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沉声说道:“打了这么多天了,咱们有能取胜的希望吗?这世间,能抗衡魔主的人,除了仙尊,就是灵帝了。可灵帝的本体有封印,他无法归位!”说罢,又苦笑一声,“魔主以自身为封印,堵在神庭穴,以我们的实力而言,不可能破掉封印,自然也就不可能战胜她!”   “与我何干!”小唐怒道:“姜薇又不是我……噗!什么东西!”她感觉到自己说话有些不顺畅,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嘴上。   姜薇怔了一下,发现小唐的脸埋在了自己怀里,难怪说话不顺畅,当是胸前的衣服碍事了。她赶紧把小唐的身子放平了。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哼!”陈书画冷声说道:“你若是不同意,那就只能让魔主把你镇压……或是彻底驱逐了!我相信,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灵帝不介意忍辱负重!”   无尽的黑暗中。   灵帝听到陈书画的话,气的想骂人。   不介意忍辱负重?   不介意?   是没办法介意好不好!   总不能眼看着小薇遭罪吧!   做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心爱的女子遭罪呢?   更何况,如果自己不忍辱负重的话,万一陈书画改了主意,要对小薇动粗,岂不是追悔莫及?   毕竟,如果魔主跟陈书画连手的话,是可以轻易封印住小唐的这具身体的。   唉,真是可惜了!   如果自己能归位本体,就不会有眼前这种麻烦了。   “姓陈的!你好狠啊。”小唐愤怒的控诉,“你忘了咱们的孩子是怎么死得了?还想来第二次?绝不!”   “你没得选!”陈书画的手紧紧攥着。他不想妥协,却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姜薇遭罪。魔气黑丝的狠辣,他很清楚。真若是无法彻底祛除的话,姜薇这辈子就完了,往后余生,便只能生不如死的活着了。   小唐愤怒的哼了一声,之后不再说话了。   片刻,灵帝掌控了小唐的身子,站起来,看着陈书画,说道:“她不想理你了。”   陈书画绷着嘴唇,一言不发。   姜薇看不下去了。   她知道陈书画一定在承受着很大的痛苦。即便他不再喜欢唐衍灵,可真若是让魔主第二次害死自己的孩子,他肯定承受不住。   姜薇叹一口气,说道:“书画……我……”   “不行!”灵帝一把抓住了姜薇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死死盯着陈书画的眼睛,道:“休!想!”   陈书画看着灵帝,问:“你为何杀了亲生父母?”   “不知道。”灵帝如实道:“我忘了。”   “如果哪天你想起来了,记得告诉我。”陈书画说。   灵帝摇头,“有些事情,忘了也许更好。”她紧攥着姜薇的手腕,笑一声,又道:“小薇应该也不希望我变成原来的样子。”   陈书画沉默了下来。过了一阵儿,他也跟着笑了,说道:“许琴那里,有个回音阵,可以让人忘记过往。也许,此间事了之后,我该去一趟。”   许琴是谁,灵帝知道。   在恶鬼滩上的时候,姜薇跟她提过许琴。   “我支持你。”灵帝说罢,忽然感觉到抓着的姜薇的手腕上,魔气黑丝震颤了一下。她能敏锐的感觉到黑丝陷得更深了。   “嗯……”姜薇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感觉像是心口被勒紧了一下似的。   灵帝放开姜薇,仰着下巴看向对陈书画说道:“你还等什么呢?来呀!”   既然已经别无选择!   都是男人,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也没什么意义。   不如快刀斩乱麻,干脆一些!   大丈夫行事,当果决无畏!   “来呀!”灵帝喝道。   陈书画沉吟了一下,问:“唐衍灵呢?”   “被魔主赶走了。”灵帝苦笑,“就在刚才。”对于魔主的能力,她不得不服。当然了,唐衍灵只有一部分神识通过神庭穴来到了这里,实力被削弱了太多。面对魔主,自然不堪一击。   陈书画上下打量着灵帝,他注意到灵帝的手因为攥得太紧,竟是有些抖。他注意到灵帝身后,姜薇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神里,有不忍,有抗拒,有尴尬,有……期待?   天色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说明姜薇的心思很乱,很糟糕。   此时此刻,谁的心情会好呢?   灵帝艰难的吞咽口水,一只手臂不自觉的抬了起来,更后退了半步,似乎一种防御的姿势。   一直过了很久,灵帝催促道:“快点儿!”   陈书画皱眉,为难道:“这……我……姜薇,你……你别看着。”   灵帝一愣,回头看向姜薇。她也是太紧张、太纠结了,一时间竟是忘了姜薇还在这里看着。   姜薇知道自己不该看着。   此时,自己已然成了多余的。   可是这……   这事儿发展的是不是太诡谲了?   自己的前夫,要跟自己的现任一起生个孩子?“   “我……你们……”姜薇此时特别希望自己是个哑巴。那样的话,就不用考虑该说些什么了。因为此时此刻,她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又好像不应该沉默不语。   忽然,手脚竟是莫名的有些麻木。   姜薇怔了征,看看手脚上的魔气黑丝,知道这东西已经开始影响自己的经脉了。照着这种速度,应该要不了太久,就会带来更大的痛苦吧。   万一陈书画比较久……   嗐!   想什么呢!   脑子都懵了。   姜薇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干脆转身跑开了。   只剩下了陈书画和灵帝。   面对着昔日妻子的身体以及……以及某个人的丈夫的元神……   陈书画不甘心。“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你最好真有!”灵帝咬着牙说道:“并且要尽快有!不然,小薇身上的魔气黑丝……非同一般。”   越是时间紧迫,越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甚至脑子也有些乱了。即便陈书画和灵帝都不是凡夫俗子,可此时此刻,也真是别无他法了。   ……   千川陆。   唐衍灵几乎暴怒起来。   面对魔主强大的威压,她真的是无计可施。   想到自己的身体被灵帝操控着,就要被陈书画给……其实也无妨,毕竟曾经甚至现在还是夫妻的名分,做一回那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   要怀个孩子,再让魔主杀掉?   唐衍灵绝对不能接受。   “灵儿。”许笛注意到唐衍灵的愤怒,关心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能做些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回想起当年孩子流产的痛苦,唐衍灵心中悲愤不已。她其实早就知道孩子的死跟魔主有关。一直不提,就是担心陈书画扛不住这份精神冲击。   此时竟然还要遭受二次精神冲击!   都说虎毒不食子!   这话显然不适用于魔主。   唐衍灵自认为心够狠,可跟魔主相比,还是差得远了。如今仔细想想,如仙尊,如灵帝,如魔主,或许想要达到此三人的修为境界,自己还要更加心狠一些!   “灵儿?”许笛担心极了。   唐衍灵讪道:“无妨。就是本体被……”说着,唐衍灵忽然怔住:自己的本体被灵帝抢了,自己为何不去抢了灵帝的本体?   灵帝的神庭穴中,是有魔主坐镇封印,但是……   只要应对、配合得当,一切还是皆有可能的!   如果自己能掌控灵帝的本体,三人通力合作,未必不能战败魔主!   不过,眼下的难题是自己需要再度通过神庭穴,回到那无尽的黑暗中!   ……   北海,魔岛。   陈书画说光天化日的在野地里,不合适。   于是,陈书画和灵帝进了房间里。   又僵持了半天,灵帝走了出去。一抬眼就看到了躲在远处偷偷看过来的姜薇。看着姜薇手臂上的魔气黑丝,灵帝心中哀叹。她走过去,抓住姜薇的手,苦苦思索着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祛除这魔气黑丝。   “那个……灵……”姜薇小心翼翼的问:“你们……做了?”   灵帝抬手楼主姜薇的肩膀,与她一起前行散步。“没有。”   姜薇松了一口气,“别冲动,再想想,也许有别的办法。你可是灵帝,实力不比魔主差的。肯定有别的办法的,对吧?”   灵帝看向姜薇,说道:“你这话说的……怎么感觉好像我是有别的办法,却不想用,只想跟陈书画……那个似的。”   “没,我没这个意思,你想多了。”   灵帝笑一声,视线落在姜薇的唇上,忽然有些冲动。又刚好走到一棵树边,灵帝便直接把姜薇推的背靠着树干,然后捧着她的脸,低头欲吻。   姜薇没想到灵帝会做这种事,她瞪着双眼,直接懵了,都忘记推搡或是躲闪了。黑漆漆的眼眸里,只有灵帝那漂亮的脸蛋儿和红润的嘴唇。   就在嘴唇将要贴在一起的时候,灵帝忽然放开了姜薇。   “不行不行!”灵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我用的是唐衍灵的身子,我若是亲了你,岂不是等于唐衍灵亲了你?岂能让你被唐衍灵占了便宜!”   姜薇觉得被唐衍灵亲一下也不要紧。   听罗芸师姐说,女子之间,常有玩亲亲的。   唐衍灵如此漂亮,若是能亲……   算了,自己现在是灵的妻子,怎么能想着被别人亲呢!   唉……   还不知道亲一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走走吧。”灵帝抱着胳膊,竟然不再搂着姜薇——当她意识到是”唐衍灵抱着姜薇”后,自然是不肯再让唐衍灵占姜薇的便宜了。想到之前曾经抓着姜薇的手揉个不停,灵帝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姜薇走在灵帝身边,问:“书画呢?”   “嘁。”灵帝讪道:“他说没感觉……在调整心态呢。”   “……”姜薇沉吟良久,说道:“你们为了我,做到这般地步,我……我很感激。可是……唉,真的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们都是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就……”说着,忽然腿软了一下。   灵帝及时搀扶住姜薇,扶着她在草地上坐下来。然后将她的裙子掀开一些,看着膝盖处深深的魔气黑丝,灵帝闷声说道:“若是我能归位,区区魔主,又算得了什么。”叹一口气,注意到姜薇腿上缠绕的魔气黑丝又多了一根,使得黑丝变得密集了一些。她摇头,说道:“也许,活得越久,越珍视感情吧。若能让你免遭痛苦,些许耻辱,又算得了什么。”言毕,毅然离开。“等我们的好消息!”   好消息?   姜薇痛苦的皱了一下爱眉头。她艰难的盘腿坐好,然后开始运转《大衍诀》,希望能由此而减缓一些痛苦。   莫名的有些呼吸急促,心力憔悴。   她大口大口的努力保持着呼吸,不肯放弃,不肯绝望。她强行潜下心神,试图寻找抵御魔气黑丝的办法。   她忽然想起了当初在自己体内的那道肆虐的灵力。   很久没有“见过”它了。   又想起了许笛送给自己的那根红色的可以自由操控的绳子。   不知道体内那肆虐的灵力,能不能被自己如臂使指一般的操纵。若是可以的话,那这魔气黑丝……   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个念头,明明已经露头了,却怎么也抓不住!   姜薇有些烦躁起来。   是什么念头呢?!   感觉像是个能够解决麻烦的念头,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透了!   心急如焚,竟是口干舌燥。   姜薇的腿软了,无法去取水,心念一动,想到了储物戒指里的鱼鳔。鱼鳔里面的水还剩下一些,陈书画说这些水是深海水魄所化,喝了之后,会让人变得聪明,之前一直没舍得再喝。此时,或许可以喝上几口,若是变得更聪明一些,或许便能想通透了。   于是,姜薇干脆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水魄。   又怕“药效”不够,更多灌了几口。   很快,困意来袭,竟是仰面倒下,呼呼大睡。   房间里。   灵帝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要不,先把衣服脱了?”   陈书画不屑道:“你觉得如我等这般修为境界,若是提不起兴趣,是脱几件衣服能解决的?”   灵帝哑然。   她知道陈书画说的没错。   修为高了,定力自然也很强。   如果心中厌弃,毫无情义,那肯定也不会因为没了衣服,便能轻易破了这份定力的。这也是为何修为越高,想要催.情便越是需要品阶更高的丹药的原因。   此时此地,丹药是没有,但是……   有比丹药更神奇的东西! VIP 109 魔气   树下,凉风习习。   陈书画背着手,看着躺在草地上睡得香甜的姜薇,眉头微微跳动。   “小薇。”灵帝上前轻唤,见唤不醒,便上手推了推姜薇的肩膀。“咦?睡这么沉?”   “别喊了。”陈书画说道:“她应该是喝了水魄。”   灵帝单手搭脉,查探了一下,皱眉道:“还喝了不少。”   陈书画说道:“根据上次的经验,她应该会沉睡一些日子了。想用她的欲火来激起……暂时应该是行不通了。”   灵帝点了点头,再看姜薇手脚和脖颈处都能看到的魔气黑丝,灵帝惆怅的在姜薇身边席地而坐,闭上眼,苦苦思索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记忆,试图寻找到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陈书画靠着树干坐下,无力的仰头看着天,想到自己一生叱咤,如今竟然被亲生母亲逼迫至此,心中的憋屈,无以复加。他真的很想跟魔主拼命,哪怕是拼死了,也无所谓。生既无欢,死又何惧?可是,如果自己死了,那姜薇肯定也会死。魔主定然不会留她性命。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灵帝忽然说道,“幻象。”   陈书画皱眉,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自欺欺人呗?”   “可以这么说。”灵帝叹道,“我会一种幻术,可以让你眼中的我,是你最喜欢的女子的模样。”说着,嘴角抽搐,心中五味杂陈。“你最喜欢的,是小薇,对吧?”   陈书画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摇头,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如果是,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说罢,惨笑起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人生多难,何苦来哉。”   灵帝有些讪讪,说道:“何苦来哉?这人世间,来或不来,又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活着呗。或者……赶紧走,也没人拦着。”   陈书画回头,看了灵帝一眼,问:“你平时若也这般说话,姜薇一定会很讨厌你。”两人虽然相识有些日子了,却还是第一次真正的闲聊。之前,都是商量正事。   “对小薇,我一向很温和。”   “哼。”陈书画说道:“温和?我认识一只舔狗,应该比你擅长温和。”   “那舔狗莫不是叫许笛?”   陈书画讪道:“莫非你们已经交流过经验了?”   灵帝回道:“小薇之前说你是她的众多前夫里人品最好的一个,依我看啊,说话夹枪带棒的,人品恐怕也是一般。”   陈书画不是个喜欢逞口舌之能的人,只是心情不好,或许也是看灵帝不顺眼,看灵帝操控的唐衍灵的身子更不顺眼,故而说话不客气了一些。被灵帝生怼了两句,也懒得再还嘴了。   灵帝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见陈书画沉默,她也不再针锋相对了。稍待片刻,灵帝又道:“你觉得用幻象,行不行?”   “试试看吧。”   ……   千川陆,唐家密室中。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之内。   地板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印记。六芒星角对应的是五件五行之属的法宝,以及许笛。   唐衍灵坐在中间位置,面对着许笛,眼神里带着一分不忍,“笛哥。”说着,眼眶湿了,“我……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灵儿,开始吧。”许笛面带微笑,“不过是几百年的修为罢了,我再修炼就是了。”他对唐衍灵很了解,他知道唐衍灵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落泪的女子。所以,她此时落泪,肯定是在演戏罢了。但是……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心爱的女子,为了让自己心甘情愿的付出,竟然愿意像个戏子一般的表演一番……   许笛的心情很好,快速掐动灵诀,引动五行法宝联动。   唐衍灵看着许笛的眼睛,怜爱的叹了一口气,才闭上眼,运转《衍灵诀》,吸取六芒星阵带给自己的力量,试图悄悄潜入那无尽的黑暗中。   她相信,只要自己能掌控了灵帝的本体,哪怕只是临时的,三人联手的话,足以战败魔主!那样的话,自己的本体就不会再一次承受丧子之痛了。   必须尽快。   若是稍稍慢了,恐陈书画已经把事办了,届时,一切都晚了!   ……   北海,魔岛上。   幻阵散去。   灵帝眼神幽怨的瞪着陈书画,“你是不是原本就不行啊?”   “当然不是!”陈书画坚决予以否认,他闷声喘气,斜眼看着灵帝,说道:“你……你这幻阵不行。”   “怎么不行了?你眼中的我,有什么不对吗?”   “模样是姜薇没错。”陈书画说罢,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当着姜薇丈夫的面儿承认自己喜欢姜薇……气氛能对就怪了。   灵帝面沉如水,哼一声,道:“然后呢?”   “咳……模样没错,但是……眼神不对。”陈书画皱着眉头,说道:“一眼就能识破了你的幻阵,然后……幻阵自然就会失效了。”   灵帝恍悟。   说到底,还是因为陈书画的修为太高。即便他知道不该破阵,可只要发现了阵法的破绽,就难免“不小心”把阵给破了。   “眼神不对?”灵帝捏着下巴,看向还在熟睡的姜薇,“眼神……”她回想着姜薇的眼神,良久,皱眉道:“你认为小薇的眼神,该是什么样子的?”   陈书画回想起了当初在画外苍穹里第一次与姜薇相遇的过往。“清澈中夹杂着一丝蠢笨,天真中夹杂着一丝狡黠,活泼中夹杂着一丝放荡,妩媚中夹杂着一丝端庄……”   灵帝眼神不善的盯着陈书画,直到他说完了,才沉声说道:“我学不来!要不干脆我把眼睛蒙上吧。”   陈书画想了想,却是欲言又止。很明显,他有些抗拒,有些不想妥协,却又因为无计可施,而只能努力压抑心中的不满。   这样的情绪,显然不适合做那种事。   所以,即便是灵帝蒙上了眼睛,也未必行得通。   灵帝叹气,劝道:“小薇身上的魔气快要深入骨髓了,我们别无选择。”   “我知道。”陈书画叹道。   “你学学我,好歹也是超脱凡俗之境界了,何须在意皮囊表象?”灵帝大义凛然道:“为了小薇,我愿意做任何事!我相信,你也一样,对吧?”   陈书画不悦道:“道理我自然明白,无需你多言。只是……你显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你是男子,我就不信你能真如你说的这般‘超脱’!”   “这跟我是不是男子有什么干系……”说着,灵帝恍悟。男子啊,若是心思杂乱,肯定是会“力不从心”的。“呃……你说的……说的也是。”   两人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而此时,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唐衍灵已经成功的悄悄潜入。   到底曾经成功飞升仙界,唐衍灵的元神力量十分强悍。再加上有许笛的协助,悄无声息的避开魔主的镇压,不在话下。   她开始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寻找灵帝的神庭穴所在,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她知道,在这片黑暗中,随处都有可能隐藏着魔主那特有的魔气,一旦碰到,必然会惊动魔主。   魔宗宗主,被世人习惯的称之为魔主。   她是自仙灵之战后,唯一一个实力能与仙尊和灵帝抗衡的存在。唐衍灵第一次与魔主相见的时候,魔主还没有后来那般强悍,也没有后来那般狠辣。甚至,唐衍灵一度以为魔主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女子。   都说时间是把杀猪刀。   这话没错。   哪怕是逆来顺受、任人宰割的肥猪,在被杀猪刀一次又一次的屠杀之后,也会变得暴虐起来。   当年,唐衍灵也是个温顺的女子,就如同现在的姜薇一般。只是,见得多了,遭遇的多了,性子也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唐衍灵相信,姜薇早晚也会变的。   别看现在她温顺的像是一只小香猪,等再过个几百年,她必然会变成暴虐的、吃人的野猪——一定会这样。因为性子越温顺,就会被欺负的越惨。被欺负的越惨,将来就会变得越暴虐。这是人性使然,姜薇不会是个例外。   虽然已经跟陈书画“分道扬镳”很久了,但一想到陈书画为了姜薇不遭罪,竟然宁愿伤害自己,唐衍灵心中便窝着一团火,恨不得把陈书画给杀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陈书画杀死在画外苍穹里——好吧,当时是畏惧魔主的力量,没敢那么做。不!是因为自己对陈书画余情未了——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非是无情,只因情无利。   这时间,最没用并且最容易吃亏的东西,就是“情”了。   人呐,越老越现实。   唐衍灵早就顿悟:这世间,最值得追求的,只有力量。唯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完成心中的梦想。不论那梦想有多幼稚,有多可笑,有多痴心妄想。   谁不曾有梦想?   也许幼稚,也许可笑,也许离奇,也许莫名其妙。   那些声称没有梦想的人,或许只是怕自己的梦想说出来会被人耻笑而已。   比如陈书画。   他从来不跟人谈梦想,感觉这个话题太幼稚。可看到熟睡中的姜薇,陈书画忽然想到了姜薇的梦想,忍不住笑出了声。   灵帝闪身,看似不经意的挡在了姜薇身边,阻碍了陈书画的视线。   陈书画苦笑,问灵帝:“你知道姜薇的梦想是什么吗?”   “炼器大师。”灵帝回道。   “哈。”陈书画笑了起来,“难啊。”   “有我在,不难。”   陈书画不屑的哼笑。   灵帝不悦,道:“梦想不该被嘲笑。”   “嗯,我……我不是嘲笑,只是觉得好玩。”陈书画说道:“一个毫无天赋的人,竟然梦想成为最需要天赋的炼器大师。”   灵帝哑然,片刻,讪道:“如果不追求特别厉害的话……没有天赋,也是可以炼器的。再说了,她是要做炼器大师,又不是炼器宗师。”   大师与宗师,差之一字,意义却大不相同。   “也是。大师而已,匠人罢了。”陈书画感慨的叹一口气,又问道:“她以前是男子,你知道吗?”   “知道,我不在乎。”   “呵,真若是能丝毫不在意的话,陈某佩服。”陈书画皱眉,道:“也是奇了,许笛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把一个男子变成女子?”   灵帝摇头,沉默片刻,忽然说道:“你要是女子,倒是简单了。”说着,看向陈书画,“那样的话,让魔主解除了我本体的封印,我肯定比你中用。”   陈书画脸一黑,想说这是中用不中用的事情吗?这是……算了,拌嘴没有任何用处。他闭上眼,缓了缓心情,忽然心念一动,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倒是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   “我自行陷入沉睡就好了。”陈书画说道:“就好比醉倒了一般,不耽误做那种事的。”   灵帝愣了一下,觉得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只是……   灵帝臊眉耷眼的看着陈书画,问:“需要我来主动?”   “那是自然。”   灵帝眉头深锁,一脸的抗拒。可转脸看一眼昏睡中的姜薇的手脚上的魔气,灵帝心中凄苦。她虽然失忆了,但眼力还在。她看得到出来,如果姜薇没有因为水魄而沉睡,就一定会被魔气折磨的痛不欲生。   所以……   为了小薇!   真的男人,就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之辱!   “好!”灵帝决然应允。   两人进了房间。   不消多时,姜薇悠悠然醒来了。她大张着嘴巴,想要痛苦的喊出声,可脖颈处的黑丝,竟然压迫的她无法出声。她脸上尽是苦痛之色,浑身颤栗不止。原本,她还要再睡很多天,只是因为魔气黑丝的折磨,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恍惚间,姜薇的思绪断断续续的运转着。   魔气……   到底是什么?   记得在画外苍穹里的时候陈书画就说过:魔主当初是在深山老林中修炼,灵力受到了瘴气的影响。   所以,魔主的灵力中含有瘴气,最终演变成了魔气……   而自己的灵力中,也蕴含了欲火的力量。   由此可见,自己的欲火,跟魔主的魔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啊……   好痛!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揪着自己的心……   呼……   欲火无法伤了魔气化作的黑丝……   魔气似乎是处在虚实之间的一种力量!   类似于修真者的化虚为实的手段……   如果……   能不能……   嘶……   姜薇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像在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切割。她意识到,魔气应该要透入骨髓了。再不做点什么,就晚了!   该怎么办?   身体里曾经存在的那缕肆虐的灵力呢?   找……啊……找一下!   一直过了许久,就在姜薇即将扛不住痛苦而彻底要昏死过去的时候,终于被她找到了。   一缕灵力,好似从沉睡中醒来。起初昏昏欲睡,逐渐活泼起来,最终又变得如当初一样肆虐。   姜薇尝试着以掌控那红绳的办法来控制那缕灵力。   失败、失败、又一次失败。   姜薇不肯放弃,她一直很有毅力,并且吃得了苦。   她感觉这缕暴虐的灵力好似有意识一般,于是,她想到了欲火,以欲火来掌控这缕灵力。未必能成,但不妨一试。   又过了很久。   房间里。   陈书画从昏睡中醒来。   他看到了正坐在一旁的灵帝。看她一副焦急的模样,似是在等待着时机……   “完事儿了?”陈书画问。   “没有。”灵帝抱怨道:“你不行啊。”   陈书画短暂的发懵之后,明白了状况。他皱眉看着灵帝,说道:“我都昏迷了,你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我肯定不行。”   “啊?”   陈书画不吱声,闭上了眼,很快再一次陷入沉睡。   灵帝虽然早就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心理准备,但也不是任何事都能忍的。可不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灵帝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了心爱的女子,忍受一切痛苦!   不过……   此事最好不要让任何外人知道。   即便是魔主和姜薇,最好都不要知道才好。   所以……   灵帝在房间里布置了一道禁制。   如此,只要禁制存在,外面的人无论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看到禁制内的状况。同时,声音也是相互隔绝的——不然,恐难免尴尬。   另一个房间里。   灵帝的本体的眼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他的神庭穴处,更微微发亮。   稍待,灵帝睁开了眼睛。然后,灵帝小心翼翼的坐起来,下了床。走出房间,看到外面的景色,灵帝嘴角微微扬起。   往一旁扭头,灵帝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树下的草地上的姜薇。   他直接瞬移过去,站在了姜薇的旁边。   咦?   他注意到姜薇身上,一条黑丝与一条白丝正在较量。姜薇脸色苍白的闭着眼睛,嘴角不停的抽搐,似乎是在苦苦挣扎。   灵帝看了一会儿,咋舌道:“你这根白丝,是哪来的?”   姜薇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到了灵帝。她大吃一惊,“灵?”又注意到灵帝嘴角的坏笑,又是一怔。“你是谁?”   灵帝笑了,说道:“我是你‘前妻姐’。”   “唐衍灵?”姜薇惊呼一声,然后又痛苦的翻了翻白眼,颤抖着手,努力控制白丝,与那黑丝纠缠。   唐衍灵懒得去管姜薇的死活,四下里看了看,问:“他们俩呢?”说话间,一眼看到了某个房间的异常。   似乎有禁制在。   唐衍灵愣了一下,倏然一惊。   不会来晚了吧?!   他不敢犹豫,直接打出了一道灵诀。   轰的一下子!   前方一片房舍,竟然直接被这道灵诀轰飞了。   唐衍灵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原本只是想单独把那一间房里的禁制破开而已。没想到,只用了很少的灵力,很普通的灵诀,竟然就会有这么强的效果。   灵帝的身体……   好强!   这么强大的身体,用完了还给他的话,肯定不舍得!   正如此想着,唐衍灵看到了成片的房舍被摧枯拉朽的打飞之后,拥有禁制的那个房间,禁制直接崩溃,露出了内里景象。   陈书画躺在床上,裤子被脱了下来。   灵帝坐在一旁,手放在她身上的腰带处,脸却惊讶的看过来。   也不知他们俩这是已经完事儿了,还是没开始呢。   突然,一道雷罡照准了唐衍灵的头顶,狠狠的劈了下来。同时,唐衍灵感觉到脑袋嗡的一下,似乎是要炸开了。好在他实力强悍,及时腾挪,避开了雷罡的攻击,同时对着自己的神庭穴打出了一道灵诀,口中断喝:“笛哥!帮我!”   千川路上。   密室内的六芒星阵中,许笛取出刹那,回应道:“放心,我在!”   一念仙凡,刹那生灭!   舔狗不顾一切的信念,从来都是强悍的战力,极具威胁!   北海,魔岛之上,阴云密布。   “前婆婆!新账旧账,咱们今日做个了结!”唐衍灵控制着灵帝的身体,感受着强大的力量,信心大增。虽说是“借”来的身体,发挥有所限制,但众人拾材火焰高!一定能灭掉魔主!“灵帝!陈宝!还等什么呢!”   灵帝抬手在陈书画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起来!干正事儿了!”言毕,倏地来到了唐衍灵身边,上下打量一眼,笑着伸出了手,抓住了唐衍灵的手。也不多问,直接把唐衍灵手上的储物戒指取下,戴在了自己手上。然后,直接寄出了一把飞剑。   剑身上,灵光四溢,炫彩夺目。   此时,陈书画醒了过来。   看看眼前状况,瞬间明白过来。   于是,他赶紧提上裤子,祭出了八十二幅画卷。只是,其中一幅,却是飞向了唐衍灵。那是陈书画之前送给唐衍灵的画外苍穹。   陈书画又取出了一枚簪子,给了唐衍灵。   唐衍灵托着手中的阴簪,遗憾道:“可惜阳簪不在,不然,倒是想跟魔主单独较量一下。”他说罢,看向灵帝,提醒道:“小心点儿,别把我身子打坏了。”   灵帝却笑道:“你随便,我的本体很抗揍的。”   “哈,我……”唐衍灵说着,身子忽然微微晃了一下,差点儿栽倒。他提一口气,低声呢喃:“笛哥,稳住啊!”   说话间,狂风骤起。   落叶与灰尘齐飞,巨浪和乌云翻天。   天地间昏暗一片。   滚滚雷声,沉闷异常,似乎在酝酿着毁天灭地的一击。 VIP 110 鱼骨   魔岛之上,天昏地暗。   狂风卷起巨浪,在魔岛周围旋转。   遮天蔽日的乌云中,一道道电光若隐若现。   还有一个黑影,躲藏在乌云之后,来回的游弋。   突然,那黑影骤停,然后破开乌云,化作一张巨大的漆黑的脸。   “嘿!”灵帝森然冷笑。   这张脸,她在海里见过。   手中绚丽多彩的飞剑直接朝着那张脸劈了过去。一道彩色的剑芒,直接将那张脸劈开了。只是,那张脸又迅速聚在一起,然后愤怒的用她那空洞的眼洞盯着灵帝。   十多道雷罡直接砸向灵帝。   灵帝举剑格挡。   轰然十多声,灵帝虽然强行支撑,但脚下却往后划退了一丈之地。手中飞剑上的炫彩,亦暗淡了许多。   唐衍灵见状,以画外苍穹防御,祭出了阴簪。与此同时,陈书画的“灭字诀”也到了。   没有人说一句废话。   高手之间不会轻启战端,若是一旦开战,便不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化解的恩怨了。所以,任何废话都应该在把对方战败之后再说。   这边打斗的激烈,姜薇也在生死攸关中苦苦挣扎着。黑白丝之间的较量,越来越惨烈。黑丝,是魔气。白丝,是姜薇体内的那缕灵力。二者纠缠许久,突然,姜薇手腕上的那根红绳,竟然被魔气侵染,瞬间变成了黑色。然后,竟是直接缠绕在了姜薇的腿上。   姜薇大惊,这被黑丝侵染而成的黑绳,显然是想把姜薇的腿给勒断。情急之下,姜薇突发奇想,让那白色灵力学着那黑气侵染红绳一般,侵染了身上的龙蚕丝衣。衣裙的下摆,一根线头扯了出来,竟是与那黑绳交缠在一起。   黑绳瞬间化作数十道黑丝,虽然细了,却更凶悍。顷刻间竟是把龙蚕白丝绞杀的节节败退。好在龙蚕丝衣上的龙蚕丝很多,不断的往外扯出来,拼着自损一千伤敌一百的惨烈,硬生生抗住了黑丝的共计。   魔岛突然震颤起来。   原来,是唐衍灵被乌云从天上轰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操控着灵帝的身体的唐衍灵,反应慢了一些,被天上的乌云狠狠的轰了一下。她是“借”的身体,这一下轰击,竟是差点儿把她打的离开身体。   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唐衍灵啐了一口,脸上浮现出一丝狠辣的笑容,然后突然瞬移而上,手中的阴簪,瞬间变大,成了好似禅杖一般的法宝,然后粗暴又野蛮的直接照着面前的乌云轰击。   一旁不远处,灵帝挥舞着彩色飞剑,与一个黑影纠缠不休。   另一侧,陈书画被一道道雷罡和狂风卷来的火焰轰击的有些手忙脚乱。他手中的八十一幅画卷,已经被这些雷罡轰击的千疮百孔,几乎要彻底损坏了。   灵帝也有火。   不过可惜,她试过了,发现毫无用处。   魔主似乎对恐火毫无惧意。   以三对一,魔主仍然占据着上风。   陈书画和唐衍灵并不意外,灵帝却是大怒。   虽然掌控的并非自己的身体,但曾经俾睨天下的王者,如今竟然被一个后辈如此压着打,灵帝心中的怒火压都压不住。只恨自己无法掌控本体,发挥不了真正的实力,否则,区区魔主,又算得了什么!   心中不悦,自然容易迁怒于别人。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本体,皱眉道:“小唐,只是一片乌云,你到现在都灭不掉?”   唐衍灵被乌云包裹,犹如陷入了泥潭之中,手中的阴簪亦是施展不开。听到灵帝的话,唐衍灵怒道:“有本事你来啊!”话虽如此说,他却仍然不甘心。愤怒的攥紧了阴簪,一片刺眼的光从阴簪上散发出来。周围的乌云,竟是被迫开。趁此机会,唐衍灵终于脱身,站在乌云之上,控制着画化苍穹,试图封印乌云。   相比于唐衍灵,陈书画的遭遇更加凄惨。   那些雷罡,到底是从哪来的,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   原本他以为雷罡是来自乌云里。可即便是避开乌云,仍然难免雷罡当头。   “弑母,是要被天打雷劈的!”魔主的意念传输过来。   陈书画头皮发麻,愤怒的祭出了一根毛笔,更破开了手指,以血为墨,以天地为纸,挥毫书字:我!   我,左为手,右为戈!   以手执戈!   乃杀戮之字。   字诀演变,成一血色长戈。   陈书画持戈在手,怒指苍穹。   灵帝见状,眼睛微微眯起。   既然都尽了全力,自己当然也不能留着后手了。   但见她冲着面前黑影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呢喃道:“万物有灵,高下不存。”   霎时间,周围陡然间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唐衍灵看着周围的黑暗,哼一声,说道:“众生平等……早该用这一招了。”   陈书画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血色长戈,看着周围一片苍凉,皱眉道:“这便是‘众生平等’吗?似乎不过是幻境罢了。”   “呵呵,陈宝。”唐衍灵说道:“你难道不知?魔主的魔岛,便是根据‘众生平等’参悟而来。不过,魔岛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此时,灵帝看着面前茫然四顾的黑影,嘴角微扬,笑道:“众生平等,我却在众生之上!”   ……   一望无垠的大海上。   姜薇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她悠悠的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呆了一会儿,抬起了手臂。看看左手上的黑丝手套,再看看右手上的白丝手套,姜薇又把手臂无力的放下。   终于搞定了。   没能彻底祛除魔气黑丝,但却将之驯服了。   只是,多了一副手套。   不,还有一双过了膝盖的袜子。   同样是黑白两色。   另外,龙蚕丝衣算是毁了。   不仅袖子少了大办,裙摆也短过了膝盖。   有太多龙蚕丝都被魔气黑丝给毁掉了。这么短的裙子,快露屁股了都,还露着大半胳膊,肯定是不能穿了。   等等!   衣服不是重点。   姜薇倏然起身,看着周围空旷的海洋,和脚下的森森白骨,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而上!   她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具巨大的鱼骨之上。一种圆溜溜的、长了密密麻麻的刺的、如一座小岛般巨大的鱼骨。   或者,这鱼骨,便是魔岛的本相。   姜薇四下里看了看,然后一跃而起,站在最高的鱼骨上,又到处看了一眼,竟是不见陈书画和灵帝他们。   “灵!书画!”姜薇喊了起来。   没有人回应。   ……   千川陆上,唐家,密室中。   许笛还在吹着刹那。   只是,刹那的尾端,有血水滴下来。   又过了几日,许笛终于扛不住,仰面倒下。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坐在六芒星阵正中的唐衍灵倒在了地上。他荒了,赶紧上前查看。   唐衍灵像是昏死过去了,身体的所有机能一切正常。只是,在这副身体上,找不到唐衍灵的元神。   许笛跌坐在地上,看着陷入“沉睡”的唐衍灵,满脸慌乱,不知所措。   ……   北海,巨大的鱼骨上。   姜薇连着等了许多天,依然没能等来任何人。   坐在一根鱼刺上,姜薇的左手手指成了鱼竿,手指上,黑色的魔气成了鱼线,垂入水中。片刻,有鱼被魔气活捉。   姜薇把鱼简单的收拾了,用一根细小的鱼刺穿好,以欲火烘烤。   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天的鱼了,感觉又想吐了。   姜薇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再等不来人,便离开吧。   忽然,周围出现了一阵灵力波动。   姜薇咬了一口鱼肉,惊异的看向那波动之处。   忽然,三人骤然出现。   姜薇大喜:“灵!书画!”   灵帝抓着一把黯淡无光的剑,跌落在鱼骨上。   姜薇吓了一跳,慌忙跑了过去。“灵!你没事吧。”   灵帝笑了笑,看着姜薇,说道:“无妨。”说罢,坐起来,注意到了姜薇的丝袜和手套。“呃,这副装扮……不错。”   陈书画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远远的看着正在说话的姜薇和灵帝,眼神中难掩失落。   唐衍灵走了过来,把手臂搭在了陈书画肩头,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姜薇,咋舌道:“看来,她更喜欢灵帝。”   陈书画肩膀挪开,闪了唐衍灵一下。   唐衍灵笑一声,不以为意,远远的冲着姜薇喊道:“小妞儿,你这身打扮,看起来莫名会让人亢奋呐。很好,很适合做为我太阴宗的宗门服饰。”   没等姜薇回话,灵帝护妻心切,回头冷笑,道:“是吗?要不,我先试试?”   唐衍灵闻言,一时哑然。   她虽然有些不羁,但并非真的浪荡不堪。灵帝拿她的本体威胁她,她自然不敢随便乱吱声了。   陈书画没好气的说道:“危险还未解除,少斗嘴吧。”   “魔主都跑了,应该无碍了吧?”灵帝问道。   陈书画没有回答,却是直接飞身而起,往远处飞去。只是,未能离鱼骨太远,便再也无法远离了。   “唔,这套路,倒是有点儿像恶鬼滩。”灵帝笑道。   姜薇对此很有感触,苦笑一声,问灵帝,“有办法吗?”   “试试看。”灵帝单手按在鱼骨上,开始灌输灵力,片刻,摇头道:“有一股力量在抵抗。”说罢,沉吟一下,抬头看向唐衍灵,视线落在唐衍灵的额头上。“如果魔主‘藏’在我本体的神庭穴内,那么……她应该不可能跑远!”   唐衍灵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飞回来的陈书画,说道:“确切的说,她应该是没办法跑远。”   四人聚在一处。   陈书画沉吟道:“我们三人当时虽然占据了上风,但是……她却也并未显出败相,如何突然跑了呢?噷,以我对她的了解……都小心一些!”说罢,瞥了一眼姜薇的妆束,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想提醒姜薇换一身衣服,却又不好开口。   毕竟,姜薇现在是灵帝的妻子。灵帝都没说什么,自己凭什么过问呢?   ……   千川陆,唐家。   许笛正不知所措之际,唐衍灵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灵儿!”许笛大喜。   唐衍灵睁开眼,看了看许笛,之后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身下的六芒星阵和五行法宝。   “灵儿?”见唐衍灵不说话,许笛心中慌乱,忙解释道:“灵儿,是我的错吗?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   “呵。”唐衍灵忽然笑了。   许笛张口结舌,不敢再吱声了。   “原来如此。”唐衍灵低声呢喃了一句,然后立刻盘腿打坐。她的身边,出现了一层朦胧黑雾是,手指间,更有黑气缭绕。   许笛很是意外,皱着眉头看着唐衍灵身上的黑气,“灵儿,这是……你不是灵儿!”   唐衍灵哼声一笑,说道:“想要你的灵儿回来,就赶紧启动这阵法。”   闻听此言,许笛当然不会轻易听从。   他不敢大意,直接横笛在手,盯着唐衍灵,问:“你是谁?”说罢,察觉到对方气场非同小可,又祭出了一件法宝。   唐衍灵看了一眼许笛手中的另一件法宝,不由一愣。“此物,你从何处得来?你跟仙尊,是什么关系?”   “你先回答我!你是谁?”   “据我所知,这件法宝,乃是仙尊挚爱,如何能落在你的手中?你应该先回答我:你跟仙尊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你是谁?!”   ……   北海,鱼骨上。   几个高手想了不少办法,都没能想到离开这鱼骨的办法。   如今,几人正站在“千帆过尽”的甲板上。   即便是使用千帆过尽,即便是三个高手加上姜薇同时催动帆船,依然不能远离鱼骨。灵帝认为,魔主不该有这般强悍的实力,所以,她怀疑这鱼骨非比寻常。   经过一番查探之后,发现这鱼骨不过是一具很普通的“鲲”的尸骨罢了,并无特别之处。既如此,困住众人的,只能是魔主了。   “这不对。”灵帝摇头,“即便我等不能轻易战败魔主,也不该会被她轻易困住。这其中,肯定有哪里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三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忽然,姜薇取出了鱼鳔,递给众人。“要不要试试这个?”   灵帝摇头道:“我们的修为太高,此物没用的。而且,若非愚笨,即便用了此物,效果也不会很明显的……”说罢,灵帝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自己好像不该这么说。抬眼看向姜薇,发现她红着脸低着头,顿时明悟。“除非像你一样,拥有欲火,可以极大的增强水魄的效果。即便已经很聪明了,喝下水魄,也会变得更聪明。”   姜薇干笑了一声,依旧难掩尴尬。   她也许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够聪明,但应该也不算太过愚笨,她知道灵帝是在安慰自己。迟疑了一下,姜薇说道:“那个……你们想办法吧,我……我去钓鱼。”   已经不够聪明了,万不能再饿傻了。   刚才那条鱼,根本就不够吃呢。   姜薇去了船尾甲板,用左手黑丝“钓”鱼。   唉。   不聪明就不聪明吧。   不都说什么难得糊涂吗?   傻一点儿,也许会活的更快乐。   姜薇努力想安慰自己,却又有些徒劳。   谁能甘心自己是个傻子呢?   姜薇取出鱼鳔,看着里面所剩无多的水,稍稍迟疑,竟是直接喝光了。   等变得聪明了之后,要想个办法,让自己永远聪明!   ……   汪洋大海之中,有着许多远离尘世的孤岛。   其中一座稍大一些的岛上,竟是建起了十分宏伟的宫殿。   整个岛上,随处可见手持利刃的鱼人。   今天,是鱼人的各部落首领来参拜鱼人之王的日子。   每隔上一段时间,鱼人族都会有这么一档子盛世。世间所有的鱼人,都会十分期待这个日子。曾经,每到了这个日子,鱼人们就会载歌载舞、欢庆一堂。而最近这几次,尤其是新王登基之后,这个日子里的喜庆氛围变得少了很多。   今天这一次,尤为沉重。   大殿之中,鱼人各部首领争相发言。   “陈书画杀我鱼族首领,此仇不共戴天!”   “我部领地,最近有人族侵犯!我等一再退让,属实窝囊!”   “听闻那陈书画打造了一个笼子,把我鱼族首领当宠物一般关了起来……”   “王上!我鱼族忍让无数载,还要再忍多久?”   “吾王神武,值此人族内乱之际,该是我鱼族崛起之日了!”   “听闻青云陆太阴宗出奇兵,一举拿下了尘宗以及凌云城。甚至周边许多门派,亦成了太阴宗麾下。”   “传言不可信,但太阴宗惑乱人族,是事实。恳请王上下令,我等为了鱼族大业,必死战到底!”   ……   北海。   千帆过尽的船尾甲板上。   姜薇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醒来之后,立刻抓紧时间琢磨着如何变得更聪明。   而在船头的甲板上,灵帝和唐衍灵此时都在静坐,他们的脸色不太好。陈书画守在一旁,虽然担忧,却是爱莫能助。   因为此时,灵帝和唐衍灵正在一个特别的空间里,与魔主厮杀着。陈书画虽然实力不弱,却无法去往那个空间,所以只能干看着。   忽然,唐衍灵的本体睁开了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再看向对面的灵帝的本体,哼笑了一声。   灵帝的本体开口道:“佩服!灵帝被你弄哪去了?”   “那是哪里,我如何能知道?得问你。”唐衍灵的本体回了一句,然后看向陈书画。   陈书画在短暂的分析之后,立刻明白了眼下的状况。看着唐衍灵的本体,陈书画脸色变换,片刻,怒道:“你疯了吗?!我是你儿子!”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唐衍灵的本体笑道。   陈书画哑然。   灵帝的本体却是跟着笑道:“你们陈家的传承问题……已经与我无关了。要不,放我走?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陈书画怒视过去,质问道:“你的本体,不要了?”   “可以不要。我觉得灵体的身体,更好用。”灵帝的本体——唐衍灵笑了笑,对着她自己的本体说道:“前婆婆,还请高抬贵手。”   唐衍灵的本体——魔主没有搭理唐衍灵,她站起身来,抬手一挥,船外的鱼骨,瞬间又变成了一座岛屿,只是岛屿上,有云雾缭绕,看不真切。   魔主直接下了船,登上了岛屿。   云雾散尽,眼前竟是一处鸟语花香的温馨世界。   “儿呀,来。”魔主说道:“陪为娘散散步。”说罢,忽然回头,看向船尾甲板处。   姜薇也刚好看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魔主笑道:“儿媳,一起来吗?”   姜薇摇头,道:“你最好抓紧时间散步,灵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说罢,转身,背靠着船帮坐下来,开始继续琢磨一直变聪明的办法。   ……   千川陆,唐家密室中。   唐衍灵转世的身体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   他茫然四顾,看到了身下的阵法,也看到了嘴角带的许笛。   皱了皱眉,他狐疑道:“你……很面熟。”   许笛惨笑一声,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说道:“灵帝?”   “你是谁?”   “许笛。”   “呵!你就是许笛啊。嘶……不对,你……看着很眼熟。若是许笛,我该是没见过,不可能会感觉面熟。”因为许笛去恶鬼滩上的时候,灵帝并没有眼睛,看不到许笛。“不过,不重要,你是谁,都与现在我的无关。我失忆了,也没兴趣找回记忆。”   许笛哑然。   “帮我一下,我要抢回我的身体。”   “我快撑不住了。”   “再坚持下。”   ……   北海,魔岛旁,船尾甲板上。   姜薇怕水魄的药效过去之后,自己会蠢到忘记了现在所思所想,于是,干脆取出玉简,把自己此时的所有想法都录入其中。   一旁,唐衍灵操控着灵帝的身子,抱着胳膊,饶有兴趣的看着姜薇。   “你若是有空,该去‘接应’一下灵。”姜薇看也不看的说了一句。   唐衍灵笑了,“接应?没兴趣。”说罢,捏着下巴,好奇道:“陈宝和灵帝都对你十分爱慕……啧啧啧……难道现在流行喜欢蠢货?”   “我应该不算蠢,只是聪明的次数不太多。”姜薇闭着眼睛,沉吟道:“应该是欲火对我的脑袋产生了某种副作用……我拥有欲火时,心智还不算成熟……既如此,应该是有办法能治好的……我记得修医的相关典籍中,是有这方面的记载的……” VIP 111 心魔   唐衍灵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哪怕是对手。   因为棋逢对手的乐趣,是不可取代的。更何况,与猪为敌,难免也会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看着姜薇认真分析“病情”的姜薇,唐衍灵脸上洋溢着笑容。直到姜薇说完,唐衍灵说道:“水魄这东西,鱼族有不少。”   “治标不治本。”姜薇说道:“我需要一种东西,来解决自己被欲火的影响。欲令智昏,这话应该是没错的。”说罢,看向唐衍灵,说道:“麻烦走开一些,不要打扰我。”   唐衍灵却是无动于衷,甚至还靠近了一些。她说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什么?”姜薇皱眉。   “欲令智昏吗?我不认为。”唐衍灵笑道:“修行之法能如今日这般昌盛,便是因为一个‘欲’字。倘若人人都无欲无求了,莫说修行之法,便是一切,都不会再有进步的。”   姜薇皱起眉头,沉吟好大一会儿,才看一眼唐衍灵,苦笑道:“不需要水魄,你都比我更聪明。”   唐衍灵呵呵的笑,说道:“聪明了也不好,烦恼更多。”   “那麻烦你能去一边儿烦恼吗?水魄的效果都快要结束了。”姜薇嫌弃的翻了翻白眼。   唐衍灵哈哈大笑了一声,依旧没有离开,反而朝着岛上努了努嘴,“你说,他们娘俩,不会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来吧?”   姜薇耷拉着眉眼,回道:“他们俩做人的底线,应该比你高很多。”   “那倒是。”唐衍灵笑吟吟说道:“底线这东西,我一向不是太在意。”   姜薇懒得搭理她了,转身,面朝着船帮,背对着唐衍灵,闭上眼想着“开智”之法。她相信,既然可以依靠水魄变得短暂的聪明起来,那就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一直变得很聪明。想要找到办法,首先应该先了解一下水魄的性质,和人的智商高低的因素。   见姜薇如此,唐衍灵也不生气,笑着扶着船帮,看向魔岛。   魔岛上,陈书画和魔主正在散步。   唐衍灵看着两人的背影,恍惚间竟是有种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感觉。那个时候,自己跟陈书画,常常如此这般的并肩散步。   转眼,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   犹记得很早以前,唐衍灵总会算着自己有多少岁了,又跟陈书画成亲多少年了,到了后来,终是忘记了。甚至,自己是哪年哪月出生的,又是哪年哪月跟陈书画成的亲,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也好。   人呐,终是要向前看的。   如今看来,前途或许是一片光明的。   唐衍灵低头,看了看这并不属于自己的手。这具身体的实力,远超自己原来的那具。眼下,灵帝应该在千川陆那边,自己或许应该趁机拐走这具身体,并且彻底切断与灵帝元神的联系。   拥有超强的实力,长相不俗,身材不俗,尺寸不俗……   比之自己转世后的那个新的身体,可是强了太多!   唐衍灵对自己现在所掌控的这具身体,是越看越喜欢。忽然,她看到了手指上的储物戒指——这里面,会有些什么宝物呢?说不准能有什么极品,可以帮助自己彻底占有这具身体。   这并非痴心妄想。   灵帝可是灵修的至强者,他一定收集了不少利于灵修的宝物。而灵修与“夺舍”,又有着很紧密的联系!   想到此,唐衍灵直接瞬移进了船舱里,随手又布下禁制,然后才开始认真研究起了灵帝的储物戒指。   魔岛上。   陈书画的脸色一直阴沉的厉害。不论魔主如何忆往昔,他都好似是置若罔闻。直到魔主提到了陈书画的父亲。   陈书画冷笑,说道:“你口口声声深爱的人,好像就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魔主没有生气,拢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叹气道:“是啊,杀了你父亲,是我今生最追悔莫及的事情。”   陈书画咬着牙不说话,满心的恶毒话语,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魔主又说道:“可若是再回到从前,我应该还是会杀了他。”顿了一下,苦涩的摇头,说道:“忍不了啊。”   “忍不了?什么?”   “他不喜欢洗脚,袜子总是随便乱丢,鞋子总是鞋底朝上,吃饭的时候总是吧唧嘴,晶石从来都是先紧着自己用,探险的时候总是‘殿后’,他的法宝的使用方法从来不告诉我,储物戒指的法诀也保密……”魔主越说越气,语速也是越来越快。“更恶心的是,他接吻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先刷牙……”   陈书画原本心里压了一肚子火气,可听到魔主的控诉,竟然是懵了。   魔主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至少,罪不至死。可她却说个没完没了,对于亡夫的错误,她是记忆犹新、如数家珍……   一件件,一桩桩。   陈书画听到最后,莫名有种错觉:父亲真是该死啊!   魔主的精神好似都快要崩溃了一般,她啼笑皆非的摇头,说道:“守着这样一个男人,你跟他离,他死缠烂打。你跟他过,他本性难移。你躲着他,他总能找到你!怎么办?儿呀,你告诉我,我不杀他,还能怎么办?!”   陈书画默然不语。   魔主发泄了一通,心情好了一些。“唉,罢了,这些事,你不知道,说了你也不能理解。”言毕,又是苦笑。“你当为娘是个恶人,对吧?呵,什么善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相互牵制!只要魔界大开,必然可以牵制仙界……为了修行界的万古大业,一些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   陈书画看向魔主。他知道,魔主说的“必要的牺牲”,指的是自己的孩子。   魔主迎着陈书画的视线,眼神里尽是慈爱。“你不是喜欢姜薇吗?为娘帮你赶走了灵帝。现在,那姜薇,是你的了,你可以任意为之。”   陈书画皱了皱眉,明显带着抗拒之色。   “你是怕她生气,她怕恨你一辈子吗?”魔主安慰道:“这魔岛,可以窥伺人的内心。对于姜薇的性子,为娘可能比你更了解。为娘相信,即便你对她用强,她顶多恨你几日,然后就会妥协了。”   陈书画愕然。   嘶……   好像真可能是这样的。   姜薇的脾气一直都很好,她对自己,应该也是有些情义的。   所以,即便你自己对她用强,她应该……   不不不!   可耻!   竟然会有这般想法!   陈书画愤怒的瞪视魔主。   魔主没有理会他的愤怒,反而对着陈书画摊开了手,掌心处,一团黑气缭绕。“这是‘心魔’。我可以送你,利用此物,你可以趁着姜薇睡着的时候,潜入她的梦中。不论你在梦里对她做什么都可以。试试看?”   陈书画脸上的愤怒变成了嫌弃。   “心魔”?   似乎是个很猥琐的东西!   “不用!”陈书画愤然说道。   “先拿着吧。”魔主竟是抓过陈书画的手,将那团黑气放在了陈书画的手心。“用不用,随你。”   ……   千川陆。   许笛喷了一口老血,眼睁睁的看着唐衍灵的转世身体又一次仰面倒下,自己也无力的瘫倒在地。   仰面躺下,许笛十分虚弱,有些气若游丝。   有一个问题,他想不通。   不论是魔主还是灵帝,好像都认为自己“不只是许笛”。   自己除了是许笛,还能是谁?   自从有了记忆,自己就是许笛了。   难道自己跟灵帝一样,失去了记忆?   能被魔主和灵帝认识的人……如果自己真的不只是许笛的话,那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一定很不简单。   可自己又能是谁呢?   再看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的唐衍灵的转世身体,许笛无力的叹气。   不知道等这具身体再次醒来之后,里面的元神会是谁的。   希望灵儿不要有事才好。   可恨自己不会灵修,不然,或许可以去帮帮她。   休息了一会儿,许笛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取出从仙尊那里偷来的法宝。   那人说的没错,此物是仙尊的挚爱,自己能轻易偷走,确实很古怪。就像灵儿的山河钗,寻常人如何能轻易拿到?   许笛开始认真回想起自己在仙界盗取法宝的过往。可思来想去,也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偷盗仙尊法宝这件事,看似很不合理,细想很不合理,但偏偏它就发生了,而且发生的很合理!   也许,自己跟仙尊确实关系匪浅。   或者自己就是仙尊?   一想到此,许笛懵了一下,然后立刻就自嘲苦笑。   自己的实力,跟仙尊比可是差远了,当然不可能是仙尊。如果是仙尊,又岂会帮助灵儿试图推翻仙尊的统治呢?   终究是想不明白。   ……   北海,魔岛,帆船上。   姜薇仰着脖子,举着鱼鳔,试图再倒出来一些水魄。可惜,控了半天,只有几滴而已。   太少了,不够用啊。   姜薇十分苦恼。   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想到变聪明的好办法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时间!   都怪唐衍灵!   若非她耽误了自己时间,肯定……   唉!现在埋怨她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抬头望了望天,竟是打了个哈欠。   几滴水魄,不能让姜薇变得聪明,却能让她犯困。   也懒得动弹了,干脆便靠着船帮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姜薇陷入了梦乡。   她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身上还穿着大红嫁衣。   惊坐起身,姜薇打量着所在的房间,发现有些眼熟。跑出房间,再看外面,姜薇愕然。   这里,是画外苍穹。   院落外的树下,墓碑一旁,安静的坐在那里的男子,不是陈书画,还能是谁?   姜薇惊讶的缓缓走了过去。   是在做梦吗?   还是刚刚从梦中醒来?   “书画……”姜薇站在陈书画身边,轻声问:“我……是在做梦吗?”   陈书画看向姜薇,神情变化,却是没有吱声。   “书画?”姜薇脸现狐疑,“你怎么不说话?”   “我……”陈书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时好奇,试了试那所谓“心魔”,发现竟然真的可以进入姜薇的梦中——或者说,是趁着姜薇睡着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编织了一个梦境世界。   看着姜薇,看着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陈书画忽然有些感慨。   世间如此纷乱,当年若是不曾离开……   “看来真是做梦啊。”姜薇围着陈书画转了一圈儿,嘴里胡乱嘟囔着:“竟然梦到了书画,难道……”来到陈书画正面,抬手摸了摸陈书画的脸,“手感好真实呀……”   陈书画心里咯噔了一下,抬手捉住了姜薇的手。感受着柔软的小手,陈书画忽然惭愧的红了脸。   竟然利用“心魔”占姜薇的便宜!   岂能如此猥琐!   心念一动,陈书画陡然消失。   姜薇吓了一跳,脱口喊道:“书画?书画?”喊着,忽然醒来。“书画……呃。”船尾的甲板上,海风徐徐。姜薇愣怔了一下,苦笑。   幸亏灵不在。   自己的妻子睡梦里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若是撞见了,肯定要生气的。   ……   魔岛上。   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的陈书画睁开了眼,然后惭愧的拍了一下额头。   真不是大丈夫所为!   陈书画心中暗暗叹气,然后才看向一旁静坐的魔主。   自己的母亲,用了前期的身体,跟自己聊了许久。   陈书画感觉很别扭。   忽然,魔主睁开了眼。   微微一笑,魔主问道:“如何?”   “哼!”   魔主又是一笑,然后又叹一口气,说道:“孩子,我快要死了。”   陈书画眼神里闪过一抹慌乱,之后,又变得淡然。“是吗?”   “我的身体被困在了魔界,我的元神,被遗留在了这里。”魔主感慨道:“我不是灵修,没有肉身,已经扛了很多年。眼下,快要撑不住了。”   陈书画默然不语。   魔主惨然道:“上一次,害死了你的孩子,我……对不起你。唉,也许是报应吧。亲手杀了丈夫,又害死了亲孙子的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陈书画皱着眉头,看着一脸哀伤的魔主,不免想到了唐衍灵。此时,魔主掌控着唐衍灵的身子流露出来的期期艾艾,跟唐衍灵自己,竟然很像。   “呵。”陈书画笑的竟是有些凄惨。“我竟然感觉不到心痛。”   魔主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叹道:“也好,不让你心痛,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唯一能做的。”   陈书画闭上眼。   他努力的想要念及母子之情,努力的想要多一分仁慈之心,然而,想到母亲做过的一切,想到她此时拙劣的表演,陈书画心中的怒意就按捺不住。   可是,他终究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有时候他会特别佩服灵帝。   能对亲生父母下杀手,那得需要多狠的心呐。   深吸一口气,陈书画轻声说道:“你一直都不知道,我恨你,不只是因为你杀了父亲,还因为你从来没有管过我的死活!你以前说你心中有大义,不能恋家。哈!那你为何还要组建一个家,甚至还生了孩子呢?去追寻你心中的大义不好吗?其实我不恨你,真的,我就是想不通。”陈书画说着自相矛盾的话,像是在发牢骚一般。他没有指望魔主能有所回应,只是毫无目的性的随意的说着想说的话。哪怕想说的话毫无道理,也不打紧,只要说出来就好。“什么善恶,什么牵制仙界,什么万古大业……哈!没意思,真的,修真也没意思,活那么久干什么?活得越久啊,痛苦的事情肯定就越多……”   一直过了许久,魔主“嘁”了一声,说道:“怎么跟个不听话又自以为是的半大孩子一样?这么悲观干什么?来,为娘抱抱。”   陈书画愣了一下,盯着魔主,怒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话间,才注意到,所在的魔岛,又变成了那巨大的鱼骨。   “有一会儿了。”灵帝掌控着唐衍灵的身子,笑道:“在你说什么大义的时候,就回来了。呼,我说,发牢骚没用的。”说罢,起身,瞬移去了甲板上。“小薇。”   姜薇还在琢磨着刚才那个奇怪的梦,乍一看到瞬移而来的唐衍灵的身子,听她喊自己“小薇”,竟是有些心虚。“灵?”   “哈!我回来了。”灵帝笑道。   船舱里。   唐衍灵听到了灵帝的话,赶紧把储物戒指重新戴好。眼下还没能顺利取出储物戒指里的东西,万不能被灵帝发现了。   魔主虽然厉害,可到底不是灵修,在那个特殊的空间里,战斗力实在是有些不堪。要是她能再坚持一下,等自己取出灵帝的法宝再被灵帝替换就好喽——唐衍灵心中遗憾,撤去了禁制,推门走了出去。   “灵帝,怎么才回来?”唐衍灵笑道:“难不成在跟许笛调情?”   灵帝啐了一口,道:“说起来,那许笛,看着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唐衍灵奇道:“不应该吧?他和我算是发小,与你的时代隔了太多年了。”她并不当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聊。因为灵帝不是普通人,她认为许笛面熟,就一定在哪见过!哪怕她失忆了!   灵帝也是这么想的。   她说道:“反正啊,你的那条舔狗,身份肯定不简单,你小心些。”说罢,又面对姜薇坐下来,笑道:“小薇,本来我想杀了那个许笛,好为你报仇的,只是想回来这里,还需要他帮忙。没办法,下回吧。”   姜薇挠了挠头,说道:“许笛是小事,眼下,真的该想办法离开这里了。总是这么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灵帝点头道:“确实。”起身,来回踱步,“我想想……”   陈书画也来了。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姜薇一眼,又赶紧避开姜薇看过来的视线,对唐衍灵说道:“我觉得,杀不杀魔主,都不重要。只要能断了她跟魔岛的联系,就足够了。”   “有道理。”灵帝说着,抬手摸了摸额头的神庭穴处,“本体与转世的羁绊,可不容易彻底切断。”说罢,看向唐衍灵。“你的本体和转世,你觉得该怎么办?”   唐衍灵皱眉道:“你们认为切断了联系,便能阻止魔主回来了?”   “可以试试看。”陈书画说道:“反正也无计可施。”   “但是……”唐衍灵迟疑着。   毕竟,一旦彻底切断了联系,她若再想回到那具转世的身体,就不可能了。   灵帝说道:“彻底断了联系会很难,魔主又很强。所以……能暂时彻底断掉联系也可以啊。只要我们离开了魔岛,一切就都好说了。”   “寻常封印怕是不行。”陈书画说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对策。从策略聊到了技术,越来越深入,甚至还有许多古老的术语和未经证实的见解,寻常修真者,根本听不懂。   一旁,姜薇倍觉尴尬。   因为她就是此处唯一的“寻常修真者”。   实力差,见识少,又不够聪明……   她能帮的忙,就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陈书画开始凌空画图,一边画一边讲述着自己的构思。灵帝有不同的看法,难免争论。唐衍灵不仅没有劝和,反而是把两人的理论全都一棍子打死了,更如陈书画一般,也开始画图推演。   姜薇发现唐衍灵画出来的图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她不得不赶紧起身,找个不碍事的地方蹲下来。   难免有些自卑,抱着膝盖缩在一角。片刻,姜薇取出录制了之前聪明的时候说的话的玉简,开始“温习功课”。至于怎么离开,怎么对付魔主,用不着她费心。她希望自己能赶紧变得很聪明,然后尽快提高修为。只是,没有了水魄的加持,想变得更聪明,并不容易。   虽然笨了点儿,但姜薇一向特别专注特别认真。过了许久,她“温习”的累了,休息的时候,才发现灵帝三人不知何时竟是不见了踪影。   姜薇站起来,看向魔岛。   魔岛的正中地方,有银色的灵光熠熠。似是有个特别的图案。那图案的倒影,竟是出现在了半空中。   魔岛周围,死一般寂静。   没有一丝风。   姜薇莫名有些紧张。   她迟疑了一下,想下船过去看看,却发现帆船周围,竟是被人布下了防御禁制。外面的力量出不来,自己也无法破阵离开。 VIP 112 伪装   海水一动也不动,平静的诡异。   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一切仿佛陷入了静止之中。   突然,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由魔岛中央四散开来。巨大的灵力冲击与帆船外的防御阵法撞在了一起。   轰!   帆船瞬间被撞飞了,然后又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拉扯住,才没有飞出很远。姜薇被这一撞一拉之下,闪的七荤八素。   之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姜薇惨兮兮的爬起来,再看魔岛方向,感觉有些不妙。魔岛上,已经一片狼藉。所有的草木,都往魔岛边缘方向倾倒了。一些高山,甚至被抹去了山尖。灰尘和零碎的草木屑在半空中飘零。   魔岛中央的阵法处,好似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   过得片刻,那中央阵法忽然灵光大盛。   姜薇暗叫不好,一把抓住了船帮。   瞬间,又是一股波动横扫而来。   船身再次被撞飞,又再次被拉扯回来。   这一次,整个魔岛都被夷为了平地。   魔岛中央,灵帝、陈书画、唐衍灵三人,呈三角形站位,不断的往三人中间打出灵诀。他们的脚下,夺目的灵光下,隐约可见一个奇怪的图案。   姜薇努力想要看得真切,可那灵光实在是太过刺眼了,根本无法长时间去看。她也没有机会长时间观察。很快,又是一道灵力波动席卷而来。接下来,频率越来越快,冲击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姜薇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龙卷风中,起初还能抓住船帮,后来脱了手,整个人便开始乱飞乱撞。犹如被装进了玻璃罐子的弹珠一般,来来回回的晃荡,却总也出不去。   终于,波动停了下来。   “呕……”姜薇趴在甲板上,开始干呕。   她的脸色苍白,头晕目眩,不停的翻着白眼,看起来像是要死了一般。凌乱的头发,更让她显得十分狼狈。   原本以为终于消停了,谁知船身竟然开始震动起来。十分快速的震动,更有一阵阵好似水沸腾的声音响起。   “啊啊什嗯嗯么呃呃状昂昂况!”姜薇发出颤音,晃晃悠悠的抓着船帮强撑起身子,往外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懵了。   魔岛上,一团雾气蒙蒙,什么也看不到。周围,海水竟是沸腾了。咕噜噜的海面上,蒸气升腾,温度很快就上来了。   姜薇的脸红扑扑的,呼吸也变的有些困难了。   很显然,帆船上的防御阵法,无法阻拦热量的入侵。   姜薇努力的保持着呼吸,强忍住了呼救的冲动。她相信,此时此刻,战斗一定很激烈,灵和书画应该都在关键时刻。不然,他们一定会来帮自己的。   更何况,只是太热而已,死不了的。   姜薇盘腿坐下,开始运转《大衍诀》,试图以灵力抵御温度。   船身依旧在剧烈的震颤着,幸亏千帆过尽非是凡品,否则早就散架了。让姜薇有些意外的是,之前的波动冲击没能破开船身的防御阵法,而这沸水和不停的颠簸,竟然把防御阵法给破掉了。   姜薇睁开眼,眼看着防御消散,心中暗暗叫苦。   此时没了防御阵法,若是再来一次波动冲击,自己肯定会被甩出船身。沸腾的海水显然很凶险,掉进去的话,恐怕瞬间就要被煮熟了。   想到此,姜薇哪敢犹豫,赶紧起身冲进了船舱里,更关上门,再迅速布置了一个土系防御阵法。   想起颠簸之苦,姜薇又突发奇想,手脚上的黑丝和白丝直接打了出去,在房间里织了个网。如此,即便再被冲撞,也不怕了。   只是,太热了!   姜薇脸上、身上,尽是汗水。   不要紧,再布置一个风阵和水阵,不消多时,房间里就凉爽了下来。   刚做好这一切,船忽然动了。   姜薇赶紧抓紧了网,不敢动弹。   片刻,姜薇感觉到船身似乎在快速移动。   正狐疑间,又察觉到外面来了人。   有人推了一下门。   因为禁制的存在,没能推开。   “谁?”姜薇问。   没有人回应。   那人又推了一下门。   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灵帝的本体。看到姜薇犹如蜘蛛一般的趴在网上,他忍俊不禁,笑道:“你可真会想主意。”   “小唐啊,结束了?”   “我是灵。”   姜薇愣了一下,从网上下来,“你夺回自己的身体了?”   “呵,是啊。”灵帝哈哈一笑,走进房间里,朝着姜薇张开了双臂,“来,让夫君我好好抱抱。”不等姜薇说话,就直接把姜薇搂进了怀里。   姜薇还是第一次被男子如此拥抱,感觉有些别扭,想要推开灵帝,却忽然感觉到灵帝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竟然迅速往下滑。   “哎呀,别闹。”姜薇推开灵帝,问道:“打败魔主了吗?书画和小唐呢?”说着,走出了房间。   帆船竟然正在大海上疾速航行。   甲板上空荡荡的,不见陈书画和唐衍灵。   姜薇皱了皱眉,回头,看到了跟过来的灵帝。不等姜薇发问,灵帝就叹气道:“唐衍灵死了,陈书画……唉,也死了。“   姜薇闻言,脑子里嗡的一下子,竟是连连后退,直到撞在了船帮上。震惊的看着灵帝,姜薇颤声说道:“你……别开玩笑啊。”   “没有开玩笑。”灵帝走过来,抓住了姜薇的手,柔声说道:“若非是他们二人阻拦魔主,咱们也不可能活着离开魔岛了。”说着,注意到姜薇眼眶微红,竟是落泪。   姜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任由眼泪划落。   灵帝只能叹气,搂着姜薇的肩膀,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安慰了几句,手开始慢慢下滑。   姜薇回手抓住了灵帝的手腕,哽咽道:“我……我没心情,别闹了。”   “嗯,那你先休息下。”灵帝微笑着说道:“我开控船就好。”   姜薇叹一口气,仰着脸看着灵帝,抹一把眼泪,道:“还好你活着。”   “呵,我……”   “我们去哪?”姜薇打断了灵帝的话。   “龙腾,然后用传送阵回青云。”灵帝说道。   “好。”姜薇的情绪有些低落,“我和书画,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去吧。”   姜薇又进了船舱里,反手带上门,之后张开嘴巴,缓缓的哈出一口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一听外面的动静。   当然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慢慢的蹲下来,姜薇双手抱头,眼泪汩汩。   她相信,在自己正伤心难过的时候,灵一定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陈书画也不会!   所以!   外面的那个灵帝,不是灵帝,也不是陈书画!   至于他是魔主还是唐衍灵,姜薇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灵帝和陈书画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他们……   不!   不会的!   他们都很厉害!   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虽然如此安慰着自己,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姜薇知道,就算二人未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经此一别,余生未必能再见了。除非自己能活着逃出生天!那样的话,若是他们还活着并且只是被困的话,待自己修为高绝了,还可以回来救他们。   想通了这一点,姜薇努力保持冷静。   认真分析了一下眼下的局势,姜薇认为,不论那具身体里的人是谁,自己都要假装不知道!不仅如此,还要小心斡旋,不能被他给睡了!当然了,如果不得已,哪怕是被睡了,也要忍辱负重!一定要活着逃走,然后去找灵和书画!   嘶……   那具身体里的,是唐衍灵?还是魔主?   为什么她要带上自己,甚至欺骗自己呢?   想到之前那不规矩的手,姜薇觉得唐衍灵的嫌疑很大。她跟魔主一起种过灵田,魔主的想法虽然另类,却并非好色之徒。更何况,自己和他儿子曾经是夫妻,她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至于唐衍灵……   那可是个底线不高的家伙!   可即便是她,又为何带着自己,还欺骗自己呢?   难道只是为了好玩?   还是……   姜薇忽然想到了江湖上尝尝听闻的“捉奸”趣闻。据说,某地有一正房女子,得知丈夫与人偷欢,盛怒之下直接杀了过去,最后亲手杀了丈夫,却又留下了“丈夫姘头”的性命。旁人原以为她起了善心,谁知她竟是把那女子扒光了衣服,栓上狗绳,遛狗一般一个个城市的游历,到处游街示众。   有传闻说那女子在家中行三,所以,自那之后,插足旁人婚姻的女子,便被叫做了“小三”。   难不成唐衍灵把自己视作了小三?!   姜薇一阵恶寒。   双手插进头发里,姜薇又慌又怕。可是,她很快又坚强起来。   也许灵和书画都在等着自己去救他们。如果自己崩溃了,他们也就断无活路了!所以,要坚强,要小心应对!   就像当初娘死了,舅舅还没找到自己。就像第一次踏进尘宗的大门,举目无亲。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哀伤,都会在坚强面前变得可以逾越。   舱外,甲板上。   灵帝——唐衍灵迎风而立。   他摊开手掌,掌心中,一团恐火噗的一声燃烧起来。   真是意外之喜!   若非厮杀的关键时刻,突然发现自己能掌控灵帝的恐火,也不会有这般变故了。竟是靠着恐火的突然出现,成功暗算了魔主和陈书画,又及时抽身,把灵帝给卖了……   唉!   唐衍灵啊唐衍灵。   你好卑鄙。   唐衍灵收了恐火,咧嘴笑了。   卑鄙吗?   不!   任何卑鄙的行为,若是用于伟大的事业,就会与卑鄙无关了。   有了恐火,对付仙尊,也就会更容易了。   若是能再把姜薇的欲火拿到手,那就更完美了。   又看了看手掌,想到刚才的手感……   呵!   很好。   唐衍灵其实从来不是好色之徒,她对姜薇的身子也没什么兴趣。调戏姜薇,只是出于恶趣味罢了——至少眼下是这样。至于将来,等自己成功彻底占据了灵帝的身体之后,会不会对女子有想法,就不好说了。   唐衍灵如此想着,心情大好。   千帆过尽的速度奇快。   又有恐火开路,海中凶兽无一敢靠近,一路上自然十分顺畅。   顺畅,自然无聊。   百无聊赖的唐衍灵,又去敲了敲姜薇的房门,想要戏弄她一下。“小薇?”   姜薇听到唐衍灵的声音,心中一紧,不敢开门,却又不得不开门。甚至,还要表现的亲近——毕竟自己和灵是夫妻。为了避免被发现自己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当然要假装亲近。   可开门之后,又该说些什么呢?   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   但又如何表现亲近呢?   主动拥抱?   主动献吻?   绝对不行!   “小薇?”唐衍灵又叫了一声。   姜薇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打开舱门,一脸哀伤的看了一眼唐衍灵,然后低头,身子前倾,脑袋抵在了唐衍灵胸口。   “呵,乖。”唐衍灵搂住了姜薇,“想开些。”   姜薇依旧低着头抵着唐衍灵的身子,以图不跟他的身子贴的太近。叹一口气,姜薇说道:“灵,我饿了。”   也确实是饿了。   “饿了呀。”唐衍灵笑道:“我帮你抓鱼吃。”   “好。”   放开姜薇,唐衍灵转身去了甲板上。一边走,一边忍俊不禁。   感觉像是在谈恋爱似的……   不,像是在哄孩子……   或者两者其实都差不多?   真逗。   唐衍灵如此想着,直接下船入水。   姜薇见状,匆匆来到甲板上,看一眼海面,已经不见了唐衍灵踪影。   嘶……   要不要赶紧驾驶帆船离开?   能跑得掉吗?   万一弄巧成拙、打草惊蛇……   正当姜薇犹豫不决的时候,唐衍灵破水而出,轻飘飘的落在了甲板上。他的身上依旧干爽,不见一滴水。   啪。   一条大鱼,被他扔在了甲板上。   姜薇在短暂的发愣之后,拍手大笑道:“哇!是青瓷鱼唉,我最喜欢了。”   最喜欢?这么巧吗?   唐衍灵笑道:“呵,就是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才特意抓了只。”   姜薇心中更加确定了眼前之人不是灵帝。   在海上待了那么久,姜薇不喜欢吃任何鱼类。   “哈哈,谢谢夫君。”姜薇甜腻腻的说道。   唐衍灵虽然在转世之后一直以男儿身处事,但千川陆上的那具男儿身太“清秀”了,也从未有女子如此腻歪歪的喊自己“夫君”,乍一听到,竟是颇觉有趣。莫名感觉自己的男子气概一下子就多了许多。   “我帮你收拾吧。”唐衍灵下意识的回道。   “不用,我自己来。”姜薇惯性的贤惠。   结果,两人一起收拾着青瓷鱼。一边收拾,一边聊天。唐衍灵说道:“看到你因为陈书画死了而伤心,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儿的。”   姜薇唏嘘道:“终归是夫妻一场。唉,还有小唐。”姜薇十分怀疑眼前这位就是唐衍灵,所以,她感慨道:“其实小唐挺好的,死了也真是可惜。如今,他们俩死在一起,也……唉,也挺好吧。”   唐衍灵轻笑一声,点头道:“是啊,挺好的。”说罢,偷看了姜薇一眼。   原本还担心不好骗她呢。   真是个蠢货,轻易便能骗了。   兵家有云:骄兵必败。   唐衍灵实在是小觑了姜薇的智商,根本就没想到姜薇会这么有心机的欺骗了自己。当然了,其实她本也不在意这事儿。   无非就是远渡重洋的时候颇为无聊,随便逗一逗姜薇罢了。   不管姜薇是否识破了自己的身份,都不重要。   心动期的她,在自己掌心,折腾不出什么风浪。   所以不必在意。   把鱼收拾好了,唐衍灵看着姜薇用欲火烤鱼,感受着欲火带给自己的些许欲望,不由惊叹不已。   人火之中,恐怕唯有这欲火,最是有趣了。   可惜姜薇不是灵修。   否则,倒是可以夺了她的身体。   也是想不通,姜薇天赋这么差,智商也不高,如何就能领悟了欲火呢?等到了太阴宗,一定要把姜薇好好研究一番。   说起来,若是所料不差的话,此时此刻,尘宗应该已经并入太阴宗门下了吧。若是再顺利一些,凌云城应该也已经是囊中之物。   若能掌控青云陆,对抗仙界,当会有很大的胜算。   可惜灵帝和陈书画都是迂腐之辈,不肯帮忙,魔主又一心开启魔界……还真是有些羡慕魔主。能找到一界,实力和运气都很重要。   唉,可惜的是,魔主至今还是没能掌控魔界的力量。   唐衍灵如此想着,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可惜的意思,甚至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的笑容。笑着笑着,他忽然神色一紧。   是谁?   是谁在试图抢夺抢夺这具身体?   灵帝?   还是魔主?   他赶紧起身,道:“小薇,你吃饭吧,我去打坐。”不等姜薇回话,唐衍灵便匆匆进了船舱。随手布下禁制,又在地板上画上六芒星印记,于印记中央坐下,唐衍灵掐着一个灵诀,沉下了心神。   他必须小心应对,绝对不能在此时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   北海,鱼骨上。   燃烧的灰烬在天空中飘落,一幅幅画卷被火烧坏了,落到了海面上。   陈书画灰头土脸的半跪在一节鱼骨上,看一眼不远处以剑拄地的灵帝,无力的躺了下来,望着天,苦笑道:“贱.人!”   “噷!”灵帝闭上眼,缓了一口气,说道:“你当初是瞎了眼吗?怎么娶了如此恶毒的一个女子?”   陈书画自嘲道:“当是瞎了眼。”   灵帝提着剑,走过来,低头看着陈书画,问:“接下来怎么办?你觉得,她会去哪?”   “千川陆?”陈书画沉吟道:“千川唐家,是她的老家。”   灵帝想了一会儿,又问:“你确定她不会伤害小薇?”   “至少在她得到欲火之前不会。”陈书画硬撑着身子起身,呼出一口气,道:“走吧,尽快去千川陆。”   “万一她不在千川陆呢?”灵帝说道:“你那个前妻,心机太重,我估计她未必会去千川。另外,魔主被我们堵在了千川陆的那个身体上,真去千川陆的话,怕是会有些麻烦找上门。也是因为魔主的存在,唐衍灵应该不会去千川陆。”   陈书画点头道:“我认同你的看法,所以,还是要去千川陆。万一她反其道而行呢?她一向喜欢不走寻常路。”   “呃……要不分头行动?”灵帝问。   陈书画说道:“你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啊?”   “近些年,出了不少惊悚故事。故事里,角色们一个个惨死的主要原因,就是分头行动。”陈书画说罢,祭出了竹筏。   灵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跟着陈书画上了竹筏。“你说的这些故事,我听小薇说过。”   陈书画打出灵诀,操控着竹筏驶入大海。回头看了一眼那巨大的鱼骨,问:“她还跟你说过什么?”   “说过你。”   “哦?”   “说你是她的众多前夫里,最无趣的一个。”   陈书画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你骗我。”   “你觉得自己不够无趣吗?”   “不,我是觉得姜薇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恶习。”   “你就说你是不是无趣吧。”   陈书画惨笑,说道:“是吧。”   “那就行了。”灵帝说罢,开始解腰带。   陈书画一惊,“你欲何为?”   “腰带松了,重新系一下而已。”灵帝给了陈书画一个白眼,系好腰带,提了一下裙摆,说道:“裙子太长了,厮杀的时候很碍事。像小薇那般的短裙,倒是挺方便的。”说罢,竟是刺啦一声,把裙摆给撕掉了一节。   陈书画斜了一眼灵帝的白皙双腿,微微侧身,看向一旁。 VIP 113 口粮   接连在海上航行了数日之后,唐衍灵对戏弄姜薇失去了兴趣。不仅平时懒得再假装自己是殷勤的灵帝,甚至今日里姜薇在用黑丝“钓”鱼的时候,差点儿被一头鲨鱼拖进海里,她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担心。   也正因此,姜薇有点儿犯了难。   如果唐衍灵没兴趣继续假装是灵帝了,那自己还有必要继续假装以为他是灵帝吗?另外,唐衍灵是不是“玩儿”腻了,想把自己给杀掉了,所以才懒得继续假装了?   姜薇很担心,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主动献身,以期苟活,更待他日复仇。不过,眼下唐衍灵虽然表现的冷漠,却也还没有流露出杀意,或许不必要付出太过惨重的代价。就怕即便是主动献身了,还是会被杀掉。   姜薇越想越担心,却也无计可施。   面对强大的实力碾压,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根本无力反抗。   她忽然意识到,似乎一直以来,自己都是“无力反抗”的状态。自从有记忆以来,不论是眼看着母亲亡故,还是被带去尘宗修真,亦或是被变身,逃亡,被舅舅坑了……一直到现在,大多时候,都“无力反抗”。   任人摆布,无能为力!   也许命力真的存在,并且十分强大,强大到了只能认命的地步。   又或者,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够努力?   是的!要更努力才行!   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行!   如果一开始自己就拥有足够的力量,母亲不会死,舅舅也不会把自己卖了,更不会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也不会被许笛变成了女子……   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在魔岛上,就不会像个观众一般,什么也做不了。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唐衍灵面前委曲求全!灵和书画,也不会有危险了!   “小薇。”唐衍灵忽然来到姜薇身边,递给她一枚玉简。“这部心法,你可以修炼一下。比你的那套《大衍诀》好很多。”   姜薇看看唐衍灵,又看了看那玉简内的心法,皱眉道:“什么心法?怎么没有名字?”   “我以前得来的一部太古心法,名字遗失了,总之是很好的东西,你修炼看看。”唐衍灵笑一声,忽然低头,在姜薇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最近一直有些烦心事,冷落了你,对不起。”   姜薇心神一紧。   感觉唐衍灵没安好心呐。   这部没有名字的心法,肯定有问题!   不过……   “不要紧,我知道你有心事。”姜薇假惺惺的依偎在唐衍灵怀里,“你现在归位了本体,记忆是不是已经恢复了?所以才会烦心吗?”   唐衍灵做愁容状,不置可否,片刻,放开姜薇,说道:“你去修炼吧。”   “嗯。”姜薇答应了一声,进了船舱里。再看手中玉简,姜薇心中警惕:这部所谓的“太古心法”,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如此想,却又难掩好奇。   认真查看了一遍玉简内的心法要诀,姜薇又懵了:感觉这心法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又确定从未见过。   沉心静气研究了许久,姜薇终于明白了:这心法,有点儿像是自己修炼的《大衍诀》。而且,看来看去,也没发现这东西有什么阴险的陷阱。甚至,越看越觉得这套心法十分玄妙。   不过,姜薇终究没敢修炼。   对于唐衍灵,她极度不信任。   翌日,两人在甲板上相遇。唐衍灵问:“小薇,修炼的怎么样?”   “呃……你知道的,我的资质不太好。”姜薇撒谎的时候,心下唏嘘,她发现自己撒谎的水平越来越高了。面对唐衍灵这种级别的超级强者的威压,自己竟是仍然能够泰然自若的撒谎。   “不急,慢慢炼。”唐衍灵并没有多想。不仅因为她瞧不起姜薇,还因为姜薇资质奇差的事情,是事实。给她的那部《引灵诀》虽然玄妙,却也不是废柴能够轻易练成的。   慢慢来吧。   唐衍灵实在是非常好奇,本身带有欲火的姜薇,若是修炼了会让普通人变成贪婪成性的荡.妇的《引灵诀》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应该会有火上浇油的变化。   不过,欲火本身可以抵御所有精神力量的干扰,却不知它能不能抵御《引灵诀》。   事实上,唐衍灵把《引灵诀》的心法教给姜薇,还真没安什么坏心思,也就是单纯的好奇罢了。毕竟,距离抵达龙腾西传送阵,还需要航行一些日子。海上的生活实在是枯燥,总要找点乐子不是?   想找乐子,也不是非要从姜薇身上找,自己身上也有。   这具灵帝的身体,挺好。   曾经能硬生生抗下仙尊的攻击的身体,世间仅此一具。   希望魔主足够厉害,能把灵帝给彻底杀掉——想到此,唐衍灵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魔主认为仙尊需要制衡,所以即便她曾经有机会杀死灵帝,都没有那么做。如今……唐衍灵叹气。她知道,一个修行之人,到了一定的境界,是不会因为自己的生死而改变主要的价值观的。也就是说,魔主既然认为仙尊需要灵帝来只能,那她就绝对不会因为灵帝威胁了她自己的生死而出手杀死了灵帝。   除非她认为灵帝已经可以被取代了。   魔主自己能不能取代灵帝?或者说她自己会不会这样认为?   不论如何,先熟悉并且更加稳定的掌控灵帝的这具身体,是当前第一要务!   在仙界,一直有个说法:仙、魔、灵三位,乃是当下修行界的最强者。   所以,唐衍灵想要跻身最强者之列,占有灵帝的身体,无疑是一条捷径。   捷径一般其实并不好走。   不过不要紧,唐衍灵从来没有走过好走的路。宽敞的通天大道固然好走,却少了很多探索的乐趣。崎岖的小路一定不好走,但也一定有其特别的乐趣。   每日里,唐衍灵会首先矫正了航线,之后跟姜薇随便聊上几句,顺便暗中查看一下她的修炼进度——这个笨蛋,所有的天赋都在长相和身材上了。修行的天赋,是一点儿也没有啊。连着好几天了,她体内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引灵邪气”。当然了,也可能因为她的欲火,阻碍了邪气的形成。待到了太阴宗,再好好研究吧。   余下的时间,唐衍灵都会专注在探索灵帝的身体上。   做为一个超强的修真者,唐衍灵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每天或是每隔上一段时间,还是会沉心静气的打坐。届时,会放空了一些心思,以达到极好的休憩效果。每一次从静坐中睁开眼,唐衍灵都会习惯性的低头看一眼——每次静坐的时候,身体都会不受控制的“亢奋”,这让唐衍灵十分不习惯——千川转世的那具身体,虽然也有这种状况,但尺寸小,不是特别碍事……   ……   千川陆,唐家。   魔主站在一处平静无波河湾处,看着远处的奇山怪木,嗅着周围的草木清新,怔怔的出神。   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人间的真实感了。   可惜,到底这具身体并不属于自己,比之血生之术得来的身体,还是差了很多。   儿子应该已经离开魔岛了,却不知他会去哪里。   想通过神庭穴找一找吧,又被人堵住了“通道”——应该是唐衍灵那个小.贱.人干的好事!唉,婆媳关系从来都不是太好。她会暗算自己,也不奇怪。   只能暂时被困在这具身体中了。   魔主倒也并不会因此而焦躁不安,他一向看得开。既然别无选择,那便不如好好享受。待到将来彻底开辟了魔界,成为了魔界之主后,如今日这般普通人的生活,大概再也无法真正体会到了。   “你到底是谁?”脸色苍白的许笛站在魔主身后,问了一句。这句话,他问过好几遍了,魔主懒得搭理他。他的状况不太好,之前对他的损耗太过严重了,没有几十年上百年,怕是很难彻底恢复了。   魔主被打扰了赏景的雅兴,他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许笛,“我是魔宗宗主。”   许笛皱眉,问:“灵儿呢?”   魔主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着许笛,问:“我儿比你差哪了?你竟然够把我儿媳勾搭走。”   许笛一脸不解,“令郎是?”   “如今旁人喊他陈书画。”   许笛大惊。   陈书画的母亲竟然就是传闻中的魔宗宗主,他以前并不知道。若是以前,好友的母亲如此强大,自然与有荣焉,而此时,许笛明显感觉到了魔主眼神里的不善。   到底也算是成名高手,许笛并没有慌乱畏惧,他躬身见礼,保持着一个高手对于长辈应有的礼节。“原来是伯母,失敬。”   “哼。”魔主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屑。   许笛并没有介意魔主的态度,稍稍迟疑,问了个困扰了他好几日的问题。“敢问伯母,我……是谁?”   魔主明白许笛话里的意思,他的眼神中多了一分鄙夷。“你呀,不过是仙尊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许笛愣了一下,苦笑摇头。他并不怀疑魔主在胡扯,如魔主这般身份,一般不会胡扯的。想了想,许笛问道:“前生今世,都不过是一条狗吗?”顿了一下,又问:“我又缘何失忆转世呢?伯母可知?”   魔主讪道:“我初见你时,你代仙尊下界传令,何等趾高气昂。我当时不过是个小人物,只有磕头的份儿,跟你不熟。至于你缘何失忆转世……大概是过腻了当狗的日子,想换个活法吧。”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分戏谑。   一条狗,想换个活法,于是成了舔狗。   当真是可笑。   魔主想到此,不禁哈哈大笑。   许笛知道魔主在笑什么,他皱了皱眉,躬身拱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魔主,想了想,竟是又回来了。   魔主不解,问:“何意?”   “我得跟着伯母,帮她守着她的这具身体。”许笛叹道:“万一她还需要这具身体,我也好帮她将身体拿回去。”   “她也许有了更好的身体。”魔主说道。   “不是自己的,也许暂时会是更好的,但一定不会是最好的。”   “有道理啊。”魔主感慨不已。哪怕是有了血生之术的身体,他还是更喜欢自己原本的身体。更何况,他连血生之术的身体都没有。   ……   龙腾。   西海岸。   唐衍灵与姜薇一起站在甲板上,遥望着大陆的方向。   姜薇抓着船帮,激动的手臂有些颤抖。   太久了,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大路上。   一旦到了这里,只需要两次传送,就可以回到青云陆了。   也不知唐衍灵要带自己去哪里。   “咦。”唐衍灵忽然皱眉,又嗅了嗅,说道:“有血腥味儿。”说罢,定睛扫视。终于,他看到了传送阵往东南方向约莫几里地位置,两拨人正在厮杀。   姜薇修为不如唐衍灵,却也看到了那场厮杀。   两拨人竟然穿的都是龙腾士卒的战甲。   “呵。这龙腾,最是世俗了。”唐衍灵感慨道:“看样子,当是有战事发生了。”   姜薇应了一声,心说王二到底行不行啊,这才登基多久啊,怎么又打起来了?恐怕山匪到底还是山匪,治国理政的手段,终究是差了点儿吧?   千帆过尽终于靠岸。   岸边,竟然到处都是死尸。   刚才那两拨人,显然是从这里一直杀到了那边。   此时离得近了一些,隐约还能听到厮杀之声。   唐衍灵一把搂住姜薇的腰身,直接瞬移到了传送阵上。低头看到脚边趴着的死尸,直接踢开,然后启动传送阵。   连续两次传送,姜薇终于回到了故土。   青云,北郡。   没等姜薇整理一下重归故土的心情,唐衍灵又一次带着她瞬移离开。   “呕……”姜薇吐了。   唐衍灵嫌弃的放开她,背了背身子。“至于吗?”   “呕!”姜薇蹲下来,脸色苍白的可怕。“大哥,我才心动期修为,连续两次使用传送阵也就罢了,你还带着我瞬移那么多次……呕!我受不了……呕!”   唐衍灵停下瞬移不是因为心疼姜薇,而是怕姜薇吐到自己身上。反正姜薇的状况顶多就是凄惨一些,不会因为连续瞬移而死掉的。   稍待片刻,见姜薇的脸色好了一些,唐衍灵说道:“忍一忍吧,很快就到了。”说罢,抓住姜薇的手腕,以尽量更远的距离拉着她瞬移。如此,就算姜薇吐了,他也有时间躲避。   瞬移的时间很短,但姜薇却是已经开始不断的翻白眼了。   她的身子软踏踏的,一开始还能站着,后来的几次,直接就是瘫坐在地上,被唐衍灵硬拖着瞬移的。   终于,姜薇的手腕被唐衍灵松开了。   她一头栽在地上,“呕”的一声,吐了。   唐衍灵瞥了姜薇一眼,见她虽然不停的翻着白眼,脸色也惨白,更吐得脏兮兮的,但还死不了,也便放了心。   一个女子忽然瞬移而至,拦在了唐衍灵面前,厉声喝问道:“何人胆敢擅闯我太阴宗!”   唐衍灵看着来人,微微笑了,“徒儿,别来无恙。”   女子一惊,审视着唐衍灵。   唐衍灵祭出了山河钗之一的阴簪。   除了唐衍灵本人,任何人都无法使用山河钗。   女子见状,瞬间落泪,躬身拜倒:“弟子恭迎师尊。”   ……   姜薇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光亮。   窄小的窗口处,有阳光洒下来,把点点飞扬的飞尘照了出来。   姜薇呼出一口气,吹起了地上的灰尘。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竟然让姜薇脸朝下趴在地上。   她艰难的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抬起手,揉着被压的有些麻木的脸,瞅着周围的环境。   眼前的栅栏,让姜薇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里,是一处牢房。   周围的墙壁、栅栏包括窗口处,都有着强悍的阵法。以姜薇的实力而言,不可能破得了阵法。   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女子,端着一些饭菜,从栅栏口递了过来,放在了地上。   “那个……这位师姐。”姜薇叫住了女子,“请问……这是哪里?”   女子有些狐疑的回头,看着姜薇,忍不住乐了。“头一次遇到被关起来了还这般客气的。”   “呃……”姜薇一时无语。   “这里是太阴宗地牢。”女子哼笑一声,说道:“被关在这里的,都是口粮。”   “口粮?”   “早晚要被我太阴弟子榨干了灵力。哈哈哈!”女子大笑着走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姜薇。   这里是太阴宗。   曾经覆灭的太阴宗,再一次成为了整个修真界中让人胆战心惊的存在。甚至,比之以前,还要更加强大。   姜薇瘫坐在地牢中,呆滞良久,才鼓足了力气,走到栅栏边,拿起了被那女子放在地上的饭菜——之前吐的厉害,此时肚子里空落落的,先吃饱了再说吧。   隔壁牢房中,一个女子被拖了出去。   女子慌乱的叫嚷,愤怒的咒骂,甚至是凄苦的哀求,都无济于事。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果:在快乐中死亡。   不久之后,姜薇听到了窗外的动静,于是踮着脚趴在窗口张望。   她看到一个太阴女弟子拖着一具干尸从旁边经过。   那干尸的脸刚好朝向了这边。   干枯而绝望的眼睛,吓得姜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牢外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   太阴女弟子将那干尸扔在了一个正在燃烧的炉鼎边,看一眼炉鼎下的火势,女弟子说道:“师叔,这些干尸,便这般烧了吗?”   “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那被她唤作师叔的男子背对着她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女弟子吓了一跳,赶紧告罪,躬身退下。   男子依旧坐在炉鼎前,盯着炉鼎下的火势。片刻,他开启炉鼎,将一帮的死尸扔进了炉鼎内,之后,开始不断的往炉鼎内打出灵诀。   他竟是在炼化死尸。   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三师弟。”有人喊了一声。   男子皱了一下眉头,冷哼一声,道:“进来。”   来人却是尘宗大师兄叶空山。   “叶空山。”男子冷然道:“尘宗已经覆灭了,你再叫我‘三师弟’,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叶空山哼声一笑,说道:“事儿还不少!长老说了,让你赶紧把炼出来的丹药给我,我得回落尘山了。”   “知道了!等着吧!”三师弟怒气冲冲的怼了一句,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林不改还是不肯屈服?”   叶空山哼笑道:“大概早晚要被当做了口粮。”说罢,又一脸淫.邪的舔了一下嘴唇,“却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   “元婴的口粮,你不配吃。”   “你配?”叶空山冷然道:“听说罗芸师妹正在想办法要杀了你。真的假的?”   三师弟闻言,脸一黑。他面前的炉鼎下的火,陡然间旺了许多。   罗芸要杀自己,整个太阴宗无人不知。道理上而言,自己应该先下手为强,趁着她的修为不高,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然而,太阴宗的规矩太狠了。真若是杀了罗芸,自己也会被宗规杀掉。   太阴宗弟子,因被欲望吞噬,心性十分恶毒!   可太阴宗内部,又十分稳定。   只因太阴宗规的存在。   对于每一个人,甚至是对于太阴宗宗主而言:太阴宗规,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宗规凌驾于一切之上!   这是太阴宗开山祖师定下的铁律!   据说,曾经有一任太阴宗宗主,因为违背了宗规,而被宗门弟子处死。而太阴宗之所以覆灭,亦是因为那一任宗主对宗规的挑衅!   三师弟很清楚,罗芸要杀自己,一定也会遵循宗规。   她想要光明正大的杀死自己。   痴心妄想罢了。 VIP 114 卑鄙的手段   在唐衍灵看来,仙尊制定的法则虽然不好,但确实应该存在法则。   毕竟,没有规矩来维持秩序的话,这个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   规矩是一切的根本。   在太阴宗,宗规就是天。   为了维持宗规的神圣性,即便是唐衍灵自己,也不愿违背宗规。乍一看,像是有点儿作茧自缚的嫌疑。但唐衍灵从来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只有伟大的人,才能做到身体力行。   作为太阴宗开山祖师的师尊,唐衍灵踏入太阴宗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宗规——那座刻下了太阴宗宗规的石碑。   这就叫表率。   在太阴宗,没有人敢违背宗规。   所以,罗芸想杀三师兄的话,就只能遵循宗规——在“无法日”,将三师兄斩杀于鹿台。   每个月的月末那一天,任何人都可以登上鹿台,以此表示自己暂时放弃了宗规的保护,然后就可以对同样放弃了宗规保护的人做任何事。这一日,被称之为“无法日”。   一般而言,登上鹿台的人都会挑衅往日的仇敌,一旦仇敌上得鹿台,也就难免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了。   如果罗芸在无法日登上了鹿台挑衅三师兄,三师兄必然是要登台的——因为在这一天,“前辈”不得拒绝“后辈”的邀战!强者不得拒绝弱者的邀战!   也是因为这一条规则的存在,太阴宗内的“前辈”往往不敢随意的欺压“后辈”。因为保不齐哪一天后辈修为高了,登上鹿台,就可以当众把得罪了自己的“前辈”杀掉了。   故而,乍一看,太阴宗内竟然莫名会有种诡异的“和谐”。   罗芸自从成为太阴宗弟子的那天起,就把宗规给熟悉透彻了,并且一直在加倍努力的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三师兄给当众斩杀。   罗芸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邪念,但她很清楚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若非三师兄暗算了自己,自己绝对不会变称现在这样。甚至,若非三师兄,尘宗也不会彻底沦陷。   三师兄必须死。   至于何时会死,不过是时间问题!   “芸师妹。”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端着一盆泡椒鸡爪过来了。“休息会儿吧,吃点东西。”   罗芸道:“二师兄,正要去找你,我托你帮我带的丹药,买到了吗?”   男子取出一个瓷瓶,递给罗芸。“买到了。”他便是尘宗的二师兄。曾经身材很胖的他,自从遭到了罗芸的“毒手”之后,就变成了眼下这般消瘦。幸亏当时罗芸还没有彻底丧失了人性,否则,二师兄也会变成一具干尸了。   罗芸接过瓷瓶,收起来,又尝了一口鸡爪,说道:“味道不错。”   “坐下吃。”二师兄挨着罗芸坐下。   罗芸知道二师兄忍不住了。   修炼了《引灵诀》之后,心中的邪念会越来越盛,最终会让修炼者做出恶毒的事情来。为了缓解这种邪念的折磨,罗芸和二师兄学会了互帮互助。   依偎在二师兄怀里,罗芸低声说道:“师姑怎么样了?”   “不太好。”二师兄说道:“还是不肯修炼《引灵诀》。”   罗芸闭上眼,咬住二师兄递来的一根鸡爪,皱眉道:“师姑的性子,太执拗了。万一被当做了口粮,可如何是好!”说到此,罗芸鼻子一酸,想起了惨死的掌门李通。之前,每每想到掌门,还会落泪。如今,却是再也没有了眼泪。罗芸知道,自己心中的人性,正在慢慢的被《引灵诀》蚕食。不知道哪天自己会变得再也没有了人性。   “听说那唐衍灵亲自带了个口粮过来,如今关在‘粮库’里。”二师兄趴在罗芸耳边呢喃,“你猜那口粮是谁?”   “谁?”   “姜薇师弟。”   “你如何得知?”   “大师兄告诉我的。”   ……   叶空山从三师弟那里取了丹药之后,又去了一趟“粮库”。   “叶师兄,可真是稀罕了。”粮库执事很是惊讶,“你不是从来不要‘口粮’吗?今天是怎么了?”   “偶尔也想省点儿事。”叶空山叹气道,“现在去外面找‘吃’的,太难了。”说着,叶空山取出自己的门派铭牌,递了过去。   那执事查看一番,说道:“贡献值不少啊,打算拿多少口粮?”   “先来一个就行。”   把宗门贡献值扣除之后,执事领着叶空山进了“粮库”。   所谓“粮库”,其实就是地牢。   叶空山在地牢里转悠了一圈儿,也没选好。   粮库执事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口粮而已,又不是挑媳妇,至于吗?”   “哈哈,当然。”叶空山笑道:“贡献值都花了,我还不挑个合心合意的?随便挑一个给打折吗?”   执事苦笑道:“行吧,你赶紧的。”   叶空山又转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口粮”。   姜薇看到叶空山,惊讶极了,刚要开口,却注意到叶空山给了自己一个眼色。心领神会的她赶紧闭了嘴。   “哈,这个吧,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叶空山说着,眼神不自觉的落在姜薇胸前,之后艰难的吞咽口水,眼睛里的火,十分炽热。   “这个不行。”执事指了指姜薇的房间外的一个圆圈标记。这个标记,是“不可食用”的意思。   叶空山有些意外,“怎么就不可食用了?这小妞儿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叶空山笑了笑,又指了指姜薇牢房对面的房间里的一个正在怒视着自己的女子,说道:“这个行不行?”   “这个可以。”执事取出了一把看似钥匙的东西,插入了牢门的锁眼处。霎时间,牢房内竟然灵光乍现。一个强悍的封印阵法,直接落在了那被关在牢中的女子的身上。   女子原本一脸凶狠的瞪着叶空山,被这封印落下,直接瘫软在地。   叶空山笑着进了牢房,然后抱起女子离开了。   当日尽快把女子“食用”了之后,叶空山离开了太阴宗,往落尘山而去。落尘山并非他的最终目的地,凌云城才是。   不知道现任凌云城城主楚云澜能不能把姜薇给救出来。   想到姜维,叶空山脑海中不免浮现出了被关在牢房中的姜薇那曼妙的身材,愣怔了一会儿,赶紧摇头。   《引灵诀》带来的邪气,着实有些扛不住了。   叶空山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多久的理智。或许,要不了太久,即便不会像三师弟那般残忍,也会如二师妹那般,再也没有了同门之情谊。   太阴宗“粮库”中。   姜薇正在担心着尘宗众同门的状况,忽见牢房外来了几人,其中一人拿着钥匙,打开了姜薇的牢门。   与被叶空山带走的那女子一样,姜薇直接被封印击中,整个人直接昏死了过去。等她再度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手脚还被束缚了。   忽然,一只手捏住了姜薇的下巴,然后,一枚丹药塞进了姜薇的嘴巴里。也不知道丹药是什么功效,竟然入口即化。   不等姜薇发问,便立刻感觉到了全身燥热。   这熟悉的感觉……   “有变化了。”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声音响起,“她的经脉正在汲取丹药的力量……”   “嗯,继续观察。”唐衍灵放开了姜薇的下巴,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笑道:“来一团欲火给夫君我看一看?”   姜薇喘着粗气,拧眉看着唐衍灵,绷着嘴唇一言不发。   唐衍灵哼笑一声,也不在意。既然姜薇不愿意祭出欲火,那就“帮”她一把。唐衍灵一把抓住了姜薇的手腕,然后强行推动灵力。姜薇紧攥着的手开始剧烈颤抖,她咬着牙不想配合,可体内的灵力,竟是被强行推动了。   拥有灵帝身体的唐衍灵的实力非同小可,不过心动期的姜薇,基本没有反抗之力。很快,姜薇的手掌摊开,噗的一声,一团欲火祭出。   唐衍灵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欲火。   一旁,她的弟子也凑了过来,“师尊,这便是传说中的欲火了吗?看起来……很好。”说话间,她脸颊泛红,满是享受的神色。   唐衍灵哼笑道:“当然很好。”   “夫君。”姜薇颤声说道:“你……你做什么?”   唐衍灵白了姜薇一眼,道:“真是蠢货一个,真当我是灵帝吗?”   姜薇觉得很委屈。   自己明明早就知道唐衍灵并非灵帝了。   可是……   “夫君,你别开玩笑。”姜薇决定继续装傻。   她也许并非聪明人,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该是个聪明人。她此时也已经明白,唐衍灵似乎对自己的欲火很感兴趣。既然如此,那他暂时应该不会杀了自己。继续装傻,然后伺机逃跑,应该就是唯一的生路了。   唐衍灵不喜欢跟蠢货说话,她以恐火包裹了手指,慢慢的探向姜薇掌心的欲火。“嘶……”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欲火带来的“无限生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么强大的欲火,留在姜薇这种蠢货手中,实在是暴殄天物!   可是,人火不同于天火和地火,并非是可以强取豪夺的东西,哪怕姜薇的修为不值一提。   事实上,至今为止,唐衍灵都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能拥有并且掌控了恐火。他认为即便自己占有了灵帝的身体,也不该能控制了恐火。至于对如何获取欲火,自然更是一头雾水。   唐衍灵折腾了半天,使得姜薇一次次的痛苦的昏死过去。   终究还是没能成功。   “师尊。”太阴宗宗主查探了一下姜薇的状况,说道:“气息太弱了,再折腾下去,怕是会死掉。”   姜薇还不能死,若是她死了,欲火就没了。这尘世间,难得有人能悟出欲火,若是就此“熄灭”,着实可惜。更何况,如今还不知道陈书画和灵帝是死是活。留着姜薇的性命,将来即便是状况不太好了,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比如用姜薇的小命来威胁他们。   一想到此,唐衍灵怔了一下。   之前竟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卑鄙的手段。   卑鄙无所谓,好用就行。   当然了,一般而言,卑鄙的手段,都会很好用。   唐衍灵忍不住笑了。   如此想来,这姜薇不是蠢货,而是奇货,奇货可居。   哪怕是暂时不能把欲火据为己有,也要让姜薇和她的欲火为我所用才好!   姜薇嘛,除了欲火,没什么用处了。   但她的那两个爱慕者——陈书画和灵帝,还是很有用的!   彻底奴役旁人的办法,唐衍灵有的是。不过,最常用的蛊惑之法,肯定是不能用了。因为姜薇有欲火,对于任何精神攻击,都有很强的抵御力。   所以,只能用最粗暴的办法了。   唐衍灵看着迷迷糊糊的似乎快要醒来的姜薇的苍白的脸,笑道:“徒儿,想不想要个孩子?”   “嗯?”太阴宗主愣了一下,嘴角抽搐,躬身道:“师尊若有需求,弟子……弟子自当……自当谨遵师命。”   唐衍灵哼一声,道:“想什么呢?为师对你没兴趣!”说罢,朝着姜薇努了努嘴,“我说她!”   太阴宗主怔了片刻,明悟道:“师尊的意思是……篡改她的记忆?”   “是的。”   “欲火应该也会增强她的元神意志,纂改记忆,怕是也不容易。”太阴宗主说道。   “你说的没错,所以,要先禁欲!”唐衍灵笑了一声,说道:“另外……严格说来,也不算纂改记忆,而是……添加一些记忆。只要让这份添加的记忆,被灵力直接引入身体和元神中,就完美了。”   太阴宗主沉吟片刻,问:“师尊的意思是……还要帮她把修为提高一个境界,利用境界提升的契机,将添加的记忆塞进去?”   “对。而且,她的修为越是提升,这份添加进去的记忆,也便越像真实存在的。”   “倒是第一次听闻这种手法。”太阴宗主说道:“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操作起来,恐怕不易。”说罢,她注意到了唐衍灵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不由一惊。   “操作起来也容易。一旦成功,不仅她和她的欲火可为我所用,爱慕她的陈书画和灵帝,或许将来也能成为一大助力,为我等推翻仙尊的残暴统治而做出贡献。”顿了顿,唐衍灵唏嘘道:“只是,需要一些牺牲。”   太阴宗主伏地跪倒,颤声道:“为了大业得成,弟子不惜此身!”   唐衍灵将太阴宗住搀扶起来,说道:“一旦此法能成,只要你还活着,她的这份多出来的记忆,就不可能被抹去!而她若在你身边,却又绝对不会容许旁人伤害你……只是……你也会多一些记忆。”   “自欺欺人?”   “也可以这么说。”唐衍灵说道:“不过,你知道那些记忆是假的,她却不知道。”   “好。”   ……   头痛的厉害。   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   姜薇拍打了一下额头,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   坐起身来,四下里看了看,姜薇有些懵。   这是谁的房间?   房门忽然开了,一个女子快步走了进来,更颤声喊道:“小薇。”   姜薇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声音……   好熟悉啊!   她错愕的循声看去,待看清来人,脑子里嗡的一下子。眼前这个女子的音容笑貌,姜薇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毕竟当初自己还很小,不记事,又过去了太多年。可事实上,浙一切,却一直烙印在心底深处。甫一见到,记忆便如潮水一般用来。那些残破的模糊不清的回忆,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娘?!”姜薇颤抖着、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   “小薇!”女子眼泪簌簌,“孩子,你终于醒了。”   “你……你……你怎么……没死吗?”姜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   女子在姜薇身边坐下,抓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孩子,说来话长……为娘当初也是不得已,只能诈死逃生……幸而遇到了我的师尊……你和你师祖有些误会,幸亏为娘及时赶到……孩子,你是我太阴宗的少宗主啊。”   少宗主啊……   姜薇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是唐衍灵的弟子,还是太阴宗的开山祖师,亦是太阴宗现在的宗主……   有弟子来禀报宗门事宜,宗主抬手按了按姜薇的脑袋,说道:“为娘去忙点事情,等为娘回来,咱们娘俩再叙。”   “啊……好。”   宗主出了门。   姜薇坐在床沿上呆滞了半天,还是有点儿不能轻易接受现在的结果。鉴于唐衍灵的阴险,她甚至很认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唐衍灵用什么阴险手段给蛊惑了——其实太阴宗主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可是……   记忆很深刻啊。甚至,一些之间已经记不太清的事情,都慢慢的想起来了。记起里,母亲就是长这个样子的呀。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没错,但也不能胡乱假设嘛。唐衍灵和太阴宗主难道有病不成?非要跟自己认亲?   想到此,姜薇自责的拍了一下脑门。   怎么可以说自己的母亲有病呢?   像自己这样莫名其妙的怀疑记忆被篡改了,才是有病吧。   回想刚才母亲的神态,明显是真情流露。   也许,自己不该太多疑。   毕竟冒充自己的母亲,好像并没有任何好处。   唉……   姜薇叹一口气,起身出门。   房门外,守在门口的几个女子躬身见礼,“少宗主。”   “呃……”姜薇有些不习惯。“你们……”   “宗主有令,我等以后便留在少宗主身旁,以供差遣。”   ……   太阴宗,弥天阵。   世人一直以为弥天阵只是在太阴宗山门外。其实,这个巨大的迷阵,几乎覆盖了整个太阴宗的驻地。换句话说,整个太阴宗所在,就是弥天阵的所在。   阵内,一处雅致的院落中。   唐衍灵脱去了全身的衣物,泡在院落中的一个水塘中。一旁,太阴宗主坐在一块青石上,叹气问道:“师尊,姜薇竟然都没发现她自己已经是金丹修为了,这般蠢货……陈书画和灵帝会喜欢?”   唐衍灵笑了,“没办法,男人的心思,我可不懂。”顿了顿,又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弟子在想,万一陈书画和灵帝已经死了,或是不会因为姜薇而为我们所用……岂不是白忙一场?”   “至少还有欲火。”唐衍灵说道:“《引灵诀》生成的所谓邪气,其实就是欲火。多研究一下欲火,有好处。”说罢,忽然一笑,“再者,你不也没孩子吗?白捡一个女儿,不好吗?”   太阴宗主一时无语。   她知道,在唐衍灵眼中,姜薇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棋子罢了。有没有她,都无所谓。或者,她还是不甘心放弃拿走姜薇的欲火,只是暂时没想到好办法而已。   看了一眼池水中唐衍灵的这具新的身体,太阴宗主脸一红,把视线转向了一旁。“弟子告退。”   唐衍灵慵懒的摆摆手。   太阴宗主往外走去,到了院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唐衍灵一副慵懒神态,心中大定。对于师尊,她太了解了。师尊越是这般神态,越说明智珠在握!他的慵懒,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太阴宗主坚定的相信,这世界,即将变得更加美好。   每个人的命运,都该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仙尊的不公法则不断的压榨!今日里所有人对师尊和太阴宗的所有指责,在将来都会变成无尽的敬仰!   这世间,愚者太多。   他们不会理解智者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伟大!   唉,既然被姜薇喊了一声母亲,哪怕是假的,或许自己也有义务教她变得聪明一些。至少,得让她理解师尊正在做的伟大事业。   为了全天下的修行者!   ……   北海。   竹筏上。   灵帝站在竹筏前面,望着海天一线,咋舌道:“我听小薇说过很多当下的世道,修行之道发展了无数岁月,竟然还是如此乱糟糟的吗?那我没失忆的那个时代,岂不是更乱?”   陈书画站在竹筏的尾端,时不时的打出灵诀,掌控着竹筏的速度和前进的方向。听到灵帝的感慨,陈书画忽然想到了唐衍灵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越来越厌恶并且痛恨唐衍灵了,但对于唐衍灵的一些观点,他又十分认同。陈书画说道:“猪比人族的历史更悠久。”   “嗯?”灵帝不解。   “猪到底还是猪。”   灵帝愣了愣,忍俊不禁。“哈哈哈!有道理。”看向陈书画,道:“我有点儿喜欢你小子了。”   陈书画皱起眉头,提醒道:“注意自己的性别。不要乱说话!” VIP 115 禁   太古初期,世间公认的最强大的两个修真者,第一位,是仙尊。第二位,便是灵帝了。至太古后期,魔宗横空出世。魔宗宗主的实力,强悍到一时无两。故而被认为是在修行界中,继仙尊和灵帝之后,第三位强者。   再后来,便是唐衍灵、陈书画和许笛所在的时代了。   有野史认为,算命先生也活跃在魔主时期,甚至还有魔主曾经与算命先生一战的传说。   世间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千百年。   上一世,光芒被人遮掩。这一世,轮也该轮到自己独领风骚了。   太阴宗主有种直觉:师尊唐衍灵一定能战胜仙尊,一统仙界,然后造福天下所有的修行者。届时,将不再有恃强凌弱,不再有巧取豪夺,甚至不再有天灾人祸!   那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太阴宗主十分向往,并且期待着有那么一天。   “世界本该如此。”太阴宗主微笑着说道:“不然,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姜薇看了看太阴宗主。她能感受到太阴宗主内心深处的悸动,甚至听着她的慷慨陈词,自己也会有些热血上头。   只是……   唐衍灵真的是个好人吗?   “你误会你师祖了。”太阴宗主叹气道:“不怪你。你还年轻,见识少,自然不会明白他老人家说的伟大。”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前些时候曾经试图勾引灵帝,并且满嘴暧昧言语的女人,能有多伟大?或者说,她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伟大事业,导致她的龌龊和不堪,成了闲情和雅趣?   注意到姜薇的神色,太阴宗主并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岔开话题,问道:“在这住的还习惯吗?”   “挺好,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的。”姜薇笑一声,道:“那个……什么时候去一趟五里井村啊,许久不见舅舅了。”她本想喊一声“娘”,可莫名的又喊不出口。突然“死而复生”的母亲,让姜薇很激动,也很茫然。即便是“确定”了母亲的身份,却依然难免有种奇怪的疏离感。这种疏离感,让姜薇心中很是不安。   “等等吧。”太阴宗主说道:“最近宗门里事务繁多,等闲下来的时候就去。对了,你师祖之前不是给了你一枚心法玉简吗?”   “是啊。”   “那其实是《引灵诀》的心法。”太阴宗主说道:“这套心法,和你之前修炼的《大衍诀》一样,都是源自于《衍灵诀》。你可以修炼一下看看,应该会有不小的收益。”说罢,又亲昵的拍了拍姜薇的肩膀,“好了,为娘去忙了,你自己玩儿吧。”   看着太阴宗主离开,姜薇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问太阴宗主,但却又说不出原因的忍住了。   她想喊一声“娘”,却又总是喊不出口。   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总是困扰着她。   就好像……   就好像“了无生趣”一般的感觉。   明明结丹了。   金丹境,是修真者至关重要的一个境界。   一旦达到了金丹境,便可更加清楚的感应到天地之力。所以,初入金丹境的时候,应该会有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才对。   自己竟然恰恰相反。   另外,如同当初筑基时一样,人人都要经历的三大劫,又一次把自己给忘了。难道自己不小心钻了仙尊法则的空子?   还有一件事——尘宗并入了太阴宗!   这个消息,简直比母亲死而复生更让姜薇震惊。   随侍在姜薇身边的太阴女弟子告诉姜薇,说是任何人修炼了《引灵诀》之后,自然就成了太阴宗弟子。尘宗之所以并入了太阴宗,就是因为尘宗弟子都修炼了《引灵诀》。   这般说法,更让姜薇莫名其妙了。   从未听说过有任何心法能让人在修炼了之后主动改换门庭的。   除非……   除非这《引灵诀》有蛊惑之能。   那枚记录了《引灵诀》心法的玉简,姜薇还保存着。   她对《引灵诀》越发好奇了。   除此之外,姜薇对周围的环境也充满了好奇。   她发现,周围一切虽然看似稀松平常,其实却是一处强大的迷阵。不论她如何到处走动,都只能在这不大的方圆之地转悠。   太阴宗主虽然说了自己可以随便到处逛,随侍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可是,偏偏就是走不出去。让随侍带路,亦是如此。   这太阴宗,包括母亲在内,处处透着诡谲。   再看手中的《引灵诀》玉简,姜薇决定细细研究一下。   之前她就觉得这《引灵诀》玄妙异常,今日干脆回了住处,关上了门,小心翼翼的尝试着修炼一下,看看有什么诡谲之处。   一通修炼下来,姜薇更懵了。   因为她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这《引灵诀》似乎就是一部精妙绝伦并且毫无弊端的心法。之前猜测的“蛊惑之能”,完全没有。   也可能因为自己资质太差了。   姜薇琢磨着即便《引灵诀》有问题,也可能会因为自己资质太差,只是修炼一遍,所以发现不了问题所在。   于是,她连着修炼了许多日。   或许因为同宗同源的原因,修炼过《大衍诀》的姜薇,再修炼《引灵诀》,多少有点儿驾轻就熟的意思。可即便如此,她的修为进境依旧慢的可怜,更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问题。   这更奇怪了。   唐衍灵当初把这套心法抹去了名字教给自己,难道真的没有坏心?   姜薇躺在床上,充满恶意的猜测着所谓师祖的险恶用心。忽然,她看到了床围上的一根线头。于是,她伸出食指,试图祭出欲火,将线头烧掉。   “嗯?”姜薇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祭出欲火了。反复尝试之后,姜薇发现,自己再也感觉不到欲火的存在了。   突然达到了金丹修为之后,似乎一直都没有用过欲火。   姜薇相信,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唐衍灵一定对自己做了什么!他已经有了灵的恐火,难道还觊觎自己的欲火?   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想要推翻仙尊统治,然后取而代之的人,又怎么可能仅仅满足于恐火呢。   既然自己已经无法祭出欲火,想来欲火应该是已经被唐衍灵夺走了吧。   因为自己没有了价值,所以唐衍灵看在太阴宗主——自己的母亲的面子上,放过了自己?欲火没了倒也不算特别大的事儿,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靠着“欲望”来提升境界——如果不能,以自己的资质而言,恐怕这辈子都别想修炼到元赢了。   做为太阴宗的少宗主,姜薇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她直接命令随侍去太阴宗的“丹库”取了一瓶“提性”的丹药。   丹药是宝级品质,闻一下味道,就知道是好东西。   姜薇服下一颗,干等了片刻,竟然毫无感觉。   难道是因为你自己已经到了金丹境接,所以需要更大量的丹药才能有效了?于是,姜薇又服下了第二颗丹药……第三颗……第四颗……   没感觉!   终究是没感觉!   犹如希望的泡沫轰然破碎,姜薇急得眼眶都红了。一颗一颗的吞服丹药,最终,瓷瓶空了。   十几颗丹药下肚,姜薇甚至都没感觉到一丝“兴致”。   完蛋了!   姜薇心生绝望。   如果不能依靠丹药提升修为的话,不仅自己这辈子无望元婴,也没办法去北海救书画和灵了,更不可能有实力解决尘宗眼下的麻烦!   手中的瓷瓶不知不觉的被捏碎了。   姜薇痛苦的蹲坐在床边,面对困境的无力感,让她感觉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有生以来,她有许多次面对困境,但每一次,都还能看到希望,哪怕希望很渺茫。   然而这一次……   是,还有母亲。   她是太阴宗的宗主,或许能帮上忙。   可是……   她还是唐衍灵的弟子,并且,她似乎对唐衍灵有着迷一般的崇拜——不知为何,她的这种迷之崇拜,让姜薇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以至于即便是面对亲生母亲,仍然不自觉的想要保持着距离。   或许主要是因为这种“距离感”和“恐惧感”,让姜薇立刻就鲁莽的下了定论:母亲指望不上。   那就没有什么人能够指望了!   只能靠自己。   姜薇知道,自己迫切的需要力量。可力量又该从何而来呢?她再次想到了《引灵诀》,还有三师兄。她记得三师兄原本的修为并不高,但自从修炼了《引灵诀》之后……当初在凌云城外,三师兄一人对抗数位高手的画面,姜薇记忆深刻。   唐衍灵想要自己修炼《引灵诀》,母亲也是。还有随侍说的:任何人修炼了《引灵诀》之后,自然就成了太阴宗弟子……   关键还是《引灵诀》。   姜薇再次开始冒险修炼《引灵诀》,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开始一步步的慢慢的体悟,一直关注着自己体内灵力的任何细微变化。   她是不够聪明,但却足够认真仔细,并且极有耐心。能把《引灵诀》一边修炼一边研究个上百遍的耐心,世间少有。   ……   青云陆上一共有三处传送阵,除了往龙腾的“北郡传送阵”,以及近乎荒废的往太墟陆的“南郡传送阵”以外,还有一处,是通往蛮荒陆的“青蛮传送阵”。   青云九宗之一的云剑宗,便坐落于青蛮镇附近。   属于云剑宗重地的“云山剑阁”,乃青云陆上的知名景点。   此时,云山之巅的法场上,众弟子云集。   一名云剑宗弟子被封印了修为,跪在地上。他的衣服上尽是血迹,头发凌乱,神情狰狞。他奋力的想要站起来,可灵力锁链拉住了他的手脚和身子。每挣扎一下,锁链就会束缚的更紧一些,也会带给他更多的痛苦。   不过,他没有凄惨的哀嚎求饶,没有愤怒的脱口咒骂。   他只是狞笑着,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云剑宗宗主。   云剑宗宗主亲自执刀上前,一直走到了那弟子身边。看着这名最心爱的弟子,云剑宗主神情萧索。他知道:世道,变了。   “哼!哼哼哼哼!”那弟子狞笑着。   “孽障!”云剑宗主叹一口气,骂了一句。   那弟子更是大笑,问道:“宗主,弟子有个疑问,不知在死之前,可否请宗主赐教。”   “讲。”   “这世间生灵,分阴阳二种。何以阴阳相合,必有快感?”   云剑宗主闻言,愣了。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或许,这尘世间,从来也无人想过。   他皱了皱眉,看着那弟子神色,冷笑道:“看来,你不想听我‘赐教’,而是想‘赐教’于我。”   “哈哈哈!”那弟子大笑道:“此乃天道也!故,大肆吾欲,亦为遵循天道也!寻欢作乐,乃天道使然!欲登极乐之境,岂可逆天而行!”   云剑宗主一时哑然,他仔细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这弟子的谬论:上苍既然让男女苟合会很畅快,就是要鼓励男女多多苟合。想要达到修行者的最高境界,不能逆天而行,而要顺应天意……   这话……   何其荒诞!   云剑宗主叹气,不再理会那弟子,而是面向在场的所有云剑宗弟子,正色厉声喝道:“凡我云剑宗弟子!胆敢修炼《引灵诀》者,杀无赦!”言毕,举刀,落刀。   人头落地,血溅五步。   此乃杀鸡儆猴!   可云剑宗主心里很清楚,因为各种原因而修炼《引灵诀》之人,在云剑宗内,一定还有很多。他们也一定因为修炼了《引灵诀》而导致了性情大变。只是,想要一个个的找出来,却并不容易。   看一眼面前的众多云剑弟子,云剑宗主不知道该信任哪一个了。   曾经最信任的弟子,刚刚被他亲手斩杀了。   过了许久,云剑宗主忽然看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怔了一下,云剑宗主遣散了众人,却留住了那男子。   这位,是他的徒孙,云剑宗新秀中的佼佼者。   “见过掌门师祖。”那徒孙躬身见礼。   看着这位徒孙,云剑宗主想起了一件往事。“我记得,多年前,便是你在青云斗上,当众崩飞了姜薇的衣服,是吧?”   “啊……是。”徒孙惭愧道:“我……我……”   “如今,姜薇成了太阴宗的少宗主,你可知道了?”   “弟子知道。”   “太阴宗睚眦必报,近日恐会对你出手了。”   “谢掌门关心。”   “我有一计,想让你配合一二。”   “掌门尽管吩咐。”   “我欲使你做饵,引来太阴宗弟子,然后将之活捉……”   是日,云剑宗弟子杨关奉云剑宗主之命下山,欲联合“青云五宗”,对抗太阴宗。   青云九宗,已去其三,仅剩六宗。   如今,欲压制或是剿灭太阴宗,余下五宗必须团结在一起才行。   做为青云陆上的第一宗门,率领同道剿灭妖邪,云剑宗责无旁贷。而欲剿灭太阴宗,抓个舌头,很有必要。   ……   千川陆。   魔主离开了唐家,正“带着”许笛到处云游。   “我不喜欢狗。”魔主对许笛出言讥讽,“尤其是跟脚狗。”   跟脚狗,指的是跟着主人的脚后跟亦步亦趋的狗子。   许笛并不生气,笑道:“伯母觉得,这人和狗,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倒是第一次听闻。”魔主竟然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智商或是能力,应该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吧?”   许笛笑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我只是在想,我两世为人,都甘愿做狗。想来这做狗啊,定然很有乐趣。”   魔主把手抄在袖筒里,一副老派的走路架势。一边走,一边咂舌道:“你这么说,我还是很认同的。至少,对你而言,做狗应该是很有乐趣的。”   “所以,伯母没必要冷嘲热讽的试图劝我放弃做狗。”   魔主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哈哈大笑。他发现,许笛说的还挺有道理。甚至,由此细思,魔主感慨道:“也是。吾非狗,安知狗之乐。推己及人,固为常理,却未必皆准。”说罢这话,魔主又看向许笛,笑道:“所以啊,你或许该去告诉唐衍灵:也许世人喜欢被仙尊统治,她又何必自认为世人在受苦呢?苦苦折腾,恐怕最终还是只会落个身败名裂。”   许笛也跟着笑了笑,说道:“也许,灵儿便是喜欢并且享受这样的过程呢?”   魔主大笑,再看许笛,眼神中的轻蔑之色少了几分。又行了一段儿,魔主忽然问道:“你从仙尊那里得来的法宝,是不是可以将任何男子变成女子?”   许笛反问:“伯母有什么想法?”   “我在想,儿子,或许不如女儿。”   许笛哭笑不得,“这般做母亲的,倒是少见。”   “我儿做了那么久的男子,大概是腻了的。换个方式生活,不也挺好吗?”   许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苦笑一声,正待搭话,却忽然察觉到异常。他发现一缕黑气不知何时竟然绕到了自己身后。   不好!   他全身灵光大盛,强大的力量直接破开了那黑气,同时,打出一道灵诀,挡下了魔主的偷袭。   “贤侄,那法宝借我一用!”魔主笑道。   “概不外借!”   ……   千川陆,西海岸。   灵帝站在岸边,看着眼前的奇山峻岭,口中啧啧有声。“失忆也挺好的。”   陈书画收了竹筏,看了一眼灵帝,问:“何出此言?”   “只有在失忆之后,一切才能都是新鲜的。”灵帝说道。   陈书画愣了愣,认同道:“倒也是。”   灵帝笑一声,问道:“之后,往哪走?”   “跟上吧。”   几个瞬移之后,灵帝一脸嫌弃的看着陈书画,“这就是你带的路?”   “太久没来,走错了。”陈书画面如沉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招魂幡和花圈之类,心中暗暗叫苦。迟疑了一下,密语传音给灵帝道:“小心了,听说此人十分厉害。”   “什么来头?”灵帝意识到了陈书画的凝重。   “此人姓张,人称‘屠夫’。”陈书画传音道:“‘千川屠医’事件,便是他做下的。”   所谓“千川屠医”,指的是陈书画自我封印数百年后,千川陆上的修医被一个屠夫赶尽杀绝的典故。   自那件事之后,修医几乎绝迹。   竟然无意中闯进了张屠夫的地盘,怕是想走,不易。   毕竟,现在借用了唐衍灵身体的灵帝,实力大打折扣。而陈书画实力虽强,却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张屠夫亦非泛泛之辈。   ……   青云,太阴。   姜薇觉得自己很可能真有做个修医的天赋。   修炼《引灵诀》之后所带来的那种不是问题的问题,终于被姜薇发现了。说来也是离谱,姜薇能发现《引灵诀》的问题所在,并非是因为她的见识和能力足够,而是因为她偶然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竟然被“禁欲”了。   大概也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对那种事没什么兴趣,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   起初,姜薇怀疑是手上的铃铛的缘故,但仔细检查过自己的身体之后,姜薇偶然发现了《引灵诀》的异常。   《引灵诀》会不着痕迹的在修炼者的体内埋下一颗“欲望”的种子。   欲,乃生之道,亦是恶之源!   姜薇总结了一下如今的状况:自己的欲火可能被唐衍灵抢走了,自己又被人“禁欲”了,《引灵诀》会“埋下”欲望的种子,但自己被“禁欲”了,所以《引灵诀》没能影响了自己……   归根究底,先要搞清楚一件事:自己为什么会被“禁欲”!   对了!   吃了丹药依然毫无“兴致”,应该就是因为被“禁欲”了!   是谁做的?   为何?   又该怎么解除这种“禁制”呢?解除了之后,是好是坏?   嘶……   还有,自己的欲火真的被抢走了吗?还是因为被“禁欲”而无法使用了?人火之一的欲火,应该不是可以被轻易抢走的吧? VIP 116 母女   不论是世俗界还是修行界,总会有人思考一个问题:人,源自哪里。   修行之人最在乎的事情,是追求更高的境界,所以大多人没空想这个烧脑的问题。除非修为达到了最高的境界,才有时间“坐而悟道”。   一代后浪推前浪。   多少不世出的奇才,都没能参悟这个问题:人到底源自哪里?   与那些闲着没事儿空想的奇才不同,做为一个庸才,甚至可以说是废才,姜薇没想过人源自哪里。她现在更想知道的事情,是:欲望,来自哪里。   这不是一个哲学问题,而是一个医学问题。   姜薇很想知道《引灵诀》到底会把那颗“欲望”的种子埋在哪里,又该如何寻找、发现它。可惜姜薇被“禁欲”了,想亲身实验都做不到。好在她有几个忠心耿耿的随侍——研究人体,姜薇很有经验。   随侍的忠心,让姜薇叹为观止。   她随便选了一个随侍,让她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原本准备好了各种解释的说辞,谁知那随侍根本没有表示任何疑问,直接就依言而行了。   忠心可嘉,但却又莫名让人心里发怵。   一个绝对忠心的仆人,感觉像是个工具,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不过,忠心又听话,也挺好的。   跟随姜薇的一共有四个女子随侍。   一连过了许多日,姜薇把她们的身体都研究了个透彻,还是没能发现“种子”所在。   太阴宗主给姜薇带来了一些灵食,一起用餐的时候,提醒姜薇:“孩子,你现在是女儿身,应该对男子感兴趣才行。”   姜薇莫名其妙的看向太阴宗主,不明白母亲缘何忽然说这个。   “我听说,你最近总会让随侍进你闺房。”太阴宗主笑道:“欲乃天道使然,你有想法无妨,但你现在是女儿身。阴阳结合,才是正途。”   “我……”姜薇想解释一下,却又干笑一声,认下了这盆脏水。“好吧。”母亲是她最亲的人,但她莫名的对母亲很不信任。哪怕是相处许多日了,哪怕母亲一直都很温柔随和。姜薇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偏偏刻意隐瞒了母亲自己在研究《引灵诀》的事情。   太阴宗主怜爱的摸了摸姜薇的脸蛋儿,笑道:“宗门里倒是有些俊俏男子。你若是有想法,我命人给你送来几个。”   “啊?不用了!”姜薇果断拒绝。因为被“禁欲”了,她对那种事,毫无兴趣——好像以前她对那种事也没多大兴趣。   太阴宗主笑吟吟的看着姜薇的眼睛,确定她没有撒谎,这才放了心。   她知道,姜薇被唐衍灵用了“禁欲”的手段,若是姜薇忽然想跟男子做那种事,便足以说明“禁欲”之术出了问题。   至于姜薇对女子的身体感兴趣……   可以理解。   毕竟她本是男子,纵然如今变身了,应该还是会对女子很感兴趣。做不了什么,每日里多看上几眼,也是极好的——这是精神上的需求,与“禁欲”无关。好比那些被去势的男子,依然会对女子的身体感兴趣……   “那行吧,若是遇到喜欢的,你自行拿下就是了。”太阴宗主笑道:“你是少宗主,在这太阴宗内,除了为娘,你最大……唔,你师祖地位超然,不能算。”   “呵呵呵,那个……我师祖他……最近忙些什么呢?好久没见了。”姜薇还是不习惯喊一声“娘”,莫名有些抵触的感觉。   “他老人家自然在做大事,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过问的。”太阴宗主笑着给姜薇夹菜。“你师祖一向心怀天下,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天下间所有修行者……”   姜薇暗暗叫苦。   太阴宗主每次相见,都会把唐衍灵夸上了天。   姜薇实在是懒得搭腔,干脆只是低头兀自吃起了灵食。   太阴宗主说话的时候看着姜薇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些悸动。她心底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自己真的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该有多好。”   姜薇并非她的女儿,可与姜薇一起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却又深深的刻在她的记忆里——自欺欺人的手段,永远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起初,太阴宗主以为这是一种折磨,说是“自损”八百,很是合理。可随着跟姜薇的接触越来越多,那些强行添加进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也越来越深刻之后,太阴宗主又觉得,这未必是“伤敌”和“自损”,也可能是“双赢”。   毕竟,女儿有了母亲,母亲也有了女儿……   希望陈书画和灵帝已经死了吧。   只要他们俩死了,师尊就不需要利用姜薇来要挟他们了。   那样的话,姜薇也就不会受苦了。   “多吃点儿。”太阴宗主宠溺的给姜薇夹菜,“这孩子,喜欢的话,以后我让人天天送来一些。”   “嗯嗯,好。”   “慢点儿吃。”太阴宗主很高兴,唯一的遗憾,就是至今姜薇也没喊一声“娘”。说起来,自己也曾经差点儿跟心爱之人有了孩子。遥想当年,在那个草长莺飞的日子,所有的烦恼,还都跟青春有关……   从姜薇那里离开之后,太阴宗主去了玄阴殿。   今日里,玄阴殿会迎来一位重要的客人。   伴随着一声沁人肺腑的音节跳动,贵客到了。   太阴宗主拱手见礼:“许前辈,一路辛苦。”   “哼,丫头,唐衍灵呢?”许琴黑着脸问了一句。她的身边,跟着她的二弟子郑来娣。大弟子王傲娇如今在龙腾陆上瞎折腾,没空过来。   不等太阴宗主回话,唐衍灵就来了。“没大没小,我比你年长许多,叫一声‘姐姐’会死啊?”   许琴愣愣的看着唐衍灵,哼哧一声笑了。“倒是没见过带把的姐姐。”   唐衍灵也跟着笑了,“坐下说话吧。”   二人面对面落座,不等唐衍灵说话,许琴便对太阴宗主说道:“你带着你是师妹在弥天阵里转转吧,她挺好奇的。”   待太阴宗主和郑来娣二人离开,许琴才盯着唐衍灵,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飞升的秘密?”唐衍灵问。   “废话!”许琴眉头紧锁,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知道,困扰了自己无数岁月的问题,可能终于要有答案了。或许,自己即将可以去仙界看看了。见唐衍灵还在卖关子,她怒道:“快说啊!”   唐衍灵微微一笑,唏嘘道:“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怕你扛不住……”   许琴冷笑道:“我师兄不肯说,你又在这卖关子。有意思吗?”   唐衍灵摇了摇头,笑道:“其实啊……从来没有仙界。或者说,仙界从来都不是传说中的样子。”注意到许琴一脸震惊和狐疑,唐衍灵没有给她消化信息的时间,继续说道:“所谓仙界,就如同你们龙腾皇族一样,看起来高高在上,其实……不过是一些享受权力、欺压旁人的蠹虫罢了。”   许琴的手指颤抖着,神情呆滞。   过了许久,她忽然放声大笑,甚至抬手指着唐衍灵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说什么?……老娘苦苦追求的境界……不过是权力的游戏?老娘向往了无数岁月的地方……尽是谎言?”   唐衍灵感觉到了周围的灵力波动。   隐约之间,空气中好似还有几不可闻的音节跳动。   他神色一紧,出声提醒:“你别冲动!”一个太古元婴高手的情绪波动,不可小觑!万一她精神崩了,整个玄阴殿都要被毁了。   “哈!哈哈哈!”许琴放声大笑。   玄阴殿的屋顶上,瓦砾震颤起来。   唐衍灵赶紧迅速起身,瞬移到了许琴面前。许琴豁然起身,想要动弹,却被唐衍灵一把抱住了。“冷静!”唐衍灵贴着许琴的耳朵呢喃。   许琴到底是个高手,在短暂的情绪宣泄之后,渐渐的冷静了下来。感受着唐衍灵紧紧的拥抱,嗅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许琴忽然感觉十分别扭。   这辈子,她还没有被男人如此拥抱过。   “你……”许琴皱眉道:“能放开我吗?”   唐衍灵放开了许琴,双手却依然搭在许琴肩膀上,低头看着她,笑道:“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不愧是音魔。”   许琴打开唐衍灵的手臂,重新坐下,说道:“你让我来此,不是专门说此事的吧?有什么阴险恶毒的事情,赶紧说了吧。”说罢,又抬手把挨得太近的唐衍灵一把推开。   唐衍灵没有回到对面,而是在许琴身边坐下,“你的‘音惑’,我很感兴趣,能教教我吗?”   许琴哼了一声,“独门技艺,盖不外传!”说罢,又道:“相比我的音惑,你徒弟的手段——或者就是你的手段,更厉害吧?我听闻,但凡修炼了《引灵诀》的人,都会自动成为太阴弟子。”   “性质不同。”唐衍灵笑道:“我更喜欢你的音惑。”顿了一下,又道:“提条件吧。”   “你先说你意欲何为?”   唐衍灵呼出一口气,说道:“仙尊不仁,以万民为食。设下三大劫,杀人无数!天路被堵住了,他有能力,却并不将之打开,甚至利用天路,阻人飞升!这般恶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唐衍灵不才,看不惯天下人受苦受难。不惜……”   “你赶紧闭嘴吧!”许琴打断了唐衍灵的慷慨陈词,“想取而代之,明说就是了,在我面前,装什么高尚呢?有必要吗?咱们认识多少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啊!”   唐衍灵苦笑,叹道:“小琴啊,其实你一直都不了解我。我这人,一向怜悯众生……”   许琴不耐烦的嘟囔道:“行了行了,我信了。”哼一声,又道:“我是自幼参悟音律,才有这般成就,更偶然参悟了音惑。你呀,学不来的。不过……我倒也可以帮你。只是……我有什么好处?”   “造福万民之举,提好处,是不是……”唐衍灵说着,见许琴站起了身子,赶紧又道:“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且说说看。”   “你说你想要什么好处吧。”   唐衍灵如此反问,倒是把许琴给问住了。   原本,她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飞升仙界。如今,仙界若是真如唐衍灵所言,那是否飞升,也毫无意义了。所以……如今的自己,想要什么呢?   忽然想到了许笛。   许琴张了张嘴,又无奈的苦笑摇头。   唐衍灵何其精明,自然看出了许琴的心思。他说道:“一只舔狗而已,你还放不下吗?”   许琴冷笑,说道:“师兄真可怜。”   “他也许很享受追求我的过程。”唐衍灵笑道:“说‘可怜’,大概未必吧。”   许琴沉吟片刻,起身,说道:“自太阴宗开山以来,我倒是从未来过。”   “走,我带你到处转转。”唐衍灵说着,上前一步,搂住了许琴的肩膀。“这太阴宗啊,说是我弟子建立的,其实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我的心血……”   许琴推开唐衍灵,道:“别占我便宜。”   “庸俗!你我皆是世外高人,如何还有这般庸俗的想法?”   “滚一边去!”   “我绝非好色之徒。”   “我知道。”许琴说道:“但你喜欢戏弄我!”   “呃……以前是戏弄,现在是调戏……哈哈!”   ……   太阴宗主的修为远比郑来娣更强,不过,辈分而言,两人是一样的。   带着郑来娣在弥天阵中转悠了一圈儿,太阴宗主简单介绍了一下弥天阵的强大和玄妙,之后闲聊起来。“师妹何时拜在许前辈门下的?”   “也没几年。”郑来娣敷衍了一句。   太阴宗的名声特别差,所以,对于太阴宗主,郑来娣也是毫无好感,更没有亲近的兴趣,所以,一些客套的闲聊,也懒得进行了。   若非师尊要来,她是万万不肯轻易涉足此地的。   在弥天阵中转悠的这一圈儿,许多太阴男弟子,看着郑来娣的时候,眼神里都冒着火。这让郑来娣十分不自在,甚至隐隐有些愠怒。   “听说师妹原本是毓秀门门下。”   “是的。”   “何故改换了门庭?”   “说来话长。”郑来娣的话敷衍的十分明显。   太阴宗主当然也没兴趣跟一个修为不高的菜鸟客套,热脸贴个冷屁股,更是心中不悦。只是,看在许琴的面子上,她也不好说什么。   又胡乱逛了一圈儿,太阴宗主给郑来娣安排了住处,便离开了。   郑来娣在房间里打坐休息,等了许久,许琴才回来。   她赶紧起身相迎。   许琴问道:“如何?”   “弥天阵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迷阵。”   “呵,其实也一般。”许琴习惯性的贬低了一下唐衍灵的东西,又道:“那《引灵诀》十分邪乎,你莫要好奇,莫要修炼!甚至干脆看也莫看。”   郑来娣说道:“师尊,那《引灵诀》难道不是蛊惑之术吗?论及蛊惑,恐怕其应该远远比不上师尊‘音惑’的手段吧?”   许琴抬手布下了一个隔音禁制,才苦笑道:“你不懂。音惑,不过是迷惑人的思想和意志罢了。看起来玄妙强悍,实则……任何欺骗性的手段,都是下下之术。”   “师尊过谦了。”   许琴摇头,叹道:“非也,我是真的很佩服唐衍灵。她的《引灵诀》……呵,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跳进坑里摔死,或是……让一个人明知道跳进坑里会摔死却依然愿意跳下去……孰高孰下?”不等郑来娣回话,许琴自答道:“高下立判!”   郑来娣心下震惊。   她觉得许琴说的太对了!   对于《引灵诀》,她自然更加好奇了。   “不许好奇!”许琴很认真的提醒郑来娣。   郑来娣倏然一惊,躬身道:“是。”   许琴沉吟片刻,又道:“明日里,你回龙腾找你师姐王傲娇,把我的话交代给她……”如此这般的叮嘱一番。   郑来娣认真听了,问道:“此事,若是不急……弟子想顺路回家看看。”   “不急。”许琴说道:“你师姐鬼精鬼精的,我不交代,她大概也能瞧出来状况。”   郑来娣笑道:“师姐一向很聪明。”   ……   姜薇偶尔也很聪明。   吃饱喝足了遛弯儿的时候,看到一棵参天大树,姜薇忽然顿悟:自己也许不该在随侍身体里寻找“种子”。因为随侍修炼《引灵诀》的日子已经很久了,“种子”应该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如果不能轻易的发现那参天大树的话,毫无疑问:参天大树做了很好的伪装。   想要做了什么伪装,那就要再度回到《引灵诀》本身了——或者不能只是研究《引灵诀》,还应该看一看《大衍诀》!   因为《引灵诀》和《大衍诀》都是源自《衍灵诀》!   唔……   忽然想起来……   太阴宗的开山祖师和尘宗的开山祖师是两口子……   既然太阴宗的开山祖师是自己的母亲……   那尘宗祖师,岂不是自己的父亲?   那自己父亲的叔叔,应该叫陈书画……   自己曾经嫁给了自己的爷爷?   这……   等等!   母亲和父亲活跃在上古后期,却在几十年前生下了自己……   她和父亲成亲那么久都不要孩子,是受了什么影响,突然就有了生孩子的念头?   还是说自己的父亲另有其人?   最好是这样,不然,见了书画可要叫爷爷了。   这事儿,不能耽搁!   姜薇赶紧打发随侍,把太阴宗主喊来。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我爹是谁?”   “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好奇。”   “唉,你爹,是尘宗开山祖师……”   “……”姜薇努力保持淡定,干笑一声,说道:“那……你们成亲那么久,为什么都不要孩子啊?偏偏几十年前,却生了我……”说到此,姜薇又是一愣,“如此说来,我爹还活着?”   太阴宗主心绪万千,叹一口气,说道:“你爹他……以后再跟你说吧。”说着,竟是眼眶微红,落下泪来。   有些生,真不如死。   太阴宗主擦了一把眼泪,轻轻搂着姜薇,说道:“有很多事,你可能无法理解。”   姜薇趴在太阴宗主的怀里,感受着她的哀伤,以为自己会心疼,可是……   真的心疼不起来啊。   感觉很奇怪。   记得自己跟母亲的感情很深的。   难道是因为过去了太多年,又经历了太多事情,自己变得冷血了?   ……   落尘山。   尘宗旧址。   如今,这里还是一处太墟秘境。   叶空山把守在太墟入口处,依旧干着收门票的勾当。只是,因为这一代都成了太阴宗的势力范围。寻常修真者,并不会来此,故而生意十分惨淡。   实在是没有客人,闲极无聊的叶空山也会进入太墟中转一圈儿。虽然十分凶险,可这种凶险,能让心中的欲望被遏制一些。   折腾了一阵儿,叶空山正打算出去的时候,转眼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四处飘荡的模糊人影。这个曾经屠杀了尘宗七百余人的超级强者,依然不人不鬼的“活”着。   有些所谓“活着”,真不如死。   可有些人,宁愿咬着牙活着,也不肯死。   比如楚云澜。   在尊严和欲望的折磨中苦苦挣扎的楚云澜,如今已经成了楚家的新任家主,亦是这凌云城新的主人。眼睁睁的看着楚家人因为《引灵诀》而堕落,楚云澜毫无办法。就连老祖和天祖都扛不住《引灵诀》,楚云澜又能有什么办法。   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也会被《引灵诀》影响,变成一个被欲望吞噬的人渣。   然而她没有。   除了当初因为被姜薇治疗伤势而留下的“后遗症”之外,她没有任何不适。   或许就是因为这“后遗症”,导致自己没有被《引灵诀》所影响。   这件事非同寻常,楚云澜一直保守着秘密。   她怀疑,姜薇也许可以对付《引灵诀》。   在从叶空山口中得知姜薇如今在太阴宗地牢时,她一度冲动的想要立刻赶往太阴宗。然而,她还是忍住了。做为楚家家主和凌云城城主,楚云澜十分稳重。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叶空山提到的“不可食用”并不简单。   姜薇,或许并非简单的“口粮”。   不可轻举妄动。   新的消息很快又传来了:姜薇竟然成了太阴宗的少宗主…… VIP 117 正邪   据说蛮荒陆那边的世俗人研究出来了一种可以把人的性别转换的手术。比如一个男子若是不想做男子了,就可以做个手术,从而变成女子。   有传闻说姜薇失踪的这些年,就是去了蛮荒陆。   关于姜薇的性别,一直都是个谜。有人说她是个男子,有人说她是个女子,还有人说她本是个男子,后来变成了女子……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质疑青云斗上姜薇裸.奔的影像是伪造的了。   尤其是龙腾陆人,不论是否是皇帝王二的支持者,都坚定的认为姜薇本就是个女子。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家皇帝喜欢男子。这事儿,关乎龙腾陆上所有人的脸面。   而楚家人和凌云城人自然是坚称姜薇是个男子。毕竟,家主和城主岂能嫁了一个女子为妻?那样的话,还不要被世人笑掉大牙了?   最迷惑的,反而是曾经跟姜薇一起长大的同门了。   云雨后,欲火消。   自修炼《引灵诀》之后,唯一能彻底暂时冷静的时候,便是此刻。   罗芸从二师兄身上下来,躺在床上喘气。片刻,说道:“姜薇师弟是个男子吧?”   “是吧?”二师兄也不能确定。   “青云斗上,我看得真切。”罗芸说道:“当是男子无疑的。可是,听说太阴宗主给她做了很多衫裙和首饰。”   二师兄苦笑,又道:“唉,世事难料啊。没想到,姜薇师弟的母亲,竟然是太阴宗宗主。那她的父亲,岂不就是尘宗祖师了?这么算起来,咱们不能喊她师弟……或是师妹了。”   “随便吧。”罗芸的双眸有些暗淡无光,“只要她不会被当做了口粮就好。”掌门死了,尘宗没了,罗芸觉得,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二师兄默然不语。   罗芸又道:“我已经劝了师尊许多天了,她依然不肯修炼《引灵诀》。”   二师兄说道:“师姑一向很固执。唉,也许大师兄说的没错,不用白费唇舌了。咱们……也回落尘山去吧。”   “唉,我想见见姜薇师弟。”   “咱们没有资格进入弥天内阵。”   弥天阵,分为外、中、内三层。如罗芸等人这般“外门弟子”,只能在弥天阵外阵活动。没有允许,是不可进入中阵的。至于内阵,想都不用想。   唯有成为了“太阴弟子”或是“核心弟子”,才有可能进入内阵。   而想要“进步”,不仅需要绝对的忠心,还要学习,并且最终考试通过才行。   别的不说,单单是“忠心”这一项,罗芸和二师兄就不够格。他们对太阴宗,有着很强的仇视心思。一旦进入“忠舞阵”中,立刻就会“原形毕露”了。   都说艺高人胆大,如今的罗芸,修为虽然高了,胆量却小了。尤其是面对太阴宗这个诡异的庞然大物,她总会有一种无力感。   对太阴宗无力,对自己也是无力。面对内心深处的无休止的欲望,明明知道一切都是错的,却又忍不住一直错下去!   就是这么不争气!   罗芸愤怒的抬手扇了一下自己的脸。   “师妹!”二师兄有些诧异。   罗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嘴角上扬,一抹邪笑浮现。再看向二师兄,眼睛里尽是贪婪的火焰。她知道这样不对,却又忍无可忍。或者一开始的时候,还有过苦苦的挣扎。可渐渐的,习惯了,见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   弥天阵内阵。   所有能进入此地的人,都是太阴宗的核心人员。   姜薇是个例外。   “少宗主。”   “少宗主好。”   每一个遇到的人,都会对姜薇恭敬有加的行礼。   这份恭敬,让姜薇感觉很不自在。   起初,姜薇不明所以,还自嘲难不成喜欢被粗鲁对待?后来才明白过来: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不是恭敬,而是敬仰。一字之差,却是谬以千里。   地位不同,“敬”是理所当然的。   “仰”又是从何而来?   自己不过是个修行菜鸟,因为运气好而有了个了不得的母亲而已。   何至于“仰”?   太阴宗主来了,笑吟吟的告诉姜薇:“咱们母女相见也有些日子了,今日带去你见一见人。”这么多天,姜薇都没有发现记忆的破绽,也就稳了——是时候弄假成真了。“不过,见人之前,得先去拜见你师祖。”   姜薇皱眉,脸现不悦。   对于唐衍灵这个人,她本就没有什么好感,更遑论突然变成了“师祖”,长了自己两辈儿。若是从陈书画和许笛那边论,自己跟唐衍灵可是平辈儿啊。若是从灵那边论,唐衍灵就是自己的晚辈!   “为娘知道你和你师祖有些误会和纠葛。”太阴宗主叹道:“可总也不能一直不见面吧。就当是看在为娘的面子上。好不好?”   姜薇本就是个好说话的,母亲这般说了,她当然不能不见。“行吧。”   太阴宗有两处大殿。   一处是玄阴殿,是集会、待客之地。一处是太上殿,是太阴宗主的居所。不过此时,住在这里的,是唐衍灵。   不同于玄阴殿的恢弘,太上殿内十分雅致,不仅一切用具典雅古朴,还有悠扬婉转的乐曲,不知由何处响起。乐曲舒缓如溪流,绵绵长长,点点滴滴,似断不断,若有若无。细细聆听,沁人肺腑,让人欲醉不醉。专注它处,又可无视了这乐曲,绝不乱人心绪。   “弟子见过师尊。”太阴宗主恭敬行礼,之后见姜薇梗着脖子不吱声,赶紧又道:“师尊勿怪,孩子小,不懂事。小薇,快见过师祖。”   “嘁,她可不小。”唐衍灵瞥了一眼姜薇的身材,笑道:“行了,虽然关系突然发生了变化,但到底是故人,不必客套了。坐下说话。”   待落座,唐衍灵对姜薇说道:“你母亲是个孤儿,自幼拜入我门下,名义上是师徒,实则与母女无二。所以,你叫我一声师祖,或是奶奶,都是理所当然的。”   姜薇刚要开口,唐衍灵又摆手道:“当然,也不必如此较真。你直呼我名,亦无所谓。或者,像以前那样,叫我小唐。只要不喊我夫君就行。哈哈哈。”   太阴宗主跟着大笑,说道:“师尊太宠溺孩子了。”   姜薇没兴趣听唐衍灵说些客套的废话,直接问道:“你把灵和书画怎么样了?”   “你那两个前夫,实力很强,应该不会死。”唐衍灵笑道。   姜薇皱眉道:“灵不是我前夫,我们又没有离婚!”   “啊,是啊,我给忘了。”唐衍灵又是一笑,“陈宝是魔主的儿子,魔主不会杀他的。至于灵帝……魔主应该杀不死他。”这是姜薇认为的最好的结果。可对于唐衍灵而言,他更希望灵帝和陈书画都被魔主杀掉了。那样的话,会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姜薇觉得唐衍灵说的话有些道理,所以稍稍放了心。   “小薇。”唐衍灵忽然叫的很亲切,“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很多年以前,我有个朋友。我们陷入了一个很诡异的阵法里。在这个阵中,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想要破阵,就必须杀了彼此。”唐衍灵的神色中难掩凄苦。“可是……”   “嘁,哪会有这种阵法。”   “这孩子。”太阴宗主微嗔道:“你先听你师祖说完。”   唐衍灵摆手示意无妨,笑着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还年轻,没见过、不能理解的东西,有很多。嗯……权且信了这事,如何?”   “行吧,你继续。”   “我跟我那个朋友说,要破阵,必须死。他不信我,还以为我在坑他。”唐衍灵说着,眼眶竟是红了。“我拼了命的想杀了他,可惜,他的实力比我强。我做不到,反而被他杀了。”呼出一口气,摇头道:“我死了,所以就离开了那阵法。而我那个朋友……至今应该还活在那阵法中,一直没能出来吧。”   姜薇歪着头,阴阳怪气的问:“这个故事的中心思想是?”   “哪有什么中心思想。”唐衍灵笑着摇头,又道:“再说一些往事吧。我想,你最感兴趣的,应该是我跟陈宝的婚姻吧?”   姜薇的眉头挑了一下。   她每次听到唐衍灵喊陈书画“陈宝”,就非常不自在。虽然自己跟陈书画已经不是夫妻了。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都还是修行菜鸟。”唐衍灵微微仰头,望着太上殿的屋顶,回忆着往事:“他呢,家世显赫,有着良好的血脉、精妙的心法和丰富的资源,修行起来,自然是非常顺畅。不过,他有些玩物丧志,喜欢作画,胜过修行。我呢,从来没有穿过一件没补丁的衣服,晶石更是从来没有过……”   那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后来,唐衍灵发现了“三大劫”的秘密。   “我所求者,不过‘公平’二字!”唐衍灵的语气变得慷慨激昂起来。“那些寻常修行者,没有过硬的法宝、心法和充足的晶石,想要渡过三大劫,谈何容易!古往今来,有多少修行之人惨死在三大劫之下?他们就该成为这天地的祭品吗?!是!天父地母,祭之理所应当!无非尘归尘,土归土!甚至,每个人最终可能都难逃成为天地祭品的命运!但是,我是否要做祭品,天可定,地可决!仙尊又算老几?!他只是修为比别人高一些,便可以随便定下别人的命运了吗……”   颤抖着声音说了好大一会儿,唐衍灵又道:“我想要推翻仙尊的无道统治,有错吗?即便有错!即便我真的错了,就该死吗?即便我该死,我也不想死在我丈夫手中!”说着,他竟是泪如雨下。   太阴宗主唉声叹气。   姜薇的心情也有些压抑。   “哈!我万万没想到,陈宝竟然选择了‘大义灭亲’!”唐衍灵惨笑道:“大义灭亲……何谓之大义?愚以为,大,多也。义,利也。所谓大义,不过多数人之利罢了。然则,多数人便是对的吗?这天下间,蠢货永远比聪明人更多!”   姜薇皱眉道:“书画……不该是那样的人吧?”   唐衍灵笑着点头道:“是啊,他没那么狠心。可你知道吗?越是心善之人,越是容易干出蠢事来!他以为我要让天下间生灵涂炭!呵,如果哪天灵帝想要做出毁天灭地的事情,如果你有能力,你会亲手杀了他吗?”   姜薇愕然。   唐衍灵又闭上眼,任由眼泪滚滚落下来,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他一向自信,甚至有些自信过了头。呵,一个自信的人,往往很容易是个多疑的人。他怀疑我跟许笛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哈!真的很可笑!我唐衍灵即便是人品不堪,即便是想要背负偷汉,也决然看不上许笛那般舔狗!”   姜薇有些恍惚了。   难道真的是陈书画误会了唐衍灵吗?   忽然,她发现一直徘徊的乐曲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乐曲声继续。   姜薇没有在意,叹道:“那你为何不好好解释一下?”   “解释有用的话,一般也不会有误会了。”   姜薇愣了一下,琢磨着这话有几分道理。   “不说这个了。”唐衍灵又道:“说说太阴宗吧。一直以来,世人都当做太阴宗是邪门歪道。《引灵诀》更是邪术。呵,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太阴宗,不了解《引灵诀》。《引灵诀》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心底生出贪恶!人之初,性本恶!将那贪恶深埋心底,倒不如挖出来,直接面对……”   唐衍灵说了很多,也说了很久。   等姜薇母女离开之后,许琴从角落里走出来。   她看了一眼唐衍灵,说道:“你没有说谎,你确实看不上我师兄。”   “我从不撒谎。”   “这句话就是谎言。”   “呵。如何?”   许琴摇头,说道:“还是因为她有‘欲火’的原因,音惑对其无用。”   “以你的实力,也做不到?”   “原本勉强可以,但是……”许琴哼一声,说道:“她已经是金丹境了。一个拥有欲火、曾经被恐火历练、被魔气侵扰、又被仙尊至宝扭转过阴阳的修真者……”顿了顿,许琴说道:“我劝你还是谨慎一些,莫要养虎为患。”   唐衍灵皱了皱眉,沉吟道:“你不说的话,我还真没意识到。姜薇看起来很蠢,但是……确实不可小觑啊。”   “哼。”   “保险起见……你觉得,我该杀了她?”   “以你的性子而言,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不会这么做了。”   “哈哈哈,还是你了解我。”唐衍灵说罢,欣赏着许琴的脸蛋儿,感慨道:“我若是男子,定然娶你……”说到此,忽然一愣。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掌控了灵帝的身体,就是个男子。   许琴脸色一红,嗔怒道:“竟是胡扯!”   唐衍灵忽然一个瞬移欺身上前,抬手搂住了许琴的腰,脸上浮现着坏笑,说道:“太阴宗虽然曾经覆灭,但有弥天阵的存在,世人从来没能真正进入过内阵,更没有进入过太上殿。你可知,这太上殿中,藏着一个秘密。”   许琴红着脸,想要推开唐衍灵,口中问道:“什么?”   “来,我慢慢告诉你……”   ……   玄阴殿。   太阴宗的核心人员,尽数聚在此地。   太阴宗主带着姜薇走上台前,把这位“少宗主”正式介绍给众人。   “见过少宗主!”一群人齐声呐喊。   听着玄阴殿中的回声,姜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咳……那个……我……”她见过大场面——比如那次在青云斗上被扒光了衣服,却依然不能习惯大场面。本就不善言谈,此刻更是声音都哆嗦了,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太阴宗主看着姜薇,微笑着,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再看台下一脸殷切的众人,姜薇没办法,只能硬是憋出了一句话。“玄阴不灭,太上永恒。”   这句话,是玄阴殿的殿外石碑上的字。   姜薇不明其意,但觉得这般喊出来,应该没错。   一阵死寂之后,忽然有人跟着大喊:“玄阴不灭,太上永恒!”紧接着,便是更多人跟着大喊。最后,变成了所有人一起呐喊——包括太阴宗主。   此时的姜薇,若是再沉默,就显得突兀了。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一起喊。   喊着喊着,姜薇也不免跟所有人一样,激情澎湃的无以复加。莫名其妙的澎湃,收都收不住。   姜薇注意到,竟然有人一边喊,一边落泪。   待出了玄阴殿,姜薇还没有从“澎湃”中恢复。   太阴宗主十分满意的搂着姜薇的肩膀,说道:“玄阴不灭,太上永恒!好啊,真好。”   姜薇问道:“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太阴宗主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啊?”   “这八个字,是你师祖写下的。她没有解释过,但仔细品之,明显意味深长呐。”太阴宗主说道:“你师祖,是心怀天下之人,有些事情,只是世人误会了而已。他老人家说说的没错,世间愚者何其多。”   母亲对唐衍灵的崇拜,让姜薇实在是有些腻歪了。她忍不住嘀咕道:“也许就是她胡诌的八个字而已。”   太阴宗主愣了一下,看着姜薇,笑道:“我知你心思,你对你师祖不满,故而见我夸他,便心生幽怨。无妨,很多人起初都不能认同她老人家的理念,但久而久之,深入了解之后,便都会茅塞顿开了。”   回到住处,姜薇躺在床上,回想着在玄阴殿里的“澎湃”,又回想了一下唐衍灵的话。也许……也许书画真的错了吧,也许唐衍灵真的并非是个恶毒的女子,也许母亲对于唐衍灵的崇拜,并非是盲目的。   唉,想这些干啥!   人心太复杂了。   还是人体更简单一些。   姜薇把一个随侍叫进来,让她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   她不甘心,仍然在坚持寻找着那棵由欲望的种子长成的大树。找着找着,她忽然又想起了唐衍灵今日在太上殿中跟自己说过的话。   “《引灵诀》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心底生出贪恶!”   这句话……   很有意思。   可又实在是想不通。   “我问你,宗门内的材料库中,有没有‘水魄’啊?”姜薇问躺在床上的随侍。   “没有的。”随侍回道。   “唉,那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类似?少宗主的意思是火魄、金魄之类?”   “呃……算了。材料库在哪?我带我去看看。”   做为太阴宗的少宗主,要去材料库中看看,当然是无人敢阻拦的。只要姜薇不离开内阵,随便去哪都行。   材料库中确实没有水魄。   不过,琳琅满目的各种材料,还是让姜薇欣喜不已。   她有一个梦想……   既然材料随便用的话,不拿来练习一下炼器,岂不是很可惜?   嘶……   算了,眼下不是炼器的时候。   姜薇看到了一位色彩斑斓的材料。   她记得,这种七彩叶,是以前的修医常常会用到的材料。   姜薇对成为一个修医从来都没兴趣。不过,想要研究《引灵诀》的奥秘,似乎应该多学习一些修医的知识。   ……   青云陆,南疆。   伪装成了普通弟子的云剑宗主跟随着杨关一路南下,期待着太阴宗会派人来截杀杨关。他原本坚信一定会有人来杀杨关。   因为杨关是要联系各大宗门一起对付太阴宗,因为杨关还是姜薇的仇人。睚眦必报的太阴弟子,绝对不会放过杨关的。   趁着杨关远离宗门的时候,绝对是杀他的好时机。   可连着过了很多天,都没有人来杀杨关。   这让云剑宗主很失望,也很纳闷儿。   不过也无妨。   不能引出太阴弟子并且将之活捉的话,那就假戏真做,引灵青云众门派,围剿太阴宗!   可惜龙腾内战,千川混乱,不然,合上三陆之力,太阴宗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来,有一事,云剑宗主十分纳闷儿:当年,太阴宗缘何突然销声匿迹,并且最终被世人认定覆灭了呢?   隐约间好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坑。   这世道,感觉要变天啊。   云剑宗主心中惆怅,又摸不清状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VIP 118 师徒   七彩叶没有什么功用,只是有些花里胡哨而已。   一些炼丹、炼器甚至是制符的修者,喜欢用七彩叶来调制配色。一片七彩叶,因为稀释程度的不同,可以产生十二种主色,杂色更是有百余种。   可事实上,七彩叶最大的作用,并非配色,而是诊病。   修医可以利用七彩叶,将病人全身上下的经脉,因为粗细、主次的不同,而暂时分类成各种颜色。经脉中一些不易被察觉的病症,就会因为颜色的不同而被轻易发现。更主要的是,七彩叶没有别的功用——不会对经脉造成任何不利影响。   姜薇从来都不喜欢做一个修医,可许多凡尘俗事亦从来都不会太过如了人的意。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人很少,大多人都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所谓梦想,做梦的时候想一想就行了。   姜薇利用七彩叶,把一个随侍身上的奇经八脉全都染上了色。然后利用神识的观察,可以清晰明了的分辨出任何一根经脉,也能发现这根经脉的任何变化。   随侍身上的经脉很正常。   姜薇一筹莫展。   难道症状不在身体,而在元神?   若是如此的话,那就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因为对于元神的医治,那可是特别强大的修医才能做到的,而姜薇,还差得太远。   不过,一般而言,元神是身体的修行之“果”,所以,即便是症状在元神,那也应该能找到身体上的病症才对。   又或者……   随侍的身体上,并无所谓“病症”?换个说法:《引灵诀》造成的影响,并非病症!若如此,“《引灵诀》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心底生出贪恶!”这句话,也就说得通了。   哎呀,想的头都痛了。   姜薇有些烦躁。   她觉得龙腾那位吴御医说的自己有什么修医天赋的话,可能就是客套。其实,自己可能并没有任何天赋,原本,还因为欲火,多少有些与众不同。如今欲火“不知所踪”,便连个普通人也不如了。   毕竟,普通人若是勤快一些修炼的话,好歹还能有些长进。而自己,哪怕是拼了命的修炼,都看不到什么进展。   遥想当初,修真十年,也还是炼气九层。那个时候,自己还以为只要努力,无非就是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就行了。如今才明白,炼气期需要的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灵力都需要十年之久,真的不该再奢望走什么修行之路了。   人贵自知啊。   姜薇决定出门散散心,免得本就不太好用的脑子因为用的太多而变得更差劲。所谓散心,说的高雅,其实就是瞎溜达。   传着太阴宗主差人送来的新裙子,姜薇感觉有些不习惯。这裙子的裙摆跟之前被毁了一半的龙蚕丝衣一样短,总感觉稍微一弯腰,裙底就要走光。而且,裙子还有点儿低胸……   幸亏她有黑白丝。   将双手上的“手套”全都收了,尽数堆在双腿上,于是,两条过膝的编织密集的袜子便出现了。如此,便犹如穿了一条裤子似的。只是一条黑色,一条白色,看起来有些别扭。好在如今这些黑白丝可以任由姜薇操控。只需心念一动,黑白丝迅速开始在她的两腿之间编织起来。不消多时,一双黑底白辅的袜子出现在了姜薇的双腿上。   或许还可以编几多花儿……   姜薇想着,忽然怔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对《引灵诀》的问题苦想了许多日,竟是忘了利用上手这缕诡异的魔气了。若是用这缕魔气,灌入随侍体内,然后……   “少宗主好啊。”一个声音打断了姜薇的思绪。   姜薇怔了一下,懵了。   然后怎么做来着?   竟是忘了!   她黑着脸,循声看过去,正待发火,却又是一怔。“三师兄!”   “见过少宗主。”三师兄身边,一个太阴弟子恭敬见礼。   姜薇看着三师兄,道:“你竟然还活着。”   “侥幸得以苟活。”三师兄笑了一声,视线在姜薇身上停了停,想看看姜薇的胸是真是假——看起来可不像是假的!难道那青云斗的影像真的是假的?还是说她真的去了蛮荒陆,做了那转变性别的“手术”?   姜薇说道:“尘宗能并入太阴宗,你功不可没吧?”   三师兄笑道:“为了太阴宗,为了全天下的修行者!属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不足挂齿,更不敢居功。”   姜薇感觉三师兄的笑容很恶心,她冷然道:“掌门当初就该杀了你的。”   “李通死前也是这般说的。”   姜薇如遭雷殛,惊问:“你说什么?”   三师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道:“除了李通冥顽不灵,林不改亦是执拗的很,死都不肯修炼《引灵诀》。属下此番被带进内阵,就是要去见林不改的。希望能说服她,不然,她恐要被人当做了‘口粮’了。”   姜薇大睁着眼睛,脸色惨白。   她早知尘宗已经“归顺”了太阴宗,却不知掌门身死,师尊被关。她见过叶空山,天真的以为余者也都安然无恙。这些日子里,她又一直烦心于《引灵诀》,没想起来询问身边的随侍,随侍自然也不会主动与她提及。   呆了片刻,姜薇竟是往后退了两步。霎时间,眼泪落了下来。掌门李通是个很好很亲切的人,乍闻噩耗,姜薇差点儿崩溃。   “少宗主节哀。”三师兄说道:“李通是咎由自取,死有应得。”   姜薇闭上眼,任由眼泪簌簌,张开嘴巴呼吸。片刻,睁开眼,看向三师兄,问道:“做为少宗主,我若要你死,可否?”   三师兄躬身道:“不可。”   一旁,与三师兄一起的太阴弟子说道:“少宗主,根据我太阴宗宗规,任何人都不可擅杀同门。若非在‘无法日’。不过,您是少宗主,不享有‘无法日’的规则。”那弟子解释了一遍“无法日”,又补充道:“太阴宗长老以上身份者,不享有‘无法日’之规则。”   做为少宗主,自然在长老之上。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我可是少宗主,也被宗规限制?”   “便是老祖,亦受限制。”   这弟子说的老祖,指的是唐衍灵。   三师兄笑了笑,对姜薇说道:“少宗主来宗门不久,大概不知。咱们太阴宗,最大的特点,就是‘宗规’!少宗主若是闲来无事,可以背一背宗规。”   姜薇被气的截胸,又无可奈何。强忍住眼泪,姜薇说道:“不是要去见我师尊吗?走啊!我跟你一起去。”   少宗主想去地牢看看,自然无人敢拦着。   一行人直往地牢所在。   姜薇一路上都紧攥着拳头,并且一直拿眼睛恶毒的瞪着三师兄。她相信,尘宗会遭逢此般大难,三师兄罪责难逃!   所以,一定要杀了他!为掌门报仇!   当然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先把师尊给救出来!被当成“口粮”什么的,是万万不行的!   迫切的想要救出林不改的人,不只有姜薇。   叶空山和罗芸等人也想过,并且努力过。   可惜林不改的性子,实在是人如其名。   任谁劝说都不行。   她宁愿死,都不肯修炼《引灵诀》。   不修炼《引灵诀》的话,等待她的,也只有死亡了。   “既然你执迷不悟,一心求死,我也没办法了。”地牢里,卫玄英看着牢房里的林不改,叹气摇头。“不知我跟宗主求一求情,能不能让你做了我的‘口粮’。毕竟,我可是一直都对你用情至深呐。”卫玄英说着,脸上浮现出狞笑,眼睛里更是藏着一团火。   林不改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一言不发。   尘宗同门都很好,都来劝过她。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保持一丝理性,哪怕是眼睛里的火藏不住。慢慢的,他们越来越烦躁,越来越冷漠……   林不改知道,《引灵诀》在慢慢的吞噬他们的人性。   所以,她宁愿死。   卫玄英走了。   林不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知道,看卫玄英今天的状况,他应该真的会去找那太阴宗主吧。如果自己真的成了他的“口粮”……   呵……   终归是受辱而死,死在谁的手里,都不重要了。   可恨这些太阴恶贼,竟然用灵力锁住了自己的身子,不然,便是撞墙,也要撞死在这里才好!   外面又来人了。   好像还来了不少。   却不知这一次,又是谁来劝自己。   不重要了。   林不改闭着眼睛,安静的低着头。   “师尊。”姜薇站在牢房外,颤声哽咽。   林不改心里咯噔了一下,睁开眼,看到姜薇的脸,张嘴欲言,却是又视线下移,愣了。“你……”   姜薇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挥手道:“你们先退下。”   做为少宗主,这点儿权力还是有的。   三师兄等人直接退出了地牢。   姜薇看着林不改消瘦惨白的脸,落泪道:“师尊,怎么会这样啊……”   林不改皱眉道:“你先别忙哭。你……又是怎么回事?”林不改对着姜薇的胸努了努嘴,“还有,他们怎么会听你吩咐?”   事已至此,姜薇也不隐瞒,从被变身开始说起,直到成为太阴宗少宗主,一切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哭哭啼啼的像个柔弱女子。   林不改越看越心烦,“行了行了,娘们兮兮的。”她瞪了姜薇一眼,道:“别哭了,哭的人心烦。”   姜薇红了脸,赶紧擦拭眼泪。   可看到林不改如此凄惨的模样,她心中的悲切忍都忍不住。相对于太阴宗主那位“亲生母亲”,姜薇跟林不改的感情更深。她很委屈:心疼师尊,所以才悲伤,被“娘们兮兮”有什么关系啊。难道爷们儿的师尊遭了难,便不会难过吗?   林不改看了看牢房外,想用密语传音,却做不到。她的修为被封印了。虽然怕被人偷听,但有些话,还是要问。“你修炼《引灵诀》了吗?”   姜薇点头。   林不改不说话,盯着姜薇。她发现,姜薇的眼神十分干净,竟然有种“冰清玉洁”的感觉——也许是愚蠢吧,不能确定。但确实没有欲望。不同于别的修炼过《引灵诀》的人。   师徒犹如母女,有些话,不说也能明白。   姜薇知道林不改心有疑惑,于是又一次点头,然后说道:“师尊,你等一等,我去找我母亲,求她放了您。”   林不改摇头道:“恐怕够呛。”   姜薇不听,慌慌张张去找太阴宗主。   果然如林不改猜测的那样,真是够呛。   太阴宗主一句话把姜薇给怼了回来:“太阴宗的宗规,林不改要么修炼《引灵诀》,要么成为‘口粮’。”   姜薇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看着林不改,姜薇说:“师尊,修炼《引灵诀》吧。”   林不改哈哈一笑,说道:“一个人,若是丧失了人性,与禽兽有何区别?我可不想做一个禽兽。”   “总好过死掉。”   “死,也比当一条狗更好!”林不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姜薇的眼睛。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如果姜薇真的修炼了《引灵诀》,那又为何没有被影响……难道因为欲火?这孩子,她以为她的欲火被唐衍灵拿走了。怎么可能!自己虽然不了解“人火”,却也知道,“人火”是不可能被以任何方式拿走的。   唐衍灵之所以能拥有“恐火”,也是因为她用了灵帝的身体!   “师尊!”姜薇决然不能让师尊死了,她说道:“修炼《引灵诀》,亦非直接就改了性子啊。您先修炼一下,看看如何。若是后悔,再寻死可好?宗主……我娘说了,只要您修炼了《引灵诀》,立刻就可以被放出来!”姜薇抓住牢门的栅栏,哽咽道:“师尊!活着才有希望啊!”   林不改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对于《引灵诀》的厉害,她早就深有体会了。   卫玄英之前就是抱着姜薇说的这般心态,修炼了一回《引灵诀》,结果,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而且,他竟然比尘宗那些晚辈弟子丧失人性的速度更快。   不过……   今天,她改了主意。   姜薇那清澈的眼神,让她决定冒一次险。   也许,姜薇有办法对付《引灵诀》!   姜薇的欲火……   常言说“无欲则刚”。   事实上,有欲,更刚!而且,欲越强,则越刚!   “好!”林不改松口了。   姜薇大喜,赶紧取出《引灵诀》的玉简递给林不改。   林不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她立刻开始修炼。   待她成功修炼了一边《引灵诀》,不仅身上的封印被解开,牢门也竟然自行开了。   姜薇强忍着心中的激动,说道:“师尊,走,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我娘对我极好,住的地方可大了。”   林不改答应一声,跟着姜薇离开了地牢。   一路上,林不改跟姜薇说了尘宗覆灭的细节,姜薇认真听着,一言不发。同时,她注意到,在偶遇一些太阴宗男弟子的时候,师尊林不改总会看似随意的看上一眼,而她的眼神所投向的位置,明显“不雅”。   姜薇心中暗惊。   这《引灵诀》,当真是不简单啊!   师尊是元婴修为,性子又刚的很,竟然只是修炼了一遍《引灵诀》,便已经被不知不觉的影响了!   不自觉的,姜薇加快了步速。   终于,进了房间里,姜薇带上了门。   林不改随手布下了一道禁制,隔绝了声音,也让人无法轻易闯进来。   姜薇呼出一口气,说道:“师尊,你……把衣服脱了,上.床吧。”   林不改眉头皱了一下,说道:“你先脱衣上.床才对。我看看你是如何被禁欲的,顺便找找你的欲火在哪!”   ……   太上殿。   唐衍灵听完了太阴宗主的汇报,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在姜薇身上下的禁制,可不是任谁都能破开的。”   太阴宗主说道:“是啊,那林不改,太托大了。呵,不过,此人倒也是个人才,今日既然修炼了《引灵诀》,它日或可成为师尊一大助力。”   唐衍灵微微一笑,说道:“早该如此了。可恼姜薇那丫头,脑子里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得知尘宗投靠我太阴宗之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林不改的下落。”   虽然晚了些日子,但一切还都尚在计划之中。   太阴宗主对唐衍灵的谋略自然是十分信服的。她笑了笑,说道:“弟子听闻,那些下棋高手最不喜欢跟菜鸟下棋了,因为跟菜鸟下棋下的多了,也会变得很菜。”   “哈哈。”唐衍灵大笑一声,说道:“可跟高手过招,被轻易碾压,又很压抑。所以啊,棋逢对手,才是最好。”顿了顿,又道:“密切关注林不改,如果她要离开,莫要拦她。”   “师尊您似乎一直对林不改跟感兴趣。”   唐衍灵哼笑道:“非也。我感兴趣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前师尊’。云剑宗那位若是不出山,事情会很麻烦。”说罢,又笑了一声,道:“玲儿。”   “弟子在。”太阴宗主回应道。   “你可知,聪明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弟子不知。”   “聪明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聪明。”唐衍灵微微一笑,说道:“我转世后,听说那林不改的‘前师尊’,有天下第一智者的名头。”   太阴宗主说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论及智谋,天下间何人能及师尊一二!”   唐衍灵笑而不语。   太阴宗主又道:“师尊,有一事,弟子想问问您。”   “问。”   “拙夫已经受到了惩罚,是不是……是不是……”太阴宗主的声音竟是有些发颤,“是不是可以活过来了?”   唐衍灵看了看太阴宗主,点头道:“再等几日吧。”   “是。”   “派人去一趟云剑宗吧。”   提及云剑宗,太阴宗主又想起一事,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弟子思量了许久,觉得……姜薇既然已经是我太阴宗的少宗主了,那……当初害她丢人现眼的云剑宗弟子杨关,是不是该杀了?”   “等他把青云众宗门都团结起来再说吧。”唐衍灵笑道:“省的咱们跑来跑去的了。”   太阴宗主俯首道:“谨遵师命。”   对于唐衍灵的一切言语,太阴宗主从来都是十分遵从的。她相信,这世间不会再有比唐衍灵更聪明的人了,所以,唐衍灵是不会错的。   这么多年以来,唐衍灵很少犯错。   她知道聪明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聪明,所以她一向很谨慎。可是,她却忘了一件事:笨蛋最大的优点,就是笨蛋。笨蛋的能力,总是会被低估。   当然了,这也不怪唐衍灵。   毕竟,她很少跟笨蛋打交道。   哪怕是做为对手,笨蛋都不配!   姜薇不配。   她将魔气灌入师尊体内,还用上了七彩叶。   终于,她发现了《引灵诀》的奥妙所在。   姜薇盯着林不改的身子,一边看一边发笑,使得林不改红了脸,不自在的嗔怒质问:“笑什么?!”   “呃,我发现《引灵诀》的秘密了。”姜薇笑道:“师尊,你看。”说罢,她的手指动了一下,被她的手指操控着的还存留在林不改体内的魔气黑丝自然也跟着动了。   林不改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双腿不自觉的夹了一下。   “是不是很想要?”姜薇问。   林不改红着脸,咬着牙不想说话,但想到事关重大,还是应了一声。   “然后……这样……”姜薇用的是千夫指的手段,手速奇快,话音还未落下,手指便开始迅速灵巧的变化。“忍一忍啊……”   林不改一把抓住了床沿,身子僵硬,脸色更红。“嗯……你……干什么……”   “我在扼杀您体内被《引灵诀》种下的‘种子’。”姜薇很认真的使用着千夫指,“这个过程有些繁琐,会让您有些特别的想法,您忍一忍……您一定要保持冷静!这《引灵诀》实在是太刁钻了。之前我查看随侍的身体,她们应该是因为修炼《引灵诀》的次数太多,我都没发现这里有问题……”   林不改紧闭着眼睛,根本没兴趣听姜薇在嘟囔些什么。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身体上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能冷静了。   百忙之中,姜薇看了一眼手腕上许琴送自己的铃铛,再看已经香汗淋漓并且开始翻白眼的林不改,唏嘘道:“这《引灵诀》……厉害!”   师尊距离自己这么近,铃铛竟然没能影响《引灵诀》!   嘿!   《引灵诀》虽然厉害,但姜某人也不是吃素的!   有魔气和千夫指,治疗《引灵诀》引起的“异常”,便不是问题了。 VIP 119 云山剑阁   林不改醒来的时候,恍惚了好一阵儿,才记起自己是为何昏迷的。   脸红透了,想要立刻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竟又无力的重新躺下。   “师尊你醒啦。”姜薇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林不改循声看去,看到姜薇在床边的地上铺了个蒲团,此时正坐在上面,手指快速飞舞的捣鼓这什么。她的面前,竟然有个虚拟的人影。   林不改怔了一下,仔细看去,才发现这虚拟的人影,是姜薇利用龙蚕丝、魔气和灵力编织而成的。随着姜薇的手指飞舞,那虚拟人影自行在姜薇面前凌空翻转、挪动。甚至,还能看到虚拟人影的体内,有灵力在依循着经脉流转。   林不改看了一会儿,原本想问问姜薇在干什么。可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便没有打扰。掀开被子想起床,待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又赶紧把被子盖上了。   好在衣服就在床头。   林不改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一旁走廊上坐下来,林不改内视己身,发现在自己的神阙穴内,多了一团不起眼的黑气。这东西,应该是姜薇的魔气。   林不改心生好奇,认真探究了一番,发现这团魔气只是安静的待在这里,像是没有任何作用似的。   “师尊。”姜薇走了过来。   林不改睁开眼,看向姜薇,想到昏迷前姜薇对自己做的事情,林不改又红了脸。可见姜薇一脸淡然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太庸俗。苦笑一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想到了一种修复元神的办法,推演了一下。”   “你能修复元神?”   “不能呀。”姜薇说道:“我修为太低了,做不到。而且,理论上,元神应该也是不能修复的。”说着,姜薇在林不改面前的走廊栏杆上坐下来,又说道:“我在您神阙穴那里布置的魔气,您发现了吧?”   “正想问你,那有什么用?”   “可以让您不会因为《引灵诀》而丧失了本性……或者说……”姜薇挠了挠头,说道:“或者说是,让您不会再对《引灵诀》感兴趣。”   林不改不太明白其中道理,不过,想来应该是修医的一种手段吧。她不懂修医,便没有刨根问底。她更关心的问题是:“这个办法,能让你师伯他们恢复本性吗?”   姜薇摇头。   “不能?没别的办法了吗?”   “暂时没有啊。”姜薇遗憾的叹气,又沉吟道:“师尊,关于《引灵诀》,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过两天吧,届时再跟您说。”   为何要过两天?   林不改不清楚。她看着姜薇,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原本以为你资质不堪,注定修无所成。唉,修医一道,倒是挺适合你的。”   姜薇愣了一下,摇头道:“我对修医不感兴趣呢。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炼器大师。”   林不改对此并不意外。她笑了笑,又唏嘘道:“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太阴宗主的女儿。”   姜薇也是感慨,“我也没想到呢。哈,不仅是我,便是舅舅,应该也……”说着,姜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来。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既然母亲如此厉害,为何不关照一下她唯一的哥哥呢?   有些不合理啊!   另外,舅舅相比母亲,太年轻了!   “怎么?”   “师尊,我觉得……”姜薇忽然心生警觉,抬手布下了一道隔音禁制。虽然四下里无人,却也不能大意。毕竟,若是修为足够高强的话,距离很远依旧可以偷听的。   这世间,姜薇最信任的、最亲近的人,就是林不改了。她并不隐瞒,将心中对母亲的疑惑跟林不改详细说了。甚至是那种“疏离感”,都没有隐瞒。   林不改皱了皱眉,问道:“你怀疑你母亲……并非你母亲?”   姜薇摇头道:“这个……可我的记忆中,母亲就是长这样啊。而且,偶尔闲聊时,提及往事,母亲所言之事,我亦记得清楚,甚而分毫不差……”   “过去了那么多年……”林不改谨慎的说道:“记忆依然清晰?”   “呃,有些像是假的,可是……毕竟是我母亲啊,一些事情,记得清楚也不能断言是假吧?”姜薇有些焦躁,莫名的有些不安。“没感觉记忆有被篡改的痕迹,母亲待我也很好……”   林不改发现姜薇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一分慌乱。她看得出来,姜薇打心底里不希望母亲是假的,不希望记忆是假的。幼年时候便没了爹娘的她,对于母亲的情感,反而更加沉重。   “没有作假的动机。”林不改在深思熟虑之后,说道:“做你的母亲,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你眼下也不过是金丹修为,没有为了你费尽心思作假的必要吧?而且,血浓于水的感情,也不是能作假的。你母亲若是并非真心对你,日子久了自然是能感觉到的。”   “嗯嗯,师尊说的对,我也这么想的。”姜薇的情绪立刻就平复了许多,脸上也洋溢出了笑容。   林不改看在眼里,心中多了一份担忧,却是不动声色。沉吟片刻,叮嘱道:“你有能力克制《引灵诀》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即便是你母亲……”   “弟子明白。”姜薇正色道:“我母亲对唐衍灵着迷一般的崇拜……我不喜欢。唐衍灵这个人,不可信!”提及这事儿,姜薇又想起了太阴宗内的其他弟子。“似乎,所有太阴弟子都对唐衍灵十分崇拜。”   林不改说道:“难道是某种蛊惑之术?”   “应该不是。”姜薇说道:“我身边那些随侍,我认真检查过,并没有被蛊惑的痕迹。不过,我修为低,也不是灵体那般敏感,也许只是没有发现她们被蛊惑的痕迹吧。”   林不改听到姜薇提及灵体,不由的想到了一个人。“尘宗太墟中,有个虚影,如你说的灵帝那般状况。”   “那个曾经灭了尘宗七百余人的尘宗第一高手吗?”   “是的。”   “真是个厉害角色。”姜薇感慨道:“若非有这般变故……唉。说起来,当初那位高手,为何会突然发疯呢?”   林不改摇头道:“不太清楚。关于那位高手的事情,一直有些讳莫如深。有说法是他修炼了《引灵诀》,然后发了疯。具体为何,不得而知。”   “修炼《引灵诀》应该不会导致发疯。”姜薇说道。   “是啊。”   师徒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那第一高手的事情,姜薇揉了揉肚子,说道:“有点儿饿了,咱们吃点儿东西吧。”   林不改狐疑的看着姜薇,问:“金丹辟谷,你如何会饿?”   姜薇愣了一下,“诶……对哦。”说着,又揉了揉肚子,“好像……经您这么一说,好像是不饿……不对,还是有些饿。”   “结丹多久了?”   “不久。”   “那就是了。”林不改说道:“你的身体还不习惯辟谷。”说罢,又提醒姜薇,“既然是金丹期了,以后再说什么话,不必要用隔音禁制了。直接密语传音就好。”   “也是哈。”姜薇有些尴尬,道:“刚结丹,不习惯呢。”说罢,将隔音禁制撤了。   林不改随即以密语传音的方式,将金丹之后的一些事情和必要的法诀交代了。相对于筑基,金丹期更为关键。许多修行上的变化,也会让很多人短时间内不太习惯。   比如辟谷、比如密语、比如御器飞行。   这些,都是金丹期之后才能修炼的手段。   因为想做这些事情,都必须有“内丹”。   内丹可以长期提供力量,供本体使用,本体也就不再需要进食了。不过,内丹消耗过重,便需要补充灵力。这就是辟谷。   而密语和御剑飞行等法术,则是需要内丹取代意念使用。在金丹之前,意念就是意念,一个简单的念头罢了。而金丹之后,意念便能使内丹自行运转一些灵诀,从而达到世俗人看起来十分神奇的效果。比如一动不动,便能隔空取物之类——此法,与御器飞行的道理相似。   姜薇还从未飞行过。   学会了御器飞行的法诀之后,姜薇立刻便是跃跃欲试。她翻腾了一下储物戒指,摸索着能够御器飞行的法宝。终于,她找到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翠色小鸟。   林不改看到姜薇手中的小鸟,愣了一下,问:“你如何会有此物?”   姜薇说道:“在龙腾陆上劫囚救路千川前辈的时候,一个前辈送我的。”   林不改皱了皱眉,说道:“看来你说的那前辈跟你关系不错啊。”   “啊?这件法宝很贵重吗?”   “倒也不算很贵重。”林不改苦笑。“只是……这不是法宝。”   “啊?”   “这是一只灵兽。”林不改说罢,对着那翠色小鸟打出了一道灵诀。随着灵诀在翠色小鸟身上流转,小鸟的翅膀竟然张开了。但见它扑闪两下,竟是犹如活物一般。   “诶?哎?”姜薇惊讶的不行,“这……不是吧!啊!我想起来了!这是‘灵鸢’!千川陆上的野生灵兽。”生活在千川陆最高峰的灵鸢,很多人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据说,此禽可为坐骑。还有传闻说,灵鸢的食物是晶石,而且食量很大。   当然,也可以不喂它晶石。但那样的话,它会常年保持固定的姿态,看起来犹如死物一般。   林不改取出一颗晶石,递到了小鸟嘴边。小鸟随即张开嘴巴,把晶石吃了。听着咔吧咔吧的声响,姜薇肉疼的不行。她现在虽然贵为少宗主,也还从未如此“浪费”过晶石呢。   林不改手头当然也不阔绰,注意到灵鸢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林不改不再理它,而是对姜薇说道:“灵鸢不好驯服,那人能拥有灵鸢,必然不是庸手。又肯将灵鸢送你,呵……”有些话,做为师尊,林不改不好说。   姜薇对灵鸢很感兴趣,并未注意到林不改意味深长的话。“这小东西,最大能变多大?”   “不清楚。”林不改笑道:“有人说堪比大鹏,也有人说最多如巨鹰一般大小。总归是好东西,你好生喂养吧。”   “嗯嗯嗯。”姜薇连声应着,却又并不取出晶石来喂灵鸢。   林不改也不管她,任由她逗弄灵鸢。   不消多时,灵鸢又收了翅膀,一动不动,犹如死物一般了。   姜薇把灵鸢拿起来,递给林不改,说道:“师尊,送您吧。”   林不改摇头,“我才不要,养不起。”   “呃,我也养不起啊。”姜薇道。   “你是太阴少宗主。”林不改说道:“些许晶石,你母亲应该会给你的。”   “也是。可……晶石那么珍贵,都拿去喂了这畜生?”穷苦出身的姜薇,实在是不舍得。再加上原本就不是女子,也没有对灵兽的偏爱心态。   林不改笑道:“随你,反正灵鸢一般也饿不死。”   姜薇把灵鸢收入储物戒指里,对林不改说道:“师尊,尘宗既然已经没了,您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不了,我还是要回一趟落尘山。”林不改说罢,密语传音道:“既然脱困,也该去拜会一些旧识,免得他们担心。”   姜薇有些不舍,毕竟已经分别太久了。不过,拜会旧识也是理所应当。万一他们还想方设法要救人,恐生事端。“那……以后我该去哪里寻找师尊?”   林不改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姜薇的额头,说道:“我来寻你就是。”   ……   出了太阴宗之后,看着外面的青翠世界,林不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本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逃出生天,便是如此感觉吧。   她深吸一口气,认准了云剑宗方向,直接连续瞬移而往。她要去找自己那位“前师尊”,请她帮忙,帮自己解决一下姜薇的“记忆”。   林不改相信,姜薇的记忆,一定出了问题!虽然不明白姜薇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必须要请自己的“前师尊”出山才行。   只是,恐怕事情未必会很顺利。   在云剑宗驻地的云山之巅,有一座建筑,名曰“剑阁”。剑阁的建立,早于云剑宗。云剑宗亦是因为云山剑阁而得名。   一般而言,非是云剑宗长老以上职位,不得擅登云山、擅入剑阁。   林不改是个例外。   因为她是剑阁阁主的关门弟子——曾经是。   太久不来云山了。   看着不远处藏在云雾之中的剑阁,林不改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迟疑良久,才迈步前行。   一直来到剑阁外,林不改抬手作揖。“林不改求见剑阁阁主。”   素有天下第一智者之称的剑阁阁主,便是林不改的前师尊。虽说早年间剑阁阁主把林不改逐出了师门,但对于云剑宗弟子而言,林不改的身份依然特殊——按照辈分,林不改是现任云剑宗宗主的师姑。故而她上云山,无人敢拦。   “你啊,戾气更甚了。”剑阁内,一个声音悠悠然飘来。“戾气太重,不适合修行。”   林不改皱了皱眉,想说尘宗被灭,李通被杀,弟子和同门如今都“身陷囹圄”,自己如何能没有戾气?可辩解的话,她懒得说。因为一直以来,这位天下第一智者都不愿意听自己的任何辩解。   “修真炼性,最忌戾气。”阁主的声音里竟是有些遗憾,“你戾气未去,心障却平,实非正道。”   林不改忍不住道:“尘宗覆灭,李通惨死……”   “凡尘俗事,不过虚妄。”阁主叹道:“所谓生死,不过你我片面之观。人源于何处?归于何处?尽不知也,何故悲之?或源于苦难,归于福地,当庆之贺之……”   林不改咬着牙隐忍着。   此番前来,是有求于人。心中再多不满,为了姜薇不被蒙骗,也只能先忍着。终于,阁主说完了,林不改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唐衍灵由仙界而返,欲与仙尊争斗,恐引起生灵涂炭……”   “权力之争,与尔何干?”阁主质问:“他人争权夺利,尔等以死相拼,何故也?拼来杀去,不过赶走豺狼,迎来猛虎,徒劳罢了。”   “唐衍灵心狠手辣,恶毒……”   “吾听前人有言:利我者善,损我者恶。你当唐衍灵恶毒,只因其损你之利罢了。”阁主叹气,唏嘘道:“修行之人,当看破尘俗之事,不以己好而善,不以己恶而恶。世间本无善恶,如猛虎扑羊,如螳螂捕蝉,不过天道也。我为虎,则羊为恶。我为羊,则虎为恶。所谓善恶,利之使也……”   林不改对阁主的啰嗦自然是早就了解的。   多年没有聆听,此时再听,反而有些亲切感。   她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心绪莫名平和了许多。直到阁主啰嗦完了,林不改说道:“即便是不去插手权力之争……我想让我的同门脱困,想让我的弟子脱困……”   “你又焉知你的同门是否想‘脱困’呢?”阁主说道:“唉,孩子,你了解《引灵诀》吗?”   林不改皱眉,道:“请指教。”   剑阁内却飞出了一枚晶石,落在了林不改面前。   林不改狐疑的看了一眼,心里抽了一下。   上品晶石!   她虽然已经是元婴修为,上品晶却也从未拥有过,甚至见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阁主说:“跪下,认错,这枚晶石,便是你的了。”   林不改有些哭笑不得。“您还不了解我吗?我……”   又是一枚晶石飞了出来。   还是上品晶石。   林不改哑然。   跪下认错虽然不是自己的风格,但是……   为了两枚上品晶石,似乎也值得。   忽然,两枚晶石同时又飞回了剑阁。   林不改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抓住,但半途又硬生生忍住了。   阁主笑道:“这便是《引灵诀》的奥秘。所谓‘引’,是‘指引’的意思。”说罢,一阵香风袭来。白衣胜雪,若仙子下凡。阁主站在林不改面前,欣慰道:“你虽然修炼了《引灵诀》,但眼神中并无贪欲,实在是难得。”说罢,抓起林不改的手臂,将一缕神识探入。“咦?这团黑气……有点意思。”   林不改看着眼前的阁主,鼻子一酸,差点儿落泪。   往事种种,浮上心头。   终究是一日为师,要说没有感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多年不见了,曾经的师尊,一如当年。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被困太阴宗那么久,曾经的师尊也没有去救自己,心里的悸动又瞬间凉了。   唏嘘叹气,林不改问:“师……咳,前辈以为,这黑气如何?”   剑阁阁主捋了一下耳边刘海,赞道:“布置这黑气之人,定然绝顶聪明吧?”   林不改怔了一下,笑道:“偶尔吧。”   “聪明便是聪明,愚钝便是愚钝,哪有偶尔之说……唔,‘百技废而一技通’之人,倒也有的。”剑阁阁主咋舌道:“此人布置的黑气,似是修医的手法。这般手段,这般奇思,颇有四两拨千斤之妙。”   林不改听到阁主如此夸奖姜薇,也是与有荣焉。“她是我的弟子,名字叫做姜薇。”   ……   太阴宗山门外,林不改离开不久,便有一人风尘仆仆的赶来。看他身上妆束,当是龙腾官吏。“这位师兄请了。在下龙腾特使,奉吾皇陛下之命,求见太阴宗主……”   原来,龙腾叛军日渐壮大,战事一度失控。龙腾皇帝王二火速派了使者前来,希望太阴宗主能按照当年的约定,派出高手助战。   所谓“约定”,是当初王二二探弥天阵,遭遇尘宗三师兄后定下的协议。即王二挖出那位尘宗高手的尸骨,太阴宗助他夺取龙腾天下。   后来,这份“约定”又有了延续。   即龙腾、太阴,有相互照应之谊。   其实,按照约定,太阴早就该派出高手前往龙腾了。至今没有动静,明显是不想再跟王二有什么“照应之谊”了。眼下,王二依然派出了特使赶来太阴,说明战况十分吃紧,皇室眼看着可能就要完蛋了。   太阴宗主亲自在玄阴殿接见了龙腾特使,更好心安慰他,说是十分重视太阴和龙腾的情谊,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云云。言辞恳切,并非敷衍。   特使见状,自然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心里想着有太阴宗出手,叛军被剿指日可待,随即心情舒畅的出了玄阴殿,走出不远,巧遇了一个熟人。   “姜薇?”   姜薇很是惊讶:“付君?”   一旁,姜薇的随侍黑着脸怒视付君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直呼少宗主名讳!” ? 第十卷 命力 ? VIP 120 本性   世人都以为,曾经那位龙腾摄政王付诓,会因为改天换地而倒霉。可结果呢?新皇王二登基之前,付诓及时“弃暗投明”,迎接新皇进入龙京,更率领百官俯首,简直功不可没……于是,摄政王付诓,成了忠义王付诓。   今天,值此国难之际,忠义王世子付君,被王二任命为特使,不远万里,赶来太阴宗求援。   “唉,真没想到。”付君感慨摇头,之后才继续说道:“没想到姜姑娘竟然成了太阴宗少宗主。”   “我也是没想到。”姜薇干笑一声,问:“你来太阴宗求援,看来王二真的快撑不住了。”   付君应了一声,道:“情况不容乐观。”他不知道姜薇对于王二的喜恶,所以,没敢随便对王二表示忠心。略一沉吟,又道:“陛下倒是时常提及姜姑娘,而且传闻说御书房里还有姜姑娘的画像。”   姜薇看了付君一眼。   付君忙道:“我也是听说的。呵,我职位低微,没资格进御书房。”   姜薇想到当初在那中转岛上的时候,还有龙腾水师去寻自己,多少还是承王二的情的。“既然我母亲答应了会出手,局势应该会有些缓和吧。”   “太阴宗实力强大,若是愿意出手,局势自然会好转。”付君笑道。   “对了,造反的是谁呀?这么厉害。”姜薇说道。   付君回道:“造反的,是龙腾四少和王傲娇。”   “呃……”   “龙腾四少都不叫个事儿。只是那王傲娇,是音魔弟子,以至于龙腾陆上一些支持陛下的修真高手不敢随便出手,所以局势才这般不利。”付君说道:“那王傲娇是王傲天的妹妹,据说其天性放……”   自己的朋友跟自己的前夫打了起来。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   正在说话的付君,被其父付诓调教的十分善于察言观色。他注意到姜薇神色意场,到了嘴边的羞辱王傲娇的话,立刻就变了。“据说其天性不羁,精明善战。龙腾四少对她忠心耿耿,再加上她是皇族的身份,声称陛下得位不正,拉拢了一些皇族内部前太子的支持者,故而着实有些不好对付。”   姜薇抬手扶了一下额头,讪道:“唉,随便他们吧,真是的……”她一直都不喜欢打打杀杀。叹一口气,再看付君,说道:“你要回去了吗?”   付君道:“是啊,公事在身,不敢耽搁。”   “好吧,祝你一路顺风。”   “不知姜姑娘可否有话带给陛下?”付君试探着问道。   姜薇跟王二还真没什么话想说,只是,想到当初王二派龙腾水师寻找自己的情份,姜薇又心软了。她终究是个善良的人,别人的滴水之情,她都不忍辜负。可是,又说些什么好呢?道谢吗?不实用啊。让母亲多派些人过去帮忙吗?那王傲娇咋办?她是自己的朋友啊。   唉。   真的很烦。   打打杀杀的干什么?   安安心心的修真不好吗?   “算了,没什么要带的话。”姜薇说。   付君也便与姜薇道别,离开了太阴宗。   姜薇的心情有些烦躁,干脆一头扎进了太阴宗的典籍室里。但凡是与修医有关的典籍,她都要翻看一番。不是因为她想要做个修医,而是尘宗同门还需要她去解救。她相信,哪怕《引灵诀》只是唤醒了人的本性,但也一定有办法,去压制人的本性。   关于《引灵诀》所谓“唤醒了人的本性”的说法,太阴宗主并不认同。她说这叫“解放天性”。她还说:“师尊有言:天性的解放与压抑程度,就是文明与野蛮的根本区别。”   修真文明,就是要最大限度的解放人的天性,又不至于沦为野蛮——这句话,是唐衍灵说的,被太阴宗主奉为经典。   姜薇对唐衍灵没有好感,所以对这句话,也是习惯性的先产生了质疑。不过,大概是她太笨了吧。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这句话的漏洞。甚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忽然又想起了魔主说过的话:利我者善,损我者恶。   也许,自己对唐衍灵的看法,一直都有失偏颇。不论如何,唐衍灵确实是个聪明人。她说的很多话,都很有道理——至少在姜薇看来。而且,她对太阴宗的弟子是真的很好。姜薇在内阵中闲逛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见到过唐衍灵跟太阴弟子说笑,看起来十分亲切。   太阴宗的宗规,也处处都流露着一种价值观:公平、公正、公开。   姜薇忽然有种迷惘的感觉,然后开始烦躁,厌恶。   这些破事儿,是真的太复杂了,想多了伤神又伤身。   于是,姜薇继续研究修医和《引灵诀》,尽量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修医虽然不是姜薇的梦想,但认真研究起来,还是能让姜薇感到一些兴趣的。至少,修医虽然复杂,却很有调理,一切都有迹可循,有法可依,有证可据。   可惜关于修医的典籍,太阴宗内收藏的不多。姜薇没有花费太多日子,便都看了个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修医早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关于修医的典籍,任何地方都不多见。   一次偶然的机会,姜薇看到了一具被人拖着要送去中阵处理的干尸。她忽然来了兴致,把干尸给拦住了——她觉得想要透彻的了解《引灵诀》,了解一下因为《引灵诀》而死的干尸,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她专门找了个房间停放干尸,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待在房间里研究干尸。时不时的,还会喊一个随侍进去,拿随侍的身体跟干尸做对比。偶尔还会用她的魔气和龙蚕丝以及灵力弄出来一个虚拟的人体做推演……   俗语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修医一道,也是类似。不管阅读多少典籍,都不如拿人体好好研究一番,更何况姜薇还创造性的弄出了虚拟人体,可以随侍进行推演。不过,越是如此认真的研究,姜薇越是情绪低落。   她发现,想要压制被《引灵诀》唤醒的人的本性,并非修医能做到的事情。而且,随着对人体的越来越了解,姜薇越来越感觉自己修为低下、能力有限了。比如,她偶然发现一位随侍的内丹有了创伤,想要修复的话,自己这金丹期的修为,就不够用了。而且,千夫指虽然已经很好了,但还是不够快,不够灵巧。若要修复内丹,还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快的速度、更敏捷的反应。   不过,若是有欲火的话……   姜薇开始对着自己的身体做研究。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姜薇所住的小院里,忽然来了个客人。   看到面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姜薇都懵了。“福不全?!”   “哈哈!小薇姑娘,好久不见了。”福不全大笑。   “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姜薇问罢,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修炼了《引灵诀》?”   “那倒没有。”福不全说道:“老朽是奉了家师之命,来找唐衍灵传话的。”   姜薇闻言,皱了皱眉。她小心的问道:“算命先生跟唐衍灵……一伙的?”   “什么‘一伙的’。”福不全笑道:“这个贬义词,用的不好。”   姜薇苦笑。   福不全审视着姜薇,问道:“小薇姑娘在担心什么?”   姜薇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她自己还真没想过自己是在担心什么。被如此一问,仔细想想,好像自己还真是在担心什么。她呼出一口气,说道:“唐衍灵要挑战仙尊,肯定会引起大乱的。万一死了很多人,咋办?万一唐衍灵是个恶人,取代了仙尊之后,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咋办?都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干嘛非要争权夺势呢?”   福不全笑道:“小薇姑娘心有慈悲,怜悯世人。可这世人,从来不需要怜悯啊。从古至今,世人承受的所有苦难和福祉,都不是一个人所能决定的。大多人才能做决定。比如现在,如果没有大多人跟随唐衍灵反抗仙尊,如果大多人都没有反抗唐衍灵……那么,将来,是苦难,还是福祉,都是应得的。”   对于这种事情,姜薇的脑子不太够用,她有些愣愣的看着福不全,一时间没能彻底理解他的话。   福不全也不催她,只是笑呵呵的看着她。   过了很久,姜薇摇头,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大多人是能做决定,可少数人呢?万一少数人是对的呢?”   “少数人如果是对的,那他们一定不够努力。”福不全笑道。“我师尊说:一切果,皆由因。一切尘,终归尘。世间之理,皆亘古不变;世间万象,皆咎由自取。”   姜薇不喜欢福不全故作高深的言语,她听不明白,也懒得去想。翻翻白眼,问道:“你师尊要传什么话给唐衍灵啊?”   “传几句求亲的话。”   “求亲?”   “是啊。”   “你师尊看上唐衍灵了?”姜薇很惊讶。   “我师尊是男子,唐衍灵现在也是男子。小薇姑娘莫要说笑了。”   “噢,那你师尊看上谁了?”姜薇说罢,又是一愣,“不能是我母亲吧?”   福不全大笑,“不是。”   “那是谁?”   “你啊。”   “我?”姜薇愣了,“我?!”   福不全竟是对着姜薇施礼,道:“师母,弟子提前给您道喜了。”   姜薇哼笑一声,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觉得太荒唐了。   福不全也跟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阵儿,姜薇忍住笑,说道:“我现在是有夫之妇。”   “没关系。”福不全说道:“我师尊说了,他不介意与灵帝‘平起平坐’。”   姜薇的小脸儿抽搐的两下,正色道:“我介意!”   “你介意也没用啊。”福不全笑道:“唐衍灵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我会即刻传信给师尊,想来待师尊收到消息,立刻就会派来迎亲队伍了。”   姜薇哭笑不得。“别逗了。”说着,审视着福不全,见他不似在开玩笑,姜薇笑不出来了。“扯的吧?你师尊……老糊涂了吗?”   “哈哈,师母说笑了。”福不全说着,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个木盒,递给姜薇,说道:“临来时,师尊交代,将此物做为定情信物,送给师母。”   姜薇下意识的接过木盒,听到福不全的话,又赶紧想塞回去,福不全确实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师母,您收下吧。若是不收,恐师尊要责怪我的。”又拱手,笑道:“弟子忽然内急,告辞告辞。”说罢,直接瞬移去了。   内急?   一个元婴高手借口内急……   你干脆别找借口了不行吗?   姜薇心里有气,看着手中的木盒,哭笑不得,又心生好奇,想看看算命先生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掀了一下木盒的盖子,姜薇忽然怔了一下。   在她触碰到那盖子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将木盒收入储物戒指,然后又做厌烦状,发牢骚道:“真是老糊涂了!走啦走啦!还是跟干尸打交道最省心了。”   姜薇回到存放干尸的房间,习惯性的布下了禁制,防止被人打扰。   再取出那木盒,试着打开。   木盒直接开启。   ……   太上殿。   正在以大神通偷窥姜薇的唐衍灵收回了神识。   姜薇虽然不过金丹修为,但她布下的禁制,还是可以阻碍唐衍灵偷窥的。   回想着那木盒,和福不全今日的话,唐衍灵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算命先生绝非泛泛之辈,也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他求亲姜薇,必然是有深意的!   送给姜薇的那件所谓定情信物……   到底会是什么?   太阴宗主说道:“师尊,留下姜薇,或许还可用来利用灵帝和陈书画。若是就这般给了算命先生……”   唐衍灵笑道:“迎亲队伍来没来呢,一切都还不是定数。”   “呃,届时反悔,会得罪算命先生吧?”   “一个算命的而已,得罪便得罪了吧。”唐衍灵道:“不过,他不是个普通的算命先生。命力这东西……太诡异了,有时候,十分不靠谱。有时候,又让人不得不信。”   “是啊。”太阴宗主唏嘘道:“命力,玄之又玄。”   唐衍灵沉吟片刻,问:“陈宝和灵帝如何了?”   “被困在张屠夫的阵法中了,暂时应该出不来。”太阴宗主回了一句,不等唐衍灵追问,又道:“魔主和许笛四处云游,仍在千川陆。魔主的消息不够灵通,尚不知道陈书画和灵帝被困之事。”   唐衍灵眉头深锁起来,一只手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奇怪了。张屠夫虽然厉害,但以他之能,同时困住陈宝和灵帝?不可能!”   “师尊怀疑有帮手?”   唐衍灵眯起眼睛,看向了殿门外。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唐衍灵哼笑一声,却道:“《引灵诀》的修炼者还是太少。”   “弟子去安排。”   “云山剑阁那边,继续派人盯着。”   “是。”   ……   龙腾陆。   龙京,皇宫大内。   烽火连天的日子里,王二日渐消瘦,眼眶也有了黑色。   眼看着快有些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太阴宗的“援兵”。   “呵,唐衍灵是在搞笑吗?”王二脸上的怒火大盛,盯着面前的一个金丹期的修真者,恨不得张口骂娘了。“你就是太阴援兵?”   那金丹修真者并不慌张,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枚玉简奉上。“皇帝陛下莫急,这才是太阴援兵。”   王二查看了一下玉简的内容,脸色更难看了。“《引灵诀》?这东西如今到处都是,有必要专程送来吗?”   “皇帝陛下误会了。鄙人非是专程来送玉简的,而是专程来转达一句话。”   “哼!哈哈!什么话?”   “成王败寇!”   王二脸上的不屑,瞬间收敛了。   低头看着手中玉简,王二陷入了沉思。   他早就知道《引灵诀》的厉害,亦知道《引灵诀》的诡谲之处。所以,以前是决然不会碰它的。可眼下……可以不成王,但也绝不能败寇!   权力这东西,当真是碰不得啊。   一旦碰了,抓到了,就不容撒手!   也不舍得撒手!   ……   太阴宗。   干尸房间里。   姜薇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处扑腾的欲火,心中喜不自胜。   她将身上的衣物除去,然后闭上眼,内丹运转灵诀掌控欲火。   很快,欲火将她的手掌彻底包裹,然后迅速覆盖全身。   半个时辰后。   姜薇穿戴整齐出了房间。   她伸了个懒腰,喊来一个随侍,问道:“喊福不全来见我。”   福不全来到的时候,姜薇正拿着一根小木棍戳着地上的蚂蚁。   天这么冷,还下着雪,地上更有积雪。这些蚂蚁,依然能够存活,并且生机勃勃。姜薇决定捉一些研究一下。   知道福不全来了,她也没有抬头。   福不全笑呵呵的凑过来,见礼道:“师母,玩儿呢。”   “别乱叫!我不是你师母!跟你师尊说,她送的定情信物……我很喜欢。”   福不全笑道:“好。”   “不过,我还是不想嫁给她!希望她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这番话,弟子一定一字不落的传达。”   “去吧去吧。”   “弟子告退。”福不全退下。   福不全离开不久,太阴宗主就来了。   想到姜薇极可能就要被算命先生接走,太阴宗主心中十分不舍。可既然是师尊的意思,那就一定是对的。她叹一口气,说道:“小薇,算命先生送你的礼物……是什么?”她自己想问,唐衍灵也想知道。   看着太阴宗主,姜薇绷着嘴唇。没有回答礼物的问题,反而问道:“若是我离开了太阴宗,你会想我吗?”   太阴宗主听到这话,眼眶瞬间红了,却又强装淡定道:“应该不会,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姜薇看看太阴宗主,低下了头。抠着手指甲,姜薇低声说道:“娘,我会想你的。”说着,声音竟是哽咽了。   太阴宗主闻言,眼泪竟是止不住。明明知道自己跟姜薇的母女关系是假的,可哪怕是假的女儿,她也从未有过啊!   她感觉自己有些扛不住了。   竟是有种揪心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太阴宗主说道:“师尊喊我,不陪你了。”说罢,瞬移走了。   姜薇终于抬头,望着天,任由眼泪落下来。   她真的希望那些关于母亲的记忆不是伪造的。   如今,明明知道记忆是伪造的,却又无法抹去。   这种痛苦,比被蒙骗更痛苦。   ……   云剑宗。   云山剑阁。   林不改愤怒的打出了一道剑诀,把地上的灵植全都毁掉了。   她终于忍受不住了。   愤然转身面对着剑阁,林不改吼道:“不想帮忙就直说!让我在这种破地方种灵植?有必要吗?”说什么只要能把灵植种活了,就帮忙。可笑!这云山之上,可是寸草不生之地啊!   “唉……戾气越来越重了。”剑阁阁主叹道:“孩子,你不适合修真。”   林不改怒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帮忙!直说就行了!”   剑阁阁主沉默了一会儿,从剑阁内出来,站在林不改面前,抬手轻抚她的脸,“气性还不小。”   林不改气恼的打开了她的手。   “你呀,被利用了。”剑阁阁主说道:“唐衍灵不杀你,甚至放了你,就是想让我上钩。她唯一没料到的事情,就是姜薇解决了《引灵诀》对你的影响。”   林不改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不急,等她来。”剑阁阁主说道:“你继续种灵植。戾气不消的话,如何继承为师的衣钵?”顿了顿,又叹道:“最好还是消了戾气。”   听到“为师”的说法,林不改心中一颤。暗暗叹气,又有些狐疑的问道:“什么衣钵?”   “这剑阁,将来就是你的了。”剑阁阁主笑道:“为师……要去别处了。”   “你已经不是我师尊了。”   “呵。”   “你要去哪?”   “仙界。”   林不改苦笑,“仙界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唉,我不想去啊。”   林不改哑然。   看着剑阁阁主走进剑阁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林不改沉默良久,低头看看地上的灵植。又犹豫了很久,才蹲下身子,继续种植灵植。   应该是无用功吧。   但是……   她是最聪明的人,既然坚持要自己这般做,就一定有其用意吧。 VIP 121 道   一万个人心中,便有一万条修行之道。   而所谓修行之道,于这世间,本无大小之别,亦无正邪之分。   待到某一条道走的人足够多了,这条道也便成了大道。为了劝导道不同者认同自己,大道上的人,便自称了正道。   于是,也便有了相对应的小道和邪道。   “唐衍灵想要走一条小道、邪道,然后把这条道,变成将来的大道、正道。”剑阁阁主坐在田间地头,面前摆着一副琴,却并不去弹。   林不改徒手扒拉着地上的尘土。   风吹过,尘土飞扬。   这般土质,莫说种植灵植,便是野草也长不活。   把一株灵植的幼苗栽在尘土中,封上土,林不改抬头看向剑阁阁主,问:“你何时学了弹琴?”   剑阁阁主摇头,说道:“未曾学过。”   “那你……”   “不学,亦可弹之。”剑阁阁主说着,拨动了琴弦。   琴声杂乱无序,听的人亦是心烦意乱。   林不改本就焦躁不堪,听到这琴声,顿时有些忍不住了。“消停会吧!”   “戾气这东西……”剑阁阁主说道:“你越是在意,它便越是严重。好比这琴声,你越是厌恶,它便越是让你厌恶。”   林不改哼笑了一声,嘟囔道:“弹的如此难听,倒是会找借口。”   阁主闻言,笑靥如花,道:“你便当是我找的借口就好了。”说罢,继续弹了起来。   林不改受不了,不耐烦道:“你还是继续聊什么大道小道的话题吧。”说罢,见阁主停下了弹琴,又不无好奇的问道:“你走的,又是什么道?”   剑阁阁主没有回话,而是沉吟片刻,问:“不改,你何时找个男子嫁了?”   林不改抓在手里的灵植幼苗被她捏断了,她努力压抑着怒火,深吸一口气,缓声说道:“我不知道我还能忍耐多久。我是有求于你,但并非可以无限度的容忍你!”丢下手中断了的幼苗,林不改看向剑阁阁主。“我知你心意,亦不反对你如此不问尘世的修行。只是……我们不是同道中人。我就是个世俗庸人,达不到你的境界。”   剑阁阁主没有任何失望之色,反而笑吟吟的。   她问:“你要走了吗?”   “是!”   “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你那个弟子真的是被唐衍灵动了记忆,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帮得了她。”剑阁阁主说道:“或许,唐衍灵发现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还会杀了你。”   “那就死!”林不改怒道:“总不能像你这样!一辈子躲在剑阁里!”   剑阁阁主脸上依旧笑吟吟的,想了想,竟是无视了林不改的愤怒,若无其事的问道:“自元婴之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悟?”   林不改看着昔日的师尊,忽然苦笑不得。“唉,你……你一直都是这样。呵……我一向不喜欢胡想,能有什么感悟?”再也没了兴趣跟剑阁阁主瞎扯,她转身,摆手道:“走了。”   “有空的话,去黄泉看看吧。”剑阁阁主说道。   林不改脚下一顿,皱起了眉头。不想跟剑阁阁主胡扯闲话,却又忍不住好奇,回头看着她,问:“去黄泉做什么?”   黄泉,七大陆之一。   青云、龙腾、千川、太墟、蛮荒、僻壤、黄泉,即七大陆。   其中,僻壤最远,黄泉最险。   相传,很多去黄泉游历的人,走着走着,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能从黄泉陆上活着离开。   剑阁阁主再度无视了林不改的话,笑着说道:“如果人生如戏,那么,元婴期,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   太阴宗。   依剑阁阁主所言,如果元婴是开始,那姜薇的修行之道,尚未开始。   重新掌控了欲火的她,依然不动声色的继续研究干尸,研究修医——也研究蚂蚁。藏在木盒里的算命先生的“书信”交代的清楚,姜薇只需要安心的等她来迎亲就好了。   原来,传说中的算命先生,竟然是女儿身。   她说她只是想让姜薇帮个忙,报酬是“护送”姜薇离开太阴宗。至于具体帮什么忙,算命先生没有明说,只说对姜薇而言,是易如反掌的一个小忙。   这样的传奇人物,一般不会撒谎。   姜薇自然也就安了心,不再去纠结“再度嫁人”的事情。毕竟,这次的“嫁人”,只是托词,只是为了脱困而已。   一切,都很平静。   只是每次太阴宗主来找姜薇,还是会让姜薇心有波澜。哪怕已经知道那些与太阴宗主有关的“母亲”的记忆都是被强行添加进去的,可在无法彻底抹去的前提下,依然还是会对姜薇造成很大的一下影响。如同那些戏台上的戏子一般,入戏太深似的。   太阴宗主依然尽心尽力的扮演着一个温情的母亲。   她很喜欢这个角色。   偶尔陪着姜薇说说话,看看夕阳,甚至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便会有种莫名的温馨幸福之感。也许蹉跎太久,太渴望一个简简单单的家了——一个简单到普通的世俗人都拥有的家。   如果一家三口能团聚,就更好了。   一想到此,太阴宗主心底的遗憾和痛心便有些承受不住。她宁愿他已经死了,也不希望他像今天这样不死不活的遭受着折磨。   可师尊不开口,应该是有她的道理吧。   又或者,师尊只是单纯的恨他。   毕竟,如果不是他屠杀了尘宗七百余人,直接惊动了仙尊,师尊的计划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了。原本,师尊的计划,是想让尘宗一统青云陆,然后再与太阴宗合而为一。是想让他飞升仙界,与师尊一起里应外合……   万没想到,他私自离开仙界,回了尘宗……   唉……   他一定是被仙尊蛊惑了。   不然,曾经饱受苦难的他,怎么可能会成了仙尊的走狗!   仙尊有很多走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让他们不遗余力的维护着仙尊的利益。不然,仙尊也不能掌控世界无数岁月了。   还好,仙尊的残暴统治很快就要结束了。   师尊和太阴宗上下世世代代的理想,终将成真。   “一个没有三大劫的世界,一个修行者不必再为晶石而烦恼的世界,一个不再受仙界奴役和压迫的美好世界。”太阴宗主单手搂着姜薇的肩膀,守着夕阳,向往着未来。“到时候,家族和天赋不再是决定未来的关键,所有的修行者都是平等的,晶石、典籍、法宝、丹药,也都是平等的……”   姜薇微微笑着,看着残阳如血,看着白雪皑皑,轻声问道:“会有那样的世界吗?”   “会的。”太阴宗主说道:“一定会的。”她很自信,满脸憧憬。“我知道,这样的世界,听起来很渺茫。但至少我们应该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所有的修行者都是平等的……包括我们吗?”姜薇笑道:“我可是少宗主,地位应该高一些吧?”   太阴宗主笑着摇头道:“众生平等,包括你我。”   众生平等,是灵帝的绝技。   “众生平等,我却在众生之上!”灵帝不论是否失忆了,一身傲骨仍在。   千川陆,屠仙阵中。   背上压了一座大山的灵帝,艰难的往前迈出了一步。脚下,一个图案乍现,陡然变得巨大。细看那图案,影影倬倬,竟是芸芸众生。   脚踏众生者,竟是宣告平等者。   随着他这一脚踏出,排山倒海的力量瞬间散开。压在他背上的大山,瞬间崩塌,化作尘埃。可未等烟尘散尽,又是一座大山压顶。   灵帝脚下踉跄了两步,差点儿跪在地上。   他苦苦支撑着身子,怒吼道:“谁?你到底是谁?!”感觉这一座座大山压顶的粗糙手段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遇到过了。   “比之当年仙灵之战的时候,你的实力,退步太多了。”一个声音悠悠然传来。   灵帝愤怒的想要再次崩碎背上的大山,可却做不到。感觉这座山比之前那座更沉了,压的她说话都有些费劲了。   “莫非是因为变成了女子,所以没有斗志了?“那声音明显带着挖苦和嘲笑。   “混——蛋!”灵帝愤怒的再次艰难的往前踏出一步。如上次一样,灵力澎湃倾泻,瞬间崩碎了背上的山。可没等灵帝松一口气,又是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呵……可惜了。”那声音又遗憾道:“若非仙尊有命,真想杀了你。可杀了你,又不能解恨。因为你不记得我,肯定也不记得我那两个被你杀掉的兄弟了。”   灵帝想张嘴说话,却差点儿泄了气。   这座更重的山,已经把她压的说不出话了。   “你便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吧。”那人说道:“唐衍灵造反起事之前,你不要去坏事。”   灵帝终于攒了一口气,质问道:“你是唐衍灵的人?”   “哈!莫要说笑!”那人大笑,说道:“我是仙尊座下大罗金仙之一,怎么可能如许笛一般,做了那唐衍灵的走狗!”   灵帝终于适应了背上大山的重量,她佝偻着身子,喘着粗气,道:“你是仙尊的人?”   “废话。”   “仙尊知道唐衍灵要造反?”   “还是废话。”   “仙尊任由唐衍灵造反?不管不顾?”   “呵,是啊,想不通吧?”那人笑道:“唉,起初啊,我也想不通,直到仙尊跟我说了两句话。”故意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那人才继续说道:“仙尊说的第一句是:鱼缸就那么大,鱼食就那么多,鱼太多了,不是好事。”   灵帝闻言,哼笑了一声。   “仙尊说的第二句是:没有黑,岂能有白?”   灵帝微微闭眼,沉默良久,才说道:“你们可真会玩,我想回恶鬼滩了。”   “在恶鬼滩上与心爱之人朝夕相处的生活,很怀念吧?”那人笑问。   灵帝惨笑,摇头道:“我虽然失忆了,但看得出来,我当初以为已经躲开了仙尊的眼睛,其实没有。唉,仙尊的生活,一定很无聊吧?不然也不至于整天偷窥了。”   “称孤道寡太久了,大概真的会无聊吧。”那人笑道:“仙尊有时候挺羡慕你的。能忘记曾经的不快,只是安心守着女子过日子……挺好。”   “羡慕?假的。”灵帝说道:“真若是羡慕,他也可以找个女子安心过日子。”说罢,忽然感觉到背上的大山似乎越来越沉了。   “是不是快撑不住了?”那人大笑,道:“仙尊只说不能杀你,没说不能戏弄你。哈哈!来,学几声狗叫,我便让你少遭点儿罪。”   “汪汪汪……”   那人沉默了许久,灵帝学狗叫学了许久。   终于,那人啐道:“没劲!那陈书画,可比你硬气多了。”   灵帝强笑道:“我佩服他。”   片刻,那座大山忽然消失了。   “仙尊说:灵帝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那人叹道:“我原本以为,仙尊说的是你能忍受苦难,如今方之,忍受屈辱,比忍受苦难更不易。”   “唉,失忆了,忘记仙尊是怎么样一个人物了。有机会的话,要重新见识下才好。”灵帝感慨道:“唐衍灵已经很狡猾了,没想到,仙尊更甚。”   “哼!仙尊在下很大的一盘棋,你不会懂的。”   灵帝冷笑道:“是吗?那你告诉仙尊,最好赶紧让我懂了,不然,我可要掀桌子的!”   “随你,你也不是没掀过桌子。”那人叹道:“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唉,失忆,也挺好。”   灵帝哼一声,又问:“陈书画呢?”   “放心,他很好。”那人说道:“仙尊有交代,说魔界之主的儿子,要好好照顾。毕竟,将来还要打很多年的交道。”   ……   许笛,也曾经是仙尊座下的大罗金仙之一。甚至,还是仙尊最信任的手下。只是后来他厌倦了漫长的人生,所以自行抹去记忆,转世重生。   “人呐,活了太久,真的会腻。”魔主站在一叶扁舟上,随波荡漾,看一眼两岸风光,笑道:“如这风景看多了,也会腻。”   许笛坐在舟尾,回道:“也许吧。”他不记得前世了,所以不知道魔主说的是真是假。看一眼魔主淡然惬意的神情,许笛皱眉道:“你不是要开辟魔界吗?为什么不赶紧呢?不怕夜长梦多吗?”   “能有什么梦呢?”   “比如有人觊觎魔界,从你手中夺走。”   “这世间,除了仙尊和灵帝,无人有这般实力。”魔主很是自信,“便是唐衍灵,也不行。”   “仙尊和灵帝万一出手呢?”   “灵帝一门心思的找他媳妇,没空跟我争夺魔界。至于仙尊……”魔主叹一口气,“如果我是他,若是有人要开辟一界,与我分庭抗礼,我会乐见其成。”   “为何?”   “没吃过屎的人,会觉得干粮很难吃。”   许笛闻言,眉头皱了一下,竟是哭笑不得。   话是颇有道理,但是……   也太脏了!   “唐衍灵斗不过仙尊的。”魔主说道:“你该去找她,劝她收手吧。”   “她不会听我的。”这一点,许笛很有自知之明。他也很了解唐衍灵,“就算她知道一定会失败,也不会收手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有些人,为的并非是翻过这座山,而是为了翻一翻这座山。   人生漫长,若是不学会找点儿乐子,那该多无聊呢?   “我不喜欢无聊的生活。”唐衍灵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所以啊,总要找点儿乐子。”   姜薇苦笑,道:“这话,你会当着我母亲的面说吗?”   “自然不会。”   “不怕我转告她?”   “她不会信你的。”   姜薇有些无奈,“是啊。”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乐子。”唐衍灵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姜薇。   “什么?”姜薇感觉唐衍灵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手臂,挡在身前。   唐衍灵笑着,带着一分戏弄的语气问道:“我在想,若是我娶了你母亲,你是不是该喊我一声爹爹?”   姜薇瞪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气的脑子都懵了。“爹爹?”   “哎,乖女儿。”   “呸!我……你……”姜薇哭笑不得,“有意思吗?幼稚!”   唐衍灵大笑一声,又望着外面的雪景,怔怔出神。   姜薇看着唐衍灵,感觉好像有些看不透了。原本,她把唐衍灵当做一个恶毒的坏女人,可此时此刻,却又莫名的感觉她也不是特别坏——虽然未必是个好人。   “非要跟仙尊斗吗?”姜薇问。   唐衍灵看了看姜薇,笑道:“担心我输了?”   “别误会。”   “哈哈哈!”唐衍灵笑道:“你呀,心太软了,成不了大事。”   “我也没想过成什么大事,我有自知之明。”   唐衍灵笑一声,叹道:“任何一个人,在决定要做一件事之后,不管他有多担心或是有多自信,他都不会认为自己会失败。”   “你担心失败了吗?”   “不担心。”   “为何?”   “因为担心没用。”   “那就别冒险了啊。统治了太阴宗,甚至是青云陆,还不够吗?你是有什么执念吗?”姜薇问:“跟仙尊有仇?还是……”   唐衍灵饶有兴趣的看着姜薇,眼神里起初是戏谑,最后却变成了怜爱。片刻,道:“修行界中,如你这般心善之人,倒是少见的很。唉,都这样了,还在想着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呢。”   “没有吗?”   “没有。”唐衍灵道:“我就是单纯的坏。又坏又贪,还很残忍,视人命如草芥。为了打败仙尊,我不在乎这个世界会死多少人。”   “呃……”   唐衍灵起身,伸了个懒腰,建议道:“有机会的话,去太墟陆吧。传闻说那里有块叫天欲的天外来石,或许可以让你的修为突飞猛进。”   姜薇有些诧异,问:“你不担心我变得厉害了之后,会找你麻烦?”   “不担心。”唐衍灵笑一声,回身,面对着坐着的姜薇,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结丹的时候,没有天劫呢?”   “我也好奇。”姜薇讪道:“难道是仙尊的法则把我遗漏了?还是说我做了什么,钻了法则的空子?”   “又或者仙尊看上了你?特别照顾了?”唐衍灵开了个玩笑。   姜薇打开了唐衍灵的手,说道:“我都没见过仙尊!”   “未必。”唐衍灵笑道:“你说,如仙尊那般人物,活了无数岁月,会不会特别无聊?”   “你想说什么?”   “一个特别无聊的人,偶尔离开仙界,找点儿乐子,是不是很正常?”   “……”   “所以啊,也许仙尊早就认得你了。”唐衍灵冷哼一声,说道:“毕竟,仙界法则,那是仙尊亲自制定的。无数岁月以来,从未漏掉任何一个人!能漏了你,绝非偶然!”   姜薇觉得唐衍灵说的有道理,但被仙尊看上什么的,绝无可能!她也曾经是个男子,虽然一直情窦未开,但是,男子的心思,她还是了解的。“你若是男子,看上了一个女子,会一直看着她跟别的男子一次次成亲吗?”   “不好说。”唐衍灵说道:“活了太久,也许会想感受一下这种特别的感觉呢?”   “……”姜薇张了张嘴,想反驳,可仔细一想,好像唐衍灵说的也可能有点儿道理。换作自己,真若是活了无数岁月,精神可能会有些不正常。   注意到唐衍灵坏笑的神色,姜薇气道:“笑什么笑!你……诶,真若是如此,你应该会很担心吧?毕竟,你现在折腾的动静这般大。若是被仙尊知道了……不好吧?”   “知道就知道呗,谁怕谁啊!”唐衍灵笑着往外走,“我巴不得他赶紧出手呢。”   从姜薇这里离开,唐衍灵回了太上殿。   许琴正在抚琴。   唐衍灵走过来,忽然兴致突来,一把将许琴抱起,又瞬移到了卧榻之上。   许琴闭着眼,任由唐衍灵施为,直到唐衍灵躺倒在榻上,她才慢悠悠的吐出一口气,问了个让唐衍灵想不通的问题。“如果我怀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你?还是灵帝?”   唐衍灵哑然之际,许琴又说道:“如果灵帝未死,他一定不会罢休,一定会来找你,拿回他的身子。”   “你……我……”一向睿智的唐衍灵竟是张口结舌。   “不重要。”许琴笑道:“孩子是你的,还是他的,都不重要。因为孩子终归是我的。”   唐衍灵皱眉,缓缓摇头,道:“怎么不重要?很重要!” VIP 122 仙尊   唐衍灵原本以为,做为一个志向远大的人,没有比主导天下更重要的事情了。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推翻仙尊,改天换地。   可如今,她发现有些事可能也很重要,并且很急迫的需要一个答案——哪怕即便没有答案,也不会造成事实上的改变。   所以,孩子到底算是谁的?   唐衍灵觉得自己只是暂时或是永远霸占了灵帝的身体,兴致突来的时候用灵帝的身体感受了一下做为一个男人的乐趣……仅此而已!   她从未想过,万一许琴怀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   另外,假如灵帝用唐衍灵的身体跟某个男子欢好了之后怀了孩子,孩子又算是谁的?   一想到此,唐衍灵头皮都麻了。   万一哪天灵帝来了,并且成功换回了身子……   太上殿后的花园里。   “师尊。”太阴宗主来了,要跟唐衍灵汇报重要的事情。“龙腾那边,王二妥协了。如今,龙腾士卒已经开始修炼《引灵诀》了。”说罢,太阴宗主唏嘘不已,“他竟然真的会妥协。唉,弟子实在是难以理解。”   唐衍灵没心情跟太阴宗主解释王二为何会妥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孩子”。心不在焉的盯着面前桌上的茶杯,唐衍灵问:“玲儿,你说,有了孩子之后,是什么感觉?”她曾经差点儿有过,但最终却从未有过。   玲儿,是太阴宗主的名字。   她当年能被唐衍灵收为弟子,就是因为她的母亲喊了一声“玲儿”,让唐衍灵误以为是在喊自己。回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她。   那天的唐衍灵心情不错,兴致突来,便收下了玲儿。   这就是命。   玲儿一直都相信“命力”的存在。   “有了孩子啊……感觉……这……”玲儿还真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想这个问题,可思来想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算了。”唐衍灵知道玲儿嘴笨,也懒得听她说了。“一定要密切关注灵帝和陈书画……特别是灵帝的动向!”   “是。”   “下去吧。”   待玲儿退下,唐衍灵又呆滞片刻,心里乱糟糟的,干脆去寻了许琴。   许琴正在查阅典籍。   唐衍灵拿起一枚被许琴放在一旁的典籍看了看,发现竟是一部《育儿注意事项》。眉头一挑,说道:“至于吗?太早了吧?”   “呵,提前学习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许琴的心情很好,她放下手里的另一枚玉简,看着唐衍灵,眼神中尽是欣赏。“我曾经偶然得到过一枚存于仙灵大战之前的史典玉简,说是天下间的人族,尽是‘仙灵后裔’,人族奉仙尊和灵帝为始祖。”   唐衍灵皱眉,问:“又如何?”   “灵帝一表人才,他的孩子,也一定不会是凡夫俗子。”   “他的孩子?”唐衍灵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你打算让孩子跟他姓?”   “不呀,孩子跟我姓,姓许。”许琴笑道:“许家也该有后了。”   “不考虑一下姓唐?”唐衍灵说道:“将来,我就是新任仙尊。孩子跟我姓唐,将来便是仙界之主。”   许琴讪讪一笑,脸上的嫌弃多过向往。“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吧,但为了不让孩子伤心,还是算了。”   “伤心?”   “是啊。”许琴叹道:“你能保证在你死后,孩子仍然能坐稳仙界之主的位子吗?”   唐衍灵哑然。   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天地间静悄悄的。   过了很久,唐衍灵才问道:“你打算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你这个问题……更早吧?”话虽这么说,许琴还是回答了唐衍灵的问题。“算命先生不是要娶姜薇吗?正好等他来了,让他帮孩子取一个吧。听说名字对人的命运影响很大。唉,命力这东西,有时候不得不信。”   “算命先生……”唐衍灵微微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眼神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说起来,倒还从未见过他。到时候,或许还可以请他预测一下将来对仙界的战事。”   当然了,预测的结果如何,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不论结果如何,唐衍灵都不打算再走其它的路了。自从玩上了造反的游戏之后,她便发现,再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引起她的兴趣了。   哦,还有孩子……   孩子到底该算是谁的呢?   ……   算命先生出现的时间,晚于灵帝,早于唐衍灵,大概与魔主是同一时期的人物。据说,此人虽然修为高绝,但战力一般,更擅长命力推演。无数岁月以来,他倒也很少会参与江湖中事,甚至很少有人真的见过他。   陈书画倒是见过,并且还请他为自己推算过命运。让陈书画心心念念的“桃花债”,便是算命先生告诉他的。   此时此刻,陈书画很想找算命先生再给自己算一算,算算何时能脱困。被困在画外苍穹里太久了,他对“被困”之事,十分反感。可不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破阵。这张屠夫,厉害的有点儿不对劲儿。   灵帝跟他在阵中失散了,也不知道她如今状况如何。   其实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她。   她的元神足够强大,不是任谁都能伤害的。至于她的身体——原本也不是她的,毁了就毁了吧。若是能让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彻底消失,也挺好。   陈书画叹一口气,有些莫名的疲惫,干脆在这漆黑的世界里盘腿坐下,暂时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疲惫的心思一旦生出来,竟是愈演愈烈。他忽然对这个世界都失去了兴趣,如果不是担心唐衍灵会对姜薇不利,他甚至觉得,就这么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了。   漫长的人生,越来越无趣了。   而这无尽的黑暗,给了陈书画一种难以名状的平静感觉,平静到了“了无生趣”的地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微光。   那抹微光越来越亮堂,最终吞噬了所有的黑暗,并且取代了黑暗。   周围变成了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陈书画叹气,道:“有什么花招,试出来就是了,弄这些没什么意义的幻境,不嫌费事吗?”   没有人理会他。   也是无聊。   陈书画干脆起身,到处走走,到处看看。   渐渐的,他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竟然能把幻境打造的如此真实!”陈书画问道:“你到底是谁?”   “为何你会如此自信的认定了这里便是幻境呢?”一个声音在陈书画耳畔响起。   陈书画哼声说道:“不是幻境,还能是……”话说一半,又摇头,道:“不可能的!任你如何强大,也不可能有能力把我悄无声息的带到别处去!”   “但我可以把‘别处’悄无声息的带到你身边。”声音是从背后传来。   陈书画倏然转身,看到了正朝着这边走来的一个漂亮女子。   “或者说……所谓别处,便是此处。”那女子笑吟吟的说道:“也可能此处与别处,并无不同。所以你站在此处,亦等于去了别处。”   陈书画没兴趣听她说这些不着四六的废话,他冷然问道:“尊驾怎么称呼?”   “你是问现在,还是问从前?”   “有区别吗?”   “区别不大。”女子微微笑道:“以前啊,旁人叫我‘仙’。现在呢,旁人叫我‘仙尊’。”   陈书画闻言,竟是哭笑不得。他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甚至眼神肆无忌惮。片刻,笑问:“你是仙尊?仙尊是女子?”   “也可以是男子。”仙尊在草地上坐下来,双手抓着脚腕。   此时陈书画才发现仙尊一直赤着脚,坐下来的时候,裙摆上拉了一些,露出了光洁的小腿。品着仙尊的话,陈书画想到了姜薇的变身之事。“你来找我,不是要闲谈吧?”   “我不是来找你的。”仙尊笑道:“我是来找灵帝的,只是还没想好该跟他说些什么,所以……先来了你这里坐坐。”   这话说的,便好似这里是陈书画的家一般。   陈书画依旧肆无忌惮的审视着仙尊,问道:“变成了女子之后,还能变回男子?”   “当然可以。”   “我有个朋友……”   “姜薇是吧?”   “你知道她。”   “嗯,不仅知道她,还挺对不起她的。”   陈书画眯起了眼睛,哼笑一声,道:“你这话说的……很是让人好奇啊。”   “坐下聊吧。”仙尊说道。   陈书画在仙尊面前盘腿坐下。   仙尊并不避讳的揉捏着自己光着的小脚,看着陈书画,温柔的笑了笑,说道:“做了那么久的男子了,想不想试着做个女子?”   “不想!”陈书画回答的很果决。   “别怕,你若是做女子做的腻了,我还可以把你变回男子。”仙尊看起来像个邻家姑娘,十分亲切,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陈书画若是年轻男子,肯定会真把仙尊当做小姑娘看待了。事实上,陈书画的年纪,已经很老很老了。他可不会认为仙尊真的会是这么好说话的脾气。甚至,仙尊越是这般模样,他越是认为仙尊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必劳烦了。”陈书画拒绝了仙尊的“好意”,想了想,问:“那张屠夫,没有困住我的实力。是你出手了吗?”   “不是,我并不在此。我的弟子在。”仙尊说道。   “为何困住我们?”   “怕你们坏了事情。”仙尊叹道,“也有点事情,想跟灵帝谈一谈。”   陈书画皱眉,问道:“坏了事情?”   “坏了唐衍灵造反的事情呀。”仙尊笑道:“她若不煽动造反,我如何能知道有谁想要造反而不敢呢?”   “欲擒故纵?”   “原因之一吧。”仙尊说道:“之二呢……修行者实在是太多了,该少一些才好。”   陈书画眼神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他冷然道:“可以把残忍恶毒的话,说的这般惬意轻松,也是不易。”   仙尊摇头,有些委屈的皱着眉,说道:“怎么能说是残忍恶毒呢?你也活了很久了,难道不知道人族所造的孽吗?单说最近之事,鱼族不堪压迫,欲夺回故土。结果呢?龙腾人族,杀了多少鱼族?世间生灵,计其种种,何止万数!若于人之残,利之万族,何故而不为?”   陈书画觉得仙尊的话十分荒唐,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本欲说仙尊即是人族,当以人的根本利益为重。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不能确定仙尊是人族,也可能是别的生灵幻化成了现在的模样。而且,即便是人族,也不能为了本族利益而无视正邪、善恶。立场岂能大于是非?   仙尊一挥手,面前多了一张茶桌。   她竟然开始泡茶。   一杯茶被送到了陈书画面前。   陈书画犹豫了一下,接过茶杯,品了一口。又看了看茶杯里的两片绿色的茶叶,说道:“好茶。”   “茶树很惨的。”仙尊说:“它也是生灵,只是生的方式与人族不同而已。”品一口茶,又唏嘘道:“仙界有一个仙,她是灵植精化,修炼得道。她说每每看到人族炼化其同胞,她便恨不得将人族诛灭。”   陈书画沉吟片刻,摇头道:“我说不过你,但你这样做,也是不对的。”又想了想,继续道:“故意让人族去死,便是你对它族的好吗?”   “我没有让人族去死啊。”仙尊又一次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是人族自己想死啊。”   陈书画再次哑然。   仙尊给自己倒了杯茶,品一口,舔舔嘴唇,问陈书画:“你说,我是以现在的女儿身去见灵帝呢?还是以之前的男儿身去见他?怎么样才好呢?”   陈书画竟是有些啼笑皆非,问:“你喜欢灵帝?”   “不是喜欢,是欣赏。”仙尊说道:“灵帝说‘众生平等’,让我很是钦佩。在我还如今日的你一样,所有的认知都局限于本族身份的时候,灵帝便有了‘众生平等’的顿悟,当真是厉害。”   陈书画发现仙尊在谈论灵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他讪道:“就是喜欢。”   “不,你不懂。”仙尊叹气道:“那种惺惺相惜之感,那种相见恨晚的知己感,那种……好吧,确实是喜欢,但并非你所理解的那种喜欢。”   陈书画忽然心中一紧,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姜薇和灵帝,是夫妻,你知道吧?”   “当然。”   “不吃醋?”   “哈哈。”仙尊笑着摇头。   陈书画暗暗松了一口气。   仙尊又笑了笑,说道:“我希望你能随你母亲去魔界,然后……将来与我作对。”   陈书画沉默着,没有立刻回话。   仙尊继续说道:“若是能把唐衍灵带去魔界,也可以。甚至,所有那些追随她的人,我都可以高抬贵手,不杀他们。”   陈书画苦笑,沉吟片刻,问:“只是为了让世人认为你是代表正义的吗?”   “不,只是为了让反对我的人有个去处。”仙尊说道:“允许对我不满的人离开我的世界,并且继续对我不满——我觉得我已经很仁慈了。”   陈书画无言以对。   他发现自己竟是认为仙尊说的没错。   沉默了一阵儿,陈书画问:“你说你对不起姜薇?”   “是啊。”仙尊遗憾道:“有几次,都想当面跟她道歉来着。可是……做为仙尊,只是口头道歉的话,会显得诚意不足。所以啊,我把她从法则中移除了。”   陈书画怔了一下,问:“你是如何对不起她的?”   “我当众扒了她的衣服。”   “……”   “嘶……有人喊我,先走了,回聊。”仙尊说罢,凭空消失。   陈书画了解姜薇的过往。   他苦笑着摇头。   这一切高人斗法,原本跟姜薇毫无关系。只因在尘世间找乐子的仙尊,失手当众扒光了她的衣服——也许不是失手。   感觉仙尊的精神状况明显不正常,保不齐就是故意当众扒了姜薇的衣服。   唉。   也许等自己也活了那么长时间的时候,同样会精神不正常吧。   青云陆,太阴宗。   姜薇至今都不知道,带给她奇耻大辱的仇人,其实是仙尊。   不论是仙尊还是唐衍灵,甚至是魔主,都在下一盘大棋。他们都认为自己是下棋高手,醉心于自己设计的棋路,沾沾自喜着。   或许算命先生也是如此。   倒也是奇怪了。   一个女子,竟然自称“先生”。   世人似乎一直都当算命先生是个男子呢。   姜薇对算命先生实在是太好奇了。   感觉她好似什么都知道一般。   难道传说中的命力真的存在?难道她真的可以未卜先知,算尽天下事?   想到此,姜薇忽然又有些不安了。   如果算命先生真的这般厉害,那她为何不早些救自己离开这里,或者干脆在自己被困在此处之前就把自己救走呢?   有必要非得“迎亲”吗?   姜薇越想越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鉴于之前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成亲的凄惨经历,姜薇是越来越不放心了。   虽然算命先生是个女子……但自己也不是没有跟女子成过亲啊,比如楚云澜。再者,算命先生虽然在“信”里自称是个女子,可谁知道呢?万一她在胡扯呢?高手也未必有高手的境界,万一她跟唐衍灵一样,没什么做人的底线呢?   可即便是有种种可能,又如何呢?   姜薇发现,自己仍然是毡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   青云陆之南。   名义上由杨关带领,实际上有云剑宗主暗中潜伏的云剑宗队伍,正在一处山脚下休息。云剑宗主看着刚从打坐中睁开眼的杨关,说道:“你的资质不错,修炼速度也很快,但我依然没有对你委以重任,你可知为何?”   杨关拱手低头,“请掌门指教。”扮猪吃老虎的故事,他演绎过太多次了,演技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即便是云剑宗主这般人物,也看不出任何纰漏。   “年轻。”云剑宗主叹道,“你纵然天纵奇才,又气运极佳,也不能弥补年轻的缺陷。很多事情,没有足够的年纪,是无法体悟的。唉,青云北陆一带,有个玄意门,其前掌门将掌门之位,直接交给了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的天赋,应该比你也不遑多让,可是,终究是年轻……”   云剑宗宗主说的那人,便是姜薇的第一任潜伏周云泽。   曾经还算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如今却是常年眉头紧锁,郁郁寡欢。   特别是教授弟子修真的时候。   看着面前的贾家姑娘,周云泽气的手指都在颤抖。他真的很想问问上苍:为什么世间竟有如此蠢笨之人?明明看起来十分灵动,调皮捣蛋起来,也是尝尝别出心裁,可偏偏是在修真之事上,总是一窍不通!   若非看在姜薇的面子上,真的想把这丫头逐出师门了!   当年姜薇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周云泽可是一直都没有忘记。不过,他很怀疑姜薇还记不记得自己。遥想当年,自己还是她夫君的时候,她都能认不出自己来……   忽然有人来报。   “掌门师兄,有个自称来自凌云城百香丹铺的胡掌柜求见,他还说他跟师伯的表弟,是故交。”   “我师尊的表弟?”周云泽有些纳闷,“凌云城?”   凌云城,如今可是太阴宗的地盘。   想了想,周云泽说道:“请进来。”   很快,胡掌柜笑呵呵的来到了周云泽面前。一见面,就先攀起了关系,说是跟周云泽的师尊的表弟是故交,还说跟周云泽的前妻姜薇也是旧识。   周云泽苦笑,道:“听说姜薇如今已经是太阴宗的少宗主了,既然你跟她是旧识,想来你在太阴宗的地位,也不低吧?”   胡掌柜闻言慌了神,忙道:“哎呀周掌门误会了!在凌云城归顺……投降了太阴宗之前,我就逃出来了。您放心,我绝对没有修炼《引灵诀》。”   周云泽自然不会轻易信了一个陌生人的话,他笑了笑,问:“不知胡掌柜来此,所为何事?”   胡掌柜听到这话,竟是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然后开始砰砰砰的磕头。“周掌门,看在老夫跟尊师的表弟有些交情的份上,万万帮老夫一个忙啊!” VIP 123 饼   年轻,是天赋不能弥补的缺陷。   哪怕很多人活的很久,却都活到了狗肚子里。   玄意门曾经与刑门、毓秀门“强强联合”,欲在青云九宗掌控的青云陆上,拥有一些话语权。可惜,没等在青云陆上打出名堂来,内部先乱了套。刑门掌门的老奸巨猾,可是让玄意门吃了大亏。玄意门万万没想到,毓秀门竟然跟刑门“同流合污”了。   年纪轻轻的周云泽,在短短的十多年中,经历了太多风雨。   如今,纵然太阴宗在南方掀起了一场场腥风血雨,大有要一统青云陆的架势,周云泽依然没兴趣去过问。哪怕知道了云剑宗要整合力量对抗太阴宗,他也没兴趣参与其中。毕竟,玄意门不过是个小门小派,就算自己屁颠屁颠的主动参与,人家也未必感兴趣。   凡尘俗事,着实麻烦。   周云泽不想过问太多了。   所以,对于胡掌柜的求情,周云泽毫无兴趣。只是,胡掌柜硬生生往自己师尊身上攀交情,周云泽不好直接拒绝。想了想,问:“你先说是什么忙吧。”这般说辞,给之后敷衍推脱留下了空间。   胡掌柜可是个人精,看出了周云泽的敷衍架势,心中叫苦,却又无奈。他已经求告了许多人,若非求告无门,也不至于仗着弯弯绕绕的关系来找周云泽了。   原来这胡掌柜有一女儿,在他逃离凌云城的时候,想带女儿一起离开时,才发现女儿竟然已经修炼了《引灵诀》。女儿不仅不愿跟着胡掌柜一起走,还非要胡掌柜也修炼《引灵诀》。胡掌柜欲强行带走女儿,却发现自己竟然打不过女儿了。形势逼人,又束手无策之下,胡掌柜只能先行跑路,图谋后手。   “后来,胡某偷偷返回凌云城打探消息。”胡掌柜期期艾艾的说着,眼泪簌簌。“得知我那女儿,如今已经身在太阴宗本部,欲参加成为太阴宗正式弟子的考试。”   周云泽苦笑:“胡掌柜,你的意思,莫不是想让周某潜入太阴宗本部,把你女儿强行带出来?”   “周掌门莫非有此大能?”   “自然没有。”   “哦。”胡掌柜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又道:“胡某得知,太阴宗的所谓‘正试’,有一项考试内容,是要求弟子离开驻地,自行在外抓取‘口粮’。胡某以为,此乃强行带走我女儿的最佳时机……”   周云泽神色淡然,没有坦然应允,也没有直接拒绝。不知是在考虑是否要答应,还是在考虑该如何拒绝。   “周掌门素有君子之名。”胡掌柜不肯放弃任何一线希望,他俯下身子,以头拄地。“太阴再起,天下粥粥。周掌门何以袖手旁观,不问苍生?天赐修行之道以成修者,修者便有护天理之责……”   周云泽抬手打断了胡掌柜的大道理,更伸手将胡掌柜从地上搀扶起来。叹一口气,道:“此事,我应下了。”或许是被胡掌柜的话感动了,或许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安居一隅有些日子的周云泽,终于决定再次涉足江湖。   着眼于此次太阴“正试”的人,当然不只有胡掌柜和周云泽。江湖上各路豪侠,早已摩拳擦掌,想对太阴宗出手了。只是苦于形单影只,不可能杀上太阴宗驻地,故而迟迟未动。如今太阴弟子四散而出,正是好机会。   就连远在千川陆的修真者,也有不少通过蛮荒陆中转至青云陆,大有“共襄盛举”之势。   青云陆上,以云剑宗为首而临时组建的“正义盟”,更是发出了“招贤令”,欲广招天下英雄,共同抵御邪恶的太阴宗。   云剑宗,云山剑阁处。   原本打算离开的林不改,终究还是留下了。   因为种植灵植而心力憔悴的她,此时正背靠着一块石头休息着。脑袋放空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之前修炼的《引灵诀》。如今,天下人视《引灵诀》为洪水猛兽,甚至不敢看上一眼。   其实也不过尔尔。   被自己的弟子,随意用了一点魔气,便给彻底压制了。   姜薇很厉害,魔气也非比寻常。   能创出魔气的魔主,更非一般角色。   那可是能够跟仙尊和灵帝一较高下的存在。   脑子里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引灵诀》。   莫名有种心痒痒之感。   林不改心头一颤,感觉有些不妙。   她发现自己竟然想再试着修炼一下《引灵诀》,就好比……就好比馋肉了一般的感觉。这份心思,一经冒出来,竟是再也压制不住了。   林不改相信,这一定是《引灵诀》的诡谲之处,《引灵诀》是绝对不能修炼的。可越是这么想,也是心痒难耐。渐渐地,她觉得《引灵诀》固然厉害,但自己的神阙穴有姜薇留下的魔气,是可以对抗《引灵诀》的!所以,即便是修炼一下,也无妨。   所谓“无妨”的认知越来越强烈了。   终于,林不改开始修炼《引灵诀》。然而,修炼的并不顺畅。每一次即将修炼一周天的时候,就会收到不明所以的阻碍。好像是一个年迈不堪的靠着,心跳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再也跳不动了一般。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力感,让体内的灵力总也无法冲破那不是太明显的阻碍。   林不改不明状况,认真检查了一下灵力的运转,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剑阁阁主说的没错,姜薇在自己的神阙穴留下的那一缕看似不起眼的魔气,当真是有四两拨千斤的妙处。   忽然又想起了姜薇之前说过的话:“关于《引灵诀》,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过两天吧,届时再跟您说。”所谓“过两天”,此时看来,显然是敷衍之词。   也难怪姜薇会敷衍。   《引灵诀》确实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与其费劲唇舌的说,说了人还未必信,反倒不如让人自行体会的好。   感受着内心深处对于《引灵诀》的莫名兴趣,林不改苦笑。看来,姜薇想出来的主意,竟是如此简单:让修炼《引灵诀》再无收益,从而渐渐的消耗掉修炼者对《引灵诀》所产生的诡异的兴趣。   或者,《引灵诀》其实并无特别玄妙之处,它最大的特点,无非就是四个字:以利诱之!   “唉。”林不改叹气。   “如何?”剑阁阁主笑问。   “什么?”   “不是又修炼了一回《引灵诀》吗?感觉如何?”   林不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引灵诀》不过如此,无非就是以利诱之罢了。”   “呵……”剑阁阁主叹道:“你呀,继续在这里种灵植吧。”说话间,她从剑阁里走了出来。看着林不改,沉吟道:“或是心中仍有牵挂,才未能彻底看够那《引灵诀》。”   林不改惨笑道:“我真的比不了你。看淡一切?我做不到的。”   “谁又能做到?”剑阁阁主跟着笑了,“真若能看到一切,又何必在意你是否能看淡一切?罢了罢了,我去一趟太阴宗吧。你安心在此参悟吧。”   林不改心头一喜,躬身行礼,“多谢……前辈。”   “再喊我一声师尊,亏不了你。”   林不改绷着嘴唇不语。   剑阁阁主笑了笑,看一眼天上风云涌动,说道:“山雨欲来。”言毕,飘然下山,直往太阴宗而去。   ……   僻壤,居于天地之西北,远离其它六陆。   这里亦是修行之人目前能够找到的距离最远的大陆,也是唯一一个毫无灵力的大陆。   很少有修行之人会来到这里,所以,关于修行者,以及仙界,僻壤人知之甚少。   “爷爷,爷爷。天上真的有神仙吗?”一个半大的孩子,一脸天真的看着爷爷。爷爷是他认识的人里知识最渊博的人了。据爷爷自己说,他小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神仙呢。   村口的石磙上坐着,正在安逸的抽着旱烟的爷爷,捋了一把花白的呼吸,一脸慈祥的看着眼前的孩子,说道:“当然有神仙啊。要是没有神仙,怎么会打雷?怎么会下雨?”   “哇。爷爷真的见过神仙吗?”   “见过的。”   “神仙长什么样子呀?”   “呵,神仙长得可好看了,而且呀,还特别厉害。”   “真的吗?那……爷爷,神仙那么厉害,会欺负人吗?”   “可不敢胡说。”爷爷生气了,板着脸教训孩子道:“神仙都是好的,特别特别好的,怎么会欺负人呢?傻孩子,要对神仙恭敬一些。你对神仙恭敬,神仙就会帮你。”   “哦,知道了。”孩子答应一声,又问:“那仙界是什么样子的呀?”   爷爷没去过仙界,但听人说过。他想了想,说:“仙界啊,那是个到处都是雾气,到处都是仙果,到处都是漂亮的仙女儿,到处都是好看的景儿的好地方。”   正说着,村前的官道上,一行两男一女,遛遛哒哒的从远处走来。看起来像是一家人,男子有一老一少,女子是位少女。   少女戴了顶树叶做成的帽子,特意拉低了帽檐,遮挡着太阳刺眼的光。   “爷爷,对神仙恭敬,神仙真的会帮我吗?”   “当然了。”   “那我想要个木马,神仙会帮我吗?”   “会的,你只要闭上眼睛,诚心祈祷,要是你的诚心能感动了神仙,自然就会有木马了。”   官道上,走在前面的少女转脸看过来,看到了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祈祷的孩子,也听到了他口中念念有词。   看着孩子虔诚的脸,少女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师尊。”那老者对着少女恭敬的问道:“要不要送他一只木马?”   “不要。”   少年笑了一声,对老者说道:“师弟,师尊可不是神仙。”   “呵。”老者笑了笑,道:“师兄说的是。”   这一行三人,不是旁人。那为首的少女,便是一代传奇“算命先生”。她身后的少年,是她的二弟子禄不满。那老者,是她的三弟子寿不多。   三人从村口经过,越走越远。   村口那个懵懂的孩子,还在虔诚的碎碎念着,期待着路过的神仙能被自己的诚心打动。爷爷可是说了,若是神仙没有被打动,那就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心不够诚。   “唉,终于要走了。”算命先生感慨道:“小禄啊,咱们在这里多久了?”   这个问题把禄不满给问住了,他看向寿不多。寿不多挠了一下花白的头发,问:“三千年?”   禄不满说道:“不是吧?我记得有四千年了吧?”   “算了,无所谓了。”算命先生把手抄在胸前的衣服里,一边走,一边咂舌道:“希望姜薇能帮到我,不然呀……我就去死了。”   禄不满说道:“师尊阳寿未尽,此行定会受益匪浅。”   寿不多也安慰了一句,又道:“师尊,您觉得,仙尊对姜薇如此照拂,是不是也担心有朝一日,会用的上她的欲火?”   算命先生点头道:“是吧,仙尊其人,一向十分谨慎,留着姜薇以备不时之需,自是有可能的。”   提及仙尊,寿不多有些不放心,说道:“师尊,仙尊的心机谋算十分厉害,我们可要小心一些,万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是啊。”禄不满感慨道:“可不能再如上回那般大意了。”   算命先生转身,一边倒着走,一边给了两人一个白眼,“你们两个逆子,这么瞧不起为师的?”   “不敢。”二人同时出声。禄不满又说道:“师尊,弟子不敢瞧不起师尊,可论及战斗力,师尊真的远不如仙尊。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呐,谨慎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再者,您一向粗心大意,上回若不是您……”   “闭嘴!”算命先生心里有气。提及上回的事情,她就很憋屈。“上回是上回!这回啊,我已经想好了,一有不对,我直接就跑了!论及逃跑的能力,仙尊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话倒是没错。”禄不满说道。   算命先生转过身子,往前正着走。想到上回之事,不免唏嘘,道:“你们说的没错,我若非粗心大意,上回也不能着了仙尊那厮的道,竟是被他变作了女子。”   寿不多说道:“弟子觉得,仙尊虽然厉害,但或许也不想与师尊为敌。所以,若是师尊去寻他,让他把您变回男子,他应该不会拒绝。”   “再说吧,做个女子也挺好的。”算命先生说罢,低头看了看胸口,又面露不悦,“就是身材跟洗衣板似的,当真无趣。”   为了身材之事,算命先生愁了几千年了。   想要在不损伤经脉气血的前提下达到丰.胸的效果,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难就对了。   否则这尘世间的女修真者,岂不是都成奶牛了?   师徒三人不急不缓的在官道上走着,看起来像是普普通通的人,可只是不大会儿的工夫,他们竟然从僻壤的西北地方,走到了西南的古传送阵所在。   这里,人山人海。   附近的一个大国的皇帝,正在率领百官祭祀天神。   而那座古传送阵,便被皇帝和文武百官当作了神坛。   有士卒上前,欲拦下算命先生三人的去路。   三人并不理会,直接继续看似随意的往前迈步。   倏地,三人站在了古传送阵上。   没有理会神坛下一脸错愕的普通人,禄不满往古传送阵上输入灵力。   阵法并无反应。   算命先生有些丧气,“看来,中转传送阵还没有修好。”   没办法了,只能如福不全一样,直接渡海了。   三人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虔诚的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僻壤人。他们直接瞬移而去,到了海边,祭出渡海的法宝——一只流光溢彩的葫芦,径往东南。   葫芦上,算命先生盘腿坐下,取出几块骨头,占了一卦。   禄不满和寿不多好奇的张望。   他们占卜的水平,虽然不如算命先生,却也非是泛泛之辈。待看清了卦象,稍加分析之后,两人齐声说道:“恭喜师尊。”   算命先生满面春风,笑吟吟道:“喜是有喜,却不知这喜从何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她自己的修为太高,高到了会影响命力的地步。所以,但凡与她自己有关的一应占卜,都会隐藏一些信息,使其无法从卦象上得知太多。   不论如何,即是有喜,那便值得提前道喜。   算命先生兴致勃勃的操控着葫芦,以最快的速度往龙腾西海岸航行。她的大弟子福不全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日了。   ……   太阴宗。   “正试”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所有外门弟子在缴纳了一定的费用之后都可报名参加,经过几轮考试之后,能顺利考过的弟子,都会成为太阴宗的正式弟子。   正式弟子虽然不如核心弟子,但待遇比之外门弟子,可是强了很多的。而且,福利、地位、前途,更不可同日而语。也正因此,几乎所有的外门弟子都会削尖了脑袋的拼命的想要成为正式弟子。而欲成为正式弟子,参加“正试”,是唯一的途径。   每个人都会想尽办法的试图通过“正试”。   “家贼难防。”太阴宗主玲儿感慨万千,“哪怕是心腹弟子,也很难扛得住一波又一波的贿赂。好在你师祖安排的监察组十分强势,抓到了不少钻空子的。”说到此,玲儿苦笑起来,“竟然还有从未修炼过《引灵诀》的家伙,用美人计成功通过了初试。不问可知,定然是云剑宗搞得那个‘正义盟’派来的钉子。”   所谓“初试”,即忠心考试。   对太阴宗不够忠心的人,会直接被阵法拦在外面。   这亦是“正试”中淘汰人数最多的考试。   姜薇就是个对太阴宗不够忠心的家伙,她有些心虚的看了看玲儿,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若是修炼了《引灵诀》,很少会有不够忠心的吧?毕竟,修炼了《引灵诀》之后,跟太阴宗可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玲儿笑道:“理论上,正如你所言。至少,在其它地方,对于修炼过《引灵诀》的人而言,跟过街老鼠的区别不大。不过,人心太复杂了。《引灵诀》虽然神奇,却也不能彻底掌控了人心。”   姜薇沉吟片刻,道:“正义盟很强大,若要与之开战,咱们的人数上可能不占优势啊。为什么不放宽了‘正试’,以拉拢更多的人效忠呢?”   “傻孩子,你不懂。”玲儿悉心教导道:“画的饼,远远比真的饼更有用。因为画的饼,永远是最香的。对于喜欢吃辣的人而言,画的饼就是辣的。对于喜欢吃甜的人而言,画的饼就是甜的。至于真的饼……即便是‘厨仙’,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厨仙,传说中有位特别擅长做饭的厨子,最终得道成仙,飞升了仙界。   “而且……”玲儿笑道:“如果画的饼可以用,又何必动用真的饼呢?省一省不好吗?”大概是担心姜薇的智商不够用,玲儿又打了一个很简单的比方。她指了一下前面的池塘,说道:“如果我需要一百个人跳进池塘里,而且手里只有一张饼,该如何做?”   姜薇是笨了点儿,但这么浅显的比方,她还是听得懂的。她苦笑,说道:“把饼扔进池塘里。”   玲儿说道:“‘正式弟子’的身份,就是那张大饼。”顿了顿,又道:“如果我用法术,让这张饼看起来更大,闻起来更香,效果是不是会更好?如果我说必须再外加一万颗上品晶石,才能得到这张饼……你觉得会如何?”   姜薇哑然。   玲儿道:“会有很多人觉得不值,从而放弃了跳进池塘里。但仍然会有傻子,觉得这张饼肯定物有所值。傻子跳进了池塘之后,不太傻的人就会跟风,也跟着跳进去。然后,普通人就会开始自我怀疑,觉得大家都做了,便可能是对的。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跟着跳进去。最终,那些站在岸上的聪明人,成了少数派,成了傻子,成了不合群的人。”   姜薇有点儿理不清了。   不过,虽然不明白,却仍然觉得很厉害。   “这么高端的……服了。”姜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玲儿叹道:“这都是你师祖的话,我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VIP 124 灵虚子   人若是太闲了,就会折腾一些事情。   比如青云斗,比如名人堂,再比如“高手排名”。   姜薇就做了个简单的高手排名。   排在第一名的,无疑是仙尊。   紧挨着仙尊之后的第二名,是灵帝——玲儿和唐衍灵都认为,这个排名应该是不够精确的。因为现在的灵帝,显然不会是仙尊的对手。   排在第三名的,是开创了魔宗的魔主。   唐衍灵觉得,若是魔主能彻底掌控魔界,名次肯定要往前提一位。   不过,毫无争议的,前三甲,必是此三人——前提是灵帝能拿回他的本体,魔主能掌控魔界的话。   接下来,排在第四位的,唐衍灵觉得应该是自己了。   姜薇却坚持要写上陈书画的名字。   唐衍灵一句话把姜薇给怼了。“手下败将。”   再往后的排名,姜薇以为该是许琴和许笛了,唐衍灵却自行添加了四个字:大罗金仙。仙尊坐下十二金仙,实力强悍。再往下,还不是许琴和许笛,而是剑阁阁主。   “算命先生呢?”姜薇问道:“我未来的夫婿,可是跟魔主同时代的高手。”   唐衍灵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来。“神棍的战斗力,不值一提。”这话当然是过分贬低了。怎么说算命先生也是成名高手。至少,还是可以跟许琴和许笛一战的。   姜薇眯了一下眼睛,说道:“她会不会掐指一算,算出来了你骂她是神棍?一怒之下,去找你家祖坟,然后对着墓碑尿一泡?”   玲儿闻言,赶紧道:“小薇,休得无礼!”   唐衍灵嘁了一声,道:“这还没成亲呢,就护上了?”说罢,又乐了。“娇滴滴的小丫头,说的都是什么话,亏你想得出来。”笑着笑着,忽然一愣。   不对!   姜薇可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刚才的话,她就算能说出口,肯定也想不出来的。   有古怪!   唐衍灵眼神不善的看向姜薇。   姜薇并没有对上唐衍灵的眼神,而是低头看向桌上的“高手排名”。   这些高手,无一不是搅动风云之辈。   哪天这些人消停了,世界也就消停——恐怕也未必。山上没了老虎,猴子就会翻腾起来了。这世间呐,一直都是这么纷纷扰扰,闹闹腾腾,大概总是没完没了吧。   姜薇忽然感觉挺没劲的。   人毕竟不是猴子,闹腾个什么劲呢?   都好好的安生过日子不行吗?   唐衍灵忽然看向山门方向,然后看了玲儿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   玲儿对姜薇说道:“你呀,以后跟师祖说话还是要客气一些才好。她老人家虽然度量大,不跟你计较,但你……”注意到姜薇一脸的不耐烦,玲儿有些讪讪,摇头道:“算了,说你你也不听。自己玩吧,我去忙了。‘正试’期间,实在是太忙了。”   姜薇目送玲儿离开,然后打了个哈欠。   金丹期了,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休息。感觉一下子时间多了很多,甚至感觉一下子找不到了生活的乐趣。   无聊。   还是去研究干尸和活体吧。   对于姜薇而言,一边研究干尸活体,一边吃着“威猛丹”,还是很惬意的。   “威猛丹”是太阴宗弟子炼制的一味丹药。名字起的霸气无比,可效果,还不如姜薇之前炼的“零食”呢。当然了,也因为姜薇已经达到了金丹期,普通的丹药,已经无法对她产生效果了。或许还因为吃了太多的丹药,她的身体,对那种丹药越来越有抗性了。   姜薇十分怀疑自己是否还能依靠吃丹药而快速修炼。   至少,太阴宗的丹房内,再也没有了足够“可口”的丹药了。   想要再提高修为的话,或许只能依靠天欲石了。   天欲石就在太墟陆。   可具体在哪,姜薇不知道。   姜薇觉得玲儿或是唐衍灵肯定知道。   上回那枚天欲石,就是证据。   搞不好,做为太阴宗主的玲儿手里便有天欲石。   算命先生说等她来迎亲之后,自己只要帮她一个小忙,就可以随便去哪里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下一步,应该是要往太墟陆而去了。   唯有修为足够高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救下尘宗同门,比如去找书画和灵……   眼下自己已经有了金丹修为,若是能找到太墟陆上的天欲石,肯定可以很轻易的修炼到元婴。说不准还能变成如仙尊和灵帝那样的厉害人物呢。   真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就圈一个山头,安安静静的生活,谁敢来打扰自己,直接大嘴巴抽他!什么仙界魔界的,什么正邪善恶的,都去死吧。   烦人!   “小冬。”姜薇走出房间,喊了一声。   小冬,是姜薇的一个随侍。   “少宗主。”守在外面不远处的小冬匆匆走来。   “给我找个男子来。”姜薇说道。   “少宗主要死的还是活的?”   “活的。”姜薇准备研究一下男子与女子的身体内部有哪些具体的不同之处。之前,男子的身体,她只研究过灵帝的。灵帝是个特别的存在,经脉之类,恐怕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所以,医学价值不大。   “活的……有别的要求吗?”   “活的就行。”   “好,少宗主稍等。”小冬出了门。   姜薇坐在门槛上,单手托腮,慵懒的等着。   很快,小冬从地牢中带来了一个男子。   男子已经被封印了修为,他披散着头发,垂着脑袋,一副认命等死的模样。   “少宗主,这个可还行?”小冬问。   姜薇随意的看了一眼,说道:“行,弄屋里去,扒了衣服。”   “是。”   姜薇又望了会儿天,待小冬将那男子衣服尽祛,这才起身,对小冬说道:“你出去吧,没事儿别打扰我。”   做医学研究的时候,姜薇从来不喜欢被打扰。   小冬当然知道姜薇的习惯,所以乖乖的带上门,远远退开。   房间里,姜薇先布下了禁制,然后半举着双手,以千夫指活动了一下手指。只见一缕缕魔气由她指尖出现,然后在千夫指的活动下快速飞舞。   活动着手指径直来到床边,姜薇又双手交叠,抻了抻胳膊,再取出七彩叶,正准备对躺在床上的活体进行研究,忽然注意到活体异样的眼神。   “别怕。”姜薇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活体嘴角抽搐,道:“姜……姜薇?”   姜薇本就是名人,被人认出来,她并不奇怪,口中答应了一声,便上手抓住了活体的脉门,准备注入七彩叶的颜色,好观察活体的经脉。   “你……不认得我了?”活体问。   姜薇愣了,瞅着活体的脸,皱眉道:“我们认识?”   “我……我是飞渡门掌门灵虚子啊!”怕姜薇记性不好,活体又提醒道:“我!刘富贵!你不记得了?咱们之间还传过绯闻呢,你忘了吗?”   “呃……原来是刘掌门。”姜薇的记性是不好,但凌云城一带的飞渡门,她当然是知道的。至于刘富贵……见过吗?绯闻?啥时候的事儿啊。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失敬失敬。”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灵虚子想要回上一礼,可是身体被封印,动弹不得,只能尴尬一笑。又想到自己此时片缕不存,更躺在床上,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呼……   不妨事。   眼前这位,曾经当着无数人的面儿光屁股呢,自己只是当着她一个人的面光屁股而已……   如此想了想,灵虚子心中淡定了不少,又狐疑问道:“听他们叫你少宗主?你……”做为地牢中的一份“口粮”,他的信息显然是有些闭塞的。   “啊,这事儿说来话长。”姜薇干笑一声,道:“我母亲,是太阴宗主。”   “啊?这……真是让人意外。”   “是啊,我也感觉意外。”姜薇不擅长聊天,也不喜欢跟陌生人闲聊,所以,还是干正事儿吧。于是,她开始将七彩叶以灵力注入灵虚子体内。   “姜兄弟……”灵虚子感觉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的喊了一声,之后才注意到姜薇颇为壮观的身材,”呃……姜姑娘……”也不对啊!姜薇是男子啊,“少宗主!”这么喊总是没错的。“请少宗主高抬贵手!”   姜薇皱了皱眉。   她发现,随着灵虚子的情绪激动,经脉和气血明显有了些变化。“唔,你放心,我不杀你。”不等灵虚子回话,又问:“你什么修为啊?”   灵虚子迟疑了一下,回道:“第七境,出窍。”   出窍比姜薇的金丹高了一个层次。   “为什么做了口粮,没有修炼《引灵诀》呢?”姜薇问话的时候,又把魔气灌入了灵虚子体内。   灵虚子本就抱了必死之心,偶然见到姜薇,这才升起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此时,见姜薇对着自己的身子瞎捣鼓,心中虽然惊异,却也已经开始恢复平静。   生死有命,何必苦苦哀求呢?   灵虚子暗暗叹气,想到姜薇的问话,冷然道:“刘某虽然愚钝,却也不甘做太阴宗的走狗。”   “活着,总比死了好。”姜薇计算了一下灵虚子的心跳频率,“你应该是很怕死的吧?”   灵虚子脸一红,想到自己如今身无片缕的躺在床上,任由姜薇施为,更是感觉难堪。“我……我……怕死不丢人吧?”   “怕死为何不妥协?”   灵虚子注意到姜薇说话的时候,一双妙目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闭上眼,哼哧哼哧喘了两口气,才说道:“比起死,我更怕给人做狗。”   “你刚才是不是有些激动?”姜薇取出一枚玉简,开始做记录。“气血涌动,势头穴位见气血聚集,灵力徘徊……此穴是经外奇穴,当重视之……”   灵虚子满脸通红,感觉真不如死了算了。   自己竟然对着一个男子有了反应!   简直……   辱没先人呐!   “刘掌门,你别激动,放松……放松……”姜薇试着以魔气来缓和灵虚子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做,算是一种实验。   很快,灵虚子竟然真的放松了下来。   他自己都感觉奇怪,甚至怀疑姜薇难不成修炼成了传说中的“言出法随”?怎么她让自己放松,自己便放松了呢?   明明仍然很尴尬,尬的生不如死啊!怎么却尴尬不起来了?   “出窍期……金丹之后第一个境界……丹生元婴的话,出窍期应该就能看出些端倪了……”姜薇嘟囔着,开始研究灵虚子藏于丹田处的金丹。   ……   太上殿。   唐衍灵正在召见一位贵客。   上下打量着剑阁阁主,唐衍灵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浮的坏笑。“阁主,别来无恙呐。唉,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咱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   剑阁阁主也打量着唐衍灵,笑一声,问道:“想要我帮忙?”   “是啊。”唐衍灵直言不讳道:“你若不出手,我应该是打不过仙尊的。”   “打打杀杀的事情,我没兴趣。”阁主说道:“你不如找算命先生帮你。”   “他的战斗力,据说不怎么样。”唐衍灵说道:“我更希望你来帮我。你反正也没事,闲着多无聊啊。只要你帮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剑阁阁主温婉一笑,问道:“什么秘密?”   “一个与黄泉有关的秘密。”唐衍灵笑道:“一个除了我,可能再无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   剑阁阁主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问:“既然有这么一个秘密,又何必折腾来折腾去的?直接去剑阁找我不就好了?”   唐衍灵倒也光棍,坦然说道:“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想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呵,那你先说说看,也不知这个秘密是否值得我帮你。”   “你先帮我对付仙尊,事了之后,我便告诉你……”   “不不不,你那不堪的人品,我信不过。”剑阁阁主说道:“你要先说秘密是什么。若是价值还可以,我便帮你对付仙尊。”   唐衍灵犹豫了。   她信得过剑阁阁主的人品,但是,唐衍灵原本是打算耍赖的。毕竟,这个秘密非同寻常,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该对任何人讲。   可惜剑阁阁主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其实不太好骗。   “你不信我?”唐衍灵不甘心,做着最后的努力,“你我这般修为和地位,岂会失信于人?”   “还是你先说秘密吧。”剑阁阁主不为所动。   唐衍灵实在是无奈,只好如实说道:“古往今来,日子过得腻歪了,又不舍得死,故而寻找新生的高手有很多。但如我这般,直接舍弃肉身,以灵体的方式转世的人,我是第一人。在转世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道光……”   剑阁阁主认真的听着,直到唐衍灵说完,才皱眉,狐疑道:“你觉得,那一道光,是轮回道?”   “不然呢?”唐衍灵盯着剑阁阁主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也许,真的有轮回!”   剑阁阁主笑着摇头,道:“即便有轮回,又如何?今世不明,管它来世作甚?”   唐衍灵也跟着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至于你要‘作甚’,与我无关。总之……秘密我说了,然后呢?”   剑阁阁主沉吟良久,说道:“言犹未尽吧?”   唐衍灵道:“我信得过你的人品,但是……等你帮我打败了仙尊吧,届时,我们一起去黄泉陆。可好?”   剑阁阁主沉吟良久,才说道:“黄泉陆,太危险了。万一……”她去过黄泉陆,那里的凶险,她至今仍是心有余悸。再看唐衍灵,摇头道:“你会甘冒此险?”   “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呗?”   “对。”剑阁阁主回道:“你该反思一下自己的人品了。”   唐衍灵翻了翻白眼,道:“行吧行吧,你爱信不信。信我,就帮我。不信的话……随便你!”   “唉……”剑阁阁主悠悠然叹气,脸上多了一分幽怨。看着唐衍灵,她多少带着一分怨气的说道:“你赢了。”   唐衍灵竟是有些意外,“这么痛快就妥协了?我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唇舌呢。”   剑阁阁主说道:“你那种转世的方式,很危险的,对吧?况且,我也不是灵修,想要将灵修参悟至元婴境界,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方可。倒不如遂了你的心意也罢。”   唐衍灵自然是喜出望外,难掩笑容。不过,他很快又面露疑色。“阁主,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似乎一直对黄泉陆很感兴趣啊。为何?”   “与你无关吧?”   “呵,倒也是。我就是单纯好奇,随口一问。”唐衍灵相信,黄泉陆上一定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然,除了修行,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剑阁阁主,不可能如此在意。   看来,待打败了仙尊,掌控了仙界之后,一定要去黄泉陆上走一遭。   ……   云剑宗。   青云五宗宗主齐聚在剑堂。   剑堂外竖着六面新作的旗子,其中最大的一面上写着四个字——替天行道。金底黑字的大旗随风飘扬,猎猎作响。大旗下,是五面代表了青云五宗的旗帜。那白底云纹的,是云剑宗;青山绿水的,是浩气宗;赤红一片的,是烈焰宗;黑底白字的,是归元宗;剑破苍穹的,是极宗。   除了青云五宗,还有一些门派的掌门,亦亲身而来。只是门派地位不高,没有打出旗帜来。更有一些无门无派的江湖人,平日里虽然嚣张随性惯了,可在青云五宗的压力下,却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太过孟浪。   今日,是“正义盟”成立后的第一次聚首,颇有点儿昭告天下的意思。   造势是必须要有的。   唯有大旗举得足够高了,声势足够大了,才能吸引来更多仁人志士,共同对抗太阴宗的蚕食和压迫。也正因此,云剑宗主等人都认为,值此太阴宗“正试”之时,必须要做出点儿样子来才好。   剑堂外漫长的台阶的最下面,杨关抱着胳膊,倚着台阶旁边的立柱,听着几个云剑宗弟子亢奋的议论着“太阴宗完蛋了”之类的话语,感觉有些无聊。   古往今来,最常见的事情,莫过于打打杀杀。   杨关见得多了,腻了,甚至有些反感了。   不记得多少次“重生”了。   穷过富过,悲过喜过,顺过逆过,男过女过,善过恶过……有过各种各样的人生,有过各种各样的经历,初时还有点儿新鲜感,次数多了,便觉得不过如此。一次次的,换汤不换药一般。   幸亏冒出了个唐衍灵来。   若是没有她的调剂,人生,便更加无趣了。   甚至,杨关曾经想过,要不就去黄泉陆上转转,说不准突然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结束这漫长的人生算了。   想想而已。   虽然活腻了,可去死的话……   终究有些不舍。   “杨师弟。”忽然有人走了过来。“杨师弟此番联络各大宗门,一路辛苦了。”   说话之人,是杨关的一位师兄,看起来十分客气,实则心里恨得要死——因为杨关这段时间深得宗主器重,使得这位师兄心生嫉妒。   杨关知道,这位师兄是宗门中的一位长老的直系血亲,地位非同一般。   唉,接下来的情节,想都懒得想了。   杨关斜了那师兄一眼,连句客套话都懒得说了。   他的傲慢,成功引起了那位师兄的愤怒。“哼!理都不理?还真是嚣张呐。”说话的时候,注意到周围的师弟们都在看笑话,气的脸都红了。   杨关依旧懒得吱声。   这种低端局,不玩也罢。   唐衍灵若是真的能让剑阁阁主与她一起造反……   乐子大了。   不知道算命先生是什么打算,若是她也横插一脚,再拉拢上陈书画、灵帝和魔主,还有许迪许琴二人……   呃……   杨关开始担心会不会太过托大了。   万一玩脱了……   无所谓。   大不了就是丢了仙界。   待到将来,再抢回来就是了。   “杨关!”那师兄怒喝一声。   杨关终于收了神思,看向那师兄,眉头一挑,笑着说道:“滚蛋!”   ……   太阴宗。   飞渡门掌门灵虚子还躺在床上。   姜薇不知道上哪去了。   想到刚才姜薇一边在自己身上各处穴位肆意捣鼓,一边询问自己感觉如何的经历,灵虚子便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他恨不得金丹自爆而亡算了。   可惜身体被封印了,想自爆都做不到。   唉……   早知有此大辱,当初真的应该狠一狠心,直接自爆了!   庸才啊!   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回想自己跌跌撞撞的一生,灵虚子又是叹气。   犹记得,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一个懵懂的少年,遇到了一个落魄的修真者…… VIP 125 七婚   普通人落魄,大抵是因为穷。   修真者,若是落魄了,大抵也是因为穷。   飞渡门就很穷。   所以飞渡门的所有弟子,都很落魄。   这样的门派,是招收不到天赋极佳的弟子的。哪怕偶尔能巧遇良才,最终也会被别的实力强大的宗门挖走了墙角。   刘富贵的天赋很一般。   家境也跟“富贵”没什么关系。   一个修真者来到了村子里,相中了刘富贵。刘富贵的父母很高兴,热情款待了那位修真者。不仅仅是因为孩子可以修真了,还因为家里可以省出来一分口粮了。   便是那一天,刘富贵拜了师,离开了家乡蛮荒陆。   村里很多人都羡慕刘富贵的命好。   对于很多人而言,命好,就是最好的。   师尊说刘富贵的名字实在是太庸俗了,于是,刘富贵起了个“灵虚子”的道号。后来,刘富贵发现,用“灵”这个字取的名字,更庸俗。   名字庸俗,天赋一般,好在刘富贵足够努力,也因为师祖和师尊命短,金丹期的时候,刘富贵便成为了飞渡门的掌门。   飞渡门在刘富贵的带领下,苟延残喘的存在了许多年。最终,于太阴宗手中覆灭。   原本,如很多志向高远的修真者一样,刘富贵不止一次的做过振兴飞渡门的美梦。可惜,终究只是美好的梦而已。   被太阴宗活捉了之后,刘富贵彻底绝望了。   偶尔也想过哪天会有太阴宗的女弟子一眼相中了自己,然后带着自己逃离太阴宗,将来修炼有成,再返太阴宗复仇……   随着同在地牢中关押的比自己更帅气更有魅力的一个个“口粮”变成了干尸之后,这种因帅得救的奢望,便再也没有过了。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直到遇到了姜薇。   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   姜薇竟然成了太阴宗的少宗主,自己竟然能落在姜薇手中。做为口粮,应该是异性“食用”才对。难道姜薇是个女子?那不可能,她要是女子,当初在青云斗上,她两腿之间的那醒目的玩意儿,是什么?听说曾经有人怀疑姜薇的性别,故而特别制作了影像,然后放大了许多倍仔细查看,最终确定姜薇就是男儿身!   难道说姜薇去蛮荒陆变性的传闻是真的?还是说,姜薇有特别的嗜好?不论如何,她没有“食用”自己,反而对自己全身上下各种捣鼓,还做了一番记录……所为何来?   刘富贵是满脑子的浆糊。   房门开了,姜薇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进来了。   刘富贵虽然被封印了身体,但嗅觉仍在。做为出窍期的修真者,他只是闻一下,就能确定姜薇端来的是一碗汤药。再多闻几下,更能闻出来几种药材。   金刚草、合合果、七日欢……   刘富贵不擅长炼丹,但也知道这些药材到底会有什么效用。   唉。   不管姜薇是男是女,该来的,终归是要来了。   “时间匆忙,没有炼成丹,直接熬成汤比较药省事儿。”姜薇解释了一句,然后将灵虚子上身扶起来,喂他喝药。   灵虚子心中悲苦,却还是一咬牙一梗脖子,直接把汤药喝了。   姜薇让灵虚子重新躺下,然后守在床边,一只手按着灵虚子的胸口,探入神识,查看着药效所产生的机体反应。另一只手拿着一枚玉简,做着详尽的记录。   片刻,姜薇发现汤药开始起效,记录好之后,又问灵虚子,“刘掌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嗯……比如……局部有些异常感?”   闻言,闭着眼睛等待的灵虚子忽然就红了脸。   菊部?   看来姜薇果然还是个男子啊!   没想到刘某竟然会如此屈辱的死掉……   “刘掌门?”见刘富贵不说话,姜薇琢磨着难道自己用词不当?或是“局部”不好理解?便追问了一句,“身体上某些地方没有什么异常感吗?”   刘富贵紧绷着嘴巴不吱声。   或许是心理作用,他还真的感觉到了菊部有些异常感。除此之外,肾俞穴和三阴交穴两处地方,有些微痒之感。   姜薇见刘富贵依然不说话,也是无奈,只能继续认真观察。片刻之后,姜薇在刘富贵的肾俞穴和三阴交穴两处使用了魔气封印。瞬间,汤药产生的效果,立刻消失无踪,刘富贵体内的气血也缓了下来。更因为这突然的“大起大落”,竟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姜薇并不慌张,把案例做了记录,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最近,姜薇对修医相关的研究十分投入,并非因为她对修医感了兴趣。想办法彻底压制《引灵诀》,是其动机之一。另一个动机,就跟她未来的“夫婿”有关了。   算命先生擅长命力。   姜薇很好奇,想从人体上找到命力的痕迹。   她认为,任何一种力量的存在,都该留下痕迹。其形成的原因,也应该能够被追溯。就好比一种病症,一定会在人身上留下症状,并且能够追溯到病因。   可惜,她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命力存在的证据。   除此之外,对于《引灵诀》的压制,姜薇也没能找到更好的办法。不过,灵虚子的“存在”,还是让姜薇受益匪浅。她以一个修医的角度,很认真的观察了金丹在丹生元婴的初期的状况。   莫名联想起了女子孕育新的生命。   这丹生元婴的过程,便有些类似女子孕子。   却不知女子和男子可有不同。   姜薇喊来小冬。“你再去地牢给我找个出窍期的女子来。”   小冬应了一声,又问道:“那,原来那男子呢?”   “先送回去吧。”说罢,姜薇又补充道:“别给送死了,我还有用。”   “是,奴婢会交代狱卒的。”小冬答应了一声,去了地牢。   姜薇则又去了典籍室翻阅资料。   太阴宗典籍室内专门记录修医的典籍并不多,但与之相关联的典籍却是不少。比如《气血专精》、《奇经论》、《灵植温凉解》、《五行伤体论》等等诸如此类。五花八门,繁多杂乱。   学修医,是真的好麻烦。   幸亏自己的梦想不是当一个修医。   姜薇暗暗庆幸。   等姜薇再回“观察室”,一个出窍期的女子“口粮”,已经被小冬摆在了床上。不需要姜薇格外吩咐,女子身上的衣服已经尽祛。   那女子看到姜薇,颇有些诧异。   她以为要“食用”自己的会是个男子。   “姜……姑娘……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吧……”女子期期艾艾的求饶。   姜薇安慰了几句,不管女子信不信,兀自开始自己的观察研究。她发现女子跟男子还是有些不同的,可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区别。比如女子的金丹,比之男子的金丹,看起来竟是给人一种更“秀气”的感觉。   女子见姜薇好像并无恶意,求饶的话说的更多了。便好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也不肯松手。   姜薇听烦了,干脆封印了女子的喉咙,使她不能再说话了。   耳畔总算是清净了。   姜薇闲着没事儿捣鼓活体的时候,太阴宗的“正试”顺利的进行着。   终于到了“猎食考”的日子。   看着考场上的密密麻麻的“考生”,唐衍灵心中竟是有些激荡。她深吸一口气,密语传音给玲儿、许琴和剑阁阁主,道:“好戏开场了!”   “猎食”之日,便是开战之时。   唐衍灵相信,由云剑宗牵头的“正义盟”,以及天下间所有的正派人士,都不会错过这个大好良机的。唐衍灵自己也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青云陆,北郡。   刚刚传送至此的算命先生掐指一算,笑着说道:“来的有点儿不是时候。”   福不全笑道:“师尊向来不赶时候。”   算命先生给了福不全一个白眼,道:“时运不济,我有什么办法?”言毕,又语重心长的警告三位弟子,道:“记住,若非万不得已,不要随便改变自己的气运。”   “弟子谨记。”三人齐声道。   算命先生抄起手,一副老人做派,“走啦,去迎亲了。”说罢,随意的往前迈步。抬脚时神识探路,落脚时瞬移而去。   福不全看着算命先生瞬移离开的位置,唏嘘道:“能如师尊这般,把瞬移使用的如此随意之人,恐怕即便是去了仙界,也找不到几个。”   “是啊。”禄不满说罢,见福不全和寿不多就要瞬移追上,赶紧一把拉住了。“二位,咱们师尊就这么去迎亲了?师母会不高兴吧?”   福不全笑道:“你这不是操闲心吗?师母高不高兴,与你我何干?”   禄不满道:“师兄说的轻巧,不怕被殃及池鱼吗?”   “被殃及了不好吗?不然日子平淡如水,何其无聊。”寿不多笑道。   禄不满闻言,不由一乐。“师弟高见。”   三人说说笑笑,一起往太阴宗方向追算命先生而去。   太阴宗山门外,唐衍灵亲自来迎接算命先生。   甫一看到算命先生,唐衍灵愣了。“阁下是……算命先生?”   “唐……姑娘?”   唐衍灵忍不住笑,“算命先生是个女子?”   “托仙尊的福,如今是个女子了。”算命先生打量着面前的唐衍灵,片刻,讪道:“灵帝的身体虽然好,但不是你的,用起来反倒会不顺手吧?”   唐衍灵苦笑,“正在考虑要不要跟灵帝换回身子。”   “不用考虑了。”算命先生说道:“你想换,也没法换。这具身体里被魔主留下的封印,会阻止灵帝归位的。”   说话间,她的三个弟子到了。   唐衍灵笑道:“四位,请。”   算命先生算是贵客,当然要去太上殿中招待。   唐衍灵十分热情的摆下了灵食宴。她虽然瞧不上算命先生和她的三位弟子的战斗力,但拨到盘子里的都是菜,没必要嫌弃。“先生,来都来了,要不……随我一起干一番事业?”   “不了。”算命先生嘴里塞了不少灵食,“味道真好。在僻壤很多年了,从未吃过这般美味。”   “呵,喜欢就多吃点儿。”唐衍灵道:“先生不看好我这边?”   “我看好你哦。”   “那为何不愿携手?”   “我这人,没啥志向。”算命先生说道:“主要是战斗力不行,而且打不过的话,喜欢跑。到时候,恐会乱了军心。”   唐衍灵一向性子孤傲,不喜欢求人。见状,也懒得再勉强她了。   算命先生说道:“我媳妇呢?让我带走吧。”   “呵,不急。”唐衍灵是瞧不上算命先生师徒的战力,却也不想得罪了他们。不过,姜薇对自己还有用,岂能轻易送了算命先生?“这婚事啊……有点儿麻烦。”   算命先生依旧胡吃海塞着,脸上毫无波澜,似乎早知会有此番变故。“你有什么条件,开口就是。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的要巨额彩礼,怎么都好说。”   唐衍灵哈哈一笑,道:“晶石嘛,我不在乎。”   算命先生嘴巴里鼓囊囊的,“我虽说穷吧,可听你说不要晶石,反倒是更担心了。”   “哈哈哈。”唐衍灵大笑起来。“先生何必担心?我要的,你最擅长。”   “算命啊?”   “先算,不好的话,再改。”   算命先生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逆天改命啊,我不擅长。”   唐衍灵笑道:“先生过谦了。”   “真的。”算命先生说道:“命这个东西,若是那么好改的,这世间历代强者,岂不是要一辈子万事如意了?都说风水轮流转,这话是没错的。你不想转,别人还想转呢。命力虽强,强不过愿力呐。愿,乃众望所归,非一己之命可以抗之。”   唐衍灵觉得算命先生说的有道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先算一算?如何?”   “你想算什么?”   “算我与仙尊之战,谁胜谁败。”   算命先生正拿着筷子吃着面前的花生米,听到唐衍灵的话,随意笑道:“竹筷属木,瓷盘属土,花生属土。我执竹筷取花生,如以木克土,乃天地之理,顺天应命,正途也。然木少而土多,欲克难克。恐不过竹篮打水,徒劳一场。”   唐衍灵皱起了眉头,打趣道:“我与仙尊一战,关乎天下气运。先生便只是如此随意胡诌……咳,随意推算?不合适吧?”   算命先生笑道:“这竹筷、花生、瓷盘之物,便是天下。”说着,一筷子一筷子的娴熟的夹着花生米丢进嘴巴里。   “欲克难克吗?我看先生以木克土的手法十分娴熟呐。”   “不信算了。”算命先生笑道:“其实我不会算命。你想啊,我要是能掐会算的话,还会着了仙尊的道儿,被他变成了女子吗?”   唐衍灵道:“也许是你自己想变成女子,所以故意去招惹了仙尊。”   “这话,让我无从反驳啊。”算命先生说道:“说正事吧,命也给你算了,我媳妇呢,能带走了吗?”   “这命,我不满意啊。”唐衍灵说道。   “那你自己试着改一改好了。”算命先生说道:“愿力足够,命自然就改了。”   唐衍灵沉吟片刻,道:“若是这般说法……更不能把姜薇交给先生了。因为我需要将来来拥有更多的‘愿力’。”   算命先生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之色,她好像真的能未卜先知的料到唐衍灵的所有言行一般。“用姜薇来胁迫灵帝和陈书画?”不等唐衍灵回话,算命先生笑了一声,说道:“你觉得陈书画和灵帝,是那种会受人要挟的人吗?恐怕即便会一时可行,却成了一世冤仇。”   唐衍灵对灵帝不了解,但他了解陈书画。   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用姜薇来要挟陈书画,陈书画一定会暴怒。哪怕一时间愿意听自己调遣,终将会恨自己不死——现在应该是已经如此了。与其留下这般隐患,反倒不如“和为贵”了。   至少,看在姜薇的“母亲”的面子上,自己若是放了姜薇,陈书画和灵帝应该不至于再来找自己寻衅。从某个角度而言,不添乱,就等于帮忙了。   沉吟许久,唐衍灵笑问:“先生打算带着姜薇去哪?回僻壤吗?”   “也许吧。”算命先生说道:“没想好呢。”   “便居于此地,也是很好的。”   “那我岂不成了赘婿?”算命先生摇头道:“你这里人也太多了,我喜欢安静。”说着,放下筷子,起身道:“我算过了,今天是黄道吉日,最适合娶亲了。”   “还有一事。”   “请说。”   “你从我手中带走了姜薇,恐怕陈宝和灵帝,会记恨我。”   “记恨,也该先记恨我。若是姜薇在我手中平安,便是连我,也不会被记恨了。所以……”算命先生微微笑道:“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   姜薇又成亲了。   这是她第七次成亲,也是她第二次“嫁”给一个女子——与楚云澜的那次,她是赘婿,也等于是“嫁”。   不过,相比凌云城楚家的奢华,算命先生可是真够穷的。   没有正儿八经的迎亲队伍也就算了,甚至连个花轿也没有。   看着算命先生推来的独轮车,姜薇都懵了。   哪有用这东西迎亲的啊!   “师母勿怪。”福不全笑吟吟的说道:“这是僻壤的风俗。请吧。”   姜薇是个好说话的,虽然不高兴,却也没兴趣真的计较。再说了,这次的婚姻,也只是为了逃离唐衍灵的魔爪,形式过场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好歹还有张红盖头不是?   一只白皙柔软的小手伸了过来,扶着姜薇上了独轮车。   姜薇估摸着这只手可能是算命先生的。   因为戴着盖头,看不到新婚“夫婿”的脸,但看她的手,姜薇觉得她的长相应该不俗。当然了,算命先生长得好不好看并不重要。因为这次的婚姻,就是一笔交易:自己帮算命先生一个“小忙”,她趁机带自己离开太阴宗。   姜薇在心底一次次的提醒自己:这次的婚姻不重要。   可是,到底是成亲啊。   背着灵帝又成亲了。   莫名有种罪恶感。   犹记得当初在恶鬼滩上的时候,自己跟灵帝说:“希望你是最后一个。”   “一定是的!”灵帝当时如是说。   唉。   回想往事,不免唏嘘感慨。   纵然是灵帝那般人物,都不能心想事成,更遑论自己这种菜鸟了。   说起来,算命先生到底想让自己帮她什么“小忙”呢?自己这么一个菜鸟,又能帮她什么忙?   感觉到独轮车被人推动,姜薇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等等。”她叫停了独轮车,喊道:“小冬。”   “奴婢在呢。”   “上回你从地牢里带出来的那个男子,叫刘富贵的,让我带走吧。”刘富贵并未修炼《引灵诀》,留在此地,必然早晚会成为她人的口粮。好歹相识一场,心软的姜薇决定救他一命。   她是太阴宗的少宗主,想要带走一份“口粮”,当然是小事一桩。   很快,刘富贵就被带来了。   对于眼前的状况,刘富贵不明所以,只是慌乱的东张西望着。   亲自推着独轮车的算命先生看了看刘富贵,微微一笑,问姜薇:“没别的事情,就走咯。”   “嗯。走吧。”   忽然,姜薇感觉到了周围灵力场的异常变化:她被算命先生带着瞬移了。   独轮车停下了。   有人掀开了姜薇的红盖头。   姜薇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身材小巧玲珑的女子。女子没有迎着姜薇的视线,而是略微下移,盯着姜薇胸口,眼睑一跳一跳的。   她之前只顾着走成亲的流程,并未注意到差距。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算命先生感觉自己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慢慢的闭上眼,算命先生伸手扶着独轮车,好似要站不稳一般。   “师尊。”福不全做为大弟子,十分了解师尊,叹一口气,道:“想开点儿。”   禄不满和寿不多也看明白了状况,赶紧齐声安慰。   姜薇有些莫名其妙,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又抬手摸了一下脸,心说难道自己没长在算命先生的审美点上?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如死了爹一样劝慰什么“想开点儿”吧?   算命先生做了个深呼吸,这才睁开眼,看着还坐在独轮车里的姜薇,说道:“媳妇,我按照约定把你带出来了,你……帮我个小忙吧。”   姜薇从独轮车里下来,一旁,虽然不明状况,但明显感觉到了生机的刘富贵殷勤的上前搀扶——卑微的像个仆人。姜薇站稳了身子,才问道:“什么小忙?”   “用你的欲火,来烧我。”   “啊?”   “烧死我吧。”算命先生摊开手臂,仰着下巴,摆出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   姜薇错愕的看看自己这个新婚夫婿,又看向福不全,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明显带着疑问:这家伙是个疯子吗?   福不全叹气,说道:“师母有所不知,师尊她……心里苦啊。”   苦?   苦从何来?   姜薇莫名其妙的看向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放下手臂,惨然一笑,说道:“没必要解释什么,你也不需要明白。你只需用尽全力点燃欲火,抱着烧死我的心思来做,就行了。”说罢,还给了姜薇一个鼓励的眼神。 VIP 128 太墟陆   人生的乐趣是什么?   在算命先生的漫长生命里,经历过太多太多。她不是仙尊和唐衍灵,没有什么野心勃勃的远大志向。她不是魔主,没心思拯救这个世界。她不是许笛和陈书画,对于爱情毫无兴趣。她也不是剑阁阁主,对于修行之道从不痴迷。   更何况,她早已窥伺天机,对天下间的一切,再也没有了好奇之心。   所以,对于活了太久的算命先生而言,身体上的愉悦感,就是她活着的最大乐趣了。如果没有,那便干脆去死了吧。   吃喝,能让身体产生愉悦感。可在她近万年的漫长生命里,天下间的任何美食和琼浆,她早已腻了。所以,这世间唯一能让她产生愉悦感的事情,自然只能是鱼水之欢了。   只是……   在“她”还是“他”的时候,猎艳无数,日日寻欢。原本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可突然间,他对女子没有了任何兴趣。甚至,身体上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严格来说,不仅是身体上,就连精神上,也是同样没有任何感觉。   五千多年来,他不断的寻找着新的人生目标,坚持不懈的挖掘着生的乐趣。甚至,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他,还去仙界找了仙尊,想跟仙尊打一架,来激发一下自己活下去的兴趣。   他本来并未抱着什么希望,打斗的时候,也是满不在乎、心不在焉的。正是因此,他被仙尊暗算,竟是变成了女子。   于是,她忽然间便以为自己又找到了一点儿乐趣——做为女子的乐趣。可是,她想岔了。即便是变成了女子,她依然对一切都毫无感觉,毫无兴趣。   所谓无欲无求……   其实就是一种折磨。   算命先生已经被折磨了五千多年!   她一脸凄苦的问姜薇:“五千年没有任何乐趣可言,甚至是连普通人都拥有的鱼水之欢也没有!这种痛苦,你懂吗?”   “呃……”姜薇摇头,她是真的不懂。   “你当然不懂,你才多大!”算命先生苦笑,“就好比你虽然成了亲,但一直守着活寡……”说着,算命先生忽然愣住,她抬手捏住姜薇的下巴,左看右看,然后又不敢相信一般抓住姜薇的手腕,查探一番,错愕道:“你都成亲六次了!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姜薇涨红了脸,好似是做错了事情一般。她挣回了手腕,揉了揉,低声回道:“不可以吗。”   “这个……也……也不是不可以。”算命先生耷拉着眼皮,说道:“反正啊,你赶紧照死的烧我吧。你的欲火,应该能让我重新燃起‘兴趣’。”   姜薇皱了皱眉,担心道:“万一真的烧死了你,多不好啊。我觉得,如果按照修医……”   “别废话了。”算命先生急道:“我什么修为?你烧不死我的。哎呀快别墨迹了,赶紧吧。”说罢,又对福不全等人说道:“你们先离远点儿。”   姜薇看到福不全和刘富贵等人都走远了,再看算命先生急不可耐的模样,叹道:“行吧,万一烧坏了你,可别怪我。”   “墨迹!”算命先生嘟囔了一句。   姜薇摊开了手,掌心中欲火升腾。   她以金丹默运灵诀,然后直接将欲火打向了算命先生。   轰然一声,欲火将算命先生包裹了起来。   算命先生深吸了一口气,仰着脸,发出一声轻吟。“唔……舒坦……这感觉……真好……”说着,她看向姜薇。双眸透过欲火看过来,是名副其实的“火辣辣”。   姜薇吓得持续往算命先生身上打出的欲火陡然弱了一下。   “别怕!”算命先生慌了,忙说道:“我不会碰你的!”她想要的,并非是鱼水之欢,而是鱼水之欢的兴趣。就好比对于一个生无可恋的人而言,让他“可恋”之后立刻满足他,反倒不如吊着他的胃口,更能让他有活下去的动力。算命先生深明此理。   一直过了很久,姜薇打出来的火势渐渐的弱了。   她不过金丹修为,持续输出灵力,肯定不会坚持太久。   算命先生估摸着自己的身体应该被欲火“炼”的也差不多了,便让姜薇收了手。姜薇累的长叹一声,无力的坐在地上,呼呼的喘气。   算命先生身上的火立刻退去。   她睁开眼,看向姜薇。   良久,她眼神里亮光敛去,也无力的坐了下来。   福不全等人跑过来,问道:“师尊,如何?”   算命先生摇头,叹道:“不行,感觉……火候不够。”   姜薇看向算命先生,说道:“我刚才将魔气夹杂在欲火中,检查了一下你的身子。”   “嗯。”算命先生并不意外。姜薇的魔气在自己体内到处探查,她自然早就知道。只是因为瞧不上姜薇的手段,所以并未阻拦。   “我觉得吧,你这种状况,可能是一种病。”   算命先生想到了刚才姜薇提及了“修医”,无力的一笑,说道:“用修医之法来诊治吗?没用的。很久以前,我找过当时最高明的修医,也没能‘治好’。”说罢,又是叹气,道:“我问过仙尊,仙尊说……这是天道使然。”   “天道?”姜薇不解。   算命先生说道:“‘天’不允许我们这种实力太强的人有活下去的兴趣。甚至,连传承都不允许。也是因此,包括仙尊和他的十二金仙在内的高手,都是没有子嗣的。”说罢,又补充道:“包括你认识的那些高手,也是一样。哦,魔主是个例外。因为她怀上孩子的时候,修为并不高。”这,亦是算命先生的遗憾。“我也是后来才悟出此理,不然,也不至于至今无后了。”   姜薇觉得算命先生的话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也没必要去理解。自己这辈子大概也不可能达到算命先生和仙尊那般境界不说,怀孕生子,以及那种事——自己也从来都没什么兴趣。   除非自己能找到天欲石。   想到天欲石,姜薇福至心灵,说道:“为什么不去找天欲石呢?听说那东西特别厉害,但凡靠近……”   “找过。”算命先生说道:“没找到。”   “唐衍灵可能知道在哪。”姜薇说道:“太阴宗就有小块的天欲石。”   “瞎猫撞上死耗子。”算命先生对天欲石提不起兴趣。“太阴宗只是运气好,在太墟陆捡到了几块因为被天欲石影响而变得不再普通的石头罢了。”   姜薇原本还琢磨着哄骗算命先生带着自己去找天欲石呢,听到算命先生之言,不由的也有些丧气了。   算命先生看了姜薇一眼,说道:“想让我带你去太墟陆找天欲石?”   “呃……可以吗?”没有亲自去找过,姜薇还是不死心。   “当然,小事一桩。”算命先生叹道:“反正闲着也无聊。或许有欲火之人,对天欲石有着特别的感应?谁知道呢,万一被你找到了呢。”   姜薇喜出望外,连忙道谢。   算命先生又认真打量了一下姜薇的面相,摇头叹气道:“看你也不像有大气运之人,怕是白忙一场啊。”   姜薇闻言,看向福不全,“他以前说我有大气运呢。”   “他哄你呢。”   姜薇哑然,转脸看到刘富贵,说道:“刘掌门,我们要去太墟陆了,你……自便吧。”   刘富贵小心的问道:“姜……少宗主,你要放我了?”   “嗯,放了你,你走吧。”姜薇道。   “真的?”刘富贵听说太阴宗人十分阴险变态,有些甚至喜欢玩“猎杀”游戏,即口口声声放人离开,却又在后面追杀。   “当然是真的。”姜薇道。   刘富贵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了谢,然后心情忐忑的离开。走了一段,终于按捺不住,直接狂奔而去。待跑出很远的距离,仍不见姜薇和那明显修为高绝的四人追来,刘富贵这才安了心。   大难不死啊!   可是……   逃出生天之后,不是狂喜,而是悲切。   想到或惨死或投靠太阴宗的飞渡门弟子,刘富贵心中百感交集,竟是痛哭失声。   过得许久,才冷静下来。刚想辨明了位置,却忽然心生警觉。   两男一女,三个修真者悄无声息的围了过来。   “三位有何指教?”刘富贵想要祭出飞剑,可储物法宝被太阴弟子夺走了,如今竟是身无长物。若非如此,刚才也不至于狂奔,而非御器飞行了。   “正义盟围剿太阴邪徒!”   “正义盟?”刘富贵不知道正义盟是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表明身份。“三位误会,我非是太阴弟子。我乃飞渡门掌门灵虚子……”   “呀!还真是刘掌门!”刚巧三人之中,有一人跟飞渡门有旧。那人上前一步,认真打量刘富贵,问:“刘掌门没有修炼《引灵诀》?”   刘富贵道:“没有。”   如今,辨别是否修炼了《引灵诀》的办法十分简单,即找个异性来勾引,看被勾引者是否能控制邪念。   简单,却也粗糙。   因为总会有些足够阴险的太阴弟子能够隐藏好心中的邪念,不至于被人盯着眼睛便能看出端倪。也会有不少修真者,本就是淫邪之徒……   也不知三人中的那个女子原本是什么来路,妩媚起来,竟是十分勾人。   好在刘富贵为人正派,更是心中坦荡,轻易的通过了“考验”。   ……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随着正义盟大旗高举,各路豪杰争相而来。   第一次来到云剑宗驻地的刘富贵,站在云剑宗山门外,看着山上漫山遍野的代表各路豪杰的旗帜,心中莫名激荡。又想起飞渡门覆灭,否则也当扛起“飞渡门”的旗帜,自然又是一阵哀伤。   不远处,有两拨人起了争执。   刘富贵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提及“刑门”和“玄意门”,想来应该是两个门派本就不对付,如今又聚在云剑宗,难免会起了争执。   这两个门派,刘富贵听说过。   甚至,他还知道那“玄意门”掌门周云泽,是姜薇的第一任前夫。   唉……   真是应该感谢姜薇。   刘富贵心中想着,走向台阶处。   有云剑宗执事弟子在此值守,待刘富贵自报家门之后,喊来了一个女子,让她带着刘富贵在山上找一处房间落脚。   那女子自称名叫张小翠,是刚加入云剑宗的外门弟子,专职负责前来加入正义盟的豪杰的接待之事。“来的人太多了,云剑宗地方有限,只能先把金丹以上的前辈安顿了。可即便如此,房舍依然不足。若是刘掌门还有门人同来,只能在一个房间里将就了。还望见谅。”   “张姑娘客气。”刘富贵叹道:“能有一处落脚之地,已经感激不尽了。敢问姑娘,这么多人聚在此处,莫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剿灭太阴邪徒,便是大动作了。”张小翠笑道:“盟主认为,太阴宗太过邪恶,必有分批蚕食我等之策。故而,欲集结大军,一举而破之……”   ……   青云南郡。   此处与北郡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   因为鲜有人使用此处传送阵前往太墟陆,所以南郡虽然建好了,却是十分萧条,人烟稀少。   刚刚被算命先生带着瞬移至此的姜薇张了张嘴巴,干呕了两下。即便是已经到了金丹修为,如此快速的连续瞬移,依然不是她的身体能够扛得住的。   等她停下了干呕,算命先生才带着她走上了传送阵。   “走了。”算命先生说了一声,直接激活传送阵。一道亮光闪过,一行五人消失无踪。   太墟陆,东南岸边。   漫天的风沙呼啸不止。   放眼望去,只有灰尘和砂砾。   漫无边际的戈壁滩上,被沙尘掩埋的一处小坡上,忽然泛起了一道白光。待白光散去,三男两女,出现在了小坡上。   姜薇的裙子被风吹了起来,吓得她赶紧用手压住裙摆。   算命先生斜了她一眼,传音道:“这里就是太墟陆了。”   “谢……呸呸呸。”姜薇刚一张嘴,风沙立刻就灌了进来。她方才明白为何算命先生忽然用上了密语传音。   “你打算怎么找天欲石?”算命先生传音问道。   “什么怎么找?”姜薇不解,传音问道:“直接找,不行吗?”   算命先生皱了皱眉头,正欲传音,忽又看向福不全,然后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个鸡蛋也似的东西,递给姜薇,传音道:“我弄个群,说话方便。”   群,即群聊。   一种三人以上密语传音的方式。   那枚鸡蛋似的东西,便好似是一方小天地。持有者可将之收入储物戒指,然后对着其使用密语传音。如此,但凡持有此物之人,便都可以听到传音者的话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会取名的家伙,因着那传音法宝类似鸡蛋,便直接叫做了鸡蛋。“鸡蛋”的叫法,竟也流行了起来。   “都不要大意。”算命先生在“群”中发言:“这里的太墟秘境虽然已经被破掉了,但依然危机重重,不可小觑。”   福不全说道:“是啊,师母。你万万不要离我们太远,最好是挨着走。”   姜薇皱了皱眉,道:“你别叫我‘师母’啊。”   福不全用密语传了个毫无感情的笑声,说道:“那我们叫你师娘,可好?”   姜薇翻了翻白眼,懒得计较此事。抬手当着风沙,查看周围的环境。入眼除了沙尘和戈壁,再无其它了。空气中毫无灵力,地面上寸草不生,就连天上,也只有遮天蔽日的黄沙,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   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姜薇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一不小心,又被风沙迷了眼睛。   算命先生递来一样东西,姜薇接过来,看了看,问:“这是何物?”   “眼镜。”算命先生说道:“蛮荒陆上的玩意儿,可以用来遮挡风沙。”   姜薇学着算命先生那般把眼睛戴好。“唔,好东西。”发现眼镜上还有阵法机关,小心的试了一下,“咦!还能变色呀。”   “变色是用来遮挡强光的。”算命先生说道:“很简单,你自己摸索吧。”说着,又取出面纱分给众人戴好,然后抓住了姜薇的手腕,道:“走吧,跟着我。”走了两步,又提醒众人:“记住,这里的空间是凌乱的!不是生死攸关的状况,一定不要使用瞬移和飞行。”瞥一眼姜薇,似是怕她以为自己危言耸听,补充道:“若是随意飞行,很可能上身飞走了,下身还没动弹。”   姜薇当然不敢大意,感激的看了看算命先生,道:“谢谢你哦。”   “别客气,我也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天欲石,然后帮一帮我。不过,我劝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希望太大的话,失望的时候会很痛苦。”   “嗯嗯,我懂。”   一行五人,有两个群。   福不全三人还有个小群。   “老二老三,大哥我有个不好的预感。”福不全开玩笑似的说道。   “什么?”禄不满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狐疑,然后顿悟。“哦,你是担心咱们三个成了‘祭品’?”   “是啊。”福不全道。   寿不多很纳闷,问:“什么祭品?”   禄不满说道:“你平时不看那些故事话本,自是不懂。一般而言,如咱们眼下这般情况,我们三人,大抵会成为主角成功前的‘祭品’。”   “还是不懂。”寿不多说道。   福不全说道:“我们不死的话,显不出主角的成功有多艰难,故事也就会显得不够精彩了。所谓祭品,就是这个意思了。”   寿不多恍然大悟,然后掐指一算,道:“果然大凶!二位师兄,该当如何?”   禄不满道:“我听老大的。”   福不全迟疑了一下,直接在大群里说道:“师尊,师娘,我们三个就不必去了吧?万一遇到麻烦,恐怕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   “随便你们。”算命先生说道。   “那我们先回青云陆,南郡那边等着师尊和师娘的好消息。”福不全说罢,直接带着两位师弟转身往回走。刚走了没几步,福不全忽然心有感应,站定了身子,掐着手指算了一卦,眉头紧皱。“坏了,怎么更凶了?”再回头,哪里还有算命先生和姜薇的踪影。   不仅如此,连那传送阵,也不见了。   福不全暗叫不好,赶紧试图在大群里联系算命先生和姜薇,却发现两人已经“退群”了——这种群聊,不能相距太远。若是太远,就会自动退群。待距离近了,又会自动加入。   姜薇也发现了“鸡蛋”的异常,赶紧密语传音算命先生道:“怎么退群了呀?”说罢,回头张望,竟不见人。“人也不见了!”   算命先生说道:“三个夯货,别管他们。”   “不会有事吧?”   “死不了。”算命先生说道:“都是滑头,命硬着呢。”说着,忽然蹲下来,抬手拨开了地上的一片沙尘。沙尘之下,是一处残垣的地基。“这里,曾经是一处很繁华的城市。若非你夫婿……不,是若非你前夫,整个太墟陆也就不会变成太墟秘境,更不会变成今日这般状况了。”   姜薇心下唏嘘,问:“灵……真的很坏吗?”   算命先生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看过一些与灵帝有关的后人杜撰的故事。呵,有些故事里,把灵帝描绘成了一个好人。只是被逼无奈的做了些事情,更被人深深的误会了。”   “事实呢?”   “恶贯满盈。”说罢,算命先生又打趣道:“都已经是前夫了,你还如此关心?”   姜薇正待说话,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的身子,她吃了一惊,没等开口,身子就被算命先生拽了过去。   “是破碎空间的力量。”算命先生说道。   姜薇惊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她心中暗叫侥幸:幸亏有算命先生作伴,不然自己可能已经死掉了。   “此地虽然凶险,却也不能奈我如何。”算命先生紧紧抓着姜薇的手腕,自信道:“当初为了找天欲石,我曾经在这里转了百余年。”说到此,又有些沮丧,“可却始终没能发现天欲石的踪迹。我很怀疑所谓天欲石的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百余年?这次不会也找那么久吧?”姜薇问。   “随你。”算命先生笑一声,传音道:“你想待多久,我都陪着你。当然,你也不用感动。我陪着你,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我想请你帮忙。”   “我知道的。所以,你护我周全……”姜薇想到了一个绝对划算的交易:“待我能帮你的时候,一定会帮你。”   “一言为定。”   “绝不食言。”   作者的话:抱歉,忘记几天没有定时更新了。 VIP 127 樱桃   如果没有达到金丹期,擅闯太墟陆的下场只能有一个:饿死。   即便是到了金丹,若是被困了太久,也会沦落到金丹枯竭而死的地步,除非有足够的晶石可以弥补金丹的损耗。   姜薇没有晶石。   “身为太阴宗少宗主,竟然没有晶石傍身?”算命先生有些诧异。   感觉算命先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蠢货,姜薇心头不悦,怼道:“你没算出来吗?”   “我还能事事都算一回啊?”算命先生有些哭笑不得,还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闭嘴了。何必呢?跟一个笨蛋计较那么多,实非智者所为。她又是一笑,说道:“不妨事,我战斗力虽然不强,但修为足够高了,即便是早晚给你点儿灵力,怎么也能撑个几百年。”这话是谨慎之言,以她的实力来说,带着姜薇一起干耗个上千年,也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姜薇有些惭愧。   她发现,算命先生虽然生了两颗小虎牙,看起来牙尖嘴利的不好说话。可事实上,她竟是很和善大度。自己挖苦她,她也不生气——好吧,也许是因为她有求于人吧。总之,跟她一比较,显得自己像是个凶巴巴的怨妇了。   也不知道在这沙尘中走了几日,姜薇有些累了,躲在一处残垣墙角处背风休息。算命先生挨着姜薇坐下,看一眼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掩嘴挡着风沙呵呵一笑,传音问道:“还扛得住吗?”   “很好呀。”姜薇回道:“只是风沙大了些,倒也没什么。”   算命先生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姜薇看了一会儿眼前的风沙,转脸看向算命先生。她的脸上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显然是用灵力驱散了身上的沙尘。   传奇高手就是不一样,灵力多的都能干杂活了。不像自己,一点儿灵力也不舍的浪费,生怕最后会金丹枯竭而死。   心中腹诽了一句,姜薇说道:“咱们都成亲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先生。”   “嗯?”   “我说我叫‘先生’。”   “你的名字就叫先生?”   “不然你以为‘先生’一词是哪里来的?”算命先生笑道:“因为曾经以算命糊口,故而旁人叫我‘算命的先生’。”   姜薇嘴角抽了两下,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又闭上嘴。不甘心,再次张嘴,再次闭嘴。算了,随她怎么解释吧。名字,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是真是假,也不重要。   不过……   “你现在是女子,喊你‘先生’,感觉会不会有些别扭?”   “你的意思是?我再改个名字?行吧,可改什么呢?”算命先生好似很认真的想了想,又抬起手掐算。“不如就叫‘樱桃’吧,我挺喜欢吃的。”   不知为何,看着算命先生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姜薇就特别想揍她一顿。   樱桃?   这种像极了丫鬟或是风尘女的名字,你是真的喜欢吗?   行吧。   你喜欢就好。   姜薇干笑一声,道:“好吧,樱桃就樱桃吧。”休息的差不多了,姜薇起身,道:“走吧。”   樱桃起身,又抓住了姜薇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越往前,能看到的被沙尘掩埋的废墟就越多,风沙也越来越小了。终于,眼前出现了一座废城。城门已经损毁,城墙也已然坍塌过半。风沙在这里停歇,死寂的氛围,让人莫名的脊背发凉。城门外,还有十多具白骨。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白骨上竟是一尘不染。   樱桃看着眼前的废城,悠悠然叹气,道:“这里面没有天欲石。不过,来都来了,你若想进去看看,也可以。”   “有啥看头?”姜薇问了一句,又道:“若是没有危险的话……”到底是年轻,不免会心生好奇。   樱桃笑一声,拉着姜薇往城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太墟陆已经成了废墟,没有任何危险。不过,换个角度而言,太墟陆比之黄泉陆的凶险程度,也不遑多让。”   “除了碎裂的空间,还有什么危险?”姜薇问。   樱桃回道:“太阴宗的弥天阵,便是由太墟陆而领悟。无数破碎的空间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迷宫。修为太低的话,找不到出路,早晚都会被‘饿’死。无一丝之灵,无一灵之生,绝地便是如此。”顿了顿,又道:“还有因你前夫灵帝而成的血河。血河虽然干涸了,但血腥之气仍然在太墟陆上弥漫,一旦遇到了,一定要躲开。否则,必然会变得嗜血好杀。”   “像《引灵诀》那样?”   “呃……类似吧。”樱桃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说太墟陆没有危险,是因为这里的危险都很明显,就差挂个‘不要靠近’的警示牌了。所以,只要不是作死,就不会死。至于被空间撕裂……万中无一,不必过于担心。”   “哦,那还好。”   两人说话间,已然进了城。   穿过已成废墟的大门,眼前陡然一恍。   姜薇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未及出声,只见面前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了过来,竟是直接穿过了姜薇的身子。   “呀!这……幻境?”   樱桃说道:“不算。知道海市蜃楼吧?这里,就是类似海市蜃楼的存在。你所看到的,都是曾经。”她拉着姜薇闲庭信步一般往前走。“以前我初来此地的时候,在这里看了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   “你看他们,现在是不是算得上安居乐业?可不久之后,灾难就会来临了。”樱桃说道:“灵帝,毁了这里的一切。”   姜薇皱起了眉头。   “看那个孩子,正在跟同伴畅想着未来如何如何。”樱桃脸上浮现出一抹醉人的笑容。“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具白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笑容。   姜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眼神里也多了一分厌弃。   樱桃没有去看姜薇,却也猜到了姜薇的心思。她笑了笑,问:“你会同情阿猫阿狗吗?”   “会。”姜薇知道樱桃是把修为不高的人比喻成了猫狗。“任何生命,都不该被无视,更不该被践踏。”   “呵,那你会同情蝼蚁吗?”   姜薇愣了。   她虽然没干过无聊碾死蚂蚁的事情,但却也觉得若是说自己会同情蝼蚁,恐怕会有矫情的嫌疑。   樱桃又问:“你会同情草木吗?”   草木,也算是生命,只是“活”的方式不同而已。   姜薇沉默下来,然后缓缓摇头。   “那就是了。”樱桃说道:“等你到了我这般境界,又看过了太多太多的生死存亡之后……你大概也就同情不起来了。”   “希望不会。”姜薇叹道。   樱桃又是一笑,摊了摊手,然后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了看天。“我记得,那片云彩飘走之后,就热闹了。”   姜薇抬头看向那片云彩,默默的等待着无法改变的惨状。   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豆腐店里的掌柜,还在跟顾客计较着一颗原石的优惠力度。一个坚持要收,一个实在不想给。争来争去,惹人侧目。樱桃指的那个男孩儿,正在唾沫横飞的跟面前的小女孩儿吹嘘着将来自己修行有成之后,要像灵帝那样,称霸一方。小女孩儿说灵帝是坏人,男孩儿觉得小女孩儿说的不对,与之争辩起来。街道的另一侧,一个耄耋老丐,正在卑躬屈膝的讨着饭。哪怕是人生如此不堪,他也仍然想要苦苦挣扎着再多活个几年,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乐趣或是希望在支撑着他继续承受苦难。   忽然,夕阳所在的方向,出现了一抹红光。   如同晚霞一般炫丽。   天地间红彤彤的。   男孩儿和女孩儿惊喜的踮着脚往西方张望,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男孩儿的手碰到了身边站着的女孩儿的手。男孩儿的脸,如晚霞一般红透了。女孩儿却好似并不知情,只是一脸竟然的看着西方。她的脸,亦如晚霞一般红。   豆腐店的掌柜和顾客终究是没能达成交易。顾客觉得颜面尽失,愤怒的丢下了已经拿在手里的豆腐。掌柜的本就不耐烦,瞧不起顾客的抠唆,见豆腐被摔碎了,登时急了眼。厉声喊住了那顾客,更从柜台后饶过来,与之拉拉扯扯起来。至于天地间的一片血红,与他们何干?他们只想出一口恶气。毕竟,这事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已经不是一颗原石或是一块豆腐的事儿了。   老乞丐终于讨要到了一块干粮,用没牙的嘴努力的咬上一口。他一点点的咀嚼着,又用浑浊的双眼去看向西方的血红。   有人御剑而起,迎着西方而去。有人大喝一声:“快跑!”还有人嘶声怒吼:“灵帝!何至于此!”   终于,人群慌乱起来。   他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看到有人往东方跑,便也都跟着往东方跑。大概跑的足够快的话,就不会被西方的血色追上。   姜薇被樱桃抓着手腕站在人群中,看着西方的炫丽之色,姜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金丹修为的她,敏锐的看清了那血色的光。   光原本是白色的,只是被血染红了。   姜薇感觉眼前恍惚了一下。   待再度看清周围,便看到了一具具白骨。   死寂的城市,再也没有了喧嚣的繁华。   有人手持着一把绚丽多彩的剑,从西方飞来。   姜薇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灵帝……   有人飞上半空,拦住了灵帝,厉声喝道:“灵帝!你犯下了滔天罪业……”未及说完,身首异处。   一道彩色的剑芒,瞬间划过。   原来,灵帝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灵帝飞走了。   一阵风吹过,吹走了城市的繁华,留下了一片废墟。   “唉……”姜薇叹气。   “你若是还想再看一遍,出城,再进来就是了。”樱桃提醒道。   “不了。”   “那就走吧。”樱桃拉着姜薇的手腕出了城,然后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太墟陆上有很多这样的海市蜃楼,你若是喜欢,可以多看看。无聊的时候,倒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姜薇没有吱声,显然还沉寂在刚才的景象中。   出了城,外面仍然是沙尘的世界。呼啸的风沙,莫名更让人惆怅。   樱桃也不在说什么,只是拉着姜薇随意的往前走。   这块大陆的空间是扭曲的,所以,即便是一直往前走,也不会轻易走到边缘,甚至可能一直是在绕圈儿。   不能飞行,不能瞬移,甚至神识放出去探查,都没什么用。在这里寻找传说中的“天欲绿洲”,简直就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概率,太小了。   所以樱桃并没有抱任何希望。   她不认为自己和姜薇会是运气极好的瞎猫。   做为一个世间公认的命力第一人,这点儿眼光,她还是有的。   可她还是护着姜薇来了太墟陆。   因为仍然不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因为闲着也是闲着。   因为无聊。   走了很久,也走了很远,樱桃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倦色的姜薇,问道:“还扛得住吗?”   姜薇终于明白樱桃之前为什么会这般问了。   无边无尽的戈壁和沙尘,明明走了很久,走了很远,却仍然好似在原地踏步——这才是太墟陆最折磨人的地方。   毫无希望,近乎绝望。   什么人能在绝望中支撑太久?   “还行。”姜薇没有别的优点了,就是耐性好。   樱桃笑了一声,说道:“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三五七年里,与我们作伴的,只有沙尘。”   姜薇心里抽了一下,故作淡定道:“嗯,没关系。”说罢,又担心道:“我们不会一直在原地转圈吧?”   “如果我不在,有可能。”樱桃说道:“既然我在,自是不可能。”   姜薇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暗暗给自己打气。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轻易放弃,哪怕是看不到希望。   时间在绝望中流逝。   起初的时候,姜薇还会算一算时间。后来,在一次不能确定是过去了一百零五天还是一百零六天之后,索性不再去算时间了。   体内的灵力在不断的消耗着。   金丹逐渐萎靡。   好在有樱桃在身边,可以用她的灵力来维持生命。   两个人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到处乱撞,试图撞到大运。可一个个的灰头土脸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走运的——樱桃也懒得时时用灵力驱散风沙了。   戈壁上,一颗人头骨被风吹的滚到了姜薇的脚边。   姜薇看着那人头骨黑洞洞的眼睛所在,良久,忽然飞起一脚,把拿人头骨踢飞了。   樱桃讪道:“冷静。”   姜薇很是不满,说道:“我就是无聊,随便踢了一脚,怎么就不冷静了?”   “你现在很不冷静。”   “我哪有不冷静!你少胡扯了!”   “呵呵……”   “你呵呵什么呀呵呵!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不能算算天欲绿洲在哪吗?”姜薇问罢,又哈哈一笑,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算不出来。嘁!神棍一个!”   樱桃也不生气,只是继续拉着姜薇往前走。   前路漫漫,有个人能跟自己吵吵架,也挺好——这么想的话,感觉自己好贱呐。唉,贱就贱吧,一般而言,犯贱的人,都是无聊的人……   樱桃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又问了姜薇一个问题。“你成亲那么多次,是怎么保持完璧之身的?还是去过仙界的瑶池,修复了那层膜?”   姜薇听唐衍灵说过“瑶池”,“瑶池还有这种功能?”   “是啊。”樱桃说道。   “你去过仙界?”   “去过,不好玩。”樱桃说道:“我呀,嘴贱,什么话都想说。可在仙界呢,说仙尊不好,是违反仙界法则的。所以,我不喜欢那里。”   “仙尊不好吗?”   “不好。”樱桃说道。   “哪里不好?”   “他不准旁人说他不好。”   “这里又不是仙界,你说就是了,他应该听不到。”   “我说了呀。”   “说什么了?”   “他不准旁人说他不好。”   姜薇愣怔了一会儿,明白了过来。“他不准旁人说他不好,便是他的不好?”   “是啊。”樱桃说道:“闲着没事儿骂一句‘贼老天’,天也不会降罪于人。他仙尊又算个什么东西,比天的架子还大呢。”说罢,又补充道:“媳妇,我告诉你一条至理:容不下批评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你在诅咒仙尊吗?”   “没有,我在陈述事实。”樱桃说道:“我研究命力无数岁月,观察过很多案例。我说的这条至理,是我从那么多案例中总结出来的规律。”   “世事无绝对吧。”   “呵,概率还是不小的。”   姜薇哼唧一声,懒得继续聊下去了。   累!   越走越累。   一向勤快,一向能耐得住性子并且吃得了苦的姜薇,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空旷的山谷的出现,成了姜薇精神上的救命稻草。   只是山谷而已,她却依然欣喜异常。   因为已经太久了,一直都是原地踏步的感觉。周围的环境,几乎就是一成不变的。山谷虽然普通,却也足够让姜薇欢欣雀跃了。   山谷的一块光滑的石壁上,还刻着有字。   只是,岁月的洗礼,让那些字变得模糊不清了。   好在姜薇是金丹修真者,眼力非同常人。她还是看清了上面的字:一个痴情的男子,在末日之时,留给心爱之人的话。他希望自己心爱的人有朝一日能够看到这段话,或是旁人看到了,能将这些话转述给她。末了,还有女子的姓名、身份、联系地址。   姜薇眼眶微红。   樱桃瞥了姜薇一眼,问道:“这就感动了?”   “难道不够感人吗?这么凄美的爱情。”   “哈!”樱桃笑了一声,回道:“这个女子其实一直背着这个男子跟别人欢好。末日来临的时候,她就死在了别的男人的怀里,甚至还拥吻在一起。”   “胡扯!你如何能知道这些?莫不是算出来的?”姜薇的话里明显带着嘲讽。   “我见过那女子的尸骨。”   “嘁,会那么巧?”   “爱信不信咯。”樱桃笑道:“另外,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脾气越来越臭了?我倒是不在意,不过,将来你想再成亲的话……怕是不好嫁。毕竟,很少会有男子会喜欢脾气恶劣的女子。”   姜薇也早已意识到自己的脾气变差了,但实在是忍不住啊。心里好似压着一团火,总想找个机会宣泄出来。她闭上眼,努力平缓着情绪,好大一会儿,才睁开眼看向樱桃,问:“我还会再嫁人吗?”   “你想一个人过日子吗?多孤单啊。”   姜薇有些丧气,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还好吧,一个人挺好的。”   “那就随你咯,爱嫁不嫁。”   “你帮我算算。”   “泄露天机,要遭天谴的。”   姜薇耷拉着眼皮,道:“你这话说的,感觉像是推脱的借口。”   “哈哈。”樱桃毫无感情的笑一声,“走啦,看看这山谷里还有什么。”不由分说,拉着姜薇就走。   这许久以来,姜薇都是这般被她抓着手腕或是牵着手一直走。因为一旦撒开了手,姜薇便很可能会被破碎空间的力量直接拉走。比如前几日,便遇到了一次。   山谷中瞎转着,姜薇问道:“如果我们任由破碎空间拉扯走,会怎样?”   “会如同瞬移一般,换了位置。”樱桃说道:“一般会如此。”   “为什么会有破碎空间呢?”   “空间因为外在力量而扭曲,扛不住扭曲的空间,就会碎掉咯。”樱桃说道:“一般呢,最好不要任由空间拉走。因为说不准会直接进入一处绝地。比如……血河之中。”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瞎转。   出了山谷,继续往前走。   姜薇说:“咱们来此很久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既来之,则安之。”樱桃说道:“外面嘛……即便是天翻地覆了,与咱们也无关。”   “我担心……”   “不用担心,陈书画和灵帝实力强悍,你不给他们添乱,就是最好的关心了。”樱桃笑道。   姜薇苦笑,说道:“我担心我师尊和我的师兄师姐们。”   “他们哪一个不比你修为高?用得着你担心吗?”   姜薇哑然。   “你便一心寻找天欲石就对了。”樱桃劝道:“找到天欲石,迅速提高修为,然后才有资格担心别人。否则,你的担心,只会让人厌烦。”   修为不够,连担心人的资格都没有。   就好比一个穷人去担心旁人的钱够不够花……   姜薇虽然不太聪明,却也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她目前也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寻找天欲石。可这么大海捞针的寻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难道就没有什么便捷的办法吗?   姜薇摊开手掌,祭出欲火。   火苗如常,没有任何异常的“指引”。   看起来,同跟“欲”有关的天欲石和欲火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羁绊。 VIP 128 绿洲   每一个修行之人对于修行的理解都不尽相同。   如剑阁阁主,她所认为的修行,是以炼性为主。在她看来,一个心性不足的人,是不可能修炼到至高境界的;如仙尊,他一直认为修行的境界是没有上限的。如果一个人拥有足够强大的灵力,是可以突破元婴上限,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的;又比如魔主,她认为所谓力量的本性,就是掠夺,跟所谓心性毫无关系……   “那你呢?”姜薇耷拉着肩膀,迈着慵懒的步子,问樱桃:“你的理解,又是什么样的?”   “我?我没什么理解。”樱桃笑道:“修行嘛,大概就是人太闲了,琢磨出来的乐子罢了。不需要理解,玩儿就是了。”   “呵呵呵……”姜薇牵着樱桃的手,懒洋洋到打了个哈欠——一些沙尘灌进了嘴里,她也混不在意。她不困,就是乏,就是想换个环境。周围的沙尘和一成不变的戈壁,让她打心底里感到厌恶。   其实樱桃更厌恶这望不到头的戈壁,只是她修为高绝,再加上有过经验,所以更能隐忍。   “唉,想洗个澡。”姜薇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仿佛魔咒一般,洗澡的冲动竟是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了非洗不可的地步——然而没有水,不论她如何迫切的想洗个澡,都不可能做到。   记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似乎从未见过水。   于是,姜薇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樱桃见状,握紧了姜薇的手。她说道:“我虽然不认为剑阁阁主的‘心性论’是正确的,但保持冷静,不被外物所扰,不被本心所扰,应该是极好的。”   姜薇语速极快的焦躁的说道:“我知道,可是……感觉好烦躁啊。唉,你看看咱俩,都成什么了?大街上要饭的花子,都比咱俩身上干净。再看看这破地方!就算戴着面纱,都挡不住这些肆虐的沙尘!说个话都必须用密语传音!就这,还是吃了一肚子的沙子,感觉浑身都不好受啊!”   樱桃修为足够高,所以定力也还行,但烦躁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然呢?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可以立刻带你离开!”   姜薇闻言,顿时哑然。   是啊,不然呢?   生活总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不论是世俗人还是修行者。哪怕是如灵帝、仙尊之流,亦有着诸多无奈。   所谓无奈,便是不论你如何不满,如何努力,都无法解决的麻烦。   既如此……   姜薇抬手抹去脸上的灰尘,露出白皙的脸蛋儿。“对不起。”   樱桃有些讪讪,问道:“继续?”   “嗯,继续吧。”姜薇说罢,努力让自己笑出来,“樱桃,不如你算一卦吧,看看咱们能不能找到天欲石。”   “不了。”樱桃摇头,说道:“我去过蛮荒陆,看过舞台上表演的那种‘话剧’。那个时候,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剧透’。”   “什么叫‘剧透’啊?”   姜薇的心情渐渐的缓和了,她努力的尝试着不再去想寻找天欲石的事情,也不再去在意周围的环境,更不去理会沙尘的侵扰。于是,她的心情便越来越平稳了。偶尔的时候,脚步还会变得轻快,甚至还会跟樱桃开玩笑说:“夫君,你有试过跟男子睡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让姜薇十分诧异。   她原本以为尝试过许多办法却仍然找不到生活乐趣的樱桃试过跟男子亲热呢。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也许你会发现乐趣呢。”姜薇提了个建议。   樱桃耷拉着眼皮,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怎么不尝尝大便的味道呢?也许很好吃呢。”   姜薇被樱桃一句话怼的哈哈大笑起来。那些无孔不入的沙尘,避开了她脸上的面纱,钻进了她的嘴巴里。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走过了一处处废墟,翻过了一座座山。   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床。   樱桃拉着姜薇,不再往前走了。   “怎么?”   “这里,就是血河。”樱桃说道:“血水虽然已经化作血雾到处飘荡,但这河床,依旧凶险。”说罢,忽然把姜薇横抱起来。   “哎哎哎?”   “哎什么哎,我抱你过去。”樱桃说道:“你的修为太低了,很容易被血河吞噬了。你没发现吗?沙尘都‘不敢’过河。还有河床上那些白骨,很可能就是过河的人被吞噬了血肉而留下的。”   姜薇吓得环抱住了樱桃的脖子,“那你可抱紧我了。”   “把你扔河里。”樱桃说着,作势扔了一下姜薇。   姜薇知道樱桃在故意吓自己,却还是不自觉的更抱紧了她。   樱桃笑一声,直接迈步前行。   只见她竟然好似是踩在了一条看不见的桥上,身子凌空踱步。刚一走到河面上方,姜薇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还感觉到樱桃抱着自己时忽然有些吃力,便好似自己突然变重了一般。就连樱桃的步子,都沉重了许多。   她快步又沉稳的往前走着。   一边走,她一边说道:“世间有四种力量:灵力、命力、愿力、妄力。这血河之内,有无数亡魂之怨气,凝聚而成的力量,或许就是妄力。我修为虽高,但面对妄力,又抱着你,还是很有压力的。”   姜薇已经被浓郁的杀气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了。她努力保持淡定,开玩笑道:“不对,世间有五种力量。”   “五种?”   “还有一种叫‘压力’。”   樱桃苦笑,“也对。”   好在有惊无险,终于到了对岸。   樱桃竟然抱着姜薇直接瘫坐在地上,“呼,累死我了。”   姜薇站起身——依旧习惯的抓着她的手,“休息会儿吧。”说罢,在一旁坐下。   “嗯。”樱桃暗暗运气,调整着气息,继续刚才的话题:“据说,所谓‘言出法随’,便是妄力的一种。”   “愿力和妄力有什么区别?言出法随不该是愿力吗?”   “不知道。”樱桃说道:“都是传闻,也可能就是某个修行之人的胡诌臆想而已。不过,我觉得吧,你的欲火,应该是妄力的一种。”   “哦。”   休息的够了,便继续往前走。   有时候,连着几天,两人也不吱声。偶尔来了兴致,就随便聊聊。若是累了,就闭嘴,沉默着继续走。   “听你说这些,你成了那么多次亲,便没有一个是自己真正喜欢的呀?”樱桃有些同情的看着姜薇。   姜薇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也还好,没有特别讨厌的……唔,许笛是我最讨厌的了。”   “那你没有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嘛?”   姜薇沉默了。   过了几日,姜薇说:“凌云城里,有个药材铺子,里面有个姑娘,叫小翠的……”   “喜欢?”   “嗯……还好吧。”姜薇叹道:“挺喜欢的,不过,也不至于非她不娶,哈哈。你呢?有过喜欢的人嘛?”   “当然。”   “说说。”   “不了。”   大概又过了两个月左右。   樱桃说:“仙尊是个变态,我听说他昨日里变成男子,与女子鬼混。今日里就会变成女子,与男子鬼混。玩儿的那叫一个乱七八糟。”   “你喜欢仙尊?”   “这话从何说起?”   “上次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今日里你却忽然提到了仙尊。”   樱桃翻了翻白眼,“两者并无关联。”   “哦。”姜薇答应了一声。   “你这一脸失望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樱桃哼笑道:“我现在可是你夫君。你难不成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特别的嗜好?”姜薇没听明白,“比如?”   “比如喜欢让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子苟且。”   “绝无此种嗜好!”   “不用这般言辞果决,说的好像我要干什么似的。”   忽然,一片醒目的绿色出现在眼前。   姜薇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树叶,手颤抖着,声音哽咽了。“有树!”   樱桃死死的盯着姜薇手上的树叶,冷静的提醒道:“先别激动,可能是幻觉。”说罢,从姜薇手中拿起树叶,闻了闻,竟是放进了嘴巴里咀嚼起来,“唔……口感不错。”   “是吗?”姜薇吞咽着口水。   樱桃嚼的津津有味,显然没有想过让姜薇也尝一下的念头。“有树,说明……也许……可能真的有绿洲!”樱桃的声音也有些颤,“是天欲绿洲吗?”   姜薇四下里张望。   “不用看了,未必在附近。”樱桃说道:“这片树叶应该是被碎裂空间传送来的。”   “我们要不要试着穿过附近的碎裂空间?”   樱桃犹豫了。   过了良久,她说道:“以我的修为而言,穿越空间的话,即便是遇到危险,一般也不会死。可你,修为太低,万一……你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这话被她说的,便好似情深似海一般。   姜薇很清楚,樱桃对自己并无任何感情可言。对一切都近乎麻木的她,怎么可能会轻易喜欢上一个女子呢?   她是担心自己死了之后,她再也没办法利用欲火找到活着的乐趣了。   可天欲石的诱惑,依然让樱桃动心了。   她仔细权衡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你在原地等着不要动,我自己一个人穿越空间。不管能不能找到绿洲,我都会回来找你的。”   姜薇听到这话,抓紧了樱桃的手。“你是不是想扔下我?”   “当然不是。”樱桃矢口否认。   姜薇审视着樱桃的眼睛,看不出她是不是在撒谎。“你若是离开,还能找回来吗?”   “应该可以。”   “万一不能呢?”姜薇死死抓着樱桃,“你带我一起穿越空间吧。”   “不行!太危险了。”樱桃说道:“若是有意外,我可能护不住你。”   “我不怕。”   “我怕!”樱桃嗔怒道:“你就听我的,在这安心待着!”说罢,挣脱了手,“只要你别乱走,我一定能找到你!”见姜薇又想伸手抓过来,樱桃冷声问道:“你不想找到天欲石了吗?”   “我感觉……”姜薇眼神里有些畏惧,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感觉你若是独自找到了天欲石,未必会回来寻我。同样是‘欲望’的力量,天欲石肯定比我的欲火更强。所以,欲火能做到的,天欲石肯定也能做到——比如让你重新有‘兴趣’,对吧?”   樱桃干笑一声,道:“你师尊说的没错,你偶尔是挺聪明的。唉,我不想错过天欲石。若是就此离开,我们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天欲石了。”   姜薇觉得樱桃可能要不顾一切的离开了。她心中慌乱急了。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樱桃,自己早晚会因为灵力枯竭而死的。所以,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留住樱桃。   于是,姜薇伸出手,掌心处燃起了欲火,伸到了樱桃面前。   樱桃怔了一下,盯着面前的那团火,深吸一口气,一脸的享受。“呼……就喜欢这个劲儿……”   “就算你穿越了空间,也未必能找到绿洲。”姜薇决定晓之以理,“就算你找到了绿洲,那也未必就能找到天欲石啊。可能这片大陆上不只有一块绿洲呢?”   樱桃睁开眼,看着姜薇,觉得她说的有点儿道理。   “你未必能找到天欲石,但我一定能修炼到元婴!”姜薇说道。“一个未必,一个一定……”   “也未必。”   “什么?”   “我说你也未必能修炼到元婴。”樱桃眼神里尽是鄙夷,“你的天赋,是我见过的最差的。”   姜薇很尴尬,“可……可有你帮我啊,还有灵,还有书画,他们肯定都会帮我。这么多高手帮我,我肯定能修炼到元婴。元婴期,应该够了。到时候,就像之前的承诺,你护我周全,我保你‘兴趣’。”   “嘶……”樱桃捏着下巴,盯着面前的欲火,琢磨着姜薇的话。过了许久,樱桃问:“你不是个喜欢记仇的人吧?”   姜薇愣了一下才明白,“不是!”   樱桃认真的审视着姜薇的脸,左看右看,道:“心地善良……妇人之仁……很好。”既然有“妇人之仁”的缺点,肯定不会记仇。   “呃……”   “走吧,继续找。”樱桃说着,握住了姜薇正在放着欲火的手,欲火随之熄灭。   姜薇大松一口气,怕樱桃反悔,赶紧又道:“你放心,我从不记仇的。我发誓,等我到了元婴期,一定信守承诺,帮你重燃‘兴趣’。”   樱桃点头道:“我相信你。你也要理解我,几千年无欲无求的折磨,一旦看到希望,我不想错过。”   “我理解,我理解。”姜薇连声说着。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但彼此心中,却都生出了些许芥蒂。   樱桃虽然是算命先生,精通命力,但未来,总是充斥着变数的。姜薇现在确实是有些妇人之仁,可万一将来因为各种原因而变得心狠手辣了呢?就比如唐衍灵,原本可是个十分乖巧善良的女子呢,后来呢?   世事难料啊!   眼下倒也无妨。   毕竟姜薇如今在自己的手中,随时可以杀了她。   一旦发现她变得恶毒了,直接干掉就是了。   至于姜薇,则是仍在担心樱桃因为任何原因扔下自己不管。原本,她对樱桃多少还有些好感。可经此一事,她那些本就不多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从起初的尴尬、猜忌和不正常的“客气”,渐渐的又恢复了从前那样,时不时的随便聊上几句,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只是,两人心底深处的芥蒂,从未彻底消失。   不过是无人再提而已。   三五年过去了,七八载过去了。   不同于在恶鬼滩上的一晃十多年。   在这里,简直度日如年。   姜薇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了,也许已经天翻地覆了吧,也许还是老样子吧,也许唐衍灵已经跟仙尊开战,并且被打了个狼狈逃窜,也许俩人冰释前嫌和好了,甚至滚到了一张床上……   姜薇和樱桃无聊的时候,会猜测着外面的变化。   “也许唐衍灵给仙尊怀了双胞胎……”   “或者唐衍灵没有把身体还给灵帝,而让仙尊怀了双胞胎……”   三五十年过去了,七八十载过去了。   “你若是个男儿身,或许更好。”樱桃说,“反正也是无聊,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我不介意被你占了便宜。”说说而已,樱桃对男人和女人都没有任何兴趣。   姜薇哈哈一笑,说道:“你是我夫君,你该是男儿身才对。”   “我若是男儿身,你便让我破了瓜吗?”   “好啊。”反正就是胡扯,姜薇随口答应了。   “当真?”樱桃笑问。   姜薇干笑一声,“不当真。”待到将来出去了,万一樱桃真的变回了男儿身,难道自己还真的献身于她不成?“你说的可当真?”   樱桃回道:“当真,大不了我闭上眼,只当是被猪拱了。”   “小心‘一语成谶’。”   “嘁,不可能。”樱桃啐道:“变身是不可逆的。”   “那仙尊如何能变来变去的?”   “他的法宝,他自己可以变来变去的,旁人不行。”   “万一他被唐衍灵打败了,法宝遗落,又被我捡了去,我不就可以变回男儿身了吗?”   “你可真会捡。”   又过了……   不知道多少年。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异样的颜色。   风依然在,沙尘却没有了。   清新盎然的颜色,让姜薇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姜薇抓着樱桃的手,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平淡的问:“小樱桃,我是不是眼花了?”   樱桃看着眼前的绿色怔怔出神,笑了一声,道:“可能吧。”   两人继续牵着手不急不缓的往前走。   不自觉的,越走越快。   最终变成了奔跑。   很快,她们站在了一片树林中,眼前是一汪清可见底的湖水。   姜薇吞咽了一下口水,问:“没有危险吧?”   “没有。”   于是,两人直接跳进了湖中。   再出水时,身上的沙尘已经被洗去。   姜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感受着清凉的湖水,眼眶微红。   樱桃从姜薇面前的水里钻出来。看着姜薇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脸蛋儿和饱满白皙的身材,樱桃眼睛里泛着光,忽然吞咽了一下口水。   姜薇呼出一口气,任由眼泪滑落,哽咽说道:“终于找到绿洲了,不知道天欲石是不是在这里。”   “在的。”樱桃嘴角扬了一下,“我感觉到了。”说罢,舔了一下嘴唇,“感觉……很好啊。”说着,正在划水的手忽然划过来,搂住了姜薇的腰。   姜薇错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樱桃的脸,“你……那个……”她感觉有些不妙,想要把樱桃推开。   樱桃虽然起了念头,却十分冷静。   “放心,我只是喜欢这种感觉。”樱桃讪道:“对于那种事,我早就腻了。”   “那你的手,能老实点儿吗?”姜薇见推不开樱桃,赶紧回手抓住了背后正在上下滑动的樱桃的手。   “唔,习惯使然。哈哈哈。”樱桃放开了姜薇,划着水浮在水面上,看着姜薇,啧啧称奇。“难道是因为你有欲火,所以对欲望的力量,有着天生的抵抗能力?”   “呃……”   “你没有冲动的感觉吗?”   姜薇摇头,“没有。”   “也许更靠近天欲石一些,便会有感觉了。”樱桃说罢,直接从水面上站起来,走上岸,道:“走啦,去找天欲石。”说罢,放眼看去,笑道:“应该就在附近了。”   姜薇也从水中出来。   洗掉了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沙尘,浑身上下一阵松快。   走到樱桃身边,姜薇习惯性的伸出了手,樱桃也习惯性的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前往走了一段儿,樱桃说道:“看样子,这片绿洲很大。”   姜薇应一声,感慨道:“总算是找到了。”   “别高兴的太早了。”樱桃笑道。   “总算是有进展。”姜薇说道:“大不了再耗上很多年。”   “也是。”樱桃也是很乐观。走着走着,她忽然驻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姜薇不解,但心仍然是揪了一下。她小心的问:“怎么?”   樱桃苦笑一声,沉吟道:“关于天欲石的传说,早已有之。”   “是啊。”   “我在想……”樱桃眉头紧锁。“既然有这种传说,是不是足以说明:曾经有人来过?”   姜薇愣怔了片刻,点头道:“应该是的。但是……又如何呢?”   “既然有人来过,为何没有取走天欲石?”   姜薇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一个让樱桃意想不到的问题:“为什么要取走呢?我只需要借天欲石的力量修炼到元婴就好了呀,不是非要取走它不可吧?”   樱桃嘴角抽搐。她发现姜薇的思路当真是清奇。换做旁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想要把至宝据为己有啊!“呃……嘶……你说的……也对。不过……这般极品,不取走,岂不可惜?”   姜薇讪道:“先找到再说吧。”   “也对。” VIP 129 天欲石   凡天材地宝,必当据为己有——不知从何时起,修真界开始十分盛行这种价值观。甚至于,某个修真者的储物法宝中如果没有几样能够拿得出手的天材地宝,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亦或是某个宗门、家族之中,没有那么至少一两件“镇派/家之宝”,那便绝对算不上是大宗门、大家族。   到处寻宝、淘宝、夺宝之风气,愈演愈烈。   也正因此,姜薇没有下意识的在第一时间便想要拿走并且占有天欲石,让樱桃颇感意外。要知道,天欲石,可是法宝中的极品,仅次于“界”的存在!任何人遇到了,都会在潜意识里产生占有的念头。   世人认为,最强大的法宝,是“界”,比如仙界。   其次,便是能够夺天地造化的天材地宝,比如天欲石。   再往后,才是天、地、灵、宝四阶法宝。   樱桃一度怀疑姜薇是在假装无意夺取天欲石。推己及人,换做是自己是她的话,也一定会表现出不在意的假象。不然,同行的高手,必然会杀了自己,以免后患!   “这里也不能瞬移或是飞行吗?”走了许久,姜薇忽然问。   这片绿洲,竟是不小。两人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却依然没有走出绿洲,更没有看到天欲石的踪迹。   “附近并无破碎空间。”樱桃说罢,才意识到没必要再抓着姜薇的手了,随即放开道:“不必再牵着手了。”   “哦。”姜薇答应了一声。   “不过……”樱桃说道:“空间这东西,十分玄奇,还是不要轻易飞行或是瞬移的好,免得有什么意外。”   姜薇谨慎的点头,又四下里看看,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这里环境不错呀,为何仍然不见有活物呢?”说着,看向樱桃,“呃,你……”她发现,樱桃的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神也有些迷离,竟好似是喝醉了一般。   樱桃呵呵的笑了一声,眯着眼睛说道:“这感觉……真爽!呼……原来,欲望,才是这尘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姜薇皱了下眉头,又仔细感觉了一下,还是没有那种“冲动”。   樱桃望着姜薇,嗤的一声笑了。“小薇啊,有没有种守着女子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不不不。”她自己否定了,又沉吟道:“不能这么说。嗯……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守着一个明明很诱人的女子,却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对,就是这样!是不是很痛苦?”   “没呀。”   “不可能!”   “真没。”姜薇说道:“心如止水,不好吗?”   “还心如止水?谁家的姑娘叫心如?止水的话,太干了,不好。哈哈哈。”樱桃大笑着,思绪变得龌龊起来,说的话自然也十分不正经。   她修为很高,若是刻意压制天欲石的影响的话,自然不会如此失态。不过,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压制,甚至还是“求之不得”。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想要”的冲动。似乎只有这样,才有活着的意义,才有人生的乐趣。所谓乐趣,大概就是欲得而争。在争而未得,争而将得之际最是享受。在争而得之后,乐趣达到巅峰,并且随之消散。   至少,樱桃是这般认为的。   姜薇没兴趣回应樱桃的荤话,她刻意的跟樱桃保持了些许距离。不敢走得太远,怕出意外。也不敢走的太近,怕樱桃忽然对自己动手动脚。   看樱桃这神态,姜薇觉得如果她忽然失控并且要对自己施暴,应该也不意外。   显然,姜薇是小觑了樱桃的实力。   她只是在享受这种“感觉”,并非无法控制自己。见姜薇吓得躲开了一些,樱桃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姜薇偷看了樱桃一眼,不禁暗暗咂舌。   犹记得大师兄叶空山说:“发.情的女子是最美的。”   果然如此。   此时此刻的樱桃,看起来果然很美。   两人各怀心思,又走了一段路,姜薇忽然驻足。她闭上眼,脸上多了一分惬意。“唔……有了。”   樱桃绯红的脸上甚至隐隐有光泽,她点了点头,说道:“此处应该距离天欲石更近了许多。”再看姜薇,虽然有惬意之色,却连面色都未潮红。“呵,你厉害。换做寻常金丹期修行者,此时此地,当已经彻底失态了。”   “呵,可能是因为我吃过很多丹药,或者因为我身上有欲火……”提及欲火,姜薇忽然心念一动,摊开手心,祭出欲火。   轰!   陡然烧起来的火,吓得姜薇往后仰了一下身子。   以往,姜薇祭出来的掌心中的欲火,不过馒头一般大小,精致小巧。而此时,她手上托着的欲火,像是一个火红色的巨型南瓜一般大小。害得她不得不使劲伸着胳膊,往后仰着身子,不然,会被自己的欲火烧到——即便烧到了也无妨,她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躲开。   樱桃的脸被火光应得光泽更亮了,她看着姜薇把那一大团欲火收了,笑道:“看来,这天欲石,于你而言,当是极好的东西。”说这话的时候,樱桃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可心底深处,却燃起了一丝杀意。   天欲石是好东西,若是能拥有的话,大概永远都可以享受到“欲求不满”的乐趣。而想要安全的、永远的拥有天欲石,姜薇的存在,就是个大问题了!   当然了,眼下也不急。   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在姜薇脸上也浮现潮红的时候,眼前竟是出现了一座高山。   山壁陡峭,若是不借助飞行,显然不可能翻过去。不过,附近倒是有一处裂缝。好似这山被什么力量给撑得裂开了。   裂缝很窄。   樱桃试了一下,竟是只能侧身通行。   她能感受到,这裂缝深处,有着一股强烈的力量。她虽然修为高绝,却也明显感觉到有些扛不住了。故而,她不再去享受这种感觉,而开始运气抵御。   “等一下。”姜薇忽然喊了一声。“我过不去啊。”   “怎么可能,我都能过来。”樱桃说着,回头看向姜薇,“你怎么就……呃。”樱桃的脸抽搐了两下,看着姜薇被卡住的丰腴身材,闷哼一声,道:“等着吧。”言毕,愤愤然回过头,快步横着前行。   “你小心啊。”姜薇提醒了一句,见樱桃不搭理自己,只能悻悻然的从缝隙里出来,然后靠着石壁蹲坐下来。呆了好大一阵儿,姜薇猛然想到了一样法宝。   真是笨啊!   怎么忘了那东西呢!   自己有“储物抹胸”啊!   她赶紧取出来戴上,然后侧身进入缝隙。缝隙中已经看不到樱桃的踪影。姜薇喊了一声:“樱桃!樱桃!”不见有人回应,难免开始担心。她心下焦急,赶紧加快步速。   缝隙似乎特别深,看不到尽头一般。   姜薇一直走了很远,却依然没有看到樱桃的踪影。因为紧张,也因为距离天欲石越来越近,姜薇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色也愈发的潮红。   缝隙倒是越来越宽敞,不必再侧身前行了。上方也更宽敞,更多的阳光洒下来。视野变得好了许多,心情自然也放松了一些。   忽然,姜薇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查看,心里一抽。   脚边竟是有一具白骨。   这一路走来,她见过不少白骨,甚至曾经拿头骨当球踢,可如今孤身一人,又处在此处,突然踩到白骨,自是会被吓一跳。   跨过白骨,又走了一段儿,姜薇看到了前方有人。   “樱桃!”   樱桃坐在地上,正在运气。   她小脸儿红扑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十分急促。   “呀!你咋了?”姜薇慌忙问道。   樱桃睁开眼,看向姜薇,眼睛里火辣辣的冒着光。她哆嗦了一下嘴唇,说道:“娘的!有点儿扛不住了。”   “呃……”姜薇下意识的往后退,注意到樱桃眼睛里呈现出疯狂之色,姜薇转身后跑。   樱桃起身追来。   她本可以直接追上来,但她的理智尚没有彻底丧失。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冲动,尽量保持着跟姜薇之间的距离。   “你冷静啊。”姜薇惊慌的回头看向樱桃。   樱桃咬着牙,怒道:“你快跑啊!”   “嗯,你慢点儿追我。”姜薇不敢耽搁,脚下跑得更快了。   樱桃是真想扑上去把姜薇给拿下了,她可一点儿也不在乎姜薇是否愿意。只是,她很清楚,这种时候,距离天欲石如此之近,一旦彻底放开了情.欲,自己最终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缝隙通道中地上的那堆白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樱桃一脸狰狞的看着前面跑路的姜薇。   她很生气。   真是想不通。   姜薇为何穿这么短的裙子?   真不该让她换下了嫁衣。   嫁衣多好,足够长。   不像这龙蚕丝衣,短的都快兜不住屁股了!跑起来的时候,裙摆一上一下的,感觉都快能看到底.裤了——终究还是看不到,可这般感觉应该能看到偏偏又看不到,更确定就差一点儿便能看到的状态……更勾人!   樱桃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明明也没有出汗,天气也不热,怎么会口干舌燥呢?身体里的水分都去哪了?   面前缝隙变得窄了。   姜薇开始侧着身子前行。   呼……   这下压力明显骤减,因为看不到屁股了。   只是……   这家伙的胸呢?   怎么没了?   唔,胸口衣服里传了什么东西?   真是好奇,想帮她脱了衣服看看!   不不不!   冷静!   呼!   一定要冷静!   樱桃到底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此时更离开天欲石有段距离了,她开始理智的尝试着压制心底的欲火。终于,在跑出缝隙之后,樱桃无力的靠着山壁坐下来。   姜薇又跑了数丈,回头看到樱桃没有追来,便也停下,喊道:“没事了?”   樱桃苦笑,道:“没事了。”   姜薇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走了回来。   樱桃叹道:“怪不得。”   “什么?”   “怪不得有人发现了天欲石,却没能取走。”樱桃说道:“我甚至还没看到天欲石在哪,就已经扛不住了。这东西……太霸道了!”   姜薇问道:“扛不住,会怎样?”   “欲火焚身。”樱桃说道:“缝隙里那堆白骨,看到没?”   “呃。”   樱桃看看姜薇,说道:“你或许可以更靠近一些。”   “不用了吧。”姜薇一向不喜欢冒险。“这里就挺好。”姜薇盘腿坐下,“在这里修炼,我的修为进境应该就会很快了。”   “你试试看。”樱桃说道:“即便如你所料……更靠近一些,应该也会更快吧?”   姜薇没吱声,闭上眼开始修炼。   樱桃没有打扰她,而是悄无声息的走向了一旁。   待姜薇运行了一周天的《大衍诀》,睁开了眼睛。“进境速度还行,但感觉上,确实可以更快……咦?”她发现樱桃竟是换了一身衣服。   “你怎么换衣服了?”   樱桃的脸色依旧红扑扑的,她哼一声,道:“换个衣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呃,修行之人到了一定的修为,身上再无污浊,更有灵力护体,衣服一般也不会脏,所以没必要换啊。更何况,咱们刚在湖中洗过……”   “我高兴换衣服,关你屁事!”樱桃忽然嗔怒,怼了一句,又哼唧一声,问:“你要不要进去啊?尽快的修炼到元婴,咱们也好尽快离开啊。”   “你跟我一起吗?”   “不。”樱桃回答的很果决。“我在外面等你。”   “这样啊,我一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姜薇问。   樱桃说道:“没有。至少在我止步的地方,并无什么别的危险。”   “好吧。那我也走到那里便停下。”姜薇显然是个知道进退,能见好就收的人。“却不知多久能到元婴,你在这等我,不要丢下我啊。”   “放心。我还要请你帮我忙呢。”樱桃说道。   “好,等我。”姜薇起身,往缝隙中走去。   顺利的到了樱桃止步的地方,姜薇盘腿坐下,开始修炼。此处,浓郁的欲望力量,让姜薇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劲儿,甚至有种立刻就能修炼到元婴的荒唐感觉。   ……   湖边。   樱桃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换下的衣服。   看一眼上面的水渍,樱桃明白了:难怪会口干舌燥。好奇的闻了一下,脸上随即浮现一抹红潮,然后赶紧把衣服丢入湖中,开始洗了起来。   回想这些年的经历,樱桃暗叫侥幸。   幸亏当初没有丢下姜薇离开,幸亏自己刚才没有先把姜薇给杀掉,幸亏自己这些年来对姜薇还挺好。她又是个有妇人之仁的滥好人,应该不会记仇。   等等看吧。   即便她愿意帮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如果万一没用……   那自己岂不是别想离开此地了?   因为离开这里,便感受不到天欲石的力量,又会变得无欲无求、了无生趣了。   又或者,一直跟着姜薇,让她早晚给自己点把火……   可是……   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啊!   自己一个著名的传奇高手,跟在姜薇屁股后面瞎转悠……   脑海中浮现出了之前追着姜薇身后跑的经历。   姜薇的屁股……   挺翘的。   不!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样的话,自己会像个跟屁虫啊!   有失身份!   虽说自己早已超凡脱俗,一般也不在意世俗人的眼光,但是……   要不,便就在此处安家落脚好了。   总好过形象受损……   对了!太阴宗之前不是弄了几块那种被天欲石影响的小石头吗?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随身携带,不是更好?   樱桃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洗着衣服。   待洗好了,挂在树枝上晾晒。   又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把摇椅,往上一趟,望一眼碧蓝天空,再看一眼外面灰黄的戈壁,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那三个徒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呐。一辈子只收了三个徒弟,竟是三个混账东西。尤其是老二禄不满!   那混小子竟然担心老子变身之后会对他有想法!   嘁!   那厮心眼儿是不少,却都没用到正道上!大徒弟是个不省心的,总喜欢到处跑。三徒弟虽然老实,却又不够精明,本事也最差。   唉……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大多如此。   可大多人又都不舍得死。   便好像死是一种极大的痛苦似的。   便好像他们已然知道死后会怎样似的。   死后会怎样?   听说剑阁阁主对此十分感兴趣。   无聊。   想知道死后会怎么样,直接去死不就得了?或者,去一趟黄泉陆。   樱桃的身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的,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   天黑了,天亮了。   一天天就这么过去。   就像从前,岁月从未在樱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忽然,她从摇椅上站起来,又围着摇椅转了一圈儿。   干啥去呢?   等多久了?   姜薇怎么还不回来?   不会出事吧?   不会丢下我独自跑了吧?   “兴趣”还在,她就算是跑了,应该也没能带走天欲石。   放心,不要想太多。   姜薇是个滥好人,应该不会独自跑掉的。   再说了,就算她已经修炼到了元婴,没有自己带着,她也很难离开太墟陆。所以,不着急,便在这继续等着吧。   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樱桃重新坐下,又站起来,再坐下,再站起,然后开始来回踱步。   终于,她走向那缝隙处,然后侧身挤了进去。   一直到了她上次止步的所在,樱桃懵了。   姜薇呢?   眼前空空如也,并无人影。   樱桃心中十分不安,想要继续往前走,却又有些发怵。   只是多走了一步,鼻下便有了温热之感,抬手一摸,竟然摸了一手的鼻血。   “姜薇!”樱桃焦躁的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   据说天欲石是天外来石。   具体它是什么样子的,并没有人见过。但传闻说这天欲石上一直燃烧着熊熊火焰。任何生灵一旦靠近,必然会欲念横生,失去理性,最终会欲火焚身而死。   也正因此,在这一片广袤的绿洲之上,竟然没有任何生灵。修行之人踏上绿洲,都会被天欲石影响,普通生灵,自然会直接暴毙,绝无在此繁衍生息的可能。   事实确实如此。   天欲石确实是从天外而来,并且刚好砸中了一座大山的山顶。山顶直接被砸的凹陷了下去。山体周围,出现了几道裂缝。山体中央,变成了一个深坑。   姜薇呼吸急促,眼睛里好似在冒着火。   她蹲在深坑的正中间,看着眼前那颗圆润的鸡蛋大小的“鹅卵石”,一脸的震惊。   这么大的坑,这么大一座山,竟然是被这么小的一颗鹅卵石给砸出来的?   冲击破在山体上留下了一道道冲击的痕迹,周围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被焚毁了。姜薇在附近捡到了一块金属块,起初不知道是什么,仔细看过了,才明白。那块犹如烂泥一般的金属块,竟是一件被瞬间融化了的法宝。类似的东西,深坑里还有不少。   难不成天欲石落下来的时候,砸到了许多修行之人?   亦或者当时有很多修行之人想要拦住极速下坠的天欲石?   姜薇胡乱猜测着,看着那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鹅卵石”,只是周围,有些很奇异的光晕。她想要伸手拿起来,可最终,手却停在了半空。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什么危险,而是她意识到这样拿走天欲石,很不妥。   天欲石的力量太强了!   即便是樱桃那般强者都扛不住!   寻常人如何受得了?   如果自己直接拿走并且将它带出太墟陆的话,那自己身边,方圆百里之地,恐怕都不会有人能安生活着了!远的不说,自己若是带着天欲石去找樱桃,她估计是要喷鼻血了。   也是奇怪了。   自己修为不高,却能靠近天欲石,甚至好像还能将之拿起来。   为何如此?   只是因为自己有欲火吗?   想到此,姜薇对这天欲石愈发好奇了。   她抬头看天,心中腹诽:天外来石?天外,是哪里?又有多远?   自古以来,一直有两个问题困扰着所有人:天有多高?天上有什么?   曾经有人御器而起,飞了很久很久,都没能抵达天的尽头。   天,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VIP 130 匠人和匹夫   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这事儿,樱桃最有经验了。   她原本对命力并没有任何兴趣,混吃等死就是她的人生态度。之所以研究命力并且大有所成,就是因为无聊。一个修行之人,没有了衣食住行的烦恼之后,又对很多事情都没兴趣,那就只能找点儿不太靠谱的事情打发一下时间了。   等到对于命力深有研究之后,算命这事儿,自然又变成了无聊的事情。而且,算过之后,反而更无聊。好比拿到了一本故事书,早已熟知剧情和结局的话,还会有兴趣翻阅吗?   所以,樱桃已经很久没有刻意的去推算任何事情了。所知一切,都是不小心看了“相”或是“象”,没办法再假装不知道。   现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守在缝隙外的樱桃,又一次陷入了无聊中。她甚至开始有些怀念跟姜薇一起在戈壁上苦熬的日子了。更多的,是担心。她担心不论是天欲石还是姜薇都无法让自己找到人生的乐趣,那样的话,干脆真的不如死了的好。也许,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或许死后,会进入另一个世界,然后开始“全新的人生”。   唉,有时候真的是有些羡慕仙尊和唐衍灵之类的人,他们喜欢权力,所以但凡活着,便一定有乐子。因为随时都会有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在他们看来,与人斗可比与天斗更加其乐无穷。   或者像是剑阁阁主那样,喜欢与天斗。   再不济,像魔主那样,为了天下人,甘心背负恶名也可以嘛。又或者魔主本身就是恶的,只是找了个“为了天下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就像唐衍灵,举着的大旗,是“为了全天下的修行者”。   樱桃胡思乱想的时候,蹲在地上,手里随意抓着一根树枝,无意识的戳着地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中的树枝咔吧一声断了,樱桃才回过神来。   她发现,面前的地上,被树枝戳出来了一个坑。   于是,她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一直往下挖,会怎么样?地的最深处是什么?是天更高,还是地更深?   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传闻,说是天上最高的地方,是仙界。地下最深的地方,是地狱。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上过天的最高处,也没有人下过地的最深处。   所以,要不没事儿研究一下?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樱桃决定还是算了。   地下深处一定很黑很压抑,她不喜欢。   还不如跟姜薇一起在戈壁滩上瞎溜达好受呢。   其实她更想进入裂缝更深处,找找姜薇。万一她遇到了什么麻烦,自己也好帮帮她。可是,若是再往深里走的话,恐怕自己会先遇到麻烦了。   虽然跟姜薇一直作伴了很多年,但彼此之间的感情,可远远不至于非要拼死救她的地步。所以,还是自己的小命更要紧。   便等一等吧。   出去也没什么事儿干。   在这里,好歹还有点儿“乐趣”。   况且,姜薇不是个喜欢冒险的性格。她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应该不敢轻易涉险。另外,福不全说她有大气运,其实是看错了。姜薇不是有大气运,而是“傻人有傻福”。说不准……最不济的,她应该也能平安回来。毕竟,怎么看她也不是短命相,不会这么早死掉的。   就在这里守着吧。   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   于是,樱桃又捡了一根树枝,没事儿戳着玩儿。   她总结出了一条人生经验:人呐,就是要学会找乐子。不然活着干什么?乐子未必要很大,哪怕只是用树枝戳着玩儿。   就这么戳了半个多月。   大概是吧,具体几天,樱桃没有记过。就像一个世俗人,哪怕是寿命很短,也不至于按“刻”过日子。所谓的“天”或者“月”,甚至是“年”,对于樱桃而言,只好似是弹指一挥间,她才不会去在意这点儿时间。   因为时间多,所以不在乎。哪怕姜薇已经死了,自己在这等着是浪费时间。   如果姜薇真的死了,好歹作伴许多年,要不要帮她收尸啊?   算了,收尸可能会很麻烦,很危险。当然了,若是不麻烦、不危险的话,倒是可以帮忙去收尸。顺便扒了她身上的龙蚕丝衣——那可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忽有一日,樱桃回头看向裂缝处。   过了好大一会儿,姜薇出现在了樱桃的视线范围里。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姜薇从缝隙里走出来。樱桃打量着她,问:“怎么才出窍期啊?”   姜薇说道:“我觉得一下子从金丹期修炼到元婴期……不好,有点儿拔苗助长的感觉。丹生元婴的过程如果太快的话……”   “停停停,修行的道理,不用你来告诉我。”樱桃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又道:“你不想赶紧修炼到元婴,然后去救你的前夫和前前前……前夫吗?”几个“前”才合适?樱桃也懒得去计较。“还有你的那些同门啊、师尊啊什么的。不管不顾了呀?”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了。”姜薇说道:“我找到天欲石了。”   “啊?你一个人冒险走进更深处了吗?”樱桃做惊讶状。   “是的。”   “多危险啊,怎么不叫上我。”樱桃嗔怒道:“你若是因此有了麻烦,我也不知道,如何能去救你?”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姜薇见状,心中感动,道:“无妨,我心中有数,不会冒险的。”   “傻X,你懂个屁!”樱桃恶毒的骂了一句,“所有作死的人,都以为自己心中有数。你进去之前,有没有想过别人会很担心!”看这架势,恨不得抓住姜薇暴揍一顿。   姜薇一脸讨好的笑道:“抱歉啊,害你担心了。”   “狗屁!你想多了,我才不会担心!”   姜薇感动的拉住了樱桃的手,温柔的笑了笑,说:“好啦,对不起啦。”   樱桃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姜薇又道:“你猜天欲石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   “像块很普通的鹅卵石那样,不算大。”姜薇比划了一下,“有些光晕,色彩斑斓。算上光晕,也就……也就跟你的胸一样大小。”说罢,姜薇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很难听。“咳,其实也挺大的。”   樱桃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两声,又问道:“你拿出来了?”   “没有。”姜薇说道:“储物戒指,或是寻常阵法恐怕不可能压制得住它的力量,若是我将之收入储物戒指,此时,你离得这么近,恐怕已经喷鼻血而死了。”   樱桃皱了皱眉,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先稳固一下出窍期,过些日子,再提升一个境界,然后再稳固一段时间。”姜薇说道:“元婴么,指日可待。”说罢,又安慰樱桃,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稳固修为的这段时间,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吧。我虽然只是略懂修医之道,不是什么高名的修医,但是……我有欲火呀,又参悟了天欲石,虽然没什么收获,但是……万一能能检查出来些什么呢?”   这话,却有几分道理。   虽说姜薇有些不太聪明,但对于“欲火”的理解,恐怕这世间,能比她理解的更深刻的人,不多。另外,反正被检查一下,也不会少块肉。   “现在就检查吗?”樱桃问。   “行啊。”姜薇看了看周围的树叶,“摘些树叶铺在地上,你把衣服脱了躺下。”   “要脱衣服?”   “是啊。”   “不脱不行?”   “最好是脱了。”姜薇说道:“修行之人穿的衣服,往往都有防护作用。穿着衣服的话,我的魔气会受到影响,一些经脉、穴位、气血中的不太明显的症状,可能会发现不了。还有啊,一些症状,还会首先出现在表皮之上,穿着衣服,自然会看不到。”   “你用魔气帮我检查身体?”   “是的,我用魔气配合七彩叶,将你的经脉染色,这样,立体感会很强,便于发现病症。而且色彩的变化,亦是关键。魔气不同于大多修行者的灵力,比之单纯的以神识探查,更精准。因为神识原本就是灵力的一种,一旦靠近,就会影响被检查着的经脉和气血,一般而言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很多病症的最初表现,甚至是最终表现,都是从细微之处开始的。犹如一叶障目的道理那样,很多时候,便是一点细微的变化,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樱桃认真听着姜薇侃侃而谈,眼神中的轻蔑渐渐敛去。   她很想问问姜薇:“对于修医之道,你真的只是‘略懂’吗?”   摘了树叶,脱了衣服,樱桃躺在树叶上,任由姜薇检查身子。她潜下神识,查看着姜薇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种手法。   金丹意控魔气,再加上千夫指的强控——魔气给姜薇使用的简直就是如臂使指,出神入化。她对于人体的经脉和气血之类,似乎十分熟悉。魔气探查的速度,快的离谱。   樱桃曾经因为“乐趣”的事情找过不少修医,那还是在“千川屠医”之前,所以世间有很多名医。可即便如此,樱桃也从未见过如姜薇这般娴熟手法的修医。当然了,修医是否足够厉害,单看手法,是不行的。但是……姜薇还是很厉害的。   忽的,樱桃想到了一种可能:姜薇认为她自己对修医只是略懂,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太过高看历史上的名医了?她可能并不知道,历史上的名医轶事,有很多都是夸张杜撰而来。   单纯的检查还不够。   试验是很重要的一环。   姜薇决定用欲火来观察樱桃身体的变化。   她的魔气已经遍及樱桃全身的经络,所以,但凡樱桃身上出现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她都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不仅有“察觉”,还有视觉。七彩叶染色的经脉也会因为变化而变色。而姜薇拥有的另一种白丝——龙蚕丝,还可以缠绕住樱桃的手脚,随时移动、变化、伸展、蜷曲,以外部运动来观察樱桃体内元婴的变化……   樱桃认为姜薇的医术很不简单。   单单是这套检查和试验的流程,便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高明。   可事实上,对于修医之道,姜薇虽然未必是“略懂”,但也跟“高明”的关系不大。好比一个泥瓦匠,水平再高,他也不能是个建筑师——至少现在不行。   姜薇对于修医的理解,还是不够。   所以,检查、试验过之后,姜薇虽然发现了一些状况,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所看过的那些烂大街的医学典籍之中,并无类似的记载。于是,她有些束手无策了。   她的修医水平,还差得太远。   一个高明的修医,从来都不是因为记性好,能死记硬背几部医书便能称之为高明的。   修医与“匠人”大有不同。   所以于这世间,有泥瓦匠,有花匠,有木匠,有铁匠,却从来没有“医匠”。   樱桃对此倒是不甚了解。   隔行如隔山。   算命先生跟修医,是两个行当。   樱桃只看到了姜薇的手法出神入化,便以为她的医术应高也是极为高明的。所以,对她不免有些另眼相看了。姜薇倒是无意冒充高明的修医,只是,她不自觉的言谈之中,多有一些樱桃不太能理解的“医学术语”——好比若是有人总喜欢讲些让人如坠云雾又不明觉厉的话,那一定会让旁人觉得他特别高深莫测。   姜薇只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想说的话说的通俗一些。也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如樱桃这般长命的人,一定涉猎极广、知识渊博,自己即便偶尔说几个术语,她也肯定能明白。   事实上,不论是樱桃、魔主,甚或是仙尊,都并非无所不知之人。甚至,如剑阁阁主那般,除了修行,旁的事情,她甚至是一窍不通。   可在如姜薇这般菜鸟的认知中,那些高高在上者,一定是性格完美、无所不知的。甚至认为他们已经不算是个人了。比如仙尊,他本名是“仙”。因此,他所居之地,成了“仙界”。如他一般住在仙界的高手,也就被称之为“仙”——一种高人一等的“生物”。再比如魔主,她偶得魔气,开创魔宗。她便被后人称之为“魔”。她自己也这般认为,所以,她发现的新界,也便取名为“魔界”……   然而,事实呢?即便某个修行者的修为足够高绝,站在了修行者的顶峰,他也依然是人!他未必会性格完美,甚至可能性格缺陷还不少。他一定不是无所不知的,甚至可能连蛮荒陆的九九乘法表都背不下来。   “剑阁阁主有一部修医秘典。”樱桃觉得,姜薇的医术应该已经很高明了,但若是能更高明一些的话,说不准真的可以彻底治好了自己“了无生趣”的毛病。她站起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那部秘典,听说是当初‘千川图医’发生之时,剑阁阁主刚好在千川陆,并且从张屠夫手下,救走了一位当世名医。只是那名医身负重伤,最终身死。那秘典,便是那名医交给剑阁阁主的。”   “那一定是很好的一部典籍,剑阁阁主能舍得给我?”   “她算是你师祖。”樱桃笑道:“或许会给你。”   “好吧。”关于剑阁阁主和林不改的关系,姜薇早听樱桃提过。想了想,说道:“听说历史上有个‘神医’,能‘起死人,肉白骨’。啧啧,我要是能学了他的本事,也变得那般厉害就好了。”   “不可能了。”樱桃显然知道姜薇提到的“肉白骨”的传闻,“莫说这传闻未必是真的,即便是真的,你也学不到了。”   “为何?”   “那人死在了黄泉陆。”樱桃穿好了衣服,抻了个懒腰。   “你认识?”   “算认识吧。”   “你跟我讲讲。”   “好。”樱桃想了想,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沉吟良久,才说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住着个小和尚……”   “‘小和尚’是什么?”   “那人年纪很小,跟你差不多吧。他姓和名尚,所以叫小和尚。”   “哦。”   “小和尚负责看管和氏一门的宗庙,所以住在山上,很少下山。有一回,小和尚下山去采买,遇到了一个姓尼的年轻姑娘……”   姜薇认真听了半天,直到小和尚和小尼姑娘经过坎坷、漫长的恋爱之后,终于成家,并且诞下一子之后,忍不住问:“这孩子,便是‘神医’吗?”   “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跟你编……边聊边吃。”樱桃随手捡起一片地上的叶子,“尝尝?口感还行。”   “不了,你继续讲。”   “嗯,你说的没错,这孩子,就是神医。我呢,当时隐居在山脚下。这孩子见了我,总会叫一声爷爷。有一回,爷爷我正在抽旱烟,这孙子来找我……”   姜薇喜欢听故事,虽然樱桃讲故事的水平很差劲,啰啰嗦嗦的讲不到重点,但闲着也是闲着,听她讲一些往事,也挺好。   对于“神医”的故事,姜薇还是很好奇的。   听说驰名青云陆的丹圣,就是因为年轻时候偶然得了一部“神医”留下的医学残篇,学会了十分精妙的炼丹之术,才有了今日“丹圣”的雅号。所谓“圣”,比之“宗”,更高一个台阶,是比“宗师”更让人敬仰的境界。   故事听完了,姜薇便开始打坐,去认真的观察自己体内丹生元婴的进展。她刚刚迈入出窍期,可对出窍期的金丹状况,却并不陌生。因为她曾经研究过出窍期的灵虚子刘富贵的金丹状况。   想到刘富贵,姜薇记得,当初自己把他从太阴宗救出来之后,便让他自行离开了,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如今的刘富贵,日子过得有些凄惶。   在云剑宗寄人篱下的他,越来越感觉出窍期的修为不够看了。因为随着正义盟与太阴宗的战事愈演愈烈,很多不问世事的高手都出山了。如他这种出窍期,不仅不再被重视,甚至隐隐有沦为虾兵蟹将的可能。   他很惆怅,却又无奈。   可恨自己天赋资质太差了,修行进度慢的可怜。再加上手头很紧,没有晶石,修行也就更难了。他想过要不便跟张小翠那样,帮云剑宗打打杂,混点儿晶石。可自己好歹曾经是一派掌门,如何能帮人打杂?脸面上过不去啊!待他终于扛不住,找到张小翠,想找份差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就算想打杂,都干不成。   “刘兄,你是不知道,现在想在云剑宗手底下混个差事的人,太多了。”张小翠很是无奈,“我身份低微,也说不上话。”   世事无常,当初叫人家“刘掌门”,现在叫“刘兄”。   听说张小翠人缘不错,差事干的很好,可能要高升。   这样的话,说不准将来见了面,要改口叫自己“小刘”了。   唉。   都说风水轮流转,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头上啊?   也怪自己实力不济。   看看人家玄意门的周云泽周掌门,轻易把刑门收拾的服服帖帖不说,还跟一些成名高手攀上了交情。玄意门虽然不大,可他周云泽在云剑宗却是混的风生水起,当真是羡煞旁人呐。   刘富贵心中哀叹。   如果没有太阴宗的突然“诈尸”,如果飞渡门还在,即便那些门人不怎么尊重自己,但是……日子肯定也比现在过得好。至少,不用见了谁都要点头哈腰的,生怕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在云剑宗过得不如意,离开了云剑宗,日子更难。   几乎每隔上一段时间,刘富贵就会跟随修真者的队伍离开云剑宗,进入太阴宗的势力范围内扫荡太阴邪徒。那一次次一场场的血腥厮杀,刘富贵相信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刘富贵便是那匹夫之一。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刘富贵能为这天下,为自己所做的,就是咬着牙拼命的厮杀,守住云剑宗和它背后的土地,守住青云陆上这最后一块净土! VIP 131 孩子   尘世如海人如萍。   刘富贵最近常常有这般感慨。   回想往事,似乎从最初的记忆开始,自己的人生就一直都是这样犹如海中浮萍一般,随波逐流、漂泊无定。尤其是面对风浪之时,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都不能改变任何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让自己沉下去。   感觉风浪越来越大了。   大概自己终有一日会坚持不住吧。   又是一次修真者大军的集结,刘富贵不甘人后的加入其中。   做战前动员的,是青云五宗之一的天象宗的宗主。   这位是青云五宗的宗主中修为最低的,不过口才却是最好的。头一次听他做战前动员的时候,刘富贵听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有消散过,恨不得立刻就要为了全天下的修真者而战死沙场。甚至感觉若是自己退缩了,整个世界都要完蛋了。   “每一个人都是救世主!”   “心有正义,则无往不利!”   “一切为了修真界!”   当时的诸多名言,如今已经被制作成了标语,贴满了正义盟下辖的所有地方。   即便是今日,每每看到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标语,刘富贵都会难免唏嘘。   今天,一大早就下起了雨。   风凉飕飕的,雨滴落在身上,感觉浑身都粘兮兮的。   天象宗主冒着雨,顶着风,依旧慷慨激昂的痛陈着太阴宗的邪恶。他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更加坚毅,如同风雨中的彩虹一般闪耀着让人忍不住仰视的光彩。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有青云五宗宗主的英明领导,如果没有云剑宗主的大局意识,恐怕整个青云陆早就彻底沦陷了。所有人都认为,终有一天,会彻底的剿灭太阴宗邪徒,让整个世界重新充满光明。所有人都坚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为了正义!为了全天下!”   喊完了这句口号,大军开拔。   刘富贵走在队伍的最边上,期待着雨能停下来。雨滴砸在脸上时那种微痒的感觉,刘富贵很不喜欢。   身边,一个同袍跟刘富贵闲聊。“‘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啧啧啧,这句话,真好!说的太好了!应该制作成标语。你觉得呢?”   刘富贵很认真的想了想,眉头皱起。“我觉得吧……其实应该反过来说。‘正义虽然永不缺席,但会迟到。’”   同袍斜了刘富贵一般,道:“你这般说,未免太消极了。”   刘富贵没心情抬杠,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雨越下越大,前方的路被雨遮掩了。   刘富贵莫名的心中竟是慌乱。他不由的开始祈祷,希望这一次,依旧能平安归来。身边的同袍却是个话痨,他又说道:“有个事儿你听说没有?”   “听说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就听说了?”   “不知道。”   “嘁!我跟你说,上回打仗的时候,天象宗有个弟子,被太阴宗抓了,咱们的人及时赶到,将其救下。啧啧,你是不知道,太及时了。若是再晚一会儿,那小子定然要死。”同袍唏嘘道:“就这,未必能活。”   同袍说的事儿,刘富贵已经听别人说过了。   那个“虎口逃生”的小子,他也见过。原本是个大胖子,一仗下来,成了骨瘦如柴的模样。   唉。   自从战事起,刘富贵已经见过不少死于太阴宗之手的干尸了。那些邪恶的太阴弟子,喜欢把人活捉,然后拖到无人处施暴,最终留下一具脸上带着诡谲的“幸福笑容”的干尸。   有一回,刘富贵也差点儿遭遇不测。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魅惑的太阴邪徒,她的手段很高明,刘富贵一个不小心,着了她的道,被她活捉了。幸亏刘富贵命大,衣服刚被扯破了,同袍就赶来救援了。   那一仗,正义盟输了,死了很多人,却没有丢失地盘。   太阴宗并没有趁机占领了更多的地盘,而是退回了原本的防御线。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认为奇怪的,不只有刘富贵,就连太阴宗内部,都有很多人不理解。不过,大战略是“太上老祖”唐衍灵安排的,那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仙人。她这般安排,一定她的道理。   玄阴不灭,太上永恒。   因为这句话,唐衍灵多了个称呼,即“太上老祖”。   “‘玄阴不灭,太上永恒’到底是什么意思?”许琴一边缝着衣服,一边跟唐衍灵闲聊。“我想过很多年了,都没想明白。”   “我也不知道。”   “啊?”   “当时就是胡诌的。”唐衍灵说道。   许琴看了一眼唐衍灵,看到他竟然是一脸认真的神态,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   唐衍灵也跟着笑笑,看着许琴手中的衣服,说道:“每年都帮孩子亲手做衣服,你还真是……”   “这种乐趣,你不会明白的。”许琴说罢,又抱怨道:“我发现你最近对孩子的态度不太好啊。”   唐衍灵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不悦道:“我发现那小子长得越来越像灵帝了!”   许琴哼笑道:“被你发现了呀,好吧,我承认。”   “承认?承认什么?”   “我承认孩子不是你的种,是我背着你跟灵帝好了,怀了他的孩子。”   “你……”唐衍灵噎住了。想到灵帝,心情愈发恶劣了。“仙尊对灵帝困而不杀,到底是几个意思?他就不怕我跟灵帝联手吗?”   “显然是不怕的。”   “哼!”唐衍灵沉吟片刻,道:“仙尊应该是认定了我不会想归还灵帝的身子……那他应该把灵帝放走,让灵帝来找我麻烦才对。何以困而不杀?嘶……魔主突然失踪,陈书画也不见了……”   自从许琴挖苦他一直用“陈宝”来称呼陈书画之后,他便对陈书画改了称呼。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唐衍灵说道:“魔主带着陈书画去了魔界?”   “没有本体的魔主,能进入魔界并且掌控吗?”   “她有我在这一世的身子。”唐衍灵说道:“道理上而言,我那身子,不适合她。但是……你觉得,仙尊会不会出手帮她?”   “如果仙尊出手……”许琴沉吟了一下,说道:“仙尊掌控仙界之力很久了,他对‘界’的力量很熟悉,只要他愿意帮忙,魔主掌控魔界的难度应该不会太高。”   唐衍灵苦笑,道:“如此的话,魔主倒是应该早早寻求仙尊帮忙才是,何必等了这许多年?呵,仙尊或许需要我的存在,但魔界……仙尊一定会担心养虎为患。所以,仙尊应该不会出手帮忙,但是……魔主也许找到了别的办法。”   许琴卡奇诺了看唐衍灵,又低头缝制衣服。过了片刻,才说道:“你的神色,憔悴了很多。”   唐衍灵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又看向门外。   一个模样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闯了进来,“爹,娘。这回怎么是玲姐亲自带队迎敌啊?”在太阴宗内,能这般毫无礼数的闯进太上殿的人,除了许琴和唐衍灵的儿子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唐衍灵看着儿子那神似灵帝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你玲姐最近心情不好,做点儿事情,也好舒缓一下心情。”   太阴宗主玲儿因为太过想念“女儿”,已经郁郁寡欢很多年了。   即便是明知道记忆是假的,她也无法彻底摆脱对姜薇这个女儿的思念。外出迎战,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她需要找个机会来宣泄一下压抑的情绪才行。   “我也想去。”儿子小心的说道。   唐衍灵和许琴几乎同时出声:“不行!”   唐衍灵说道:“打仗岂是儿戏?那可是随时可能会丢了性命的差事!”越说越是不耐烦,“滚滚滚,别来烦我!”不等儿子说话,直接抬手打出一道风诀,把儿子给吹了出去。再看许琴,唐衍灵气道:“越看越是心烦!”   许琴哼声说道:“我可以带着儿子走。”   唐衍灵闻言,急了,“你看你!动不动就要走,有意思吗?我就是看着这小子,就担心灵帝会来找我讨要身子,所以心里不痛快。”其实还有个原因,唐衍灵没好意思说。因为儿子长得太漂亮,性子也好,虽然顽皮了一些,但十分孝顺。唐衍灵是越看越喜欢。可一旦意识到这么好的“种”,严格来说并非自己的“种”,原本有多喜欢,就会变得有多压抑。   或许还夹杂着对灵帝的嫉妒。   如果灵帝死了,这副身子彻底属于了自己,应该会好受许多。   所以……   得想办法让仙尊杀了灵帝才好。   至少得让仙尊把灵帝永禁!   必须得这么做,不然,即便灵帝不要自己的身子,也会要姜薇。自己把姜薇嫁给了算命先生,至今二人不知所踪,也不知道姜薇还活着没有。万一灵帝讨要,也是个麻烦。当初竟是被算命先生给蒙骗了。灵帝当然会记恨算命先生,但灵帝若是找不到算命先生,那被灵帝寻衅的,便只能是自己了!   “不痛快也别拿儿子出气!”许琴的话不容置疑。   唐衍灵看了一眼许琴,心里有些憋屈。以前,许琴从来都是被自己气的上蹿下跳的。就算恨自己恨的不行,也不敢在自己面前太过嚣张了。可自打她生了孩子之后,这脾气和胆色,可真是越来越见长了。   换做以前,非得……   算了。   看在孩子的面儿上,不跟她一个娘们儿计较了。   家长里短的,真是烦。   哪有开疆拓土、争王称霸来的快活!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一时冲动,把许琴给睡了!即便是睡了,也不该让她怀上孩子才对!现在好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后悔也晚了。   想到孩子,唐衍灵又开始硌应起了身体被抢走之后,孩子的归属问题。   硌应了好大一会儿,唐衍灵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琴啊,你说……我要是让许笛把我现在的身子变成女子……如何?”   许琴面无表情的继续缝制衣服,口中问道:“怎么?是腻了做男子?还是腻了我?”   “我……这不是腻不腻的问题,是……唉,我是在想,如果现在这副身子也变成了女子,那灵帝或许便不会争抢了。反正都是女儿身,对吧?”   “我觉得,灵帝想要拿回本体的动机,与性别无关。”   “呃……也是。”唐衍灵拍了一下额头,苦笑道:“我都糊涂了。唉……”看来,还是直接解决灵帝,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的办法——一直以来,解决造成问题的人,都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唐衍灵决定暗中派一批人去千川陆救灵帝脱困!   千川陆,屠仙阵中。   灵帝盘腿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仙尊,说道:“你这个阵法,有些奇怪。我听那个什么大罗金仙说,这阵法,名叫‘屠仙阵’。”   仙尊本名是仙,阵法叫“屠仙阵”,确实奇怪。   屠仙阵其实又不过是个困阵,没有什么杀伤力。   仙尊此刻是女儿身,还是虚影。她笑吟吟的看着灵帝,说道:“好久不见了,早该来看你的。”   灵帝也跟着笑了,“空着手来呀?不合适吧?”   “你对自己以前的记忆并无兴趣,对吧?我可以帮你彻底抹去那些记忆。”   “小薇怎么样了?”灵帝最关心的,是姜薇的状况。“你可别像那个大罗金仙一样说不知道。”   “算命先生除了算命的本事,就是跑路的本事了。”   “什么时候放了我?”灵帝问。   “我和魔界有个约定。”仙尊说:“千年之内,互不侵犯。”   两人似乎是在各说各话。   聊的话题,也是风马牛不相及。   灵帝沉默了。   她明白仙尊话里的意思:擅长跑路的算命先生,不会被轻易的追踪到。也就是说,仙尊真的不知道姜薇的下落。   对此,灵帝并不怀疑。   堂堂仙尊,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至于“千年之内的约定”的说辞,灵帝感觉十分憋屈。失忆前没有打败仙尊。失忆后的今天,依然只能跟她签下这种“城下之盟”吗?   很憋屈。   可自己没空跟仙尊作对。   抓紧时间找姜薇,才是要紧事。   什么恩恩怨怨,都无所谓了。   好好守着心爱的女子,过简单的生活。   “千年吗?万年都行。”灵帝说。   仙尊很满意,笑道:“不要插手我与唐衍灵的战争。”   “我的本体呢?”灵帝问。“拿回来,也不行?”   仙尊摇头,上下打量着灵帝,说道:“你现在的这具身体,长相不俗,身材也挺好的。”见灵帝皱眉,又补充道:“以后吧,等我和唐衍灵的战事结束了……随你怎么着。”   “好!”   仙尊笑了一声,依旧看着灵帝,眼睛里竟然多了一分欣赏。“你虽然失忆了,却还是像从前那样,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你这种眼神,是几个意思?”   “惺惺相惜。”   “别来恶心我!”   “呵……”   灵帝起身,走向黑暗。“走了。”她相信,既然仙尊要放自己走,应该就会撤了这困着自己的阵法。   “再见。”仙尊看着灵帝的背影,正想撤掉阵法,忽然又是心念一动,问道:“你上哪去?”   灵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仙尊,问道:“你觉得,我该去哪里?”   “仙界有个瑶池。”仙尊说道:“可养肤修损、洗精伐髓。”   “然后?”   “它还可以监察天下。”   所谓监察,乃监视、观察之意。   灵帝皱起眉头,狐疑问道:“任何地方?”   “大部分地方。”   “除了?”   “太墟和黄泉。”   “这可是很大一部分。不过……怎么去仙界?”   仙尊微微一笑,随手凌空一挥,天门大开。“请。”   灵帝谨慎的看了看有些刺眼亮光的所在,又看向仙尊。   仙尊笑问:“害怕了?”   “是。”灵帝并不隐瞒。   “没必要。”仙尊说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   太墟陆,天欲绿洲。   樱桃仰躺在湖岸边,半截身子泡在水里。慵懒的睁开眼,看一眼一旁树下打坐的姜薇,说道:“你要把出窍期巩固多久啊?修为提高的过快固然不好,但也没必要刻意延缓吧?”   姜薇闭着眼睛,正在观察着体内金丹的变化。听到樱桃的话,睁开眼看过去,看一眼她洗衣板似的身材,说道:“把基础打的扎实一些,没什么不好的。”   “你说话的时候,盯着我胸干什么?”樱桃问道:“莫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姜薇很是无奈,“你这样不穿衣服……我……我就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而已。”原本想说“又没啥看头”,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虽然樱桃有时候挺讨厌的,但打人不打脸……   樱桃何等修为,眼力不凡,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姜薇眼神里的嫌弃。她心里有气,却忍着不发,只是又往水中下沉了一些,只露出脖子和脑袋,如此,利用水的折射,在姜薇那个位置看过来,视觉上应该会感觉大一些……   唉。   那么多年了,真是越混越不济。   以前呢,只有仙尊和灵帝有资格瞧不起自己,后来多了个魔主。再后来,剑阁阁主、陈书画、唐衍灵一帮人,也有资格瞧不起自己了。眼下,竟然连姜薇这种菜鸟,也有了瞧不起自己的资格!   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姜薇的胸,樱桃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我觉得你的基础已经足够扎实了,应该尽快修炼到元婴才是。你不是喜欢医术吗?等你到了元婴期,我陪你一起去找剑阁阁主,跟她讨要那部典籍……”   “我不喜欢医术,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炼器大师。”   “哦,这样啊。”樱桃记起在戈壁中四处游荡的时候,姜薇不止一次的提过她的“梦想”,呵呵一笑,说道:“炼器大师算什么,我觉得以你的资质,成为炼器宗师也是可以的。年轻人,要敢想敢干,不要裹足不前。”   姜薇苦笑,说道:“你放心啦,我早晚能修炼到元婴期,到时候如果有能力,一定帮你‘治病’。几千年你都忍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吧?”   “你看啊,这就好比长途赛跑。越是看到了终点线,越是慌张。”   姜薇愣了愣,觉得樱桃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达到出窍期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在姜薇看来:金丹,就好比是种子。而所谓出窍,其实就跟”发芽“是一个道理。这边种子刚刚发芽,就急着赶紧大水猛灌,肯定会把种子弄坏的!   姜薇有着很丰富的种植灵田的经验。   她安慰樱桃说道:“再等一等吧,不会耽误太久的。也就只差了两个境界了。”   出窍之后,便是分神,再然后,就是元婴了。   姜薇觉得所谓“分神”期,就好比是嫩芽足够强大,摆脱了种子外面的壳儿。那个时候,嫩芽变成了幼苗,需要大量的水分来“滋补”……   想到此,姜薇不免心生疑惑。“樱桃,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假如金丹是种子,慢慢发芽,成长,变成了成株,即元婴。那么……之后呢?一般而言,草木需要开花结果吧?为何元婴之后,便没有更高的境界了呢?”   这个问题,是老生常谈了。   樱桃在水中扎了个猛子,直接游到了靠近姜薇的岸边,看着盘腿坐在面前不远的姜薇循循善诱道:“想知道啊?你赶紧修炼到元婴看一看就好了呀。很多事情,只可意会,很难言传呢。”   姜薇忍俊不禁,正要说话,却忽然微微一怔,看了看樱桃的眼睛,姜薇起身说道:“你游泳吧,我去天欲石那边看看。”   “一起呗。”   “你不能靠近天欲石啊。”   “我是说:咱们一起游泳呗。”   “回来再说。”   眼看着姜薇走远,消失在树林中,樱桃长出了一口气。   应该是因为在天欲石附近待的时间有点儿长了,心底那份“兴趣”竟然不知不觉的变得愈发浓厚了。附近又没有第三人,所以……   想想自己最近有意无意的“勾引”姜薇的行为,樱桃便忍不住羞臊的红了脸。堂堂算命先生,何曾干过这种破事儿呀!遥想当年,可从来都是女子倒贴来陪自己的,哪里需要这般不知廉耻的主动出击呀!   只是……   感觉快有点儿扛不住了。   说不准哪天,就会彻底失去了理性。   遗憾的是,姜薇也是个女子。   就怕将来即便与她强迫做了什么,也很难“尽兴”。   嘶……   樱桃猛地又想起了一件正经事情。   姜薇突然去天欲石那边干什么?   好像走的还挺急!   刚才只顾着偷看她裙底,竟是忘了这茬! ? 第十一卷 天欲 ? VIP 132 危险   去天欲石那边“看看”,纯粹是姜薇的借口。   走到半路,才真的决定要去天欲石那边看看。回想起樱桃眼睛里那强烈的“占有欲”,姜薇心里就有种同样强烈的危机感。很显然,长时间的待在靠近天欲石的地方,樱桃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若非她修为高绝,恐怕早就欲火焚身而死了吧。   可看情况,即便樱桃的修为足够高,只怕也很难再保持理性的长时间待下去了。   看一眼周围的草木,姜薇的心情十分沉重。这片绿郁葱葱的地方,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活物,足以说明天欲石周围有多“凶险”了。必须赶紧去天欲石那边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至少,不能让樱桃继续被影响下去了,否则……否则好像也不要紧。毕竟,樱桃是女子,自己也是女子,她就算很急很需要,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道理是这样的。   但是,可能越是不能拿怎么样,反而越不好呢。因为那样的话,樱桃就没办法泄.欲了,最终结果,大概就是欲火焚身而死了。   想到之前自己不声不响的进入了缝隙的深处后樱桃的关心,姜薇不自觉的加快了步速,迫切的想要救一救樱桃——她想过让樱桃远离此地,可是,樱桃肯定不会同意的。她自己大概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天欲石已经影响至深了吧。   很快,穿过狭长的缝隙,姜薇又来到了那天欲石的旁边。   姜薇的脸上出现了一片潮红,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急促起来。审视着那天欲石,姜薇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好似凭空就想到了——伸手去碰一碰天欲石,看看会有什么状况发生。   凭空出现的念头,让姜薇猛然意识到了危险。她知道,自己不该去碰天欲石,甚至应该赶紧远离。然而,她忍不住,就像着了魔一般,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不!   不行!   姜薇呢喃着,想要劝自己离开。然而,“碰一下天欲石”的念头却是越来越强烈了。她终于崩溃了,并且一把抓住了天欲石。   天欲石外的色彩斑斓的光晕,竟然犹如活物一般,迅速依附在了姜薇的手上,然后突然消失。姜薇猛地回过神,看看天欲石,再看看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   她拉起衣袖,又扯开衣领,甚至沉心静气的内视己身,都没能找到那彩色光晕的所在。那东西仿佛就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寻觅不见了。至于手上的天欲石,姜薇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是懵逼。   这玩意儿,怎么看起来好似十分普通啊?便好似就是一块十分普通的鹅卵石似的。   姜薇又在这处坑里转了一圈儿,什么异常也没有,干脆由缝隙处走了出去。   她很小心的靠近樱桃,生怕因为自己携带了天欲石,又靠得太近,使得樱桃直接暴毙。   樱桃刚刚从水里出来,正在摇椅上躺着晒太阳。   姜薇见她脸色平淡,心中松了一口气,又皱眉问道:“怎么不穿衣服呀?”   “又没旁人。”樱桃满不在乎的说道:“晒晒太阳,也挺好的。”   姜薇十分怀疑樱桃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有也不奇怪,因为她本就是个奇怪的人。储物戒指里收藏了各种摇椅、躺椅、吊床、帐篷之类的东西的修真者,也是少见。   忽然想起了王二。   王二的储物戒指里总会准备许多食物和水。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天欲石好看吗?”樱桃问。   “啊?”   “你说你去看看,不好看的话,有什么好看的?”樱桃的话有些绕。   姜薇有些讪讪,把遇到的怪事跟樱桃说了,然后又把那天欲石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来,拿给樱桃看。樱桃眼睛里明显带着不信任,看看姜薇,看看天欲石,再看看姜薇。“你逗我?”   “没有啊,我说真的。”   “这明明就是块普通的石头。”樱桃说。   “这真是天欲石。”   樱桃再看天欲石,犹豫了一阵儿,忽然伸手,拿起了天欲石,然后左看右看,稍一用力,天欲石竟然碎了。她嘴角抽搐着看向姜薇。   姜薇错愕的看着地上的碎石。“这……”   “就是普通的石头!”樱桃哼笑一声,说道:“你这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没想过要天欲石,你不必如此蒙骗我。”   “可是……我……这……”姜薇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因为她想不出任何“自证清白”的办法。那色彩斑斓的奇怪的光晕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找也找不到,自然无从证明什么。真好比是月信行房,不是处也见红啊。   说来也是奇怪。   这天欲石,怎么就变成了普通石头了?   姜薇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碎石,越看越是糊涂。   樱桃耷拉着眉眼,瞥一眼姜薇的漂亮脸蛋儿,心说蠢货就是蠢货,编一个离奇的事儿,再拿一块破石头,配合上拙劣的演技,就想糊弄老子?   嘁!   江湖上各种离奇古怪、尔虞我诈,老子见得多了!   樱桃心情不好,腹诽的话,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可是,那光晕,真的跑到我身上了。”姜薇说。   樱桃翻了翻白眼,冲着姜薇伸出了手。姜薇把手腕放在樱桃手上,樱桃捏住姜薇的脉门,探出神识查看,片刻,一把甩开了姜薇的手,刚想说两句话怼人,忽而又是心念一动,说道:“我信你了。”   姜薇脸现喜色,“你找到它了?”   “没有。”樱桃说道:“但我决定无条件的相信你。”   “呃……”姜薇很意外。   “我刚才冲动了。”樱桃说道:“你这般性子,不会撒谎骗我的。所以,我信你了。”   被人无条件的信任,姜薇当然十分感动。“可是……那光晕到底藏哪里去了呢?”   樱桃说道:“你修炼一下看看,引动一下体内的灵力运转,不知道能不能发现一些异常。”   “唔,有道理。”姜薇立刻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樱桃见状,悄无声息的离开,然后进了那缝隙之中。   一直走了很远,甚至超过了当初喷鼻血的地方,都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适感。终于,樱桃走到了最深处,来到了那个被砸出来的空间。   查看一番,樱桃心中惊异。   难道那天欲石,已经被姜薇收起来了?   还是说,姜薇说的是真的?   愣了一下,樱桃猛然一惊。   姜薇该不会是故意引自己来此查看,然后偷偷的跑了吧?!   想到此,樱桃暗叫不好,赶紧穿过缝隙去找姜薇。   姜薇不见了。   樱桃“哎呦”一声,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真是没想到,自己这么聪明,竟然会被姜薇那种蠢货给戏弄了!辛辛苦苦的带着她来太墟陆寻找天欲石,最终她拿走了天欲石,自己却是白忙一场!   可恶啊!   樱桃愤怒的急了眼,恨不得破口大骂——幸亏她没有骂出口。转眼看到从湖水中冒出头的姜薇,樱桃愤怒的脸色瞬间消失。她走到湖边,说道:“一起洗啊。”   “你不刚洗过吗?”姜薇说道。   “天热,出汗了。”樱桃一直也没穿衣服,直接就下了水。   姜薇心中一紧,怕樱桃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赶紧从湖里出来。“我洗好了,你自己洗吧。”   樱桃脸上闪过一抹遗憾,看着姜薇身上湿透了的贴着身子的衣服,竟是不自觉的吞咽口水。“洗澡还穿着衣服啊?”   “啊,呵呵。”姜薇干笑了一声,开始用灵力烘干衣服。   樱桃问:“找到那光晕了吗?”   “没有。”姜薇说道:“不过身体一切都很正常,且看看再说吧。你刚才去哪了?”   “我怕打扰你,随便走走。”樱桃说道,“既然天欲石已经毁了,我们眼下,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离开?”   “这个……再等等吧。我有些担心。”姜薇抬起之前触碰了光晕的手,皱眉道:“有没有可能,那石头真的只是普通的石头,天欲石的真正力量,与‘石’无关,石头外的光晕,才是真正的力量之源?”   樱桃说道:“有这种可能。”   “所以啊,我们应该继续在这里等一等再说。”姜薇叹道:“万一我们离开之后,那光晕突然出现……恐怕会引得生灵涂炭啊。”   “也对。”樱桃并不在意生灵是不是涂炭,她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配合,不管姜薇如何演戏,自己配合着哄她就是了。等她帮自己解决了“乐趣”的问题之后再说吧。“那就等等吧。唉,我担心……”樱桃用尽量温柔的眼神看着姜薇,说道:“你要好好的。”   姜薇有些感动,点头道:“嗯。”   她觉得樱桃虽然可能会因为心中的“欲火”而说一些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语,但是,她看起来很真诚,说的话应该是发自肺腑的吧。   姜薇还是喜欢把人往好处去想。   而且,她推己及人的认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比与书画和灵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块还要长。   樱桃的心,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你修炼过呢。”姜薇说道。   “没必要。”樱桃的性子有些慵懒,又躺在了摇椅上,晃晃悠悠的晒太阳。“我的修为足够用了,没必要再辛苦修炼了。”   “好吧。知足常乐。”姜薇笑了笑,看一眼樱桃,说道:“我不行,我得修炼。呼……你还能感觉到天欲的力量吗?”   樱桃摇了摇头,说道:“不能。”   “那……”   樱桃歪着头看着姜薇,不必等姜薇开口,她也明白姜薇想说什么。笑一声,樱桃说道:“之前被影响的挺深的,身上的火气还在。要不,你让我泄泄火?”   姜薇直接无视了樱桃的话,说道:“你在这晒太阳吧,我找个凉快地方,检查一下金丹状况,看看能不能修炼到分神期。”   如今,天欲不见了。   哪怕是站在天欲石原本所在的地方,也感觉不到天欲的力量。   这很奇怪。   因为姜薇发现樱桃的眼睛里,还有欲火的存在,就好像她依然在承受着天欲的影响。可明明天欲已经“藏”起来了呀。不知道此时自己去修炼的话,能不能如之前那样,迅速的提高修为。   姜薇离开之后,樱桃享受着阳光的洗礼,竟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   像是睡着了似的。   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睡着了。   因为做为一个元婴高手,她不需要睡觉,也有太久没有睡过觉了。   只是在恍恍惚惚之间,似是在做梦。   如果不是睡着了,如何会做梦呢?   但既然知道自己睡着了并且在做梦,为何没能醒来呢?   樱桃诧异的在梦中到处张望着,虽是如此,心情却好像十分平静。她开始到处转悠,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处转转。   “樱桃。”有人喊了一声。   是姜薇。   樱桃循声看过去,看到姜薇,不由皱眉。“你的胸呢?又戴上那什么储物抹胸了吗?”之前好奇,询问过姜薇,故而她知道“储物抹胸”的存在。   “你是不是很想要啊?”姜薇问了一句,笑着走过来,然后竟是一把搂住了樱桃的腰,身子也贴了上来。   樱桃有些懵,“你……”她仰头,看到姜薇的眼睛,痴了。   很漂亮的眼睛,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让樱桃看的痴傻。直到姜薇亲吻下来,樱桃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姜薇,可手却使不上力。然后,她意识到这是个梦。既然是梦,那就没必要挣扎了。   这肯定是个梦。   不然,姜薇怎么可能会是男儿身呢。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很荒诞,很离奇。   过了很久,樱桃终于醒了。   天色已晚。   看着漫天星辰,樱桃愣了半天。   梦里的所有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晰。   就像不是梦,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樱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后,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从摇椅上站起来,回头看向摇椅的椅面儿。   上面的殷红,触目惊心。   樱桃的脸色陡然变得红一阵白一阵。   她深吸一口气,略一沉吟,赶紧抬手虚抹,将那片殷红抹去。   再看周围,樱桃的眼神里尽是凝重之色。   她相信,此处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如梦似幻的经历,便是樱桃这般见多识广的高手,也是平生仅见!   得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   樱桃立刻放出神识寻找姜薇,待找到之后,赶了过去。“小薇。”   姜薇正坐在树荫下发呆,看到樱桃,竟是慌忙避开了视线。“啊,我在修炼呢。”   樱桃注意到姜薇已经到了分神期——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慌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是她搞的鬼?   原本想要带着姜薇赶紧离开的樱桃,忽然又改了主意。她稳下心情,略一沉吟,试探着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啊?你……是吗?”姜薇有些错愕的看着樱桃,短暂的呆滞之后,又迅速把视线移开。   樱桃心里的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看姜薇这般神态,傻子也能猜到自己的梦跟她有关了。又一次没想到啊!没想到姜薇平日里装的冰清玉洁的,其实呢?   畜生啊!   这算什么?   如梦似幻,算什么“奸”?   反正是被“奸”了!   其实也无所谓!   既然自己变成了女子,这种事早晚都会发生的。   樱桃虽然不喜欢男子也没打算跟男子亲热,但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实在找不到乐趣,那就勉为其难的忍着恶心跟男子试试看。   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姜薇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这么干了!   “你还不打算直接修炼到元婴吗?”樱桃不露声色的与姜薇闲谈。   “再看看吧。”姜薇低着头,抠着手指,说道:“我还要再看看分神期时金丹的变化。”   “那行吧,你忙你的,我去晒太阳。”樱桃走了。   姜薇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樱桃走远,姜薇抬手拍了拍额头,又低下头,用双手撑着眼角,愁的直叹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失控,甚至还在“梦”里对樱桃做了些特别荒唐的事情呢?   樱桃说她也做了个梦。   难不成刚才那个,并非是梦?   不对呀!   自己明明是女儿身,如何能……   “梦”里的自己,可是男儿身!   这一点,梦里的樱桃可以证明!   刚才樱桃那探究的眼神……   还提了一嘴做了个梦……   临走时的眼神,好像还有些意味深长。   她做的“梦”,不会跟自己做的“梦”一样吧?   她有没有怀疑什么?   有没有生气?   有没有……   也许天欲潜移默化的影响,已经开始左右她的心思了。   或许,该离开这里了。   不,确切来说,应该是让樱桃独自离开这里。   那天欲的光晕就在自己身上,这一次,是弄出了个诡异的梦,下一次呢?自己不能擅自离开这里,樱桃也不能留在这里了。   一念及此,姜薇当机立断,起身找到樱桃,说道:“你该走了。”   “我该走了?”樱桃眯着眼睛看着姜薇。   “继续留在这里,有危险。”   “你呢?”   “我不能走。”姜薇说道:“我可能就是危险本身。”   樱桃沉默了。   姜薇叹气,懊悔道:“我不该轻易碰触天欲石的。唉,欲火虽然能让我不会轻易被影响了意志,但是……天欲石显然足够强大。”   樱桃看着姜薇,决定有话直说,随即问道:“那个梦……是你搞的鬼?”   “可能与我有关,但我不是故意的。”姜薇慌忙解释道:“我……我当时也……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唉,对不起啊。”她叹道:“如果你做的‘梦’,和我的‘梦’是一样的,我跟你道歉。”   “道歉有个屁用!”既然事情说开了,樱桃也懒得再装下去了。她愤愤然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提上裤子……”看一眼姜薇的裙子,又改口道:“穿上裙子不认账,想赶我走?”   姜薇皱眉道:“我是为你好啊,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而且,你知道吗?你已经被欲望影响了本心,继续这样下去,后果恐怕不会太好。”   “哼,别胡扯了,我现在心如止水。”樱桃啐道:“事儿都干了,不想负责也无所谓,何必说这种话。”说罢,她陡然红了脸:说话怎么不过脑子啊?这话都说出来了!就算是心里话,也不能乱说啊!这话一说,就好像是非要让姜薇负责似的。   “啊?只是梦而已,不至于负责吧?”姜薇有些诧异。   樱桃眼神里带着鄙夷,“你觉得那是梦吗?”   “反正不是真的。”   “哼,何所谓真假?”樱桃问了一个哲学性的问题。   姜薇一时哑然。   若是别的事情,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可若是此事……原本就是假的,但如果两个人都经历了同样的“假”,那这“假”,跟真有何区别?   樱桃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我就是……就是想让你帮我解决‘兴趣’的问题,所以不能丢下你不管。”她说话时,语速很快,心里也莫名的慌张。   她开始觉得姜薇说的话可能是对的。   自己可能真的已经被天欲所影响,不只是身体,还有心思。   身体被影响不可怕,忍一忍就是了。心思被影响,事情可就严重了。此时此刻,自己所思所想,都可能已经被影响,而并非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   自己的实力很强,如果被天欲影响了心思,一定会有所察觉的。天欲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死物,绝对不可能消无声息的影响自己。   所以……   看着姜薇,樱桃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变得更快,眼神也有些迷离了。   说起来,自己跟姜薇在一起很长时间了。   自打记事起,自己还从未跟任何人在一起朝夕相处如此长久。   应该是日久生情了。   难道说,自己终于找到了真爱?   “咳,你别这么看着我。”姜薇心中不安,往后退了两步,又道:“你赶紧走吧,离我越远越好,我……我太危险了!” VIP 133 如梦似幻   曾经默默无闻之时,樱桃常常幻想这样一个场景:心爱的女子即将遭逢不测。深深爱着她的自己挺身而出,以血肉之躯,为她挡下毁天灭地的灾难。届时,她在风雨中哭的撕心裂肺,终于感动了上苍。于是,自己又奇迹生还。最后,有情人终滚床单……   不知道为什么会幻想出这样的场景,只是每次想起,总会莫名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久久不能消散。   今天,终于有了类似的机会。   樱桃目光灼灼的看着姜薇,很沉重又坚定的摇头,说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她厉声斥责。“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了吗?我护你周全,你保我‘兴趣’!”   啧。   本想念一句慷慨动情的话,可是,为何这话忽然感觉有点儿猥琐呢?难道是因为自己想歪了?   姜薇可不像樱桃这样心眼儿那么多,她被樱桃给感动了。可越是感动,越是希望樱桃能尽快远离自己。“我很担心我会变成‘天欲石’。那样的话,你待在我身边,很可能会死。”   “我不怕死。”樱桃这话,并非虚言。至少,现在她是不怕死的。“自打出生之日起,我害怕的东西有很多,但却不包括死亡。”这般慷慨激昂的牛皮,吹的樱桃自己都差点儿信了。   想到年轻男子在追求心爱女子的时候,往往会不自觉的吹吹牛皮,樱桃觉得自己虽然年纪大了,但童心未泯。跟年纪轻轻的姜薇相处,应该会很合得来。   姜薇哪里会知道樱桃心里的弯弯绕儿,她又劝了几句,见樱桃死活不肯离开,不由的有些心烦意乱。她也清楚,自己之所以烦乱,并非只是担心樱桃的安危,其实也担心自己的安危。   樱桃留在这里,恐怕早晚有一天会在暴毙而亡之前**大发,届时,万一她欲对自己做些什么——虽然同为女子的她也做不了什么,但是,自己仍然也只能任她施为而无力反抗啊。   樱桃不信自己的话,姜薇实在是无奈。   “哎呀,你……你怎么就不信我啊!”姜薇抱怨了一句。   “你先别急。”樱桃笑道:“即便有危险,眼下不也没有吗?我先帮你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你说的那光晕的踪迹。”   “你不查过了吗?”   “再认真查一遍也不多。”樱桃的视线在姜薇身上游走。“要不,你把衣服脱了,这样我检查的可以更仔细一些。”   姜薇注意到樱桃的眼睛里,有一抹邪念闪过——也是奇怪了,“邪念”是什么样子的?姜薇自己都描述不出来,但就在刚才那么一瞬间,她确信自己从樱桃的眼睛里看到了邪念。“衣服就不用了吧。”姜薇可不敢脱衣服,她不是怕被樱桃看光了,而是怕引起樱桃的冲动。   “行吧。”樱桃没有坚持。   姜薇在草地上盘腿坐下,把手腕递给樱桃。   樱桃抓着姜薇的手,揉捏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溢出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小姜薇的手是真软、真白、真嫩。   樱桃没有肆无忌惮的揉捏,而是很快就捏住了姜薇的手腕脉门。将神识探入之后,樱桃收敛了不正经的心思,很是认真的查找了两遍。末了,她放开姜薇的手腕,摇头道:“什么也没有。”   姜薇收回手,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说道:“以修医的理论而言,不论是中毒、受伤、疾病,最首先要考虑的,是‘因’。因何而毒,因何而伤,因何而病。然后,方可对症下药。所以,首先应该考虑的,是那光晕到底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   樱桃起初怀疑姜薇是在哄骗自己,也就是说姜薇其实已经收了天欲石,只是担心被自己抢夺,所以撒了谎。如今,她觉得姜薇性子温婉善良,心眼儿也不多,说的应该是真的。   沉吟片刻,樱桃说道:“也许,毁掉的不是天欲,那光晕,才是天欲。”   “可能吧。”姜薇说道:“那这东西,又是来自哪里?天外吗?天外又是哪里?”   樱桃苦笑道:“这个问题就不太好回答了,所谓天外,通常指不可知之地。既然不可知,又如何回答具体是哪里?”   两人交流一会儿,又同去原本天欲所在的那处山内深坑查看了一下,忙活半天,却是一无所获。回来的时候,姜薇的精神头儿有些萎靡。她如今已经后悔的不行了。当初真的应该听樱桃的话,赶紧修炼到元婴期,然后迅速离开这里……一想到此,姜薇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立刻修炼到元婴期才对。到了元婴,修为足够高了,或许便能发现那光晕的踪迹——可是,樱桃的修为,理论上可是比普通的元婴还要高一些的,她都没找到光晕,自己即便到了元婴,也未必能找到啊。   注意到姜薇心神不宁的样子,樱桃难免有些心疼。她伸手牵上了姜薇的手。曾经,两人一直这么牵着手走了很多年。那么多年来,樱桃好几次都想放弃了。是姜薇,一直在坚持,一直在寻找。在偌大的太墟陆上找东西,真好比大海捞针,可竟然就被她找到了……   “要不……我还是先把修为提高到元婴再说?”姜薇觉得,毕竟是自己的身体,樱桃也不是修医,对于身体上的一些细微变化,她可能发觉不了。所以,自己提高了修为亲自去找,可能更靠谱一些。   “行啊。”樱桃说道:“修为高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是的。”姜薇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樱桃牵着。她抽回手,直接在草地上坐下来,开始运气修炼。   樱桃往一旁走开一些,于姜薇的对面坐下。看着姜薇闭目修行的样子,樱桃有些痴了。她发现,姜薇的长相,简直是无可挑剔。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还有啊,她这种看起来又纯洁又让人欲念横生的气质是怎么来的?怎么以前也没有发现呢?甚至于她那两片红润的嘴唇,看起来是那么的可口。以前也从未如此觉得。   樱桃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看来,姜薇说的没错,离她太近,确实很危险。   樱桃感觉再这么待下去,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扑上去狠狠的亲吻姜薇。她正在修炼,此时扑上去,肯定会让她乱了气息,后果会很严重。于是,樱桃起身离开,打算走远一些。   片刻,姜薇小心翼翼的吐出了一口气。   她其实一直并未在修炼,而是在假装修炼。她想知道樱桃到底还剩下多少理智,会不会趁着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对自己下手。   还好。   樱桃虽然被天欲所影响了,但理智尚存。   姜薇心下稍安,这才开始修炼,准备将修为直接提升到元婴期。   起初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如同以前有了足够的“欲望”时一样,姜薇修炼的进度很快,快到了夸张的地步。然而,眼看着由金丹成长而成的元婴雏形出现之际,姜薇猛然发现了异常。   她发现,自己的元婴雏形的外面,竟然包裹着一层色彩斑斓的光晕……   这……   姜薇额头上冷汗之下。   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自己成了天欲?!   完蛋了!   若真是如此,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着离开太墟陆了!   而且,樱桃也必须赶紧离开!   除非自己能掌控这份力量。   不论如何,还是要先提高修为。没有足够的力量,想对付天欲?恐怕是痴心妄想。另外,既然那天欲依附在了自己的元婴之上,自己应该可以轻易的了解它才对啊!对于修真者而言,没有什么东西,比元婴更敏感了。那光晕如此依附着自己的元婴,自己不可能对它毫无感觉——但事实确实如此。   姜薇不免有些心乱如麻,但好在她一生坎坷,足够沉稳。收起了烦乱心思,姜薇开始一边修炼一边观察着元婴外围的变化。   很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那色彩斑斓的光晕,竟然开始慢慢消散。   确切的说,并非消散,而是……   原本,由灵光汇聚而生的元婴是亮白色的——所有人的元婴都是这样。   姜薇的元婴却是不同。   那光晕的色彩,竟然与姜薇的元婴融为一体。她的元婴变成了粉嫩色的,头发、眉毛是黑色的,手指甲和脚趾甲也被涂上了七彩的颜色,看起来十分可爱,却又诡异……   姜薇胆战心惊的一边观察元婴的变化,一边继续修炼。   一直过了很久。   突然,元婴睁开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犹如一汪秋水。   姜薇骤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发生了变化,似乎是瞬间依附在了元婴之上。眼前,是一片绿郁葱葱的草木——终于,姜薇修炼到了理论上的最高境界。   她的意识,与元婴彻底融合。   恍惚间,她抬起手,看着手上的指甲,似乎是能看到元婴的彩色指甲。   这是不正常的!   姜薇重新闭上眼,决定再次查看一下元婴状况。   可是,忽然,她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拽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   一个如梦似幻的场景。   这里……   姜薇忍不住苦笑。   她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身体自行往前走,脚下多了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路的尽头,有一处别致的水边小屋。   姜薇知道屋子里有什么。   她想离开,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终于,她进了屋,看到了正在穿衣服的樱桃。   樱桃慌了神,急忙用衣服捂着身子,惊恐的问道:“你干什么!出去!”   姜薇却是邪笑着靠近,然后把樱桃扑倒在床上。   樱桃拼命的反抗,但却无济于事,只能任由姜薇施为。姜薇很想质问樱桃:“你不是比普通元婴更厉害的存在吗?为什么反抗不了啊?”可惜,嘴巴不听使唤,不仅什么也没说,还只会趴在樱桃身上乱肯。   很奇怪的一种状态。   口感和手感,甚至是……都特别的清晰明了。   更奇怪的现象是,为什么自己会是男儿身呢?曾经失去的东西,如今再一次出现,竟然是那么的真实……   星辰璀璨的夜晚,凉风徐徐。   姜薇终于从“梦”中醒来。   她靠着一棵树,仰望着星空,感觉有些荒诞可笑。即便是已经经历了第二次,她依然无法搞清楚刚才的那种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休息了一小会儿,姜薇放出神识,找到了樱桃。   樱桃喜欢待在湖边。   此刻也是。   她躺在湖边的躺椅上,面颊潮红,正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察觉到姜薇的神识,樱桃脸色更红了。她坐起身子,双手放在腿上,说道:“看什么看!”像是有些生气,又像是有些撒娇。   不消多时,姜薇走了过来。   樱桃已经跳进了湖水中游泳。   倒是稀奇,她这一次竟然是穿着衣服在游。   姜薇心里惦记着彩色元婴的事情,却故作轻松的说道:“这次怎么穿着衣服下了水啊?”   樱桃没有回答,反问道:“元赢了呀,感觉如何?”   “我的元婴……好像跟那光晕融合了。”姜薇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元婴变成了彩色的,看着很诡异,倒也没有什么不适感。”   樱桃有些诧异,“彩色的元婴?”她还是头一次听说,随即出了水,走到姜薇面前,查探一番,惊讶的合不拢嘴。“竟然会这样……”   看着樱桃张开的嘴巴,姜薇忽然想到了“梦”中的画面,不由的愣了一下。   “你现在算是成了天欲吗?”樱桃问了一句,又摇头道:“不应该啊。如果你是天欲,我离你这么近,早就应该暴毙了。”   “也许,我只是天欲的傀儡。”想到在“梦”中失控的事情,姜薇的感觉很不好。她甩了一下脑袋,说道:“总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再看樱桃,姜薇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还是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我怕我……”   “不要怕!有我在!”樱桃伸手搂住了姜薇的腰,盯着她的眼睛,深情的说道:“任何时候,我都会陪着你!”说罢,手不自觉的往下移。   姜薇反手抓住了樱桃不规矩的手,推开她。望着樱桃那明显被天欲所影响的双眸,姜薇沉吟片刻,说道:“我先稳固一下修为吧。回头……再说。”   “好。”   姜薇远离了湖水,不耽误樱桃在水里游泳的喜好,寻一处树边,背靠着树坐下来。她先是内视己身,查看自己的元婴状况。除了不似寻常元婴那样亮白色以外,别的都还算正常。   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了。   或许应该从那如梦似幻的场景里寻找问题所在?   所谓无风不起浪。   那场景会连续出现两次,一定藏着很关键的信息。   连着过了两日,姜薇仍然一无所获。正当她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又感觉到了那股吸引力。她的身体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里。   树下,河边,微风拂面。   姜薇背靠着树坐在草地上,樱桃侧身躺在姜薇的腿上。   “放开我。”樱桃抗拒着。   “呵。”姜薇搂着她不松手。   姜薇心中有份疑问:为何每一次,自己都是个浪荡公子的角色,每一次,樱桃都是“欲迎还拒”的套路?想到连续两次都无法控制自己,姜薇这次干脆放弃了挣扎,彻底放松了心情,抱着看戏的心态,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忽然,姜薇发现自己的视角出现了变化。   她看到了自己和自己怀里的樱桃。   她的意识,竟然在自己的身体之外。   为何会如此?   难道跟心态有关?   旁观者的心态,就会成为旁边者吗?   她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一点点的让自己的心态彻底放松。   终于,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现实。   呆了片刻,姜薇起身去找樱桃。   樱桃还在湖边的躺椅上躺着。   她没有穿衣服,闭着眼睛,面颊潮红,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樱桃。”姜薇喊了一声。   樱桃却是置若罔闻。   姜薇在短暂的惊异之后,猛然顿悟:难道说,自己这连续三次所经历的事情,并非是自己的梦境,而是……而是樱桃的臆想?   一念通,则百念通!   姜薇的思路变得越来越清晰。   过了许久,她得出了结论:天欲在依附了自己之后,力量变得更加隐秘了。察觉不到,却真实存在。并且,因为天欲,导致樱桃内心深处欲念横生,进而时常会陷入一种臆想状态。而自己做为“天欲”,可以“进入”樱桃的“臆想状态”。在这种“状态”中的自己,其实并非是自己,而是樱桃臆想中的自己!因为樱桃希望自己是男子,所以在她的臆想中,自己就成了男子……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自己被樱桃给意淫了!   姜薇没有打扰樱桃的臆想,悄无声息的走开。回到刚才所在的地方,姜薇又坐下来,想看看樱桃的臆想进展到哪一步了。只是心念一动,竟然立刻就进入了那个奇怪的空间里。   很快,姜薇又出来了。   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姜薇苦笑一声,然后又是一怔。   在臆想空间里,自己需要抱着旁观者的心态,才能不再被臆想中的自己控制。那么,现实中呢?面对自己的元婴,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抱着旁观者的心态去查看?   对!   元婴虽然变成了彩色的,但元婴依然是自己的元婴。   对于修真者而言,元婴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元婴!   心念及此,姜薇闭上眼,沉心静气的去真正的体悟自己此时此刻的状况。   忽然,她的身上,流光溢彩。   周围的草木,无风自动。   ……   湖边,樱桃陡然从“梦”中醒来。   她抬手擦了擦鼻下,手上一片殷红。   这是……   她错愕的看向姜薇所在的方向,心里咯噔了一下。   鼻血流的汹涌,樱桃不敢迟疑,起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她明显感觉到了体内的欲火即将失控,一旦彻底失控的话,自己就完蛋了!她顾不得细想,做为一个擅长跑路的高手,直接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冒着风险直接瞬移。   倏地,樱桃消失无踪。   任何高手都不可能追踪得到她逃走的方向。   一个瞬间,樱桃来到了一处荒凉的所在。   脚下是焦黄的大地,却不见沙尘。   愣了一下,樱桃皱了皱鼻子。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转头看过去,樱桃霎时间脸色一寒。   血河!   曾经的血河已经干涸。   如今的血河,是在半空中到处游荡的血之气息!   刺鼻的血腥味,提醒着樱桃这片犹如漫长的血色云彩的血河有多么危险。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血河,樱桃虽然艺高人胆大,却也不敢逞强,十分干脆的继续逃命。   到底是最擅长跑路的高手,血河当然追不上她。   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沙尘的戈壁——这种环境恶劣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所在。   樱桃没有继续跑路,而是无力的坐下来。   她皱着眉头,回想着与姜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良久,她幡然顿悟:自己并没有爱上她,只是被天欲给影响了心智。   活了无数岁月的算命先生,终于从错误的思绪中跳了出来。然而,就如同太阴宗主那样,即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却仍然难以真正的摆脱。   想到自己把姜薇一个人留在了绿洲,算命先生感觉自己的心揪了一下。   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让她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VIP 134 妻子   天欲绿洲。   荒芜的太墟陆上唯一一处草木繁茂之地。   自太墟秘境被修行之人彻底毁掉,导致太墟陆变成一片支离破碎的荒芜之地后,便鲜有人来到此地了。至于天欲的来历,都不过是传说。时间太久远了,再加上做学问的修行之人很少,所以很多历史记载不多,大部分都是口口相传,以至于很多事情模糊不清。甚至天欲到底是什么时间来到太墟陆的,都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天欲来自灵帝毁掉太墟陆之前,也有人认为是之后,更有人异想天开的认为天欲本就在太墟陆上,并非来外之物。人们喜欢对于未曾见过的事物按照自己所认为的合理方向去猜测。若是大多人都这般猜测了,也就成了真理,不容他人质疑。   姜薇听樱桃说过这些几乎囊括了所有可能的猜测。   或者,孰对孰错已经不重要了。   在姜薇“成了”天欲之后,天欲来自哪里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天欲将要去向哪里。   身上的流光溢彩逐渐敛去。   姜薇睁开眼,呆滞了许久,终于起身,开始伐木,建屋。   房屋初见雏形的时候,姜薇身上又一次出现了炫目的彩色流光。忙碌的她,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叹一口气,继续忙碌。   荒芜的太墟陆也会下雨。   姜薇躲在还未完工的木屋下避雨。   看着雨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水泡,听着耳畔哗啦啦的雨声,姜薇闭上眼,深深的呼吸。片刻,她走进了雨中,冒着雨继续建房。   雨越下越大,把附近的湖下满了。   姜薇看到雨水中夹杂着特别微小的生物的尸体——在自己身边,不会再有任何的活物了。姜薇如此想着,心中多了一分哀伤。   她知道,这里将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自己不能离开这里,因为万一身上的流光再次出现的话,自己身边很大一片地方的活物,都会立刻暴毙而亡。即便没有流光,因为自己是天欲,所有靠近自己的人,也都会被自己悄无声息的影响。   比如樱桃。她以为是姜薇把她拽进了那个如梦似幻的地方。其实呢?是她自己臆想了与姜薇之间的事情。姜薇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姜薇认为,如果樱桃不离开,而是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话,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死。   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呢?   姜薇开始考虑着要不要在屋后再挖个坑,立一块石碑,等到将来自己快死或是活腻的时候,也好提前躺进去,免得曝尸荒野。   原本,她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还有成为炼器大师的梦想,还有“逼不得已”跟灵一起生个孩子过日子的打算。至今,一切都只能沦为空想了。   自己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困在这天欲绿洲之地,再也不要,也不能出去了。   因为她无法控制无法预知体内的流光何时会出现。   也许日子久了,终究可以想到办法。   但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行了。   甚至,姜薇悲观的认为,以自己的智商而言,可能一辈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做好最坏的打算,也许就是最明智的选择了。   于是,姜薇还真的给自己挖了个坟坑,然后又从山上弄了块石头,做成了墓碑。瞅着光洁平滑的墓碑,姜薇开始琢磨着该怎么写碑文才好。   “尘宗姜薇之墓”?   大概也只能这么写了,毕竟自己也没有别的什么头衔了。总不能写上“灵帝之妻”或是“樱桃之妻”什么的吧?   另外,还有个要紧的事儿:如果自己死了,天欲不会死。万一将来有人来到这里,把自己给挖了出来,并且招惹了天欲……   若是恶人成了天欲,恐生灵涂炭啊!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不能死!   自己要好好守着天欲,不让坏人拿走了他。   但是,终有一天,自己会被无聊折磨死吧。像书画那样在画外苍穹里苦熬那么多年?姜薇想都不敢想。所以,自己应该早晚会扛不住寂寞而选择死亡。   再看墓碑,姜薇决定另外留下一句警示:“别挖坟,会死。”   把墓碑在坟坑前先立好了,省的将来麻烦。   还需要一口棺材。   这里有的是木材,姜薇给自己打造了一副上好的棺材。躺进去试了试,感觉不太舒坦。又往棺材里铺了些干树叶,再做个枕头。如此再躺进去,就舒坦多了。   舒坦的都不想出来了。   可活得好好的,一直在棺材里躺着也不是个事儿。而且,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棺材要好好保存好了,别人没死呢,棺材先腐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姜薇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感受“自己”的力量。成为了天欲之后的姜薇,再释放欲火的时候,火焰变得更加精纯了。欲火与天欲,竟然能够达到十分完美的结合。两者之间,竟是难分彼此。也是因为这一点,姜薇阻做了个大胆的假设:欲火属于人火,源于人。那天欲呢?天有欲吗?人的欲,是异性,是占有,是得到。天的欲呢?人跟天又有什么区别?   姜薇不自觉的陷入了一个认知的迷雾之中。   她并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任何问题,不管是能不能想得明白,都可以慢慢的去想。想不明白也不要紧,终归是无聊的打发时间都方式罢了。   流光总是会毫无征兆的出现,然后又没有固定时长的消散。   这不对。   任何事情都应该是有迹可循的,流光得出现和消失也不例外。于是,姜薇开始记录、分析流光的“轨迹”。也是因为了解过修医相关的知识,姜薇习惯性的也把当时自己身体的各种状况记录了下来,试图寻找其中的规律所在。   不知道到底耗费了多少年,姜薇终于确定了流光的出现跟自己的身体状况无关,跟自己的思绪也无关——就是白忙了那么多年。   好在现在对于姜薇而言,最没用的就是时间。   另外,就如同这世间的很多病症,虽然找不到病因,但也未必不能治疗。所以,姜薇依然兴趣十足的继续观察、研究着——或许主要是因为除了这件事,她也无事可做。   修为到了尽头,有时也未必是好事。   至少,奋斗的目标少了一个。   人生的乐趣,自然也跟着少了一个。   姜薇的人生乐趣,眼下是真不多。   又多了很多年,姜薇开始尝试着在绿洲之外的破碎空间里寻找些乐趣。她有些好奇,想不明白既然空间破碎了,为什么大陆依然完整?那些数之不尽的破碎空间,只是凌乱的存在吗?她如今有着元婴修为,已经能够如樱桃一样发现附近的破碎空间的存在了。   她始终没敢迈出绿洲一步,因为她担心一旦走出了绿洲,想回来,会很难。绿洲里的生活虽然无聊透顶,但也总好过在戈壁滩上吃沙子。   姜薇心底还有一丝疑问:传说太墟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秘境。然后很多修真者争相而来。最终,所有的法宝和资源被修真者瓜分后,太墟秘境被毁了,变成了到处都是破碎空间的荒凉地方……   这个传说……   深究起来,似乎有点儿不靠谱:修真者的破坏力,真的足以让空间碎裂吗?   当然了,很多传说都经不起推敲。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可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多想点儿事情,总是犯傻发呆也不行啊。   既然要靠着胡想打发时间,姜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更多胡想一些好了。她堆了一堆沙子,在地上弄了个太墟陆的沙盘。一旁再用树叶写字,做上备注。   太墟陆、破碎空间、太墟秘境、灵帝大屠杀、天欲石、光晕、戈壁、荒漠……   姜薇想到了当初被樱桃捏碎的天欲石。   那是一种很普通的石头。   怎么看都是。   嘶……   假设它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那么,天欲为何要依附在一块普通的石头上?又为何舍它而去?打个比方,假如天欲需要依附才能存活,那它依附在石头之上和依附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区别?   ——不,是假如“自己”需要依附,那“自己”依附在石头和人身上,有什么区别?   难道破碎空间跟“自己”依附在石头上有关?   这么一个大胆的看似毫无道理的想法,似乎也并非毫无根据——毕竟,那石头虽然普通,却是太墟陆上的石头,属于太墟陆的一部分。   从这个角度而言,“自己”之前就是依附在了太墟陆上。   那现在呢?   “自己”仍然待在太墟陆上,所以,算是跟太墟陆“分手”了吗?   咦?   为何会莫名想到了成亲和离婚的破事儿呢?   好吧。   是有点儿像是“成亲”一般。   那么,眼下,太墟陆算是“自己”的“前夫”呢?还是“现任”呢?   如此一想,姜薇忽然便有点儿即将“想通”的感觉了。   她迟疑许久,得出了一个猜测:自己是不是可以试着“了解”一下太墟陆?   ——以“妻子”的身份。   ……   无尽的戈壁滩,好像永远也找不到尽头。   灰头土脸的灵帝,心情极度恶劣。   她恨不得一剑劈了算命先生。   仙界的瑶池没能让她找到姜薇,但找到了算命先生。   “你确定没有在耍我?”灵帝不止一次的如此质问。   “废话!”算命先生的心情也很不好,她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石块,怒道:“上次跟小薇一起找到天宇绿洲也是靠的运气!这次找不到,也是因为运气。”说着,斜眼看着灵帝,说道:“我掐指一算,算出你的运气很背。与你在一起,害得我运气也不好了。”很烦她,却又不得不牵着她的手,担心彼此因为破碎空间而分开,于是就更烦了。   灵帝黑着脸,哼声冷笑,道:“你算得不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这张脸不是我的,所以你没办法相面。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你更不会知道。所以,你肯定算得不准!”   “哈!真是无知者无畏。”算命先生说道:“我算命,靠的是天意!不相面,不推时辰。”   “嘁,尽是胡诌之言吧?”   “我懒得理你。”   彼此嫌弃,可早晚还是得说两句话,不然,会憋坏的。   过了很久很久,算命先生问灵帝:“你本名叫什么?”   “忘了。”灵帝说:“在从唐衍灵手中拿回本体之前,我对以前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仙尊说要帮我把本体中的记忆抹去,所以,就算拿回本体,也一定是失忆状态。”   “唔,失忆也挺好的。”算命先生说。   “你本名叫什么?”无聊的灵帝随口问了一句。   “我呀……我本名叫荔枝。”算命先生说道。   “荔枝?”   “是。”   “逗我啊?你咋不叫樱桃?”   算命先生干笑一声,说道:“我就叫荔枝。”   灵帝冷哼一声,说道:“你哪怕叫蓝莓都随便,只要你能带我找到我媳妇,我保证不杀你徒弟。否则……哼!”   荔枝瞬间涨红了脸,显然十分恼怒,却又无奈。她的战斗力太弱了,打不过灵帝,害的徒弟也被灵帝抓了。技不如人,只能认栽。况且,她也很想找到姜薇。这些年来,她心中备受思念之苦,越来越恨自己当初抛弃了姜薇的恶行了。   “什么你媳妇!那是我媳妇。”打不过,但嘴上不能认输。“你已经是前夫了。”   灵帝没兴趣逞口舌之快,哼笑道:“你最好真的这么有种,敢跟我抢女人。” VIP 135 我们   这世间有很多玄之又玄的东西。   比如不知其高的天,比如不知其厚的地,比如不知其深的海。除了这些看得见的东西之外,还有两样,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时间和空间。   灵帝和算命先生,算得上是天下间最厉害的强者之二了。但面对空间的力量,她们已经束手无策了许多年。拉着灵帝的手,算命先生忽然想到了当初拉着姜薇一起在戈壁上游荡的日子。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算命先生——荔枝说道:“我们和小薇,有一样共同点:以前都是男子。”   灵帝斜了算命先生一眼,说道:“‘我们’?说话严谨一些,我和你不同。我不过是暂时拥有女儿身,将来还是会变回男儿身。你不同,你一辈子都只能是女儿身了。”   “嘁,胡扯。”荔枝说道:“待我得空了,去找仙尊,让他把我变回来就是了。”   “变不回来了。”   “不可能。”荔枝哼笑道:“你不知道吗?仙尊是可以在男子和女子之间随意变换的。”   “他是他,你是你。”灵帝瞅着荔枝,眼神里明显带着优越感。“变身是不可逆的。除非你能从仙尊手中抢走他那件使你变身的法宝。不过,以你的能力而言,恐怕做不到。所以,你这辈子,都只能是女儿身了。”一想到此,灵帝便忍不住笑了。“一个女子,凭什么和我争小薇?”   荔枝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灵帝那种瞧不起自己的眼神,着实让人愤怒。她哼笑一声,显摆道:“凭什么?凭我和小薇已经睡过了!”   “放屁!”灵帝直接脱口骂人,她冷然盯着荔枝,说道:“再敢胡说,我杀了你!”   荔枝感受到了灵帝浓烈的杀意,心里发憷,却又不肯就此被吓到。她努力保持淡然之色,讪道:“你就当我是胡说吧。待找到小薇,你自己去问问她就是了。”   灵帝感觉荔枝不像在撒谎,但是……   她站在风沙中,心都抽抽了,却仍然故作淡定的说道:“你们都是女子,即便是睡在一起……也……也无妨。”   “呵,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荔枝笑了一声,又回味悠长的说道:“是小薇主动的哦。”   “你作死吗?!”灵帝冷然质问。   荔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感觉气势上输了,心有不甘,便问道:“你忘了吗?我告诉过你,小薇成了天欲。她可以创造出一个很奇怪的……空间,在那个空间里,她是男儿身,并且对我……”   荔枝虽然误会了,以为那个“空间”是姜薇主动创造的,但事实上,那“空间”的出现,确实也跟姜薇有关。包括这太墟陆上的所有破碎的空间,如今也跟姜薇有了关系。   因为此时,姜薇便是天欲。   也就是说,是天欲造成了这些破碎空间的存在。   终于弄清楚了这一点的姜薇,猛然间又联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些破碎空间,是否也如同樱桃所臆想出来的空间一样?并非一个真实的存在?   那么……   这就是谁臆想出来的呢?   又为何都是荒漠一般的存在呢?   姜薇感觉自己隐约抓住了一点真相,可几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破碎的空间如果真如自己推想的那样,只是臆想出来的空间的话,那不管是谁的臆想,应该都跟“自己”有关。“自己”随时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这些空间。   姜薇沉下心神,将意识散出去,尝试跟这些破碎空间“交流”——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了姜薇的“眼”前。她惊讶的发现,就在自己尝试“交流”的那一刻,自己仿佛立刻就生出了无数双眼睛,可以“看”到许多不同的景色。   这些景色中,不只有荒漠和戈壁,还有青山绿水,还有农田瓦舍,还有繁华街道,还有人来人往……   “话说那女子,是肤白如雪,是貌美如花……”某个场景中,茶楼内,说书先生唾沫横飞;一旁的场景中,两方人马杀声震天,一人满身是血,犹自酣战,口中更是高喊:“痛快!”话音未落,肚子里冒出一把刀尖,有人从他身后偷袭,穿了个透心凉;“本公子最喜小奴你这张嘴儿,技术当真了得。”衣不蔽体的男女,相互调笑着,亲热着,全然不知龌龊被人尽收眼底;农田里,一个老农正在除草。不远处,有人慌慌张张的跑来,喊一嗓子:“还除草呐?出大事了!”老农抬头,问:“啥事儿啊?”“皇帝被人杀了,这天下要易主了。”老农听完,继续低头除草,嘴里兀自嘟囔着:“我当出啥子事儿了。”……   各种纷乱的画面、声音,冲击的姜薇一阵头皮发麻。   好在她很快就掌握了诀窍:自己就是天欲,所以,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她完全可以暂时屏蔽不想看的画面和声音。   凭着一股子新鲜劲儿,姜薇连着看了许多个画面。看着看着,偶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画面,好像都是‘第一视角’啊。”看起来,姜薇是通过某个人的眼睛和耳朵来观察某个场景的。   或者说,这些不同的场景就是每个人眼中的不同的世界。   看的累了,姜薇正打算休息一下,偶然看到了一处熟悉的身影。   荒凉的戈壁,除了沙尘,再无它物。一个女子戴着面纱,戴着眼镜,正在疲惫的往前走。她一边走一遍怒斥着:“你少放屁!小薇不是那样的人!”这个声音,是唐衍灵——不,是灵帝?   “她以前不是,但天欲明显改变了她!”是樱桃的声音。   姜薇注意到,自己此时的视角,正是樱桃的视角。   灵帝沉默了下来,良久,说道:“待我找到了她,若你胡说八道,我必杀你!”   “你不会的。”   “你高估了我的善良!”灵帝冷笑道:“我听说,我以前杀人如麻。”   “但小薇很善良。”樱桃说道:“小薇不会允许你杀我,你也一定会听小薇的。”   灵帝哑然。   两人沉默下来,继续前行。   看她们的疲态和满身的风沙,足以断定她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樱桃说。   “多久都不重要,找到为止!”灵帝说。   “哎,就怕如今的小薇,已经不是曾经的小薇了。”樱桃叹气道:“天欲何等强悍,又过去了那么多年,小薇她……就算还活着,恐怕也已经变得不像她自己了吧。”   “我不在乎。”灵帝回道。   绿洲。   姜薇一头扎进湖水中。   再从湖水中出来后,眼睛红红的。   她抹了一把脸上头上的水,看着岸边,仰望天空。   身上忽然出现了一抹流光。   姜薇已经习惯了,她并不惊讶,甚至毫无反应。   心中念着灵帝,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了灵帝此时在沙尘中行走的画面——这并非是回想,而是真的“看”到了。似乎只要是在太墟陆上的任何一个有生灵的角落,但凡姜薇想看到,便都能看到。   原来,太墟陆从来都不只有废墟和戈壁。   那些荒凉,不过是每一个踏上太墟陆的人所臆想出来的空间而已。他们在自己臆想的空间里来来回回的走动,便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尽是废墟和戈壁。   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臆想,是因为他们曾经听到过这样的传说,并且深信不疑。   天欲,会满足任何一个生灵的欲望。   然而天欲又不是任何生灵可以靠近的。   姜薇不敢去跟灵帝相见,因为她担心届时自己会不忍离别。   灵帝虽然很厉害,但她应该也是扛不住天欲的力量的。   姜薇不希望灵帝如樱桃那样被欲望影响,不希望灵帝因为欲望而“喜欢”自己。与其到时候眼睁睁的看着灵帝欲火焚身而死,亦或是强迫她离开,反倒不如不见了。   也许,狠一狠心,不跟灵帝相见,不让她找到自己,便是自己能做到的对彼此伤害最小的事情了。   ……   沙尘中。   灵帝忽然驻足。   她看了一眼荔枝,又四下里看看,更抬头看天。   “如何?”荔枝问。   灵帝皱眉,密语传音道:“我感觉到有人在偷窥我们。”她不喜欢使用密语传音,所以之前一直都是用面纱挡着嘴巴,直接跟荔枝闲聊。   “感觉错了吧?”荔枝回道。   “我是灵修,感知力不是你这种神棍能明白的。”灵帝继续传音:“这一点,不会错的。”她有些不满意。密语传音最大的缺陷,就是不能很有效的传递语气。好比此时,自己无法使用密语传音传递嫌弃荔枝的语气。   荔枝沉吟一阵儿,回道:“这种地方很诡异的,神识会被破碎空间阻碍,该是多么强悍的人,才能能用神识偷窥我们?”   “小薇?”   “你觉得可能吗?”   “她的实力……应该不可能。”   “所以啊,会不会是仙尊?”荔枝说道:“他不是有个可以窥见众生的瑶池吗?”   “瑶池看不到太墟陆。”灵帝想了想,看着荔枝,传音道:“我虽然失忆了,但我觉得吧,作为一个传奇人物,你的实力应该也是不弱的。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藏着掖着了吧?”   荔枝传音道:“呵呵呵,世人都知道,我的战斗力,很差的。”   “很差?也只是相对而言吧。”灵帝呼出一口气,传音道:“你在怕什么?”   荔枝的脸色变了变,默然不语。   灵帝说道:“就算是怕,先尽快找到小薇行不行?你也喜欢她的,对吧?”   “我认真想过了,我喜欢她,是因为被天欲影响了,是单纯的喜欢她的身体而已。”荔枝强调了一句,又传音道:“我在怕什么?呵,你不信命,我便无需回答了。”   “你就当我是信命的。”   “哈!”荔枝有些讪讪,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听说过天谴吗?”   “前些时候,听人提过。说是算命先生很少给人算命,是因为泄露天机,会遭天谴。”灵帝冷然道:“就算是真的有天谴,你应该也不差这一回两回了吧?”   一句话把荔枝给噎住了。   这话是没错。   自己活了那么久,不算不算的,也算了很多次,泄露了很多天机。天谴什么的,自己见识过许多次。可是……她小脸儿一抽,怼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不出力,那就在这继续耗着吧。”灵帝有些光棍儿的说道:“反正啊,找不到小薇,你别想走!至于偷窥我们的人是谁……随便吧,大不了咱俩一起死。”   荔枝脸色阴沉,继续前行。   她看得出来,灵帝说的不是气话。   这家伙对以前的记忆都丢失了,所有的记忆,都跟姜薇有关。所有的感情,也都跟姜薇有关。她说要在这里耗到死,一定不是夸张之言。   如此,又走了七八天。   灵帝总会时不时的到处张望,她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偷窥自己,可以她的实力,却又总也找不到那人的存在,甚至捕捉不到那人的神识。   一定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好在并无杀意。   但拿来吓唬一下荔枝,倒也是极好的。   于是,灵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偶尔的时候,她还会隐隐表现出一丝愤怒的情绪。   她相信,一直口口声声说活腻了的荔枝,其实很怕死。   这个结论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单纯的感觉。   作为灵修,灵帝对自己的感觉很有自信。 VIP 136 重逢   荔枝觉得自己最近这些年,越来越没有理智了。   即便没有灵帝在这煽动,她依然时常会有算上一卦的冲动。   自从被天欲影响之后,竟然很难再像以前那样能够保持过分的冷静去想事情了。或许也是因为最近这些年,天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自己对于未来,越来越好奇了吧。   至于利用算术来寻找姜薇……   荔枝的内心是纪委矛盾的。   理智告诉她,她对姜薇只有那种龌龊的想法,与任何感情都没有关系。而欲望却告诉她,要尽快的用尽任何办法去找到姜薇,那样的话,会很“幸福”……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哲学问题:人的意志,是该遵从于理智,还是欲望?   灵帝问:“哲学是什么?”   “蛮荒陆上的俗人闲来无事折腾出来的东西,不重要。反正呀,你回答问题就好。”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你可以闭嘴了。”   过了许久,灵帝说:“天下万物,尽是随欲而生。人……应该也是一样吧?但是……为所欲为,又不可能,也是取死之道。”   荔枝哼了一声,说道:“说了等于没说。”   灵帝给了荔枝一个白眼,又道:“如果是我……能为所欲为就尽力而为。呵,不然……多憋屈啊。”   荔枝沉默了。   又走了很远,荔枝才说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跟小薇好,那就尽力而为?”   灵帝冷笑:“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我一向不怕死。”   灵帝想了想,回道:“我觉得吧,一直把‘不怕死’挂在嘴边的人,未必真的不怕死。也许只是想利用‘死’或‘不怕死’来得到些什么。”   前面,风沙变得小了。   血腥的味道由远及近扑面而来。   又遇到血雾了。   荔枝看着那浓郁的血雾,说道:“这都是你当年造下的虐。”   “听说恶有恶报。”灵帝说:“我的报应,也不知道何时会来。”   “迟到不要紧,只要别缺席。”荔枝阴阳怪气的说道。   灵帝微微一笑,说:“万一真的缺席了呢?你们这种神棍,最讲究因果报应了不是吗?可据我所知,这天下间,很多善恶,未必有报啊。”见荔枝要说话,灵帝又道:“别跟我提什么下辈子,那都是扯淡的话。如果真有前生作恶今生还的道理,那你所见到的一切可怜人,都该是罪有应得的!因为他们上辈子都是恶棍!对吧?”   荔枝干笑道:“你也说了,神棍才讲究因果报应。我不是神棍,我从来都信因果,却又从来不信报应。至于‘前生’和‘来世’,与我何干?”   两个人也是太闲了,一路走来,抬杠成了日常。   荔枝也越来越不喜欢使用密语传音聊天了。因为那样的话,在灵帝冷嘲热讽自己的时候,自己无法使用密语传音解恨的回击。   避开了血雾,观看了不少海市蜃楼的历史影像,两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不断的在戈壁中穿行,寻找着她们心心念念的女子。   灵帝传音告诉荔枝,那个偷窥她们的混蛋,一直都在。她怀疑对方可能是个修为高绝,但却有着不正经的癖好的变态。   仙尊就是这样的人。   灵帝说仙尊喜欢通过瑶池观看世间的每一个人,这种偷窥的癖好,十分惹人嫌。也不知道当初在恶鬼滩上跟小薇亲热的时候,是不是被仙尊那个老匹夫偷看了。   荔枝哈哈大笑,问你一个灵体,是怎么跟小薇亲热的?   一句话问的灵帝老脸通红,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掐死了荔枝。   然后彼此又默契的沉默了。因为她们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未曾真正的“占有”了姜薇。越想越觉得压抑,觉得“委屈”。或许,这一次,找到姜薇之后,若是能将之真正的拿下……   这也不可能呀!   都是女子,如何“真正”的拿下?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除此之外,荔枝还担心灵帝,觉得自己如果想利用女儿身跟姜薇发生点儿什么,灵帝一定会极力反对。自己打不过她,所以……难办啊!   灵帝却是揪心。   她现在用的是唐衍灵的身子。   即便是找到了姜薇,即便是很想她一个拥抱,也绝对不行!   岂可用唐衍灵的身子来脏了心爱的女子?   两人各怀心思,继续没头没脑的寻找着天欲绿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灵,樱桃。”   灵帝怔了一下,四下里看了看,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概是幻听吧。   樱桃?   估计是在戈壁中待得太久了,竟然能幻听出“樱桃”来。   想着想着,她又驻足。   修为高绝的她,对自己的听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她停下脚步,看向荔枝。荔枝脸上带着一分震惊,脑袋虽然没动,眼珠子却在乱转。   灵帝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荔枝迟疑了一下,点头。   “灵,樱桃,我是姜薇啊。”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心软的姜薇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灵帝和樱桃在戈壁中没日没夜的苦熬。可也同样是一向心软的她,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你们走吧,不要找我了。”   “小薇!”灵帝喊了一声,声音竟是哽咽。“你在哪!”   “灵,你走吧,我……我不能见你。”   灵帝哈哈大笑,“你是我妻子,就算是变丑了,我也不嫌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樱桃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现在是天欲,你们都不能靠近我的。”姜薇叹道:“会被我影响心智的。”   灵帝看向樱桃,问:“你不是叫荔枝吗?”   樱桃没有搭理她,四下里看看,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小薇,你还在绿洲吗?”   “在的。”   灵帝怒了,扒拉了樱桃一下,又对姜薇说道:“你能看到我们吗?绿洲在哪?我们该怎么走?不要再说不能见我的话!我不想听!不管被你如何影响,我都不在乎!”一连串的话,说的很快,又不容置疑。   姜薇道:“灵,你别……别这样。我对自己的力量,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掌控……”   “你……”樱桃上前一步,刚开口,又被灵帝一把扒拉开了。“那就更应该见一见了。”灵帝急道:“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我是灵帝!是天下灵修之主!对付天欲这种灵物,我最擅长了!”   樱桃急了眼,直接怒道:“你可拉倒吧。天欲怎么算是灵物了?”   灵帝回头怒视樱桃。   樱桃心里一惊,却又不甘示弱。想刚两句,可心念一动,却又似被吓坏了,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委屈巴拉的说道:“怎么不让人说话呀。”   灵帝见状,顿时莫名其妙。   这厮怎么突然这般小女儿状了?   “小薇,我想你了。”樱桃说。   灵帝闻言,猛然醒悟。   卑鄙!   竟然想博取小薇的怜悯。   听到樱桃的话,姜薇有些尴尬。毕竟,灵帝在呢。“咳,樱桃,你们……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她决定先劝一劝樱桃。“我想到了一种彻底解除天欲的不良影响的办法。”   “啊?什么办法?”樱桃迫切的想知道。毕竟,这些年来,她可是因为对姜薇的思念,而备受相思之苦。若是能彻底断了这种思念,一定很痛快。   灵帝原本想插话,但她忍住了。她不想被姜薇看成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另外,姜薇通过那些海市蜃楼已经了解了自己以前干过的恶事,不知道会不会心存芥蒂,会不会不再喜欢自己……   “找到心火,可祛除欲念。”姜薇说道。   樱桃闻言,忍不住苦笑。“心火?可不好找。”   人火之中最难能可贵的心火,当然不好找。樱桃活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过几次心火。她呼出一口气,说道:“你既然能传音至此,应该可以引我们去绿洲吧?唉,不管怎么说,先见一面吧。你那个前夫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必须见你,你不见她,她不会死心的。”   灵帝眼里的火几乎要把樱桃给烤成樱桃干了。   前夫?   这厮,仗着小薇在看着,可是真敢说啊!   行!   且先忍一忍,待避开了小薇,看我怎么收拾你!   灵帝心中恨恨的想着,却又顺着樱桃的话,对姜薇说道:“小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也许合我们三人之力,可以压制了天欲呢?”   姜薇本就不善言谈,面对两只老狐狸,自然很快就被说服了。更何况,她原本就是个心软的性子。心软的人,耳根子就软,不经劝的。   很快,在姜薇的引领下,灵帝和樱桃找到了天欲绿洲。   樱桃和灵帝都惊讶的不行。   只是花费了不足一刻钟的时间,连续穿过了几个破碎空间,就找到绿洲了。而她们俩,却在戈壁中晃荡了很多年。   站在绿洲里,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姑娘,灵帝潸然泪下。   姜薇也忍不住落泪,直接瞬移到了灵帝面前,张开双臂,想要给她一个拥抱。灵帝却是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拒绝。“别!这是唐衍灵的身子!”   姜薇一愣,苦笑,站在原地,看着灵帝,说道:“我想你了。”   这话,樱桃刚对她说过。   灵帝动容道:“我也想你了。”   樱桃黑着脸杵在一旁,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心中不悦的她,恶狠狠的盯着姜薇的身材,回想着当初跟姜薇的鱼水之欢,心中才算平衡了一些。   灵帝忽然又皱了皱眉,脸色微变,说道:“天欲……果然厉害。”她明显感觉到了心底突然升起来的冲动。她是灵修,比樱桃更“敏感”很多。上前一步,灵帝抓住了姜薇的手腕,一缕神识直接探入。   片刻,灵帝红着脸放开了姜薇的手腕,呼呼的穿了两声,才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因为她比樱桃更敏感,所以也更容易被天欲影响。   “唉,你们还是赶紧走……”   “有了!”灵帝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笑了一声,从储物戒指中祭出了一样东西。“身体虽然换了,但幸好储物戒指拿了回来。”   姜薇诧异的看着被灵帝祭出来的牢笼,道:“这东西是……”   “便是当初我自我封印的天牢。”灵帝说道:“这东西,能避开仙尊和魔主的神识探查,应该就可以阻碍天欲的力量。所以……你先进去吧。”   若是别人如此要求,姜薇肯定会拒绝。既然是灵帝这般要求,姜薇想也没想,直接就走了进去。   灵帝关上天牢的牢门,天牢外十八根锁链上那十八具骸骨凌空而起,直接把天牢给吊了起来。   樱桃拧眉看了看天上的骸骨,又看了看牢中的姜薇,道:“能行?”   灵帝摇头道:“不知道,试试看吧。”   “好像欲念也没有随之减少啊。”樱桃说道。   “余威吧。”灵帝说着,眉头一挑,说道:“这天欲……有点儿门道。我这天牢,可是连魔主和仙尊都无法窥视的,可似乎却无法彻底隔绝了天欲的力量。”   樱桃闭上眼,冲着天牢伸出手,片刻,说道:“多少有点儿用处。”   姜薇也道:“确实,我能感觉到。若是再把天牢做的……严实一些,是不是就可以彻底隔绝了?”   灵帝笑了一声,说道:“可能吧。”言毕,走到牢笼边,冲着姜薇伸出了手。“再来过。我就不信了,天欲再强,也不过是死物罢了!总会有办法克制的!”   樱桃泼了一盆冷水,道:“死物吗?呵,你想岔了。它原本应该就是死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它……成了小薇。” VIP 137 神棍   也不知道是该叫樱桃还是该叫荔枝的算命先生,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洞房花烛夜的蜡烛一样——存在的十分多余又碍眼。   远远的看着隔着天牢牵着手的一对狗……女女,越看越觉得别扭。至于哪里别扭,脑子又抽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想起来。直到瞥见姜薇脸上的笑容,樱桃猛然顿悟。   自己才是小薇的现任好不好!   作为现任,在一旁看着妻子跟前任拉拉扯扯的谈情说我爱,能不别扭吗?!   樱桃快步上前,刚想呵斥灵帝,却一眼瞥见灵帝冷冷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哼唧一声,才说道:“天牢虽然厉害,但并不能完全隔绝天欲的力量。所以,少说点儿不顶用的闲话,干点儿实事吧。”   灵帝的眼神缓和了一些。   她觉得樱桃的动机虽然明显不纯,但她的借口还是很有道理的。   确实该干点儿实事了。   她要先去天欲原本所在的地方查看一下。   作为灵修,灵帝的感知能力超乎寻常,很多细微的东西,旁人察觉不到,但她可以。樱桃借口不便打扰,没有跟着灵帝过去,而是守在天牢外跟姜薇说话。   “对不起,当时我真的瞎蒙了。”樱桃真心忏悔,“作为你的丈夫,我不该离你而去的。”她把丈夫的身份着重强调了一下。   姜薇并不生气,甚至反过来安慰樱桃,“没关系的,你走了才是对的。而且,被丈夫抛弃这种事……我有经验的。”姜薇想到了陈书画。“书画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樱桃反问:“这个问题,你该问灵帝。”   “呃,不方便。”姜薇有些尴尬。   樱桃哼笑一声,回道:“好吧,陈书画跟着他母亲,去了魔界。估计啊,将来魔主退位,陈书画就是魔界之主了。”   姜薇闻言,不禁哀叹道:“掌管魔界吗?旁人或许会很喜欢。但是……书画不会喜欢的。”   樱桃说道:“嗯,他不是个贪权恋势之人。”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道:“他和灵帝,一个是农夫,一个是屠夫。”言语中的贬损之意,毫不隐藏。   姜薇察觉到了樱桃语气中的醋意。   自从成为了天欲之后,姜薇的感知力变得很强了,再加上也已经到了元婴修为,本身的眼力也长进不少。对于微表情的捕捉,自然不在话下。   也对吧。   回想起画外苍穹里的景致,陈书画确实有些农夫气质,一种从不下地干活,却又有着农夫的质朴的气质。至于灵帝,曾经屠灭太墟陆,说他是屠夫,也不为过。   农夫、屠夫……   还有樱桃这个神棍。   姜薇抬手扶了一下额头。   “对了,还有个事儿。”樱桃告诉姜薇道:“你的另一个前夫,那个叫王二的,成了亡国之君,如今到处流亡,不知所踪。龙腾陆,投靠了太阴宗。”   姜薇皱起眉头,叹气无语。   “你的头一个前夫,如今是正义盟的统帅之一,叫周……周什么来着?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姜薇也想问。   周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   “我和灵帝同来太墟之前,姓周的和太阴宗的凌云城主楚云澜打了一仗,死了不少人。”樱桃说道:“我记得,那楚云澜,是你前妻对吧?”   “啊……他们俩……没事吧?”   “没事。”樱桃说道:“这种仗势,主帅都是坐镇后方的,一般不会有事。你的几个同门也都无碍。”不同于灵帝跟姜薇腻腻歪歪说废话的方式,樱桃决定唠点儿干的。“你师尊在云剑宗的剑阁悟道,安全无虞。”   姜薇看着樱桃,说道:“谢谢你,你有心了。”这些问题,姜薇其实问过灵帝了,灵帝并不清楚。   “跟我客气什么。”樱桃说道:“我是你丈夫啊,现任的。”   姜薇有点儿尴尬,“那个……”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樱桃看了一眼灵帝离开的方向,低声说道:“有些人哪怕是失忆了,本性是不会变得。所以……我不是喜欢背地里说人坏话,就算当着某人的面,我也会这么说。小薇,你要当心,万万不要被某些表象给欺骗了。”   姜薇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坦。虽然名义上她是又跟樱桃成亲了,但在她心底,却还是将灵帝视作“现任”的。听到樱桃说灵帝的坏话,姜薇心里自然不舒坦。可跟樱桃在一起那么久,也知道她说这话是为自己好,所以,即便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樱桃又说道:“一只恶虎,哪怕是失忆了,它还是恶虎,不会成为温顺的羔羊。”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姜薇虽然不喜,却又不得不承认樱桃说的很对。   “嗯……我知道了。”姜薇答应了一声。   樱桃看着姜薇抓着牢笼栏杆的白嫩的小手,咽了一下口水,又说道:“有些话,我不好明说。总之,你最好离灵帝远一些。”说罢,抬头望天,叹道:“我以前也不信命,唉。”   姜薇怔了怔,问道:“你是算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我不能说。”   “不会是想让我跟灵分开,故意这么说吧?”   樱桃心里一慌,脸上却依旧淡定如常。“哼,你当我是大街上那种为了个人利益而胡说八道的神棍吗?”我是,但我不能承认。“细节上,我真不能说,信不信……随你吧。”   姜薇听到这话,心情有些沉重了。   她觉得,樱桃是成名已久的高手,用“德高望重”来形容她……可能是过了,但她的身份在这摆着呢,肯定不会胡说八道。   所以……   难道自己跟灵的未来,会很不好吗?   命力这东西,太玄乎了。   姜薇是不敢信,又不敢不信。   樱桃审视着姜薇的表情变化,心里暗暗后悔:当初跟小薇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想过每日里多说几句灵帝的坏话呢?说得多了,她自然会信啊。省的现在这般麻烦又小心翼翼的。   姜薇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忽然看着樱桃,说道:“你……能帮我算一卦吗?”   樱桃的眉头皱了皱,没有立刻回话。   “不方便的话……”姜薇听樱桃说过“天谴”的话,低下了头,继续说道:“就算了。”   樱桃惨然一笑,轻声说道:“我跟你提过‘天谴’吧?”   “嗯。”   “这尘世间,包括蛮荒陆和僻壤之上,都有很多算命先生。他们帮人窥伺天机,然后教人该如何行事。有些人,是骗子,有些人……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樱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伤。“其实,想知道这个人是否真的有窥伺天机的本事,只需看他是否足够凄惨就行了。”   姜薇感受到了樱桃的哀伤,忙说道:“对不起,我不算了。”   樱桃又惨笑摇头,说道:“我呀,出生在一个大家族,家里有很多人。修真世家,知道吧?便是那种最强悍的宗门都会忌惮的修真世家。我就是世家子弟。后来……我家没人了,只剩下了我自己。”   姜薇呆住了。   樱桃的眼眶红红的,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从来都不怕死,可是……我是真怕死了之后会去另外一个世界。我的那些家人,可能在那里等着我。我……我害怕见到他们。”   “呃……对不起啊。”姜薇只能不断的道歉。   “不用道歉。”樱桃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想让我帮你算什么?”   姜薇摇头道:“不用了,其实也不重要。”   “说吧,算不算再说。”樱桃笑道:“我就是很好奇,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姜薇又推脱了几次,被樱桃纠缠不休,只能如是说道:“我想知道,我最后是怎么死的。”   樱桃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人终究会死的,对吧?”姜薇说道:“一下子活成千上万年,肯定会很无聊的。”   “那你应该问我‘什么时候会死’,而不是‘怎么死’吧?”   “不呀。”姜薇摇头道,“我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对了,为什么会有天谴呢?难道……”姜薇抬手指了指天,“真的有‘天’吗?”   “也许有吧。”樱桃笑了笑,继续说道:“也许没有。反正的,不管有没有,日子总是只能一天天的过下去。你骂他,你求他,都不会有任何用处的。就像你不会去在意一只蚂蚁是在骂你还是在求你。但是,他也是会生气的——在算命先生乱说话的时候。就像高高在上的皇帝,不会真的希望有人能猜中他的心思。”   正说话间,灵帝回来了。   原本情绪饱满的樱桃,看到灵帝阴沉的脸色,顿时心中暗暗慌张。   姜薇看向灵帝,急切的问道:“如何?”   灵帝一直来到了姜薇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缓声说道:“这天欲……”说着,又看向樱桃,“荔……樱桃,你说,我该不该去找仙尊,恢复一下记忆?”   樱桃反问:“你怀疑天欲跟你当初毁掉太墟陆有关?”   “是。”灵帝说道:“但是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那你得尽快了,万一仙尊战败了,恐怕会死得很惨——唐衍灵那家伙,心可狠了。”樱桃说道:“到时候,就没有人能帮你恢复记忆了。”   “仙尊有可能战败?”姜薇很意外。“不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吗?怎么?玩儿脱了?”   “一切皆有可能。”樱桃说道:“道理上是这样没错。”   “如果仙尊战败,得势的唐衍灵,更不会还我身子了,对吧?”   “道理上是这样没错。”樱桃重复着刚才的话。   灵帝沉默了很久,又问:“唐衍灵得了势,天下……会更好一些吗?还是,恰恰相反?”   樱桃摊了摊手,说道:“关我屁事?”   灵帝皱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又不是匹夫。”   姜薇讪道:“别劝她了,她徒弟福不全就是这样,对天下人,很冷漠的。”当初福不全在太阴宗跟姜薇说过的话,姜薇虽然不太认同,却是记忆犹新。   “这不是冷漠。”樱桃辩解道:“好比一个熊孩子非要把点着的炮仗扔进粪坑里,那被炸了一身的屎,是不是活该,是不是不值得被同情?”   灵帝瞪一眼樱桃,斥道:“我懒得跟你抬杠。”顿了顿,回想着当初在屠仙阵中跟仙尊的对话,又问:“你觉得仙尊其人,如何?比之唐衍灵,孰善孰恶?”   “这个问题,有点儿不好回答。”樱桃说道:“好比你问我两坨屎,哪一坨更臭。”   灵帝和姜薇都嫌弃的皱了皱眉。   不难猜测,樱桃似乎对仙尊有着特别深的怨气。   灵帝审视着樱桃,她并不在意樱桃跟仙尊之间有什么恩怨,甚至,她其实也没兴趣当一个匹夫。劝匹夫者,常非匹夫。在灵帝眼里,从来就没有天下,而只有姜薇。   她相信,天欲跟自己有关。而想要了解并且让姜薇摆脱天欲的“纠缠”,自己必须恢复记忆。   看一眼天牢中的姜薇,灵帝有些不舍,还有些担心。   “如果我……我恢复了记忆之后……”灵帝停顿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也许我会变成一个恶棍,也许……我不知道,呵……其实我常常想,我真的是个恶棍吗?我真的不在乎那么多人的死吗?我……我为什么要杀了那么多人?”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不给姜薇插话的机会。“哪怕是个恶棍,一下子要杀那么多人,真的不需要一个哪怕不太合理的原因吗?其实我……我承认,有时候,我对自己的过去,确实有些好奇。”   “那就去吧。”姜薇说,“不必为了我,只为了你自己就好。”   灵帝苦笑,“我怕我会后悔。我也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故意让自己失忆的?”   姜薇沉默了。   她不敢替灵帝做决定,她看向樱桃。   樱桃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戏一般一言不发。   灵帝还是走了。   她要去云剑宗找化身杨关的仙尊。   临走之前,她把掌控天牢和十八骸骨的法诀教给了姜薇。   姜薇坐在天牢之中,背靠着栏杆,心中惆怅万千。她本以为,修为足够高了之后,烦恼会少很多。显然,她错了。她看向樱桃,笑着说道:“命力真的可以看到未来吗?呵,真想看看我最后会跟谁在一起。”   樱桃笑问:“重要吗?”   “不重要吗?”   “要看跟什么事情比了。”樱桃看着姜薇,意味深长的说道:“人活于世,很多时候,都要舍弃最珍贵的东西。”   “呵,你在暗示什么?暗示我的一生,会是个悲剧吗?”姜薇的心情不太好,说话时也是有气无力的。   樱桃反问:“你所认为的悲剧,是什么样的?”   “现在就挺悲剧的。”   “还好吧,至少,我没有对你动粗的打算。”   “你现在……可能未必是我的对手。”姜薇警惕的看着樱桃,小小的吹了一回。   “试过才知道。”樱桃本是抱着玩笑的心态说的这句话,但说完之后,又觉得很有道理。也许,真的可以试一试。“另外,我是你丈夫,有些事情,天经地义。”她看了一眼天牢,苦笑道:“幸亏有天牢,不然,我……我怕我已经失控了。”说罢,再看姜薇,樱桃心里清楚:姜薇的话或许有些吹牛,但她能影响人欲望的能力,真的是越来越不可小觑了。   怕自己扛不住,樱桃转身走远一些,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上次离开之后,我给你算了一卦。”   “然后呢?”姜薇问。   樱桃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说道:“梦里告诉你。” VIP 138 夺舍   看着樱桃的背影,姜薇总觉得她的内心,并不像她表面上这样……这样简单。一个能窥伺天机的人,一定看到过很多,也一定有着与旁人不太一样的价值观念。或许,她一直都像自己偷看那些场景中的影像一样,做着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在之后的如梦似幻的场景中,姜薇也是个旁观者。   她像个游魂一样,看着面前的“男”女苟合,看着樱桃在“自己”怀里缠绵。直到云消雨散,樱桃枕着“姜薇”的胳膊,望着天,悠然叹气,说道:“其实啊,这一切……都是命。”   “姜薇”搂了一下樱桃的肩膀,说道:“命吗?不是可以逆天改命吗?”   “逆天改命,本就是个可笑的说法。”樱桃笑道:“你焉能得知,最后改掉的命,不是命呢?也许命早就注定了你要这么去改。你以为你改了?其实只不过是按照命定下的路去走了而已!这天下间,谁都不可能逆天改命,包括仙尊!”   “姜薇”想说话,却被樱桃突然侧身,用嘴巴堵住了。   姜薇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很清楚,这个场景中的一切,都是樱桃的臆想。所以,“姜薇”的话和行为,都是樱桃潜意识里的设计。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自娱自乐。只是,她以为她在跟自己玩儿“对手戏”。   姜薇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安静的看着面前的戏码。   终于,樱桃居高临下的骑在“姜薇”身上,俯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所谓命,又是什么呢?”是一句问话,又不像。她说罢,忽然放肆的大笑,然后笑着站起身子,穿上衣服。看着依旧躺着的“姜薇”,柔声说道:“该醒了。”   姜薇眼前一阵恍惚,她回到了现实。   回想着樱桃的话,姜薇能敏锐的察觉到,她再暗示着自己什么,但是,又是什么呢?   所谓命,是什么?   姜薇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太明白。   连着想了很久。   日出日落,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姜薇没能想明白樱桃的话,也没有等来灵帝。   “灵帝也许不会再来了。”樱桃看着天牢中的姜薇,眼神中有些同情,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她应该是恢复了记忆,说不准,也已经从唐衍灵那里换回了自己的身子。”   姜薇盯着樱桃,说道:“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对吧?所以,你其实巴不得她去找仙尊恢复记忆。你就不怕她变回了恶棍之后,会杀了你的弟子吗?”   “都是命。”樱桃靠近天牢,身手按在了姜薇抓着栏杆的手上,轻轻的摩挲。“你真的该学一学修医,等你足够聪明了,很多事情,便能想得通了。”   姜薇低头看着樱桃的咸猪手,苦笑,问:“我是不够聪明,你呢?你是一直都在按照命的安排活着吗?会不会,像个……奴才?”   “能说出这种话,显然你很生气啊。”樱桃叹道:“看来你很喜欢灵帝,对她的遗弃行为,很伤心。”   姜薇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我是觉得,既然你早知如此,便不该让她恢复了记忆。现在的她,一定很痛苦吧?”   “这就是命啊,她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   “我不喜欢这样的命。”   “你当命是这太墟陆上的臆想之境吗?随你喜欢?呵!”樱桃把姜薇的手攥在了自己手里。“要不……关于命,我再跟你解释的详细一些?”   姜薇皱眉,问:“用什么交换?”   “你的第一次。”樱桃说着,一只手的食指放在了姜薇的唇上。   姜薇躲开,也挣脱了被樱桃抓着的手,后退一些,摇头道:“你现在被天欲影响的太深了。”   “也许吧,可是……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没有欲望,活着多无趣啊?所以……”樱桃笑得有些邪恶,“小薇,其实两个女儿身,一样也很有趣的。要不要试试看?”   姜薇叹气摇头,道:“你该走了。”   “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儿想法吗?”樱桃好奇的问道:“天欲本身,难道没有欲望吗?”   “还真没有。”姜薇回道。   “也许是你因为你没有尝到过那种事的滋味儿。”樱桃的脸红彤彤的,眼神越来越疯狂。说罢这话,竟然靠近天牢,十分妩媚的舔了一下天牢的栏杆。   姜薇抬手拍了拍额头,说道:“再耗下去,你肯定会出事的。嗯……没办法,我送你去个好地方吧。”   樱桃愣了一下,看着姜薇掐动灵诀,猛然感觉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压迫感。“你……要干什……”忽的,樱桃发现眼前的景物恍惚了一下,好似是猛然瞬移了似的。   这里是……   眼前,是一片青山绿水。   山脚下,村子里炊烟袅袅。   “臆想之境?幻境?还是?”樱桃有些吃不准。   “这里,才是真实的太墟陆。”姜薇的声音在樱桃耳畔响起。   樱桃四处张望,不见姜薇踪影。   她哼笑一声,问道:“灵帝不曾毁了太墟陆吗?”   姜薇犹豫了一下,叹道:“毁了,但是……天欲让这里再度出现了生机。”   樱桃皱眉,沉吟道:“所以,刚才不是我瞬移了,是你让空间瞬移了?现在的你,能掌控整个太墟陆吗?”不等姜薇回话,樱桃又苦笑起来,“看来,你之前不是在吹牛。至少,在太墟陆上,我不是你的对手。或者……连仙尊怕也要忌惮你三分了。”   “不至于吧。”姜薇还真没想过自己到底有多厉害。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菜鸟,有幸修炼到了元婴。跟仙尊较量,她想都不敢想。   “呵。”樱桃说道:“窝里横罢了。出了这太墟陆,你什么都不是。”   姜薇有些不悦,“说话这么难听干嘛,我也没说我有多厉害呀。”   樱桃被怼了一下,心情很不好。“你把我困在此处,想干嘛?”   “让你冷静一下。”姜薇说道:“我会想办法帮你解除天欲的影响的。感觉应该快有眉目了,你稍微等一等。”   “我不想等!也不想冷静。”樱桃说道:“趁着激情彭拜的时候,难道不该肆意享受吗?冷静?人活着就是要多一些冲动,然后才能尽情的享受!”   没有人回应。   “小薇?”樱桃喊了好几遍,都没有人回应她。   她很生气,却又无奈。   从最初的焦躁,咒骂,到慢慢的心烦意乱,再到最后的彻底冷静下来,樱桃终于不再像个怨妇似的每日里咒骂姜薇了。甚至,她开始感谢姜薇。冷静下来的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若是仍然留在天欲绿洲,要不了太久,就会彻底的“疯”掉,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惨死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山顶看着万家灯火,樱桃还会心生感慨,羡慕那些普通人的乐趣。“出门捡了一枚铜钱,吃饭的时候添了一块肉,心爱的人多看了自己一眼……都能高兴一整天。”   “羡慕吗?”姜薇不在,又无处不在。   “是啊。”樱桃叹道:“我发现呐,拥有的越多,快乐也就越昂贵,越难得,越……越少。”   “你现在快乐吗?”   “不快乐。”樱桃坏坏的一笑,说道:“还是以前那会儿每天做梦的时候,最快乐。”   姜薇跟着笑了一声,沉默了许久,说道:“我想去外面看看了。”   “你不担心自己害了人吗?”   “担心啊,所以呢,我在想办法。”   “能有什么好办法?”樱桃说道:“‘天字号’的东西,一般都不好对付。”   “是呀。”姜薇笑道:“但应该很快就会有办法了。或许,我可以学魔主那样,借一副身体来用用。不同的是,我的元神要留在这里,只是意识依附。理论上是应该可以的,但是……还有一些棘手的难题需要攻克,容我再想一想……”   多年以后,姜薇终于想到了好办法。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樱桃扛着?头,站在一处新坟旁,嘴里抱怨道:“我说,我可是算命先生!命力第一人,玄学大宗师。竟然要我帮你干挖坟掘墓的事情?”   “你快点吧。”姜薇催促道。   樱桃嘴里依旧抱怨着,手上却是麻利的开始干活。   很快,一口崭新的沾着些许泥土的棺材就被她从坟头里挖了出来。她扶着棺材,招了招手。瞬间,空间挪移,她和棺材都来到了天欲绿洲。   帮着姜薇打开棺材,拖出里面的一具年轻女尸,将之放在姜薇布置好的阵法之中。樱桃低头看着地上的阵法纹路,皱眉道:“看起来像是人的经络图。”   “是啊。”姜薇说道:“你走开一些。”   “能行吗?”樱桃走到一旁,瞅一眼那女尸,咂舌道:“以后日子久了,身体不会发臭吧?”   “应该不会。”姜薇走进阵法中,开始施为。   樱桃看到姜薇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团黑气,黑气之中,还有白色的龙蚕丝快速飞舞。姜薇在不断的变换着灵诀,千夫指下,一道道灵诀打出来。   樱桃自付见多识广,却根本看不明白。   不过,她发现,这些灵诀,倒像是……像是治病的手段。   一直过了好几天,姜薇回到了天牢中。她盘腿坐好,保持着一个掐动灵诀的姿势,不再动弹了。樱桃看看姜薇,又看向那女尸。   片刻,女尸竟然动了一下。   樱桃嘴角一抽,竟是有些发憷。   终于,女尸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又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向樱桃。   樱桃顿感头皮发麻。“咳……你这……”她虽然修为高绝,见惯了生死,可眼前的画面,还是让她有点儿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女尸张嘴想说话,可努力了好多次,竟然没有成功。她想要站起来,腿却有些软。樱桃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可想到对方是一具“尸体”,心里不免有些膈应。直到女尸不仅没能站起来,还倒下了,樱桃竟然松了一口气。   姜薇睁开了眼睛,坐在天牢中看着女尸摇头,说道:“看来尸体不行。”   “意思是……找个活人试试?”   “活人……嗯……我想想啊……”姜薇沉吟良久,说道:“这样,找一个活人,一个罪该万死的活人,在我即将控制他的身体之前,你帮我杀了他。”   这样的人,在太墟陆上可是不少。   樱桃很快就抓来了一个罪大恶极的纨绔子弟。   姜薇打量着昏死过去的纨绔,说道:“你就非得找个男子的身体过来吗?”她十分怀疑樱桃的目的不够纯洁。   “我看这个挺好的。”樱桃笑着说道:“不仅该死,长得也还行。主要是你非要找罪大恶极的人,女子不好找呀。”看她虽然随意的笑着,但眼神却又躲闪的模样,所言之真实性,有待商榷。   姜薇甚至认定了樱桃就是在胡扯,但是……   既然已经找来了,将就着用吧。   做男子还是女子,也没什么所谓的。   不过……   既然是纨绔,还是先做个体检吧。万一有什么疾病之类,到时候,自己不是要被“连累”吗?简单的做了检查之后,确定身体健康,姜薇这才放了心。   她回到天牢之中,开始故技重施。   这般做的原理其实十分简单,就是将自己的意识通过魔气灌入男子身体的所有经脉之中。比之魔主以及灵帝的手段,差了不少,但也将就能用了。   至少,能让姜薇人畜无害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去看看那些她还惦记的人。 VIP 139 草莓   不足二十岁的俊俏男子,身材略微有些消瘦,脸色稍显苍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瞅着面前的樱桃。总感觉樱桃的眼神有点儿不怀好意。   “啧啧啧。”樱桃围着俊俏男子转了一圈儿,“不得不说,你这手段可以啊。虽然只是夺了一个普通人的身体,但是……夺身……或者说夺舍,跟杀人相比,可是难多了。”说着,她绕到了俊俏男子身后,忽然伸手在男子屁股上抓了一把。   俊俏男子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的往前躲了一下,又转身,回手打了一下樱桃的手臂。   “猥琐。”   “说什么呢?我堂堂算命先生,怎么可能猥琐?我是在帮你试试你这具新身体的反应。”樱桃一本正经的背起了手,露出嫌弃的表情,说道:“反应比你原本的身体,还是差了点儿。”   “肯定啊。”男子说道:“这具身体,没有任何修为,就是凡俗之人而已。不过也足够了,能让我去外面看看了。”被“困”了太久,男子——姜薇一想到能够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他就心慌的厉害。不过,既然是凡俗之躯,想要离开此地,就需要樱桃帮忙了。至少,传送阵那里,没有樱桃,是无法传送的。“樱桃,陪我一起吗?”   “当然。”樱桃笑道:“不过……”她打量了一眼姜薇的这具新的“傀儡之躯”,又看向天牢中的姜薇本体。   姜薇的本体睁开眼,狐疑的看着樱桃。   樱桃被姜薇的两具身体同时瞅着,莫名有些不自在。“咳,你这种夺舍之法是什么道理,我不太明白。我在想,你真的可以控制着这具身体离开太墟陆吗?”   “应该可以。”姜薇的本体说道:“但一定不能离开太远。”这是一件憾事。如果可以,姜薇其实想到处走走。她沉吟片刻,看向那傀儡身体,说道:“或许可以试着修炼一下,那样的话……”   姜薇的傀儡体继续说道:“说不准能让神识更稳定一些,然后,走的更远……”傀儡体走向姜薇的本体,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相互看着彼此,相互的眼中又有着自己。这种感觉……“真有意思。”   樱桃耷拉着眼皮,说道:“你不会看上了自己,然后自己跟自己……那个吧?”   “还说自己不猥琐呢。”两具身体同时说话,“竟然能冒出来这般想法。”言毕,傀儡体走向樱桃,“走呀,我们回青云陆。”   樱桃有些讪讪。   “回”吗?   这个字眼儿……   唉……   既然掌控了这些破碎空间,樱桃和姜薇的傀儡体想要离开天欲绿洲,自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樱桃跟着姜薇的傀儡体穿过一道破碎空间,竟然犹如瞬移一般,直接来到了传送阵处。   樱桃站在传送阵旁边,感受着身边的风沙, 回头看了一眼,再看向姜薇的傀儡体,眉头跳了一下。竟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就像是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樱桃到底是个高手,很快,她就明白了。   被自己丢掉的,是天欲的“诱惑”。   姜薇的本体虽然身在天牢之中,但天欲的力量足够强大,依然在悄悄的影响着自己,只是效果变得很一般了。   “唉。”“姜薇”看着樱桃叹气。   “咋了?”樱桃问。   “你被我影响太深了。”“姜薇”呼出一口气,又道:“不过,也算是完成了当年的承诺吧。”   “什么承诺?”   “让你找到活着的‘乐趣’。”姜薇说道:“我的本体是被关在了天牢中,好似力量变得若不可查了。但是,就好比是慢性中毒,这种更加微弱的影响,日久天长之后,反而会让你受到的影响更深。结果就是,你会变得很想要。原本我是想早早提醒你的,不过想到当初你说过的话,我觉得这样的结果,应该是你想要的。”   樱桃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脸不屑的说道:“你说的那是普通人才会有的变化,我是修行之人。天欲的微弱力量,不足以影响我。就好比滴水可穿石,但很难穿钢。”   “好吧,你是钢。”姜薇没兴趣抬杠,“钢子,启动传送阵吧。”   钢子?   樱桃不悦道:“你才是钢子。”   “不然喊你什么?樱桃还是荔枝啊?”   “喊我草莓。”樱桃赌气的怼了一句,与姜薇一起站在传送阵上,然后启动了阵法。   倏地,两人消失,再次出现,便已经站在了青云陆南郡。   看着眼前的破败不堪的小镇,姜薇愣住了。   当年由此地离开的时候,南郡虽然比不了北郡富裕繁荣,但也不止于此啊。眼前的南郡,说是个小镇,其实连个村子都不如。冷冷清清的大街上,看不到几乎敞开了门做生意的铺子。烈日炎炎下,甚至都看不到几个人影。   “战争嘛,就是这样了。”樱桃说道。   姜薇点头,问道:“太阴宗已经统治整个青云陆了吗?”   “那倒没有。”樱桃说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嗯?为何?”   樱桃笑道:“羊若是没了,狼就只能吃狼了。”   姜薇恍然大悟,看一眼樱桃,叹气道:“你们这些活了很久的人,真是……心思太深了。”   “去哪?”樱桃问,“是先去凌云城,看看你的前妻和同门?还是去正义盟看看你的师尊和前夫?”   姜薇沉默了一阵儿,问:“正义盟就是以前的云剑宗不是吗?有些远了。先去凌云城吧,然后再去看看我舅舅。最后再去正义盟。好不好?”   “随便,我怎么都行。”樱桃身手搂住了姜薇的腰,见他想要推开自己,说道:“你是凡俗之躯,我若不搂着你,瞬移的时候,恐怕你的腰会断掉。”   “不至于。我……”姜薇的话音未落,已经被樱桃搂着瞬移而去。   腰不会断,但瞬移确实有点儿遭罪。   只是一个瞬移而已,姜薇便痛苦的蹲在了地上哇哇的吐。   瞬移跟传送阵的道理虽然类似,但舒适度,完全跟传送阵没法比。更何况姜薇的这具身体上并没有任何灵力支撑,实在是扛不住。   他一边吐,一边摆手。好大一阵儿,才喘匀了气,说道:“草莓,有水吗?我漱漱口。”   “什么草莓?”   “你让我喊你草莓呀。”   樱桃垮了脸,问:“我让你喊我夫君呢,你也喊吗?”   “那不能。”姜薇接过樱桃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来的水,漱了口,才说道:“现在呀,我是男子,你是女子。就算是喊夫君,也是你喊我才对。”   樱桃撇撇嘴,瞅了一眼姜薇,没有吱声。   等姜薇又休息了好大一会儿,樱桃再度带着姜薇瞬移,然后再让他休息。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到了凌云城外。看到城门处的白绫,姜薇楞了。“有白事了吗?”   樱桃笑着解释道:“太阴宗认为,《引灵诀》是最圣洁的灵诀。白色也是最圣洁的颜色。所以,但凡是太阴宗领地内,就需要门悬白绫,杆挂白旗。非太阴宗内门弟子,不得穿戴白色衣物。”   姜薇本就愣了,听了这话,更是一愣一愣的。   他稍作迟疑,说道:“进城看看吧。”走了两步,又对樱桃说道:“安全起见,不要喊我名字呀。”   “好,那我喊你草莓吧。”   姜薇苦笑道:“只有樱桃还好,若是有樱桃还有草莓,那肯定是假名字啊。用假名字,更会引人注意的。这样,你叫我……”思来想去,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个满意的名字,“算了,那么多年过去了,估计没有人记得‘姜薇’了。你就喊我本名好了。”   “我觉得草莓挺好的……”樱桃说着,见姜薇走的快了,笑一声,小施伎俩,便追上了。“进了城,你可别乱跑。你现在是凡俗之躯,万一招惹了人,被榨干了,我还得回太墟陆帮你找身体。”   “嗯,我知道的。”姜薇说罢,又给了樱桃一个白眼,“早知如此,你就不该给我挑选这么一具身体。找个糟老头子,不是更安全?”   “下次,下次。”樱桃敷衍了一句,走了一段,问:“哎,说起来,你为何不自己去挑选喜欢的身体啊?你自己应该也能做到吧?”   姜薇说道:“你不是正好在那里嘛。”   “……”   终于进了城。   除了到处都是白绫,像是全城都在发丧之外,太大的变化倒是没有。偌大的凌云城,依旧繁荣富裕。只是,往来的行人,几乎每一个人,看起来多少都有些戾气。   姜薇在一个岔路口拐了弯。   樱桃叫住了他,“不对吧,走那边啊。城主府在那边。”   “这边。”姜薇说道,“我不去城主府啊。”   “不找你前妻?”   姜薇不理她,径直走到了一家药材铺子外。   铺子还是那家铺子,可招牌名字换了,里面的掌柜,也不再是张叔叔了。   姜薇心中多了一分不安,他走上前,随便要了两味药材,口中闲聊道:“掌柜的,你这生意在这里干多久了?我记得以前这里的掌柜,是个姓张的。”   “这里没有姓张的。”掌柜的冷冷的回了一句,然后把拿好的药材丢在柜台上。看这架势,显然是不想跟姜薇多说一句话。   姜薇被怼了一句,直接懵了。   即便是修为高了境界高了,可这与人闲谈的能力,却是没什么长进。正在他发愁的时候,樱桃笑着上前一步,将一枚晶石放在了柜台上,然后散发出元婴强者的威压。“呵,掌柜的,打听个事儿。”   那掌柜的感受到了樱桃的实力之强,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敢收晶石,客气的问道:“阁下请讲。”   “以前在这里做生意的张掌柜,如今身在何处?”   掌柜的闻言,把晶石收了起来,说道:“太阴宗统治凌云城那年,他就死在了战乱中。”   姜薇心里一惊,脱口问道:“那他女儿呢?”   掌柜的看看姜薇,说道:“不知道,那该也是死了吧。”顿了一下,又道:“那些年,死了很多人。”   那些年,死的不只有凌云城的人,还有一些宗门,甚至直接覆灭了。比如飞渡门之类的小门派,甚至连挣扎一下的力量都没有。大势所趋,人如浮萍。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出了药材铺子,姜薇的神情十分落魄。   樱桃叹气道:“也许她比较走运,没有死。”   “嗯。”   “张小翠?”   “是的。”   “唉……”   “唉……”   不远处,一阵莺莺燕燕的笑声传来。   只见一辆由两匹灵马拉着的宽敞的无顶马车上,四个靓丽女子,围着一个年轻公子坐在上面,正在相互调笑着。纵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些男女,竟也毫不在意。看起来,便是当街办事,也未必不可能。   姜薇注意到,那年轻公子,竟是个熟人。   楚云漪。   姜薇怔了一下,刚巧楚云漪的视线投了过来。不过,楚云漪没有在意姜薇,而是看到了姜薇身边站着的樱桃。   他随即打出了一道灵诀,灵马随即停下了脚步。   “嘿嘿嘿。”楚云漪倏地来到了樱桃面前,“小妞儿,哥哥我看上你了。”   樱桃面如沉水,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想直接动手。可转念想到了姜薇——杀了眼前的浪荡公子不叫个事儿,但是,想要杀完人就走的话,姜薇这个凡俗之躯,便成了累赘。 VIP 140 出师未捷   作为凌云城城主的弟弟,楚云漪可以在凌云城里为所欲为。在这个风气早已糜烂的时代,能被楚云漪“临幸”,成了很多女子的梦想。因为一旦抱上了楚云漪的大腿,就等于拥有了极好的资源,于修行之道,更为便捷。   即便是那些还残存一些风骨的女子,也不免会认为“忍一时之辱,得修行大道之坦途”也是值得的。甚至,会有一些女子,专门在城主府外转悠,或是在楚云漪必经之地等待,以期一夜暴富。   看到容貌清丽,气质不俗的樱桃,楚云漪以为她也是那样的女子。   “公子请自重。”樱桃隐忍着怒火,语气生冷的回了一句。   “呦呵,还是个有情趣的。”楚云漪笑吟吟的抱着胳膊,咂舌道:“怎么?喜欢被强迫?”说着,围着樱桃转圈,然后看向樱桃身边的姜薇,取出一颗中品晶石,丢了过去。   姜薇下意识的接住。   “滚吧。”楚云漪说道。   姜薇看看手中晶石,再看一脸憋气窝火的樱桃,不免苦笑。想着好歹曾经是楚云漪的姐夫,还是救他一命吧。万一樱桃失去理智,一巴掌把这小子给拍死了,可如何是好?   姜薇把晶石递还给楚云漪,说道:“楚公子,我们是路过此地,无意招惹任何人,请行个方便吧。”   楚云漪怔了一下,又看向樱桃,问道:“你不是在此等我?”   樱桃冷笑:“我等你作甚?”   “哦,”楚云漪有些失望,“好吧,抱歉,误会了。”说罢,竟然直接瞬移回了马车上。一把搂住两个女子,再看樱桃,笑道:“再看也一般。”视线下移,更有一分鄙夷之色。   眼看着马车载着楚云漪和四个女子继续前行,姜薇和樱桃都愣住了。   樱桃嘴角抽搐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皱眉,迟疑。“这厮……这……”怎么莫名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什么叫“再看也一般”?眼神里那种鄙夷是几个意思?樱桃低头,看着视线直接落在脚尖上的身材,心里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了。   “行啦,别生气了。”姜薇叹道,“我们走……”说着,忽然心头一颤。他看向已经驶出一段距离的马车,看着马车上跟四个女子肆意胡为的楚云漪,眉头皱了起来。   “不能就这么走了!”樱桃很生气,怒道:“得给这小子一些颜色看看!”   “嗯,好。”姜薇答应了一声。   “嗯?”樱桃很意外,她觉得以姜薇的性格而言,应该劝自己忍一忍才对,怎么……性别变了,性格也变了吗?看向姜薇,樱桃注意到姜薇神色有异,皱了一下眉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先出城吧。”姜薇没有多言,带着樱桃还是出了城。   城外,僻静地方,姜薇看看四下里无人,才对樱桃说道:“你有没有发现那楚云漪的眼睛有些不同寻常?”   “没有,我只发现他的脸有些不同寻常。”樱桃说道:“不同寻常的欠抽!”   姜薇说道:“消消气,你听我说。我在太阴宗住过一段时间,以前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我成了天欲,或是修为高了,如今想来,那些眼睛里有欲念的人,眼神是不同的。好像是……有光。”   樱桃的理解能力不错,她斜眼看着姜薇,说道:“你现在的身体是男子,可别告诉我你发现楚云漪眼睛里的光闪瞎了你的眼。”   姜薇给了樱桃一个白眼,才说道:“恰恰相反。我感觉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欲望。”不等樱桃说话,又继续说道:“一个正在调戏女子的男子,眼睛里竟然没有任何欲望,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一个凡俗之躯,不会看错了吧?”   “不会。”姜薇说道:“我在绿洲,看的很清楚。”   太墟陆,天欲绿洲。   周围没有旁人,姜薇便没必要自囚于天牢了。她通过傀儡的眼睛,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傀儡所能看到的一切。回想着刚才所看到了楚云漪的眼神,姜薇越想越觉得离谱。   对欲念理解至深的她,坚信楚云漪有些不正常。   作为凌云城主的亲弟弟,楚云漪不可能没有修炼《引灵诀》,修炼了《引灵诀》之后,眼睛里便不可能没有欲念。欲念……姜薇忽然怔住。她猛地想到了樱桃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所谓命,又是什么?   青云陆凌云彻外。   樱桃抬手在姜薇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不动了?坏了吗?”   姜薇深吸一口气,看着樱桃,轻声念道:“所谓命,是什么?”   樱桃皱眉不语。   姜薇笑一声,说道:“从某个角度而言,所谓命,就是人之愿。而欲望,或许也是愿之一种。这天下人之愿,便是天下之命。听说,世间有四种力量:灵、命、愿、妄。这愿妄之力,应该是可以左右灵与命的吧?”   樱桃看着姜薇,也跟着笑了。“呵,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姜薇并未追究,甚至也没有追问。   天欲绿洲里。   姜薇闭上眼,感受着体内天欲的力量。意念变换,眼前便出现了太墟陆上被隐藏的隔绝于世的世界。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放出一些力量,让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变得欲望高涨起来。然后,有些事情,就会被改变了——比如那些如蝼蚁一般的俗人的命运。   忽然此想了一会儿,姜薇忽然有些悲哀之感。   自己也曾经是个普通人,也曾经被命运折腾的苦不堪言。   忽然间有了左右很多人命运的能力,姜薇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有些悲伤。   偶然看到了一个场景:那是一个男子,正在用无比贪婪的目光盯着一个蜂腰翘臀的女子。视角落在男子身上,姜薇能感受到男子心中那炽热的欲望,感受的很清晰,很强烈,感同身受一般。   青云陆凌云城外。   樱桃瞅了瞅姜薇的身子,嘴角抽搐,语气古怪的说道:“我真是不能理解你。”   “什么?”姜薇回过神,问。   “你如何能在想着命的话题时,身体竟然有了反应?”樱桃打趣问道:“你想对‘命’做什么?”   姜薇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尴尬的无以复加。   原来真是“感同身受”了呀。   太久没有过男儿身了,一时间竟然没能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   好在他能很好的控制身体的欲望,收了心思,待身体恢复如常,姜薇尴尬一笑,说道:“在城内待几天吧,我想办法试试看,能不能让我的神识靠近楚云漪。我十分怀疑楚云漪有办法对付《引灵诀》。”   “你想帮助仙尊对抗唐衍灵吗?”   姜薇沉默了片刻,摇头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仙尊和唐衍灵孰胜孰败,我不关心。我只是……只是……唉,他们何必用天下人做棋子呢?”   “呵,这是要拯救天下了吗?”樱桃眼神里有些鄙夷,“早该料到会走到这一步的,毕竟,你是个有些妇人之仁的家伙。”   姜薇苦笑,摇头道:“我了解《引灵诀》,它不过是把人心底的欲望给激发了出来而已。所以啊,我从来不会同情那些因为《引灵诀》而‘迷失本性’的人。我只是……我……好吧,我可能真的有点儿妇人之仁。”   樱桃哼笑一声,说道:“随便吧,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吧。你想让我怎么帮忙?”   “我想让你帮我吸引了城中高手的注意力。”姜薇说道:“其实你只需要散发出比寻常元婴高手更强大的气场就足够了。那样的话,楚家高手的注意力就会被你吸引。我便可以趁机潜入楚家看看状况。”   “你一个凡俗之躯,想潜入修真世家?”樱桃觉得有点儿好笑:“扯淡呢?”   “不呀。”姜薇笑道:“正因为我是凡俗之躯。你会在意家里飞来了一只麻雀吗?”   “呃。”   “你会认为地上的一只蚂蚁想咬死你吗?”   “这……”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凡俗之躯会有胆量潜入楚家图谋不轨。”   樱桃沉吟片刻,点头道:“有道理。可是……万一呢?万一出现了以外呢?”她是个谨慎的人,总会考虑“万一”的存在。   “值得冒险。”姜薇说道。   樱桃看了看姜薇,无奈道:“行吧,反正……反正你这是傀儡体,万一出了事,再弄一个就是了。”   “是的。”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先后进城,又分开行动。   樱桃独自在大街上走了一段路,估摸着约定的时间到了,便立刻悄无声息的散出了超越一般元婴强者的强大的意识力量——元婴强者并不少见,但超越一般元婴强者的高手,却是屈指可数。樱桃的气场一展开,大街上修为不高的人只会莫名的感觉到樱桃不好惹,可真正的高手,立刻就会心生警觉。特别是楚家人。   这里是楚家的底盘,樱桃在这里散出气场,颇有挑衅的意味。   首先“迎战”的,便是楚家的楚小天。   高手之间,哪怕是气场被压了,也会心有不满。更何况,樱桃在别人的地盘上散出威压气场,很不礼貌。楚小天代表了楚家,胜负代表的是楚家的颜面,岂可轻易作罢。   于是,一场悄无声息的较量便开始了。   结果并不意外,楚小天轻易落败。   樱桃的战斗力跟超级高手比是差了很多,但对付楚小天之流,倒也简单。   此时,姜薇已经潜入到了楚家的后墙。他曾经是楚家的赘婿,对楚家的地形很了解。深吸一口气,翻身上墙。竟然十分吃力,胳膊腿儿都使不上劲儿。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有空了得吃点儿灵食好好补一补才是。   翻过院墙,姜薇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觉得有些好笑。   堂堂元婴高手,竟然翻墙头都费劲。   暗暗自嘲了一番,姜薇凭着记忆,走向楚云漪居住的跨院。   刚走了不远,迎面遇到了一人。   看到那人,姜薇懵了。   他假设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有假设到眼前这种。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前妻”,姜薇一时间呆住了。   他敏锐的发现了楚云澜眼神的火辣——这样的眼神,和这样潮红的脸颊,曾几何时,他十分了解,并且常常见到。   楚云澜一眼瞥见陌生男子,皱眉问道:“你是何人?”说话间,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上下打量着男子的身子。她的步速有些急,呼吸有些急促。   原本,她正在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欲火,进展还算顺利。可是,突然出现的超过普通元婴高手的强大意识,扰乱了她的心境。心境这东西,是很奇怪的。但凡是被扰乱了,便很难平静下来,甚至会愈演愈烈。更何况,楚云澜的心境早就越来越难以平静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甚至只能学一学弟弟楚云漪了。   心情烦躁的走出房间,楚云澜打算去找弟弟,半路上却是遇到了姜薇。   这种时候,骤然看到一个男子……一个模样还算不错的男子……   楚云澜心底的邪念终于再也压制不住,直接一把揪住了姜薇。   太墟陆,天欲绿洲。   姜薇盘腿坐在草地上,脸色通红。   过了许久,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睁开眼,呆滞片刻,呢喃:“没办法,只能再找一具身体了。”   青云陆凌云城,楚家。   楚云漪整理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在姐姐楚云澜身边坐下。看一眼楚云澜,楚云漪笑道:“姐,你今日的状况不错啊。”他看得出来,楚云澜眼里的欲火明显少了一些。   楚云澜皱眉道:“别提了,终于没把持住。”说着,脸色通红。   “呃。”楚云漪问道:“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不认识。”楚云澜说道:“死了。”   “哦。”楚云漪有些担心的看着楚云澜,说道:“忍了那么多年,到底还是……还是失败了?”   “也还好。”楚云澜说道:“当初姜薇的欲火对我的影响很深,稍微发泄了一下……”她又红了脸,继续道:“现在感觉……也还能把持得住。只是……”楚云澜说着,脸上闪过一抹别扭之色。   楚云澜的身子,除了姜薇,还没有被第二个人碰过,不论男女。如今,莫名有种对不起姜薇的感觉。虽然早跟姜薇离了,但是……楚云澜是个很传统的女子,心思十分守旧。“从一而终”的庸俗观念很严重。也是因此,她一直都没有另嫁他人。如今被一个不知姓名的男子占了身子,她感觉很不妥,若非事情重大,她甚至难以启齿。   楚云澜自幼便是天才,除了修真,再无其他心思。后来残了废了,又郁郁寡欢,恨不得死,终于被姜薇救下,心中难免有些涟漪。再后来,执掌楚家和凌云城,本就有些孤僻的性格,又必须被迫变得更加强硬。各种年轻人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她从未有过。不太正常的“成熟”性格,再加上对《引灵诀》造成的欲望的抵触情绪,使得她不知不觉的守身如玉很多年。   有传闻说楚云澜是爱上了姜薇,所以为她守身。   这当然不可能。   但久而久之,楚云澜心底压抑的欲火,使得她越来越想念当初姜薇帮她疗伤时的感觉……她自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姜薇。怀疑的次数多了,竟然就确信了。她知道自己这种“爱”是扭曲的,但她不想改了。反正姜薇可是太阴宗的少宗主,能跟她攀上关系,也挺好的。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姜薇的消息了。   叹一口气,楚云澜起身道:“那具干尸,你帮我处理了吧。”言毕,带着乱糟糟的心思走了。   楚云漪看着楚云澜离开,叹气摇头。   这个姐姐啊,什么都好,就是对于感情之事处理不好。什么守身如玉?在楚云漪看来,姐姐就是钻了牛角尖。他十分怀疑姐姐不是真的爱上了姜薇,而是在强迫自己心中有爱。   感慨一番,又愣住了。   干尸在哪里啊?   也不说一声。   作者的话:抱歉,又忘了定时。 VIP 141 身先死   樱桃的目的是吸引注意力,不是寻衅滋事。所以,适时地选择退让,绝对是明智之举。早已人老成精的樱桃,估算了一下时间,及时的稍稍示弱,然后收手。   之后去了与姜薇约定好的酒肆楼上靠窗的位置一边吃酒一边等着。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樱桃忽然冒出个想法:为什么“楼上靠窗”的好位置,总会给“需要”的人留着呢?假如自己过来的时候,刚好也有人需要这个位置,那该怎么办?如果自己闲着无聊透顶又手贱的想写个故事,遇到这样的情节,又该怎么圆过去才会显得比较高明呢?   人太闲了,就会胡思乱想。   等樱桃终于把故事情节彻底构思好了,甚至从主角出生到死亡的整个大纲都理通透了,才发现天色已晚,姜薇却还没有出现——莫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姜薇虽然蠢笨了一些,但应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若非意外,他不可能爽约的。   所以……   樱桃想到了蛮荒陆上一位诗人的大作: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个凡俗之躯,敢溜进楚家,也是作死的节奏。出了意外,倒也并不奇怪。   谨慎起见,樱桃出了酒肆,大街上又等了一天。仍不见姜薇踪影,这才直接瞬移而去。经过南郡传送阵,再次回到了太墟陆。   “小薇?”樱桃喊了一声。   “嗯。”是姜薇的声音。   “死了?”   “是啊。”   “怎么死的?”   “咳,不重要。” 这次回答樱桃的,却是个浑厚的声音。   樱桃挑了一下眉头,看到了从沙尘中走出来的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她皱眉,问:“小薇?”   “是我。”   “你这……”   “我又完善了一下步骤,不用你帮忙,也能自行夺舍了。”   “我不是问这个!”樱桃黑着脸说道:“你现在这副尊容,是什么意思?”   “安全。”姜薇意味深长的说道。   “安全?”樱桃品了品这两个字,恍然大悟,“噢,看来,上次那副身体,是被榨干了呀。”   姜薇老脸一红,道:“行了,废话少说,走啦。”说着,站到了传送阵上。   樱桃也上了传送阵,瞥一眼姜薇现在的模样,眼睛里尽是嫌弃。“我说,你这……哎呀,你为我考虑一下行不行?每天守着你这么个丑货,脏眼睛是次要的,主要是让我的心情无法愉悦起来啊!”   眼前这个尖嘴猴腮又骨瘦如柴的男子笑了一声,说道:“忍一忍就好了。”   樱桃赶紧把头转向一旁,嘴角抽搐了几下,感觉那个别扭啊。算了,忍一忍吧。她启动传送阵,然后用手推着姜薇的后背瞬移。至凌云城外,樱桃与姜薇保持了不至于恶心到吐的距离,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得去楚家一趟。”姜薇说道:“我发现,不只是楚云漪有些不同,就连楚云澜,也是……有点儿古怪。”回想着之前的事情,姜薇感觉身上有些燥热。   樱桃注意到姜薇的身体变化,又往外挪了好几步,似乎是生怕被姜薇碰到了之后把自己跟弄脏了。她承认,姜薇确实帮自己找到了人生的“乐趣”。上回看到姜薇那帅帅的男子模样,自己也确实是有点儿想亲近。但是,眼下……呕!   姜薇好笑的看了樱桃一样,说:“老地方等我。”说罢,径直走向城门口。刚走两步,却见城门里,有人牵着一只乌漆嘛黑的灵兽走了出来。那灵兽漆黑一片,甚至看不清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只能看清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十分瘆人。它身形巨大,却把牵着它的那个女子显得十分娇小。   姜薇虽然已经到了元婴修为,可见识实在是不多。看着那黑兽,姜薇有些好奇。黑兽竟然也看向他,然后,忽然龇起了獠牙。姜薇心里咯噔了一下,感受到了那黑兽身上的杀意。   忽然,那黑兽竟然挣脱了女子手中的绳索,直接扑向了姜薇。   姜薇大惊失色,下意识的转身看向樱桃,求助的意味十分明显。   樱桃也是意外的很,她往前跨出一步,正打算使用瞬移救下姜薇。可刚刚有了念头,要动用灵力,却又及时停下了。眼睁睁的看着姜薇被那黑兽一口给要断了脖子,看着他歪着脖子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模样,樱桃竟然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痛快感觉。   就好像……   就好像把黏在身上的脏东西给掸掉了似的。   “哎呀!黑子!你干嘛呀!”女子惊慌又恼怒的大叫。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樱桃没有去听。她直接瞬移而去,由南郡传送阵迅速回了太墟陆。   “小薇啊,我帮你去找身子吧。”樱桃站在传送阵处,好心的说道:“你贵为太墟之主,这点儿小事儿,岂能劳你大驾?”   “太墟之主?好吧。那你是什么?我的仆人吗?”姜薇的语气有些不善。   “呵呵呵,可以啊。”樱桃才不在乎什么名分。都是虚的,落得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眼睁睁的看着主人被黑狗咬死?你就这么当仆人的?”姜薇的怒火很强烈。回想起被那黑狗一口咬断了脖子的凄惨恐怖画面,浑身都不好了。   “那可不是黑狗。”樱桃直接无视了姜薇话里的重点。“那是黑魂兽,据说最喜欢吃生灵的魂魄,也不知真假。”这番话,樱桃成功把姜薇的怒火给打消了。   “吃魂魄?”姜薇皱了皱眉,说道:“这就是黑魂兽?嘶……我没感觉自己……被吃了魂魄呀。”   “那是因为你太强了吧?”樱桃说道:“谁知道呢,说什么‘修真无奇事’,呵,这句话应该解释为‘在修真界,遇到任何事,都别觉得奇怪。’反正呢,再看到黑魂兽,你得躲开一些才好。”   “对。”这次,回应樱桃的,变成了一个音色清脆的男声。   樱桃看到一个俊俏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呵呵呵……”樱桃笑了,“这次怎么整了个如此不安全的身子?”   “还不是怕你嫌我恶心嘛。”姜薇没好气到道:“若是再见死不救,我怎么办?”   “哪有见死不救。”樱桃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她笑着上前,一把搂住了姜薇的腰。“走,你放心,我一定护你周全。不过,我得问问你,你打算怎么办啊?再潜入楚家?万一再被榨干了,可如何是好?”   “不会。”姜薇很自信。不等樱桃质疑,又岔开话题,说道:“我打算先去接触一下楚家的下人,旁敲侧击的了解一下楚家姐弟的状况。你呢,比我会来事儿,你就帮我在城里城外打探一下消息吧。关于楚家姐弟的任何事情,都不要疏忽了。”   樱桃皱眉道:“真当我是你的仆人啊?”   “没有,我当你是我朋友。”   “嘁。”   “家人。”   樱桃撇嘴道:“当我是你什么人都无所谓,我主要是闲着无聊,看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就帮你一回吧。”一把搂住姜薇,“看你这副身子挺柔弱的,传送的时候,还是护着点儿吧,免得坏掉了。”   姜薇哭笑不得,也不理会在自己背后游走的樱桃的手,说道:“行吧。”   到了青云南郡,之后便是连续的几次瞬移,再然后,又到了凌云城外。   被那黑魂兽咬坏的那具身体,被人丢在了城门外不远处的草地上。之前那年轻女子,死死抓着黑魂兽的缰绳,守在死尸旁边。似乎在等人。有路人经过,看到死尸,也不惊讶,明显是司空见惯了。   姜薇远远的看了一眼那黑魂兽,心里发憷。“走吧,由另一处城门进城。”   樱桃笑着点头,带着姜薇再次瞬移。   还是之前的计划,两人分头行动。   樱桃直接去了人多嘴杂的地方,专门找那些面相上一看就是个爱说话的人闲聊。没几天,事情就了解的差不多了。这一日,她假装路过,从楚家门外经过,琢磨着看能不能跟姜薇巧遇,然后约个地方见面,汇报一下战果。   也是巧了,还真是巧遇了。   只是……   看着衣服被扒光了,浑身上下都是淤青,明显已然断气死掉的姜薇,樱桃懵了。   还能不能行了?   这厮竟然找了个太监的身子!   被打死也是活该!   太墟陆,传送阵。   樱桃幸灾乐祸的笑着恭维道:“小薇,你太聪明了。找了个太监身子,果然不会被榨干。当真是好主意。”   姜薇坐在天牢中,有些丧气。   原本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谁知道府中厨娘看上了自己,然后……谁知道厨娘的脾气还能暴躁……   她抹了一把脸,对樱桃说道:“你先进来吧。”   待樱桃来到天欲绿洲,一脸笑嘻嘻的站在自己面前,姜薇怔了怔,回想自己的三次死亡,也是忍俊不禁。“哎呀,太难了。哈哈哈……”   樱桃大笑一阵儿,想出了一个特别的主意。“反正你是用意识控制傀儡体,不如一下子多弄一些,那样的话,死几个也不碍事,省的我一趟趟的跑。”   “好办法,不过……你先说说你打探来的消息吧。”   “也没啥多要紧的消息。”樱桃说道:“先说你那前小舅子吧。楚云漪一直就是个好色之徒,不管是太阴之前还是太阴之后,每日里流连风月场所,就是他的日常。自太阴之后,他的日常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或许是因为风气越来越糜烂了吧,他开始喜欢在大厅广众之下胡来了。”   姜薇扶着额头,苦笑道:“云漪会变成这样,倒也不奇怪。云澜呢?”   “她恰恰相反,从来没有跟任何男子亲近过。有传闻说《引灵诀》对她没有任何影响。”樱桃说道:“还有人说是因为她心中没有任何邪念,所以扛得住《引灵诀》。不过,坊间讹传,做不得真。毕竟,除了你,我从未见过能扛得住《引灵诀》的人。”   姜薇皱眉不语。   樱桃又道:“还有个事儿。”   “即便楚云澜有着能扛得住《引灵诀》的传闻,依然稳稳掌控着凌云城,没有被太阴宗处置,你猜为何?”   “为何?”   樱桃指了指天,“因为楚家上头有人儿。”   “上头?仙界?”   樱桃点头说道:“仙界的十二金仙之一的怒目金刚,跟楚家的一位老祖,是故交。”   “怒目金刚?”姜薇问:“很厉害吗?”   “当然。”樱桃说道:“一个掌控了怒火的人,位居十二金仙之第一名,原本也算是仙尊的心腹。”   “原本?”   “呵。不得不说,唐衍灵真有手段,能收复了怒目金刚。”樱桃说道:“战势急转,也是因此。有传闻说就在仙尊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怒目金刚偷袭仙尊,导致仙尊受了重创,不知真假。还有传闻说那怒目金刚,如今就在楚家住着。”   姜薇沉默了一阵儿,说道:“或许,可以不必这般麻烦了。”   “怎么?”   “我打算跟楚云澜和楚云漪见一面。”   樱桃随意的应了一声,并不担心什么。反正姜薇用的是傀儡体,死了再来就是了。她看着姜薇的俏颜,笑道:“还是你现在的样子看着顺眼。啧,要不,你再弄个女子身体吧。”   “也行。”   “不行不行,还是继续找个男子身体吧。”樱桃说道:“你被女子榨干了,我勉强也能接受。若是被男子给榨干了……多别扭啊。”   “你这是什么心态?”姜薇苦笑,懒得计较这种小事。“行吧,男子就男子好了。你帮我去找吧,我要做个推演。”   “推演什么?”   “你别管了。” VIP 142 橙子   曾几何时,对于自己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姜薇还是十分在意的。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薇越来越懒得去在意这种事情了。似乎对她而言,是男是女,不再那么重要了。   本体的性别都不重要了,傀儡体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随便樱桃喜欢就好了。   姜薇眼下最在意的是楚家姐弟的状况。   任由樱桃去随她心意的挑选满意的身体,姜薇则利用魔气和龙蚕丝之类的手段,模拟推演起了一个人在受到了《引灵诀》影响之后的变化。这种类似的推演,姜薇在太阴宗的时候做过很多次,可推演到底只是基于理论而言,跟实践的差距还是不小的。这一次,结合着楚家姐弟的状况,姜薇在推演的过程中,稍微做了些许改变:一个,以强硬的方式来抵御《引灵诀》。一个,则是直接完全顺从《引灵诀》。   二者之间的变化,显而易见。   看着两个模拟出来的人体经络的各种变化,姜薇哑然失笑。   原来这样也行啊。   虽然只是理论上的推演,但是……   好像真的可以这样。   回想起楚云澜和楚云漪姐弟的状况,姜薇觉得自己的推理十分可信。   姜薇又把面前的两个虚拟的人体整合在一起,开始另一种推演。她觉得自己“夺舍”的“结果”或者说“契合度”还可以更加完善一些。既然能占据了新的身体,道理上而言,也应该能够从被占据身体的大脑中获取身体原本所拥有的记忆。虽然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实际意义,但是,受修医文化的影响,姜薇觉得有必要研究一下。   没等姜薇把要做的推演和改动完成,樱桃就回来了。   姜薇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看了一眼被樱桃扛回来的光着屁股的年轻男子,眼神古怪的看向樱桃。樱桃翻翻白眼,道:“别想多了,他刚好在河里洗澡而已。”   姜薇歪着头看着男子的脸。“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呀。”   樱桃哼笑,说道:“怎么?你看相的水平,比我还厉害了?”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   “你放心,我虽然不在乎这些蝼蚁的生死,但也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樱桃说道:“这小子,别看长得和善,其实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他为何下河洗澡?就是因为亲手砍死了一个弱女子,弄了一身的血。我亲眼看到的。”见姜薇仍是有些狐疑之色,樱桃不悦道:“这种小事,你还不信我?我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自持身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   “行吧,信你一回。不过……”姜薇瞥了樱桃一眼,说道:“你要是骗我,以后我就不再信你了。”   “嘁。”樱桃不屑道:“你信不信我都无所谓,但是,我没有骗你。”   “好。”姜薇让樱桃把那年轻男子的身体放好,上下打量一番,姜薇十分怀疑樱桃选这个男子,目的是不是十分肤浅又庸俗。也是无法理解。一个活了万把岁的人,竟然还对那种事有兴趣——唔,这事儿怪自己。天欲对樱桃的影响,太严重了。她似乎对那种事越来越感兴趣了。说起来……姜薇好奇的看向樱桃。“你之前了无生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试一试《引灵诀》?”   樱桃把那男子的四肢摆好,眼睛在男子身上瞄来瞄去的,口中说道:“《引灵诀》的关键字是‘引’,有,才能引。无,怎么引?”   姜薇呆了呆,点头道:“有道理。”   说着,两人发现那男子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眼看着就要醒过来了。   姜薇不再迟疑,开始“夺舍”。   这一次,不再需要樱桃帮忙了。   樱桃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姜薇“夺舍”的过程。看着看着,脸上看戏的神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警惕。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姜薇是不是可以随便夺走任何人的身体?   理论上而言,元神比她更强大的人,是无法被夺舍的。可是,万一呢?拥有天欲……或者说已经成为天欲的姜薇,她的元神,肯定也不弱。单论元神较量的话,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呢……   话说回来,姜薇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该不会像自己一样,顶着个传奇高手的名头,其实战斗力很一般吧?   如果自己跟她打起来,想要封印她的力量,并且让她无法反抗,应该不容易……啧,为什么会冒出来这种想法?有为什么要封印她的力量?无法反抗?反抗什么?   樱桃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乱。   大概是闲的。   闲极无聊就会胡思乱想了。   这事儿,樱桃很有经验。   终于,姜薇成功夺舍。她——他站起身来,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比之前两次,效果明显更好。   “如何?”樱桃打量着姜薇,问道。   姜薇点头道:“挺好。”说罢,却又坐下了。   “又干嘛?”樱桃问。   “等一下。”姜薇没有回答樱桃的问题,而是直接尝试着查看这具身体的记忆。姜薇认为,魔宗的手段,是强行夺取别人的力量。自己身上的魔气,应该也是有这种性质的。若是稍微改变一下,得到这具身体的记忆,应该不难。   过了许久,姜薇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   潮水般的记忆涌来,冲击的力量差点儿把姜薇给“赶”走。   别的力量或许有强弱之分,而记忆,是没有的。   也正是因此,即便是普通人脑海中的记忆,也足以对姜薇的神识产生强大的冲击力了。   纷乱的影像迅速的灌入姜薇的神识中。   姜薇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好在没过多久,那些记忆就都被姜薇接收了。   他睁开眼,看向樱桃。   樱桃没有撒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确实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在樱桃抓来他之前,他确实亲手杀死了一个年轻女子。可是,樱桃没有说,或是她本也不知道的事情是这件凶杀案的起因:女子倾慕男子,尾随其行。偶然撞见男子与另一男子幽会。该男子恐女子泄密,故而杀之……   难怪夺舍之后,感觉身体上局部不适呢。   “咋了?”樱桃被姜薇看的有些莫名心虚,虽然她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没有,走啦。”姜薇起身,与樱桃一起出了绿洲,再次来到了凌云城外。   看着城门洞里来往人群,其中有个男子,模样颇为俊俏。姜薇不免想起了这具身体做过的那些荒唐的见不得人行为……于是,更加感觉不太自在了。   樱桃察觉到姜薇神色有异。“怎么了?”说罢,看看城门口,“没有黑魂兽吧?”   “没有吧。”姜薇呼出一口气,决定不去想那么多了,还是赶紧去见一见楚家姐弟再说吧。   她让樱桃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进城,直往城主府而去。   一番言语之后,门房狐疑的进府通报。   “故人?”楚云澜听完门房所言,一时无法猜测那“故人”是谁。   门房回道:“是的家主。那人说是家主的故人。嗯……小的眼拙,看那人年纪轻轻……不似是修真者。”   “不似是修真者?世俗人?”   “看着像。”门房不敢确定,“小的修为浅薄,大概是看走眼了也是有可能的。”   确实有可能。   许多修真高手,品性十分猥琐,最喜欢扮猪吃老虎了。   隐藏了修为,假装是个世俗之人,然后到处招惹人来欺负自己,最后再展现高手威亚——猥琐至极的套路,极度让人反感。   楚云澜觉得那所谓“故人”,大概就是这般货色了。   哼笑一声,楚云澜说道:“让他滚蛋!”   门房正欲离开,又被楚云澜叫住了。   到底是楚家的家主,凌云城的城主,楚云澜觉得虽然自己心情不好,但也不好随便骂人。更何况,万一真的是个自己想不起来的故人呢?楚云澜问道:“那人没说姓甚名谁?”   “没有。”   “如何长相?高矮胖瘦?”   “长得十分俊秀,身高与小的相仿,比小的瘦……”   “行了,请进来吧。”楚云澜吩咐了一句,琢磨着倒是要看看这位“故人”到底有多“俊秀”。有生以来,自己倒是还从未见过比姜薇更加“俊秀”的男子呢。   ——至少,在那年的青云斗时,姜薇是个男子无疑。   很快,那“十分俊秀”的男子被门房领来了。   楚云澜看着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十分俊秀。   不自觉的舔了舔舌头,楚云澜想到了上次自己失控后的荒唐行为。也是奇怪了,原本都还好,并没有特别强烈的邪念。偏偏一想起来之后,心里的火,蹭蹭蹭的冒出来,眼看着就有点儿压不住的感觉了。   挥手打发走门房,再看眼前男子,楚云澜吞咽口水,感觉这孤男寡女的场面很没有“安全感”。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与我,是故人?”   男子叹气,注意到楚云澜眼中的火,知道时间紧迫,便赶紧说道:“我是姜薇。”   楚云澜猛然一怔。“你……谁?”   “姜薇。”   楚云澜哑然。   “我的事情,说来话长。我想问一下,你和云漪,是不是没有被《引灵诀》所影响?”姜薇没时间说废话,因为她发现楚云澜的眼神,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欲火更甚了。   楚云澜没有回答姜薇的问题,她的脑海中,此时竟然冒出了一个词:“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欠债还钱,比如杀人偿命,比如夫妻行房……   “云澜,这《引灵诀》,或许犹如洪水一般,拼命的去堵,未必是正确的做法。”姜薇说罢,又忙补充道:“当然了,你现在还是要继续忍一忍,我不想变成干尸。”   楚云澜死死的盯着姜薇的眼睛,问:“你如何证明你是姜薇?”   “你这里,有颗红痣。”姜薇指了一下自己丹田下三指之地。姜薇相信,如此私密所在,寻常人不会知道。所以,只此一点,足以证明自己身份了。   楚云澜脸色一红,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你……好久不见了。”   ……   凌云城外。   樱桃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画圈圈。   她琢磨着姜薇这回未必能活着回来,自己在这里干等着,就是在浪费时间。或许不如早早先回了太墟陆……可万一姜薇这回没死呢?只是跟楚云澜姐弟谈一谈而已,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吧?   也不好说。   万一楚云澜把持不住……   正胡想着呢,樱桃忽然察觉有人看过来。   只见一男一女走来。女子手里牵着一只黑魂兽,正在跟男子说着上回黑魂兽忽然暴躁杀人的事情。男子则一边听着,一边朝着樱桃这边看过来。看着应当是外出“遛狗”归来。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楚云漪。   “呵,好巧。”楚云漪笑了一声,朝着樱桃走来。   樱桃“嘁”了一声,视线落在那黑魂兽上。   这种畜生,当真有些神奇。   莫非真的能嗅到“灵魂”的味道?   楚云漪到了近前,冲着樱桃笑道:“又见面了。”   樱桃问:“黑魂兽是你的?”   “是啊。”楚云漪说道:“介绍一下,我叫楚云漪。这位,是我堂妹,楚云蝶。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樱桃随口回道:“橙子。”   “好甜的名字。”楚云漪笑道,“我最喜欢吃橙子了。” VIP 143 贵人   樱桃变身日久,不论是在僻壤还是涉足修真江湖时,凭借甜美的长相,倒也常常被人搭讪。以往时候,或是突然散发出强者的威压,吓走搭讪 的人,要么就是直接动手。原本,她也想这么对付楚云漪的。上次是担心连累了姜薇,这一次——无聊的时候有人过来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也挺好的。   于是,她笑吟吟的审视着楚云漪,说道:“我会算命,要不要我给你算上一卦?”   楚云漪先是意外,然后兴致大增,哈哈大笑。   给人算命这样的手段,通常都是男子对女子用的拙劣手法,没想到今日竟然被自己给撞上了。他打量着樱桃,越看越觉得顺眼,只是美中不足,太平了。美丑之事,可以用各种化妆技巧遮掩,这“太平”之事,就无法弥补了。毕竟,如蛮荒陆的俗人那般填充而起的,终归是手感和美感都太差了。   唉。   楚云漪心中叹气,打趣道:“那就算上一卦?”   樱桃便半真半假的掐指一算,然后咂舌,摇头,一副看着绝症患者的眼神。   楚云漪暗觉好笑,问道:“看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啊。我要不要回避一下,你跟我堂妹说一说?”   一旁,楚云蝶忍不住笑道:“哥你莫要胡说了。”   樱桃哼笑道:“我算你当是七月二十四日卯时生人。”   原本还在发笑的楚云漪闻言,不由一愣。   “呀!还真是!”楚云蝶惊道:“这般厉害的吗?你再看看我是何时出生的?”   樱桃瞥了一眼楚云蝶,报出了一个生辰。楚云蝶当时就有点儿懵了,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竟是拉过黑云兽,让樱桃算算它的生日。樱桃的脸当即比黑云兽还要黑。她没有搭理楚云蝶,而是看向楚云漪,说道:“你是凌云城主的亲兄弟,我欲知你生辰,很好打听的。对吧?”   “也是呀!你定是打听来的。”楚云蝶笑道。   楚云漪却只是淡然一笑,审视着樱桃,说道:“便是我生平遭遇,为人性格,也能打听出来。”   “是啊。”樱桃叹道:“所以呀,想要用已知的事情来证明我会算命,不容易呢。”   “那未知的事情呢?”   “我说你面有破败之相,不日定有血光之灾。你未必会信。”樱桃笑道:“待真有那日,你信或不信,又不重要了。所以呀,我会不会算命,算的准不准,其实也都不重要。”   楚云漪笑了,“所以保险起见,我该当现在就信了你。是故……该如何破解呢?”   “简单。”樱桃笑道:“跟一位天魁贵人亲近一些,便可解之。”   “何为天魁贵人?”   “天魁天钺,为男女贵人星。天魁即男性贵人。”樱桃说道。   “亲近一些?如何亲近?”   “便是你想的那样。”   “我这人不太正经,我想的可猥琐了。”   “我知道。”   “不是在捉弄我吧?”   “信不信由你。”   一旁,楚云蝶红了脸,不忿道:“哥,走了走了,莫要听她胡扯才是。”   楚云漪见樱桃把脸转向一旁,没有再继续聊一聊的意思,便识趣的拱了拱手,与楚云蝶一起牵着黑魂兽往凌云城的城门走去。   樱桃看着楚云漪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溢出来。   抬头看天,樱桃心生疑窦。   常说泄露天机,要遭天谴。为何骗人却没有天谴之说?   好比这算命,算准了,要遭天谴。算不准了,屁事儿没有。   这是什么道理?   不知道楚云漪会不会被自己给懵了,然后找个男子……啧啧,奇怪了,为何想到两个男子亲热,便有一种莫名的亢奋感觉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老了,脑子坏掉了?   另外,怎么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呢?   可挖空了心思,也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   干脆继续画圈儿吧。   又在地上乱戳了好久,樱桃猛然醒悟。   楚云漪该不会把姜薇当成自己的“天魁贵人”吧?   哎呦喂!   坏了!   万一姜薇被楚云澜给……   樱桃霍然起身,直接便想要瞬移进城,追上楚云漪,坦诚自己就是在戏弄他。可是……自己可是堂堂算命先生,驰名宇内!让自己跟人说自己不是在算命而是在故意戏弄人,岂不是再自毁名声?   名声什么的是不重要。   但是……   明知道会毁了名声还去做,那就很重要了!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楚云漪一看就不是个傻子,应该不会信了自己的鬼话。   再说了,楚云澜不能看着她自己的前夫跟亲弟弟乱搞吧?   太阴宗领地内的风气虽然十分糜烂,但是……   姜薇并不是姜薇,就算是被楚云漪给糟蹋了,也无所谓,真正的姜薇的身子依然是干净的……   还是继续画圈儿吧。   樱桃又蹲下来想要捡起刚才被自己丢掉的树枝。那根树枝很好,特别适合用来画圈儿。此时竟然找不到了。扔哪去了?怪可惜的……樱桃脑子里想着毫无意义的问题,想着寻找树枝,脑袋却不动弹。   片刻,她又站了起来。   她意识到,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姜薇的身子是干净的,但心,脏了……   只是……   自己活了那么多年了,又不是那种世俗人,怎么可以在意那种庸俗的事情呢?毕竟,这修行界中,很多夫妻,在保持着婚姻存续的前提下,也会偶尔换换口味,调剂一下生活的乐趣……   樱桃想得太多了,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心情忐忑的忍了三天,仍然不见姜薇回来相见。   樱桃干脆回了太墟陆。   “你没回来见我,是死了吗?”樱桃问。   “嗯。”姜薇回了一句,引领着樱桃进了天欲绿洲。   看着牢笼中做沉思状的姜薇,樱桃问:“这回,是怎么死的?”   “不重要了,你再帮我找个身子来。”姜薇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似乎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樱桃欲言又止。   她觉得这一次姜薇是怎么死的,并非不重要,而是很重要!   可是,她又不能说出这么认为的原因。   万一是楚云漪“弄”死了姜薇,万一姜薇正恨的牙痒……自己说出真相,岂不是等同于不打自招?而且,给自己的妻子挖坑,还得自己妻子被别的男子给占了便宜——这事儿传出去,有可能会让人以为自己是个有着特别嗜好的变态……   姜薇可不知道樱桃的奇怪心思,她打发了樱桃去找身体,自己则仍然坐在天牢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一次,樱桃找了一副长相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的身子。   姜薇夺舍之后,与樱桃一起离开。   “去百门街的尘宗店铺看看吧。”   凌云城内的百门街上,原本并没有尘宗的铺子。如今,因为姜薇这个太阴“少宗主”的关系,再加上姜薇还曾经是楚家的女婿,尘宗弟子在太阴宗领地内的地位与日俱增。也正因此,百门街上也就有了尘宗的铺子。   百门街口第一家,就是尘宗的铺面。   排场不小,单单是里面忙着招呼客人的弟子,便有大约三十余个。姜薇在里面逛了一圈儿,正在随便询问一件药材的价格的时候,抬眼瞥见了熟人。   “这东西是这么存储的吗?”叶空山训斥着一名弟子,“温度不把控好,材料肯定要变质。还有,你刚才跟人说话的态度不对!咱们是服务行业!顾客就好比太上亲临,岂能咋咋呼呼的一点儿也不尊重?”训斥完了,叶空山转头迎上了姜薇的眼神。愣了一下,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一个糙汉子,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真是恶心!   叶空山心中骂着,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糙汉子竟然跟了过来。   这厮!   莫不是以为自己冲着他笑了笑,便是对他有意思了吧?   正如此想着,忽然听到密语传音。   “此处说话不便,找个无人处,有要事相谈。”   叶空山怔了一下,看了看那糙汉子,那糙汉子竟是点头致意。此时,他才注意到,糙汉子旁边,跟着一个年轻漂亮但身材不咋好的女子。看起来像是父女——当然也可能是母子之类。毕竟,修真界不能以外表断定年龄。甚至,虽然自己明显感觉那糙汉子是个凡俗之躯,也不敢真的小觑。   世道不好,扮猪吃老虎的二货到处都有。   谨慎起见,叶空山忍着恶心,保持着警惕,不动声色的领着那一男一女出了铺子,又出了城,到了无人处。   糙汉子上前拱手道:“大师兄,我是姜薇啊。”   叶空山挑着眉头,瞅着姜薇,惊道:“师弟?”   “是啊。”   “你这些年是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副令人作呕的丑样子?”   “我真是姜薇。”   叶空山笑道:“我真信你了。”   姜薇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讲了些叶空山曾经告诉过她的一些不为人知的龌龊事情,这才让叶空山真的信了他。上下打量着姜薇,叶空山说道:“找傀儡体液该找个养眼的吧,这般尊荣,照镜子的时候不觉得难受吗?”   姜薇说道:“这是小事。我听说,尘宗如今发展极好。”   叶空山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去宗门里看看。”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年,仗着你的名头,咱们尘宗算是复兴了。原本的十二峰外围,都归入了咱们尘宗的地盘。如今与凌云城分河而治……”   如今,叶空山是尘宗的拂尘院的掌院,罗云坐镇凡尘院。陈书画原本所在的洗尘院,以及林不该的红尘院,仍然空着。   卫玄英成了尘宗的宗主。   掌门李通曾经说过,尘宗不复兴,不配称宗主。如今,尘宗在卫玄英手中复兴了,所以,卫玄英便自称宗主了。   提及卫玄英,叶空山脸上多了一分厌恶,但很快就收敛,问道:“师弟,你……要见一见宗主吗?”   姜薇反问:“大师兄觉得呢?”   叶空山默然不语,良久,说道:“去见见罗芸和你二师兄吧。”   说话间,三人一行过了河。   尘宗山门,正在眼前。   刚好有几名年轻弟子抬着什么东西从山门中出来。那东西外裹着黑布,风一吹,黑布掀了起来,露出一具不着寸缕的女性干尸。   “大长老。”弟子们跟叶空山见礼。   待一行人抬着干尸离开,叶空山才毫无感情的说道:“每日一人,是咱们宗主的习惯。”   姜薇皱眉,迟疑了一下,劝道:“都怪《引灵诀》。”   “呵。”叶空山冷笑,说道:“据说,《引灵诀》的效果,跟人的本性有关。只有那些心底真正十足‘坦荡’的人,才会不再保留任何虚伪的假面。”   姜薇觉得叶空山话里有话,更有些意外,说道:“这一点,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琢磨明白。”   叶空山看了看姜薇,笑道:“闭门造车,实非正途。”   姜薇叹道:“师兄言之有理。”   “哈哈。”叶空山本性爽朗,他抛开烦乱心思,看向樱桃,笑问:“久闻算命先生大名。敢问先生,我尘宗这风水,如何?”   樱桃直接飞身而起,居高临下的大致看了看,这才落下来,回道:“水重,金缺,旺而糜烂,终成溃败。”   叶空山笑道:“命力我不懂,但我认为先生说的很对。只是……我不能这么说。”言毕,做说悄悄话状,但声音却并未刻意压低。“不然,会有‘不尊师门’的嫌疑。” VIP 144 亲人   在尘宗的这些年,与姜薇关系至亲的,除了师尊林不改,就是大师兄叶空山和四师姐罗芸了。再加上之前被关在太阴宗地牢的时候,叶空山曾经试图救走姜薇,姜薇对叶空山的信任,并没有因为叶空山修炼了《引灵诀》而减弱。   “师兄弟”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把这些年来的过往简单聊了一下。哪怕是“变身”的秘密,姜薇也没有再隐瞒什么。一旁,樱桃多了个心眼儿,担心姜薇过于实诚,会被叶空山给卖了。原本想提个醒儿,让姜薇少说一些。不过,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大不了有了危险便第一时间带着姜薇逃亡太墟陆。反正在这天下间,比逃命的本事,没有人比得过自己。而太墟陆,又是姜薇的地盘,只要逃到了那里,便是仙尊,大概也无法奈何姜薇。   所以,随便她痛快的跟兄长倾诉去吧。   叶空山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面孔,感慨道:“师弟……不,应该叫你师妹了。没想到这些年你经历了这般波折,哎,师兄无能,竟是未能帮你半分。”   “师兄说哪里话。”姜薇动情道,“大家都平安就很好。只可惜掌门身故……”   “唉。”叶空山迎上了姜薇的视线,叹一口气,又目视前方,继续往凡尘院走去。走不几步,更不着痕迹的跟姜薇保持了些许距离——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含情脉脉的看着,属实让人又不适感。   刚才也真是的。面对这么一个男子,自己竟然能喊出“师妹”来。   时不时的有人经过,都会客客气气的跟叶空山打招呼。有叫掌院的,有叫师伯的,还有叫师尊的。如今的叶空山,坐下弟子十九人,执掌的拂尘院更是尘宗第一院。在青云中陆,叶空山的名号,也算是响当当的了。   两人聊着过往,终于到了凡尘院,见到了罗芸和二师兄。   太久不见,罗芸出落的愈发动人了,用娇艳欲滴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只是苦了二师兄,曾经那圆滚滚的胖子,如今却是骨瘦如柴。相比叶空山,罗芸跟姜薇的感情还要更深一些。两人一直聊到了深夜,依然有着说不完的话。   仰躺在院子里,看着楼上还在喝酒的大师兄和樱桃等人,姜薇有些唏嘘。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下去,该有多好。可惜不能。听罗芸说,最后的决战可能就快要来了。   届时,不论成败,战况一定会很激烈。   “有那身为大罗金仙的怒目金刚背后捅刀子,仙尊的状况堪忧。”罗芸轻声说道:“据说,剩下那些心腹,仙尊是一个都不敢信任了。信任这种东西……呵,寻常时候,好似没什么用处。可一旦遇到了事儿,不信任,就注定了失败。”   姜薇看一眼罗芸,问道:“你是太阴宗的人,为何会不希望仙尊失败呢?”   罗芸笑了一声,没有解释什么,反而问道:“真不去见见宗主了吗?”   “师姐觉得我要去见一见吗?”   “不见也罢。”罗芸说道:“师伯不再是曾经的师伯了。他……呵,大概是《引灵诀》的缘故吧。”   “师姐真的这么认为吗?”   罗芸叹气,看着姜薇,说道:“太墟陆挺好的,或是没有必要,别出来了。”   “师姐跟我一起去太墟陆吧。”   “不了。”罗芸笑道:“习惯了糜烂的生活。”   “呃,到了太墟陆,你也可以……”   “不行的。”罗芸叹道:“那些世俗之人,扛不住的。”   “啊……”姜薇有些哭笑不得。   “有些时候,回不了头的。”罗芸伸了个懒腰,看着楼上靠窗的位置,因为喝多了酒,正在跟樱桃吹牛的二师兄,抿嘴一笑,又道:“师妹,找个人嫁了吧。”说罢,想到姜薇已经嫁了很多次了,又改口道:“我是说,不离婚的那种。”   姜薇笑道:“看来师姐的婚姻生活很幸福。”   “也一般。”罗芸也跟着笑了。“三天两头的也是吵架,真是不一起过日子不知道,你二师兄啊,看着老实憨厚的,其实心里的弯弯绕也不少。他呀,一直怀疑咱俩有一腿呢。”   “呃。”   “可总好过一个人不是?连个吵架的人都找不到,也挺无趣的。”   姜薇不喜欢跟人吵架,但孤独的日子,她深有体会。   太墟,天欲绿洲。   姜薇睁开眼,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世界,心中的孤寂感,竟是忽然间汹涌而来。哪怕是傀儡体此时正在跟师姐相聚,却仍然难以抵消本体的孤寂感。   或许,没有尝过细粮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粗粮有多难吃。久别重逢之后的温馨,让姜薇忽然有些难以承受一个人的孤独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再找个人成亲吗?   算了吧。   谁能受得了天欲的折磨呢?   别看现在樱桃表面上没有任何症状,其实呢?她的心里,应该压抑着一团火。这团火随时可能会突然爆发出来。届时,结果一定会很不好。所以,自己大概一辈子都注定了要孤独终老吧。   不过,这般丧气的话,姜薇没说,反而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看看吧,遇到合适的,就成亲。”   罗芸没有当姜薇是在开玩笑,又问:“那你是要嫁?还是要娶?”   这句话,换一种说法,就是“你是要嫁一个男子,还是要娶一个女子?”   “我呀,都行,无所谓。”姜薇说道。   “这怎么能无所谓?”   “本来就是啊。”姜薇说的倒还真是心里话,“喜欢就好了呀,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关系?你喜欢一个人,会因为他的性别发生了变化,就开始讨厌他吗?”   罗芸耷拉着眼皮,说道:“你的境界,我比不了。”   “哈哈。”姜薇大笑,看着罗芸,回想曾经的点点滴滴,叹道:“师姐,有空去太墟陆看我呀。”   “好。”   “师伯那边……”   “放心,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是……唉,到底是师门长辈,欺师灭祖的事情……”罗芸沉默了一下,说道:“有机会的话,去看看师尊吧。”她依然习惯称呼林不改“师尊”,“她老人家在云剑宗的剑阁。”   “嗯,我知道的。”姜薇说道:“我先回一趟五里井村,看看舅舅,再去剑阁,正好绕一圈。”   罗芸皱了皱眉,说道:“师妹,你舅舅他……”   姜薇闻言,心中一紧,急忙问道:“舅舅出事了?”   罗芸看着姜薇,叹气道:“你太久没回来了……你舅舅只是凡俗之躯啊。”   姜薇先是蒙了一下,然后猛然明悟。   舅舅只是凡俗之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应该已经过世了。   一想到此,姜薇眼眶一红,眼泪簌簌。   修真无时间。   一晃之间,凡人已逝。   这世间,每一刻都会有人离开这个世界。至于去了哪里,无从得知。就如同从来没有人知道人到底来自哪里。尘世匆匆,人皆过客。如果试图留下美好,那就一定会留下哀思。   “如果我是一个很坏的人,我死之后,就不会有人难过了。”姜薇说。   罗芸叹气,说道:“去一趟也好,你父母和舅舅、舅妈都葬在一处,你也该去祭拜一下。”   “是师姐安葬的吗?”   “不是,是你表妹。”罗芸说道:“她被你第一任前夫收入门下,如今人在正义盟。去年我顺道路过五里井村,想给你亲人烧些纸钱,发现有些刚烧过的纸灰,估摸着是你表妹刚走。”   姜薇忽然有些惆怅。   良久,她问道:“师姐,你没跟二师兄生个孩子吗?”   “前几年没兴趣,这两年准备要一个。”罗芸笑道:“你二师兄挺喜欢孩子的。”   “唉,不生也挺好的。”姜薇说道:“我发现啊,生孩子,是一件极度自私的行为。”   “此话从何说起?”   “你未必能带给孩子幸福,但你一定会带给孩子痛苦。”姜薇说:“因为你终究会死。”   罗芸没听明白姜薇话里的意思。“我会不会死,跟孩子幸福和痛苦的关系是?”   “我发现呀,人生于世,从来都是不得已。”姜薇笑道:“好比出生那天,也是不得已才出生的。哈,你说若是人在出生之前,能选择拒绝,该有多好。”   “听说一些活得太久的高手,会生出厌世的情绪。”罗芸看了一眼撸起了袖子,甚至想要扯开胸口衣服却被叶空山给拦住的樱桃,继续说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该跟她走的太近了。”她以为姜薇是被樱桃给影响了。   “与她无关。”姜薇与罗芸一起看着楼上把酒言欢的众人,看着樱桃勾住了叶空山的脖子,咂舌道:“你看,樱桃和大师兄,好像还挺般配。”   罗芸斜了姜薇一样,说道:“我知你与大师兄关系亲近,但共侍一妻的事情,还是免了吧。”   姜薇翻了翻白眼,道:“别扯啊,我没有碰过樱桃。”   “与我无关。”罗芸笑道。   东方渐白。   姜薇又跟罗芸聊了一阵儿,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   樱桃喝多了,姜薇让她醒醒酒,她却坚决不肯。勾着叶空山的脖子,樱桃醉醺醺的说道:“兄弟,嗝儿……有机会咱们再聚。嗝儿……这些不好酒的人呐……哪里会知道……知道一醉方休的乐趣呢?”   叶空山没敢喝醉,一直在控制着醉意。他苦笑着把樱桃交给姜薇,说道:“妹夫挺喜欢喝酒啊。”   妹夫?   姜薇有些讪讪。   他干咳一声,扶着樱桃,一一道别,离开了尘宗,往五里井村而去。   樱桃虽然喝醉了,但也不耽误使用瞬移。   很快,姜薇到了坟前。   除了父母合葬的坟,还有舅舅和舅妈合葬的坟。   姜薇心情沉重,伸手拿掉墓碑上的一片枯叶。她没有使用灵诀,而是亲手开始扫墓。一边扫墓,一边跟父母和舅舅说些话。毕竟跟舅妈不熟,所以没什么话题好说。   樱桃醉醺醺的坐在一旁。   她懒懒的靠着树,看着姜薇,良久,忽然笑了。   姜薇不满的看向樱桃。   樱桃说:“听说,人死之后,会去地狱。你知道地狱在哪吗?”   “黄泉陆。”   “呵,你知道。”樱桃笑道:“真想念父母的话,去黄泉陆看看?”   “很危险的。”   “我陪你。”   “你喝多了。”   “嗝儿……还好。”樱桃笑道:“喝多了容易真情流露嘛。你要你愿意,黄泉地狱我陪你。”说罢,忽然一个瞬移,来到了姜薇父母的坟前,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爹!娘!女婿不肖,来看您二老了。”言毕,开始磕头。   姜薇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樱桃扶着墓碑站起来,看着姜薇说道:“你的前任是不少,但我一定是第一个祭拜咱爹娘的,对吧?”   “这个……可能吧。”姜薇讪道。   “哈!很好!”樱桃说着,竟然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扑向了姜薇。   姜薇接住樱桃,看着沉睡的她,不禁叹气。   他忽然觉得樱桃挺可怜的。   明明不可能喝醉,偏偏还要装醉。   人呐,哪怕是到了最高的境界,仍然会有苦恼呢。   姜薇抱着樱桃,在墓碑前席地而坐。   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只是偶尔会跟父母和舅舅说上几句话。原本,一切都挺安逸和谐的,直到姜薇察觉到了怀里的樱桃的咸猪手。他有些哭笑不得。想问问樱桃“是不是饥不择食了,连糙汉子都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许,这种破事儿,是樱桃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乐趣。   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为何人的境界越高,所追求的,反而越是猥琐呢?仿佛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便是人生哲学的终点站。仿佛若不深入的长久的研究一下,便不能彻底的活个明白。 VIP 145 雷劈   青蛮传送阵之外,方圆数百里之地,是正义盟的势力范围,也是青云陆上仅剩的一片净土了。自从龙腾陆彻底倒向太阴宗,怒目金刚背叛、偷袭仙尊之后,正义盟的处境越来越糟糕。好在云剑宗宗主领导有方,千川陆和仙界的支援也很及时,这片净土始终牢牢掌握在正义盟的手中。   早些年的时候,总会有太阴宗的人渣装作正常人潜入正义盟的领地内祸害人。为此,正义盟的一众高手耗费无数心血,终于研制出了一众十分有用的法宝——“天目”!   天字号儿的法宝,一听就知道很厉害了。   利用天目,哪怕是普通人,都能够发现身边三丈之地是否有太阴宗的邪徒。   自从有了天目之后,净土内就太平多了。那些恶毒的太阴邪徒,再也不敢偷偷的跑过来祸害人了。   所以,天目,成了净土内最畅销的商品。   樱桃站在一家法宝铺子门口的售卖天目的柜台前,十分好奇的瞅着天目。这是一枚中间带了小孔的类似玛瑙玉石一般的珠子,用绳子穿起来携带。一旦有太阴邪徒在三丈之地,它立刻就会泛起红光示警。   樱桃笑道:“有点儿意思。这玩意儿,巧妙的利用了《引灵诀》的一些特性,当真是……啧啧啧,这净土有能人呀。”   “哈哈,想来这位客官应该是久不涉足江湖了吧?”负责销售的柜员笑呵呵的说道:“天目乃是云剑宗的天才杨关杨公子所创。”   “呵,来一枚。”樱桃没有多言,付了晶石,拿着天目与姜薇一起离开。   姜薇从樱桃手中接过天目,查看一番,说道:“这个叫杨关的,我认识。很多年以前,他就是云剑宗有名的天才。”   樱桃笑一声,说道:“你的梦想,不是要成为一名炼器大师吗?既然认识他,可以找他求教一番。他炼器的水平,非同一般。”   “嘁,算了吧。”姜薇气道:“我怕我见了他之后,会忍不住想揍他。”   “为何?”   “当初就是他,在青云斗上把我的衣服给崩飞了。”   “唔,他应该是无心之举。”樱桃笑道。   “哼。”姜薇从来不是个小气的人,但那件事,给她的冲击太大了。甚至,也是因为那件事,使得她走上了被变身的道路——如果自己没有在青云斗上没了衣服,名头也就不会突然变得很大,自然也不会被许迪发现,并且把自己给变成了女子……   所以啊,这一系列祸事的根源,就是那杨关!   越想越气,姜薇嘟囔道:“他就是个蠢货,别让我看见他!不然……我……我阉了他!”   樱桃看了姜薇一眼,笑道:“看来你很生他的气。”   “那肯定啊。”   “我觉得你是个心善的人,不会真的阉了他的。”樱桃笑道。   “我肯定会。”   “是吗?若不会呢?你发誓。”   姜薇苦笑,觉得樱桃很幼稚。“发什么誓啊,有必要吗?”   “你若是不把杨关给阉了,你就要被雷劈死,可好?”   姜薇懒得理她。   樱桃却追着这个话题不放。姜薇被纠缠的烦了,只能哄孩子一般说道:“好好好,我发誓,我要是不把杨关给阉了,我就被雷给劈死,行了吧?”   “呵呵呵……”樱桃笑得有些诡谲。   姜薇皱眉,“笑什么……”一言未了,天空中忽然轰然一声巨响,竟是晴天下霹雳。瞬间,姜薇感觉自己的脑袋可能是炸开了。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樱桃,姜薇张嘴想说话,却突出了一口黑烟,然后仰面倒下,气绝身亡。   大街上,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一个个的都愣住了。   很多人都在想,躺在地上这个普通人,到底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竟然惹怒了天威?   樱桃唉声叹气,低声呢喃道:“你这人!幼不幼稚?竟然真的劈死了他!”   “太丑了,看着影响心情。”随声而来的,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   这人并非旁人,正是姜薇发誓要阉掉的云剑宗天才弟子杨关杨公子,他还有个身份:仙尊。   杨关上下打量着樱桃,微微笑道:“不错,你这般模样,看着心情才会愉悦起来。”   樱桃心里压抑着浓浓的恨意,脸上却带着笑容,好似跟杨关的关系极好一般。“你呀,越老越浅薄了。一副臭皮囊而已,还能影响你的道心了?”   杨关与樱桃一起在街上散步。   “还是美女看着舒心。”杨关说道:“你跟姜薇说一声,让她选一副漂亮的女儿身吧。”   “否则?你要一直用雷劈她?”   “你的建议很不错。”   “我……”   “你若不暗示我,我还想不到这一招呢。”   “你……”被杨关说破了心思,樱桃有些尴尬,讪笑一声,又道:“你是不是玩儿脱了?”   “无所谓。”杨关满不在乎的说道:“高处不胜寒呐,偶尔下来坐坐,也挺好。”   “嘁。”樱桃斜了杨关一眼,道:“我听说,变身之后,无法逆变。”   “你想变回男子?”杨关问道。   “废话!”樱桃说道。   “变不了。”   “是因为那件法宝被许迪盗走了?”   杨关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要去帮我偷回来?”   “你故意让许迪拿走的,为何?”   杨关似乎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说道:“我想研究一下阴阳之间转换的问题,可我是仙尊啊,名望很重要。以我的身份,随便变换人的性别来做实验,不太合适。”   樱桃是个聪明人,不需要听杨关继续详细解释,便明白了杨关话里的意思。她嘴角一抽,说道:“你可真卑鄙。”   “话不能这么说。”杨关叹道:“如果我能彻底领悟阴阳变化,将来,便给每一个世人在成年之后选择自己性别的一次机会。是不是也算是造福于人了?有福于大众的事情,怎么能用‘卑鄙’二字呢?”   “这算什么造福于人?”   “当然算。”杨关说道:“每一个人,都应该有选择自己性别的权利。”   樱桃翻了翻白眼,问道:“是吗?那我的这个权利呢?”   “你例外。”杨关说道:“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何?”   “你显然有另外的解释,就别卖关子了。”樱桃说罢,又挖苦道:“你的化名是杨关,不是卖关。”   杨关笑道:“木秀于林,风若不摧,则木高无止境。”   “这就是你定下仙界法则的原因,对吧?”   “聪明。”   樱桃哼一声,对杨关的夸奖不感兴趣。“我走了,去接小薇。”   “告诉她,要选个看起来赏心悦目……”杨关的话没说完,樱桃直接瞬移走了。杨关愣了一下,笑着摇头,继续往前走。再往前不远,就是“圣城”了。   这段时间,关于脚下这一大片领地该怎么称呼的问题,炒的沸沸扬扬的。有人建议叫“净土”,有人建议叫“圣域”,吵来吵去,没完没了。就好像一个名字若是叫错了,世界就会毁灭一般。   杨关今天就是要去参加一个支持“净土”这个名字的“净土研讨会”。他本来不想去,可惜周云泽执意邀请,他也不好驳了周云泽的面子。做人,就这一点儿不好:人情。可做人,总要讲究一点儿人情的。   今天的会议,是在圣城的“净土协会”召开的。   位置在圣城的东南角。   快到会场的时候,杨关偶然遇到了张小翠。   “杨师兄,幸会。”张小翠笑着打招呼。   杨关回应了一个笑容,注意到张小翠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张小翠介绍道:“这位是飞渡门掌门灵虚子。”   灵虚子拱手见礼,叹道:“早就没有什么飞渡门了。刘某见过杨公子。”   “客气。”   三人同行,往会场而行。   “小翠师妹,听说你又高升了。”杨关笑问。   “高升谈不上,就是为正义盟做点儿杂事。”张小翠笑道。   “很好。”杨关很欣赏张小翠。这个曾经的药材铺老板的女儿,经过自己的勤勤恳恳,如今已经是正义盟里有点儿身份的人物了。能力不俗,将来若是能去仙界帮自己打理一些杂事,应该很不错。当然了,前提是自己能保住仙尊的身份。   可就算保不住……   当仙尊那么久了,若是能换个身份生活,大概也挺好。   杨关暗暗叹气,又看了一眼灵虚子。   这个本名叫刘富贵的家伙,杨关还是有些印象的。他原本已经成了煮熟的鸭子,偏偏命好遇到了姜薇,然后就活到了现在。到底是一派掌门,虽然混的不如张小翠如鱼得水,却也还算不错了。没有资源,没有人脉,没有天赋,仍然能在越来越不好生存的净土内挣扎着活下来,确实很不错。   “刘掌门不打算重整飞渡门了吗?”杨关问。   这个问题,刘富贵不是第一次遇到。感觉就像是大龄青年问“啥时候结婚”一样,听到了头皮就会发麻。可问话之人大多又都是站在了“关心你”的不败立场,所以也不好说难听的。每次,刘富贵都只能客客气气的回话。这一次也不例外。“杨公子有心了。唉,世道不同以往,一些大门派都快撑不住了。飞渡门……以后再说吧。”   说话间,会场到了。   玄意门掌门周云泽迎面走来。   能让他亲自迎接的人,当然不会是张小翠和刘富贵。   “杨兄。”周云泽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杨关拱手,“周兄。”   ……   太墟陆,天欲绿洲。   姜薇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樱桃。   她几乎认定了自己被雷劈死,是樱桃干的好事儿。   樱桃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毕竟,她不敢把杨关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仙尊最大的人生乐趣,就是扮猪吃老虎。自己若是把他的身份捅出来,他一定会特别生气。樱桃并不十分惧怕仙尊,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你选个漂亮的女儿身吧。”樱桃避开姜薇审视的眼神说道。   姜薇哼声说道:“若是女儿身……你能保证我安全吗?”   “当然。”樱桃很认真的说道:“我发誓。”   “被雷劈?”   樱桃很尴尬,讪笑道:“当然。”   姜薇翻了翻白眼,无所谓道:“行吧,你去找吧,我怎么都行。不过,你要找那些该死的人,不能……”   “我知道了,你无需多言。”樱桃回了一句。   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樱桃就扛了一个女子回来。   看着女子身上清凉的衣服,姜薇皱眉问道:“没病吧?”   “没有,我检查过了。”樱桃无奈道:“凑合用吧,不然呢?长得漂亮,身子干净,又坏的该死的女子,不好找呀!”   姜薇叹气,问:“这女子,如何该死了?”   “伙同姘头毒死了丈夫。”樱桃说道:“她小叔子回来了,要杀她。我用了点儿幻术手段,换走了她的真身。”说罢,抓起女子的脚脖子给姜薇看。“你瞅瞅,这金莲小脚,漂亮吧?”   姜薇敷衍道:“漂亮漂亮漂亮。”   闲言少叙,姜薇直接夺了这女子的身子,然后又拥有了这女子的记忆。   唉……   都是叉竿惹的祸。   若非叉竿砸了那好色之徒,如何能有这般祸事。   看着已经夺舍的姜薇的新身子,樱桃十分满意的笑了。“啧啧啧,这气质,真好呀。媚入骨髓,又端庄贤淑。哎呀!好!好极了。”说罢,忽然感觉唇上有些发热,抹了一把,竟是鼻血。   姜薇皱眉,知道樱桃“中毒”愈深。   樱桃看着手上的鼻血,眉头深锁,看看姜薇的傀儡体,又看了看她的本体。两个身体,都在看着樱桃。樱桃讪笑,说道:“感觉有点儿不妙呢。” VIP 146 净土   一个修为到了极致的修行者,总会对危险有着十分敏锐的感知力。   樱桃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随意的笑容,甚至眼神里还洋溢着对姜薇的身体的贪婪。可她的内心深处,已经深刻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一种已经太久没有过的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了樱桃的心头。这些年来,便是在跟仙尊争斗的时候,也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   “走吧,去正义盟。”樱桃取出一块手帕,一边擦拭鼻血,一边前行。   姜薇看了看樱桃手中的手帕,说道:“你竟然有这种东西。”   樱桃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什么?”   “手帕。”   “哦。”樱桃怔了怔,看着手中已经沾了不少鼻血的手帕,讪道:“很久以前,一个女子送我的。”眼神中的眷恋一闪而过,“当年呀,以为这东西值得留念。”说罢,随手把手帕扔了。   手帕被风一吹,刚好落在姜薇脚边。   她站定身子,看着地上沾着血的手帕,轻声问:“那女子呢?”   “死了。”樱桃随意的说道:“死很久很久了。”   姜薇蹲下来,将手帕捡起,又递给樱桃。“收着吧。”   樱桃默然不语。   姜薇说:“有些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樱桃大笑,“怎么突然这般深沉了?”说话间,把手帕重新收入了储物戒指。“年纪轻轻的,应该幼稚一些,放纵一些。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哈哈哈。”   姜薇跟着笑笑。   两人穿过破碎空间,直接来到了传送阵。   进入青云陆之后,樱桃带着姜薇,瞬移至“圣域”。   由杨关、周云泽等人主张的“净土”之称,到底还是没能抵挡得了“圣域”势力的强硬。很多普通的修真者也认为,“圣域”比“净土”显得更霸气,更高端。圣域,也更贴合圣城的称呼。甚至,有人恶意打趣说“净土”,听着跟“净身”差不多。   有人放起了鞭炮和烟花庆祝“圣域”的命名,有人载歌载舞,有人欢欣雀跃……恍惚间,便好似正义已经战胜了邪恶,太阴邪宗已经彻底灭亡了一般。   姜薇与樱桃走在人群里,感受着人群的喜悦,然后便也莫名其妙多了一分喜悦感。她们对视一眼,姜薇笑了,说:“一个名字而已,至于吗?”   樱桃说道:“你呀,太年轻,少见多怪。”说话间,有个女子笑着伸出了手。樱桃十分配合的抓着女子的手,与她牵着手跳舞。转了一圈儿,撒开女子的手,樱桃继续跟姜薇一起前行,边走边说道:“开心就好,想那么多干什么?”   “好吧。”姜薇看了一眼前方拥堵的人群,说道:“先去看看我师尊吧?”   “走。”樱桃一把抱住了姜薇的手臂,直接瞬移到了云山之巅。   这般无理的行为,立刻引起了云剑宗高手的不满。不过,樱桃所展现出来的威压太过强悍,云剑高手纵然不满,也没人敢贸然出来指责。更何况,剑阁是林不改的地盘,虽然在云剑宗内,但并不受云剑宗管辖。   此时,林不改正站在一片干硬的土地前,看着地上已经枯死的灵植怔怔出神。突然出现的樱桃和姜薇,打扰了林不改。她皱眉,不悦道:“真是没礼貌。”   樱桃呵呵一笑,看一眼地里的干枯灵植,说道:“在这种地方种灵植?脑子坏了吗?”   “此乃悟道之法。”   “狗屁。”樱桃说道:“剑阁阁主那个夯货净会整这些装蒜的东西。”再看林不改,叹道:“多好一姑娘,就这么被坑了。”   林不改皱着眉头,愣愣的看着樱桃。虽然樱桃出言不逊,甚至骂了自己的“前师尊”,但是……她审视着樱桃,又看看姜薇,然后再把视线回道樱桃身上,问:“尊驾怎么称呼?”   “苹果。”   林不改皱眉,“苹果?”   姜薇斜了樱桃一眼,苦笑,然后一把扒拉开,看着林不改,说道:“师尊,我是姜薇。”   ……   净土协会。   一众协会成员的脸色都很难看。   在这些人看来,名字不只是一个名字,还关乎着修行者的未来,更关乎着净土协会的未来。周云泽原本并不是净土协会的成员,直到有人告诉他:“圣城、圣域,云剑宗主这是要立地成圣呐。”   “圣”——周云泽不喜欢这个字。   自古以来,凡有“圣”者,必是愚时!   周云泽认为,天下万法千变,修行之道,亦不该有“圣”之唯一。当百花齐放,可有大成。“圣”定唯一,固步自封,从来都是史之败相!所以,凡有“圣”者出现的时代,必然是愚蠢之人遍地之时!   于是,周云泽加入了净土协会,更把与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杨关拉了进来。两人都是修真界有名的天才,人气很好,很快就在净土协会站稳了脚跟,更爬上了高层。   之前的一切,都还算顺利,直到这一次的“名字之争”。   净土协会一败涂地。   “大街上挺热闹的。”杨关应该是众人之中脸色相对好看的了。他其实并不在意云剑宗主是不是要立地成圣,天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差这一根搅屎棍。   周云泽讪道:“是啊,支持‘圣域’的人占了大多数。”说着话的时候,周云泽的眼睛里少了许多光泽。曾经,他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一切,从始至终,都充满了希望。   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忽然感觉那些曾经的“希望”,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一种扭曲的信仰。信仰是个好东西,但过度的信仰,与相信命力有什么区别?   所谓迷信,即着迷一般的信任。   存在这种迷信的世界,一定是病态的。   周云泽感觉很压抑,起身离开。   杨关跟了出来。   两人走在大街上,看着热热闹闹犹如盛世的街道,周云泽说道:“大家对云剑宗主太信任了。”   “呵,你呢?已经开始不信任他了吗?”   “我不敢信任任何人。”   “任何人?”   周云泽点了点头,大概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话的力度,于是便指了指天,说道:“包括仙尊。”   “仙尊哪里让你不信任了?”   周云泽笑了一声,说道:“他哪里让我信任了?”   杨关笑着回应:“天下的守护者,还不值得信任?”   “呵……”周云泽笑而不语。   杨关沉吟片刻,说道:“感觉你好像对仙尊很不满呀。”   “我可没有这么说。”周云泽忙做撇清状,笑道:“我对仙尊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嘁。其实,我……”杨关笑道:“我对仙尊,也很不满。”   “哦?”   “仙尊若是早杀了唐衍灵,也就不会有今日祸事了。”杨关叹气道:“我估计啊,仙尊有点儿托大了,以为唐衍灵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所以一直就没有认真对待。等到怒目金刚下黑手,仙尊是后悔也晚了。”   周云泽赞通道:“杨兄说的很有道理。唉,不过,这也不能怪仙尊。毕竟,仙尊也不擅长命力,没算出来会有今日。听说算命先生很厉害,能知身后五百年。仙尊真该找算命先生算一卦的。”   杨关笑道:“周兄想岔了。仙尊修为太高,纵然不懂解命之法,也不会被命力影响太多的。算命先生那丫……的,固然厉害,却也算不出仙尊之命的。”   周云泽皱眉,问:“丫的?是哪里的方言?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词儿。”   杨关哈哈一笑,说道:“周兄相信命力吗?”   周云泽惆怅道:“有时候不得不信呐。”   “那改天若是巧遇了算命先生,我请她给周兄算一卦好了。”   “说的好像你跟算命先生很熟似的。”   “不熟,我可以求她。”杨关说道:“高手嘛,心都软,多求一求,总能如愿的。”说罢,想起一件趣事,道:“蛮荒陆那边,很多人最喜欢的就是求神。想来求得多了,也是能如愿吧,哈哈哈。”   两人说笑一阵,又聊起了天下大势。   杨关对周云泽十分欣赏。   他发现周云泽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心智很成熟,各种见解也十分独到。没有许多沉稳之人的暮气,也没有年轻人的浮躁。唯一让杨关不太满意的地方,是周云泽对女子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在杨关看来,一个男人,若是不近女色,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无数岁月以来,他总结出来了一条经验:男子不近女色,必易踏上歧途。   或是因为没有遇到称心的女子?   到了岔路口,两人分开。   走了一段,杨关驻足。   他冒出了一个想法,虽然有些无聊、幼稚,但是……   应该会很好玩吧。   杨关四下里看了看,趁人不被,前行一步,身形陡然变化。   竟是变成了一个漂亮女子。   便是连身上的服饰,也瞬间变成了女子装扮。   她快走几步,到了岔路口,追周云泽而去。   ……   云巅剑阁。   师徒二人在剑阁内说话。   樱桃蹲在枯死的灵植前,回想了一下剑阁阁主的性格,惋惜的直摇头。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偏偏是个夯货!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樱桃不知道,但她坚定的认为,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一门心思的只是求天问道,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剑阁阁主就是那样一个人,满脑子里除了修行,再也没有别的事情了。   那是一个极度无趣的人。   也是奇怪了。   那么一个极度无趣,对除了修行之外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人,如何能成了唐衍灵的走狗?   啧啧啧……   唐衍灵那小贱.人,不简单呀。   看一眼剑阁内正在牵着手聊得起劲儿的林不改和姜薇,樱桃怔了征,眼神中竟是闪过一抹嫉妒。然后,她便开始想念自己的徒弟们了。他们是被灵帝囚禁了。如今灵帝失踪,徒弟们的下落,竟也无从查找。   唉……   好在他们都不是短命相,应该无碍吧。   樱桃硬生生忍住了算一卦的冲动。   抬头看天,樱桃翻了翻白眼,然后继续低头看着枯死的灵植。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被剑阁阁主那个夯货给绕住了。但她也是真的很好奇:这枯死的灵植,能悟出来什么狗屁东西?   看样子,她们师徒还有很多话要聊。   樱桃等的急了,干脆下了山,出了云剑宗,在大街上瞎溜达。   街上实在是繁华热闹,看不出来一丁点儿战争的迹象。也是巧了,竟然遇到了一个纨绔调戏良家的场面。人群避让,无人敢去过问。樱桃也没啥心思管闲事,只是有些恍惚,误以为自己仍然身处太阴宗的势力范围。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樱桃的肩膀。   樱桃心头一紧。   能悄无声息的拍自己肩膀的人,很厉害!   她一脸警惕的回头,看到了一个模样清丽的女子。   “你是……”   女子指了指天。   樱桃愣一下,意识到眼前这女子,是仙尊的化身。樱桃乐了,笑问:“你这副模样,莫不是看上谁家的公子了?”   仙尊有些兴致缺缺的说道:“真若是看上了谁,就好喽。咱们这种人,最无奈的就是不易动情。”与樱桃一起在大街上闲逛,仙尊继续说道:“真是有些羡慕那些心有所属的人。”   “受刺激了?”樱桃问。   仙尊哼笑,避开这个问题,说道:“走,我请你喝酒。”   “不去。”樱桃断然拒绝,“你这人,酒品不行。”   “胡说八道。”   “嘁,反正我不去。”   “真不去?”仙尊笑道:“听说风月楼里新来了一个姑娘,伺候女子的手段,十分了得。你不想试试看?”   “龌龊!”樱桃斥道:“真是世风日下!走!我们去批判一番!” VIP 147 高高在上   仙界是什么样子的?仙人又是什么样子的?   世人鲜有得知。   但大多人都相信,仙界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也是高高在上的。既然是高高在上,那总归跟俗世庸人是不同的。比如气质,必然雍容;比如志趣,必然高洁;比如性格,必然淡薄;比如心地,必然慈悲。   隔桌而坐的一个年轻男子,声称有幸见过仙人真容,此时正在跟怀里的两个青楼女子诉说着仙人的与众不用。   樱桃嘴里嚼着鸾鸟翅,一边听着那人的胡扯,一边瞥着对面的仙尊。片刻,忽然笑了。仙尊自然明白樱桃在笑什么,她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不够雍容啊?还是不够高洁?亦或是不够淡薄、慈悲?”   “你说的这些词,跟你有关系吗?”   “多少还是有点儿吧?”仙尊滋溜了一口酒,颇为享受的点点头,说道:“好酒。”   “你少喝点儿。借酒发疯的人,最讨厌了。”   “我何曾借酒发疯?”   “你便当未曾吧。”樱桃岔开话题,道:“你说的那姑娘呢?”   “老鸨子说咱们来晚了,姑娘陪着别人呢。”仙尊说道:“咱们可以等一等。”   “这还有排队的?”   “不然呢?”   “倒是不清楚。”樱桃说道:“这种事儿的经验,我不如你。”   仙尊笑着给自己倒酒,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呆了呆,说道:“你说说,我这般长相、气质,比姜薇差哪了?”   “为何有此一问?”   “遇见你之前,我跟周云泽在一起呢。”   “周云泽?这名字听着耳熟。”   “姜薇的前夫。”   “噢,想起来了。说起这个,灵帝到底上哪去了?”   “不知道。”仙尊回道:“自从他让我帮他恢复了记忆之后,就不见了。看着像是……”仙尊回想着灵帝临走时的神情,“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比小薇还重要?”   “还是说回刚才的话题吧。我是打算试探一下周云泽是否适合将来在仙界为我做事……”   “何必为自己幼稚的行为找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呢?”   “我发现你这人,总喜欢用你粗俗的思维去考量别人的想法。”   “我粗俗?行吧。”樱桃并不辩解,甚至还坦然承认了。“我就是这样粗俗……不,我就是这样粗鄙的人。”   仙尊瞪了樱桃一眼,懒得再聊了。   两人沉默着喝酒。   隔桌那个吹嘘的男子终于搂着两个女子上楼嬉戏去了,耳畔随之清净了许多。仙尊看着那男子的背影,忽然说道:“他们寻找仙境去了。”   樱桃嘿嘿的笑了一声。   片刻,樱桃问道:“仙界怎么样了?”   “乱成一锅粥了。”仙尊叹道:“我现在呀,谁都不敢信,又是用人之际。”   “玩儿脱了?”   “有点儿。”   “怎么打算?”   “随便。”仙尊笑着回应。   两人很随意的说着话,没有使用隔音禁制,更没有密语传音,可饶是如此,距离她们最近的人,都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能听到,却听不清——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段。   “要不,给你玩玩?”仙尊笑道。   樱桃上下打量了仙尊一眼,说道:“没兴趣。”   仙尊嘴角一抽,说道:“我说的是仙尊的位置!不是……哎我说,你也觉得我不如姜薇?”   “显而易见。”   “为何?”   樱桃收起了玩笑心思,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回道:“你没她干净。”   “……”仙尊一时无语。   想想周云泽冷漠的态度,再看看樱桃一脸不屑的样子,仙尊心里窝着火,怼道:“好好好,姜薇最是冰清玉洁,行了吧?”灌一口酒,又愤愤然放下杯子。   樱桃说道:“仙界都快要没了,你还有心情在乎这点儿破事儿?”   仙尊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说道:“没了就没了吧。”想到唐衍灵和怒目金刚等人最近对仙界的攻势,仙尊叹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呀,最失算之处,就是小觑了‘妄力’。”唐衍灵裹挟了天下间无数的修行之人,强大的“妄力”,让即便是能掌控仙界力量的仙尊,也有点儿吃不消了。   “你可以跟唐衍灵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的。”樱桃说道:“她打的旗号,不就是为了天下修行者而反对仙界法则吗?你把原因说与她听,再证明给她看,不就好了?”   “哈!”仙尊大笑,“你真当唐衍灵是为了天下修行者而反对我吗?”   “呵。”樱桃笑而不语。   仙尊说道:“自古夺权者,必称为苍生。”   樱桃咂舌,品一口酒,说道:“因果轮回,便是如此了。遥想当初,你扛着的大旗,好像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吧?”这事儿,是樱桃年轻时候听说的。她比仙尊年轻太多,很多事,未曾亲历过。   “我是真的为了天下苍生。”仙尊正色道。   “地洗的不错。”樱桃挖苦了一句。   仙尊没心情跟樱桃斗嘴,她皱了皱眉,说道:“我开个会。”   樱桃看了仙尊一眼,发现她脸色不善,琢磨着估计仙界的战事不太妙。虽说以仙尊之能,使用分神手段,一边开着重要的会议,一边操控化身跟樱桃闲聊吃酒,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如果那边遇到的事情太过重大,这边吃酒闲聊自然也会变得很不顺利。   仙尊尚且如此,姜薇自然更甚了。   云巅剑阁内,正在跟林不改闲聊的姜薇忽然怔住了。   林不改察觉有异,抬手在姜薇眼前晃了一下,姜薇并无任何反应。林不改有些担心,喊了一声:“姜薇?”   姜薇怔了怔神,这才有了回应。“啊,师尊,我有点事情,等会儿再聊。”   太墟陆,天欲绿洲。   姜薇仰头看着天。   天空之中,奇云涌动。   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能掌控太墟陆上的一切,可“天”,并不属于太墟陆。   涌动的云霞是突然出现的,陡然展现出来的杀意,让姜薇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她想要祭出法宝之类的做好迎战的准备,可翻了翻储物戒指,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御敌的法宝。之前那根“芳华”,也早已经毁掉了。手中没有法宝,竟是很没有安全感。   良久,那奇云突然消失了。   就像它突然出现时一样突然。   姜薇如今也是元婴期的修真者了,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她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   云巅剑阁。   姜薇把绿洲上空发生的事情跟林不改说了。   林不改沉吟片刻,回道:“你说的灵帝灭太墟之事……我在想,哪怕是十恶不赦之人,忽然大开杀戒,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天欲在太虚出没,灵帝灭太墟……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或者说,灵帝灭太墟之后,杀上仙界,最后又自我封印……这一系列的事情,其中是否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姜薇道:“师尊的猜测……不好说啊。”说罢,拍了一下脑袋,叹道:“我一直在想办法让自己变得聪明一些。也许足够聪明的话,就可以想通很多事情了。可惜,自从水魄用完了之后,我就一直聪明不起来了。”说到最后,不禁自嘲苦笑。   林不改笑着说道:“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想明白所有的事情。”看着姜薇,林不改语重心长的说道:“据说,人族在很久以前,与野猴子一般。能有了如今的强大,可不是因着一个人的智慧造就的。”说着,神色变得暗淡下来。“我师尊认为我的这种观点不对,她认为,想要达到修行的至高境界,就是要闭关深悟,就是要远离俗事烦扰,就是要敛去了所有‘人的本性’。呵,我与她的观点恰恰相反,关系渐渐交恶,最后……唉。”   对于师尊,林不改其实是极为钦佩的。   可钦佩不代表事事认可。   “也许师尊说的也没错。”林不改叹道:“比如那枯死的灵植,我观察了很久,总感觉要抓到了什么,可却又总也抓不到。我发现呀,其实,植物也是生命的一种形式。这天下间,应该有着各种各样的生命。只是很多种形式,是我们这些凡俗之人不能理解的。比如石头,也许石头也好似活着的。比如土壤、比如风沙雨雪……”   姜薇注意到,林不改的眼神渐渐的变的有些痴迷了。   林不改一边说,一边思索。她说的很慢,似乎有些道理,又像是在胡扯。犹如即将顿悟之人,又犹如陷入了痴傻之人。   姜薇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她忽然一把拉住了林不改的手,待林不改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姜薇才说道:“师尊,待我到处转转吧。听说这云剑宗的风景极好。”   林不改不疑有它,笑一声,点头道:“好。”   师徒二人飘然下山。   ……   青楼中。   仙尊喝多了。   她很生气,一边喝酒,一边痛骂:“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啊!本尊平素待他们不薄啊!为何都要背叛本尊?给他们的好处还不够吗?!”   樱桃默然不语。   十二金仙一下子背叛了四个,仙尊失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人呐!”仙尊摇头,恨声道:“人心之贪,永无餍足!不管你给他多少,他都会想要更多!”说罢,仙尊忽然愤怒的把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强大的灵力,直接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坑。轰然一声响,崩坏的灵力更把周围的食客给推了出去。   樱桃苦笑。   想劝仙尊醒醒酒,可却是欲言又止。   仙尊不是醉了。   就像所有耍酒疯的人一样。   他们耍酒疯的时候,可能比以往更清醒。   只是找个发疯的借口罢了。   周围,人群惊慌避让。老鸨子惨嚎着想要走过来告罪,请贵客高抬贵手,莫要砸了自己吃饭的地方,却被一股力量拦在了外面。她也不是庸手,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两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实力非同小可。心念一动,赶紧以密语传音,拦住了要来唱红脸的打手——这种情况,红脸唱不好了,恐怕要倒霉的。   人群消散,没有人赶来打扰。   偌大的地方,任凭仙尊在这里耍酒疯。   樱桃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在一味的喝酒。   其实,她很想跟着仙尊一起耍酒疯,然后把她臭骂一顿。   想想而已。   上回倒是付诸了行动,最终的结果就是被仙尊变成了女子。   樱桃总结出了一个经验:不要跟酒疯说任何话。   如果可以,最好远离。   樱桃一开始是想走的,可被仙尊抓住了手腕,走不掉了。   好在仙尊砸掉了整个青楼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站在废墟中,看一眼端着酒壶酒杯还在喝酒的樱桃,仙尊苦笑一声,取出一把晶石,丢给远远看着的老鸨子。   “唉,没意思。”仙尊叹道。   “你这种人,跟提上裤子装圣人的人渣有区别吗?”樱桃扔了酒壶,与仙尊一起瞬移出了废墟,来到了一片人烟稀少的旷野中。   仙尊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望着天。过了许久,才说道:“灵帝真可怜。”   樱桃在一旁坐下来,慵懒的说道:“想说什么就说。”   “明明知道恢复了记忆未必是好事,但还是要我帮他恢复记忆,为的是他心爱的女子。”仙尊说着,苦笑起来。“可恢复记忆之后,他却又抛弃了他心爱的女子。唉……真是可怜又可笑。”   樱桃抱着膝盖,看着远山,说道:“我没有听出来你语气里的可怜和可笑,反而……听出了嫉妒。”   仙尊讪笑,不语。   樱桃继续说道:“仙灵之战,你是一败涂地啊。”   仙尊沉默了一阵儿,点头说道:“算是吧。” ? 第十二卷 前夫 ? VIP 148 奇云   有时候,所谓成败,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样。   包括那场仙灵之战在内,很多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看似是成功了,实则是失败了;看似是前进了,实则是倒退了;看似是站起来了,实则是跪的更隐秘了……   仙尊很明确的承认:“关于活着,我真是一败涂地呢。”回想灵帝的过往,仙尊眼神里的羡慕一点儿也不隐藏。她虽然不像唐衍灵那样喜欢惹是生非,却也不是个喜欢平淡的人。哪怕是喜欢平淡,平淡了近万年,也会腻歪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热热闹闹的生活,喜欢不需要背负太多责任的生活。不像现在,自己的每一个念头,都可能会影响全天下所有的生灵。还是像灵帝那样最是舒坦,什么事情都不去管,什么责任都不去背负。“如果能有个大圆满的结局,那就更好了。”   樱桃皱了一下眉头,给了仙尊一个不善的眼神。   仙尊当然明白樱桃的恶意从何而来,她笑着搂住了樱桃的腰:“我觉得吧,你和姜薇并不合适。你应该只是受到了天欲的误导,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姜薇而已。”   “不会。我的战斗力虽然不如你,但好歹也是成名已久,若是被误导了,岂能发现不了?”   “或许你是在自欺欺人?”   “哈!谁又不是呢?”樱桃一脸随意的笑了一声。然后,又神色凝重的说道:“我知你厌倦了仙尊的生活,但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你真的决定放手了吗?这天下,交给唐衍灵,合适吗?”   “看看吧。”仙尊说道:“你也知道的,愿妄之力若是足够强大,我也无能为力。如果天下间大多人都想让我滚蛋,那我也就只能滚蛋了。”仙尊背着手,晃着身子往前挪步,裙摆拖在了地上,却又未曾沾到丁点尘埃。   樱桃沉默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走了很久,樱桃又开口说道:“滚蛋了也好。”   仙尊看了樱桃一眼,笑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说。”   “怕天谴?”   “怕也不丢人。”   “你已经没有亲人可以被天谴了。”   “我还有三个徒弟。”   “他们虽然生死未卜……好吧。”仙尊审视着樱桃的眼睛,说道:“你不希望我滚蛋,又希望我滚蛋。很矛盾啊。要不,你便说的明白一些?即便是有天谴,我替你兜着了,可好?”   “我也想让你替我兜着。”樱桃没好气的说道:“把你给‘天谴’死了更好!”   “说起死……”仙尊咂舌道:“哪天一起去黄泉陆看看吧?”   “我还不想死呢。”   “生即无欢,死又何惧?”   樱桃皱了皱眉,道:“想死,拉别人去吧。”   “‘别人’指的是?”   “饿了,吃饭去。”   “这个借口当真拙劣。”   看着樱桃的背影,仙尊眼神里多了一分怜悯。原本啊,这世上最可怜的人,是自己。自从有了算命先生之后,自己就成了倒数第二可怜的了。   能有资格去可怜别人,这感觉,当真是不错。   她笑了一声,正要追上樱桃,忽然心神一紧,抬头看天。   天上,只有一片云彩悬空,再无它物。   仙尊皱眉,盯着那云彩。   忽然,云彩陡然消失。   仙尊迅速散出神识扑了过去,可惜,空荡荡的天上,任何异常也没发现。   “那是什么?”樱桃站在远处,仰望着天。   仙尊瞬移到了樱桃面前,搂着她的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刚才还觉得‘生既无欢’呢,呵,感觉应该是乐子来了。”   樱桃说道:“比被抢了仙界还要大的乐子吗?”   “有可能。”仙尊笑道:“你觉得呢?”   樱桃没有回话,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对于仙尊总是时不时的想套自己话的可耻行为,樱桃十分反感。身子忽然被拖了一下,樱桃看向仙尊,仙尊说道:“我知道这条街上有处好吃的。”   樱桃一脸不信任的瞪了仙尊一眼。   好吃的?这种东西,对于她们这种活了太久的老东西而言,早就不存在了。仙尊非要拉着自己走这边,一定有什么不良企图。   很快,仙尊的“不良企图”就暴露了。   “樱桃。”姜薇笑着冲樱桃招了招手。“好巧呀。”姜薇说着,看向樱桃身边正在抱着她胳膊的仙尊。“这位是?”   樱桃厌烦的推开仙尊,不忿道:“都说了我忙着呢,没空照顾你生意,还纠缠着不放!”说罢,又对姜薇说道:“青楼女子,太粘人了。可能因为长相不好,生意难做吧。”   姜薇的智商虽然不高,却也不至于被樱桃这番话给糊弄住。   仙尊忍俊不禁,笑颜如花道:“好嘛,脑子转的好快。”夸完了樱桃,又跟姜薇说道:“你好,我叫柚子,是樱桃的表妹。”   “表妹?”同时表示惊讶的,不只有姜薇,还有樱桃。   樱桃不在意仙尊取名叫柚子,在意的是她明明比自己老了很多,为什么要自称表妹呢?仙尊笑吟吟道:“是啊表姐。”看一眼樱桃,传音道:“‘表姐’听着会显老。”   樱桃翻翻白眼,哼一声,想着仙尊——柚子故意与姜薇“巧遇”,有什么阴谋,口中说道:“是啊,这是我表妹,在青楼里谋生。”   姜薇自是不会信,忍着笑,说道:“你好,我叫姜薇。这位,是我师尊。”   林不改打量着柚子,拱了拱手,“幸会。”   柚子回了一礼,“逛街吗?一起啊。”   原本,四人的姿色俱是不俗,走在大街上,有很高的回头率。如今四人凑在一起,更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只是,四人的修为都很高,气场很强,莫说寻常的浪荡公子,便是修为不浅的人,也不敢随便上前搭讪,所以一路走来,倒也清净。   樱桃抱着胳膊,跟林不改一起走在后面,看着前面挽着姜薇的胳膊聊得热乎的柚子,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   “你这个‘表妹’,很擅长交际。”林不改传音道。   樱桃哼了一声,回道:“青楼女子嘛,自然擅长交际。”   林不改哼笑道:“敢惹你生气,你又不敢拿她如何的人……这世间应该是少有的。”   樱桃也跟着笑了笑,回道:“这倒是。”   林不改见樱桃没有主动坦诚柚子身份的意思,便也不再追问了。看着亲昵的挽着姜薇手臂的柚子,林不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柚子似乎对姜薇很感兴趣,却不知道是否有恶意。   姜薇的修为是很厉害了,但心眼儿还是不够多,而且战力和经验,怕是也够呛。   林不改传音道:“不要让她伤害姜薇。”还想说一句威胁的话,可想到樱桃的实力,似乎威胁她跟自取其辱差不多,故而作罢。   樱桃点了点头,没有传音。   其实,樱桃相信仙尊对姜薇并无恶意。甚至,姜薇自修行以来,顺利的都没有尝过三大劫的苦,还是得益于仙尊的帮忙。想来一开始的时候,仙尊就对“失手改变了姜薇命运”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就像人族可怜一只嘤嘤叫唤的小奶狗一般。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普通人,跟动物的区别不大。   樱桃心事重重的跟在柚子和姜薇的身后瞎溜达着,时不时的,会抬头看看天。一旁的林不改被她的动作吸引,偶尔也会抬头看天,虽然天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天色渐晚。   修真者虽然不需要睡觉,但也不会有人喜欢在大半夜里做事情——除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大多人晚上会选择打坐运气,哪怕是元婴高手,也会如此。运气不仅仅是为了提高修为,也是为了排除体内的浊气。   但姜薇现在是普通人,她需要休息。   睡到半夜,姜薇醒了过来。坐起身子,看到了窗外守着一颗干枯的灵植闲聊的柚子和樱桃。很奇怪,离得不算远,姜薇却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柚子忽然抬起脚,踩在了那干枯的灵植上,然后狠狠的碾了一下。   看起来,竟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姜薇忍不住笑。   这个柚子,应该不是樱桃的表妹,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反正,挺好笑的。   见两人抬头看天,姜薇也往天上看了看。   星辰璀璨的夜,很漂亮。   姜薇呆了一阵儿,想着明日里天亮之后,要去玄意门驻地,看一看表妹。可能会遇到周云泽吧——姜薇终于是记清楚了周云泽的名字。不知道再次跟第一任前夫相见,会不会略显尴尬。   再看了一眼仰望星空的樱桃和柚子,姜薇忽然想到了太墟陆上那奇云。   太墟陆上,天欲绿洲。   姜薇抬头看天。   不同的地方,却是同样的星空。   只是……   那一颗闪烁不定的星星,是什么?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姜薇心神一紧,瞳孔收缩。   她提一口气,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都说艺高人胆大,姜薇的“艺”是高了,可是,她的战斗经验实在是太少了。面对突发状况该如何应对?她实在是不明白。甚至,此时此刻,是该静观其变,还是该赶紧跑路,她也拿不定主意。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姜薇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靠近自己。   ……   云巅,剑阁。   正在一起嫌弃剑阁阁主的柚子和樱桃忽然听到了噗通一声响。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姜薇的房间。房间的窗户敞开着,却不见人。樱桃首先放出神识查看,然后迅速瞬移进屋,柚子也跟了进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姜薇,柚子说道:“像是死了。”说“像”,是因为这具身体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意识羁绊没有彻底断掉。   樱桃脸色铁青,“她可能遇到麻烦了。我回去看一眼。”   “一起。”话音刚落,林不改瞬移进来。   柚子说道:“我也……”说着,忽然眉头一蹙,看向躺在地上的身体。   那身体的眼睑跳动两下,竟是睁开了眼睛。   “呃……”柚子笑了,“又活了。”   “怎么回事?”林不改搀扶姜薇,问了一句。   姜薇起身,又甩了甩头,说道:“我……咳!我……我应该是没有休息好,导致意识出现了短暂的不稳定。呼,想来休息下就没事儿了。”   林不改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别熬夜了,早点儿休息吧。”   “嗯。”姜薇答应了一声,又回到床上躺下。   待三人离开,姜薇复又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珠转了一圈儿,然后忽的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脚和身子,抬手捏着太阳穴,一副痛苦模样。片刻,又苦笑着摇头。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一步!   头痛!   先睡一觉再说吧。   真的好累呢。   这一觉,姜薇睡到了日上三竿。   林不改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守在一旁看着姜薇吃饭,“等会儿我送你去找你表妹吧。”   姜薇点头道:“好。”嘴里塞了很多食物,话都说不清楚了。   林不改笑了一声,说道:“慢慢吃,别噎着了。”她没有孩子,几个弟子中,如今又只有姜薇在身边,故而潜意识里把姜薇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难免母爱泛滥。   姜薇把嘴里的食物下咽,之后说道:“师尊,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利用这具身体来修炼。唉,又困又饿的感觉……其实不太好。”   林不改闻言,又是一笑,说道:“樱桃和柚子他们大概会很享受这种又困又饿的感觉。” VIP 149 新生   表妹,对于姜薇而言,是陌生的。   可大概是因为血浓于水的亲情吧,看到表妹的那一刻,姜薇眼圈儿红了。许是想起了故去的舅舅,许是想到世间唯有这一个亲人。   同样的,对于来自五里井村的周云泽的弟子而言,姜薇也是陌生的。恭恭敬敬的见过了林不改前辈,她注意到林不改身边的姜薇的神色,心中却是狐疑:这人是谁?看起来并无修为,似是凡俗之躯。更让她不解的是,为何林不改忽然要见自己。自己与她,可以说是素昧平生。   “修行之事,可还顺利?”林不改关心的询问。   “啊……还行。”表妹尴尬一笑,说道:“就是资质太差,大概没多大的前途就是了。”   林不改苦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资质再差,还能差的过你那个表……哥吗?”   这样的话,周云泽也说过。   表妹笑了一声,问道:“不知林前辈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闭关多年……”林不改说道:“初听闻你是我那弟子姜薇的表妹,故而来看看你。”若非姜薇来寻,莫说表妹的事情,便是这天下大势,林不改也都不会知道。   “前辈有心了。”表妹拱手说道。   “若有难处,可去剑阁寻我。”   “谢前辈。”   “你那师尊,待你可好?”   “很好的。”   过了片刻,林不改又说道:“修行上,有没有什么疑惑?”   “不敢劳烦前辈。”表妹说道:“家师常常指点,不曾有惑。”   “今天的天气不错,适合到处走走。”   “前辈说的是。”   “最近可曾回去祭拜父母?”   “已然回去过了。”   “那就好。”   林不改不是个性子内向的人,与人闲聊,也从不怯弱。但她跟姜薇的表妹之间实在是没有任何话题好聊。不咸不淡的说上这么几句,彼此便陷入了长久的尴尬中。   努力搜罗了几个话题,又扯了几句,林不改有些烦了,借口有事,带着姜薇离开,留下了一头雾水的表妹不管。幸好没有碰到周云泽,不然也许气氛会更尴尬吧。   离开玄意门驻地,林不改问道:“真不告诉她你的身份吗?”   “不了,徒增牵挂罢了。”姜薇说道。   “也是。”林不改沉默一会儿,问:“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我想留在这里,试着修炼一下这具身体。”姜薇说道:“凡俗之躯,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比如来往剑阁,若是没有人帮忙,她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云山之巅,并没有石阶。   “行啊,剑阁虽然不大,却也住的下你。”林不改笑道。   “我住下面吧。”姜薇说道:“我现在这般身子,上下山不方便。”   林不改也是清净惯了,姜薇这般说,她也不强留。只是,如今的正义盟境内,简直就是寸土寸晶,莫说买下一处房舍,便是租住一处,也是价格不菲。   “晶石好说。”姜薇笑道:“管樱桃借一些就是了。”   林不改手头也不宽裕,但也不好一毛不拔。取出一些晶石交给姜薇,提醒道:“那个樱桃是因为受你的天欲影响,才待你这般好的。如今她离开了你的本体,以她的修为而言,想来会慢慢的摆脱这种影响。”   “是的。”姜薇说道。   “那个柚子,也不简单。”林不改说道:“人心难测,要多留一个心眼儿。找到了住处,告诉我一声。隔山差五的,我会去看看你。”   “师尊无需多虑。”姜薇笑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师尊惦记着我,会耽误师尊悟道的。”   林不改有些讪讪,回想自己这些年来在剑阁里的生活,竟是有些啼笑皆非。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天赋不够好,那么多年了,也没有破解掉师尊留下的难题。她想不通,那枯死的灵植,能有什么好参悟的?   也许,江湖上那些对师尊的传闻有一部分可能是真的。   比如“神经兮兮”,比如“故作高深”……   樱桃来了,听闻姜薇要在这里住下,便拍着胸脯表示住处的事情,她给安排了。这般有底气,不是因为她手头宽裕,而是因为有杨关在。杨关是云剑宗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让他来给姜薇安排个住处,还不是小菜一碟?   有了樱桃帮忙,林不改也就放了心——在樱桃彻底摆脱天欲影响之前,她还是十分值得信任的。看着她跟姜薇说笑打趣,林不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师尊。   以前都是在心底称呼“前师尊”的。   似乎太久没有见过她了。   心情忽然有些压抑。   林不改说道:“你们聊吧,我回剑阁了。”不等二人回话,便直接瞬移走了。   樱桃对姜薇说道:“你师尊好像有心事。”   “嗯。”姜薇点了点头,看着樱桃,问:“柚子呢?”   “有事儿,走了。”樱桃说罢,注意到姜薇眼神里的失落,顿时不满道:“咋?看上她了?”   “你这是自卑心思在作祟。”姜薇笑道。   “我有什么好自卑的?”樱桃说罢,注意到姜薇视线所及,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恼羞成怒。“低俗!什么境界了!还这般低俗!”说罢,抱起了个胳膊。   “帮我找地方住吧。”姜薇说道。   樱桃气的不吱声。   姜薇笑着搂住了她的腰,甚至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樱桃脸上立刻就压不住了惊喜,“干嘛呀!”说着,笑着,“好了好了,我帮你去找房子。你在那里等我把。”她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待姜薇笑着走过去,看着她的背影,樱桃依旧笑着,心中却是在犯嘀咕:“忽然这般主动……莫非是在一起久了,日久生情?”胡思乱想着瞬移离开,去找杨关。   姜薇走到了茶摊前,要了一壶茶坐下。   看着茶杯里的茶水中的倒影,姜薇若有所思,回想刚才那一吻,拇指在唇上轻轻划过,嘴角微扬,浮现出一抹笑容。然后注意到自己的坐姿不太雅观,双腿分的太开了。于是,她并拢了双腿,缩起了身子,看着犹如怯弱的小家碧玉。   只是,这样缩着身子,着实有些累。   喝茶的人不少。   这家茶铺的门面是不咋样,可茶水却是远近闻名。闲来无事的时候,品一口这特意泡制的灵茶,清心坐悟,实乃一件妙事。或者直接带走一壶,寻一处景致绝佳所在,一边品茶,一边赏景,或有身临仙境之感。   修真者都喜欢喝的茶,当然不是凡品。   想要泡出好茶,泡茶的手艺和茶叶的品质都很关键。不过,据说这茶铺里的茶叶十分普通,只是千川陆上一个茶叶贩子倒卖的寻常茶叶而已。   今日便是那茶叶贩子送货上门的日子。   新来的茶伙计负责交接。   站在仓房门口负责计数的茶伙计看着那一脸黑须的茶叶贩子把一包一包的茶叶从外面搬进仓房,不由的纳闷儿。“我说,为啥不用储物法宝?”   茶叶贩子放下最后一包茶叶,笑着解释道:“储物法宝会破坏茶叶的口感。”   “只听闻现在很多炼丹的高手,都不用储物法宝存储灵植了,说是储物法宝会坏了灵植的灵性。难道茶叶也是如此?”   “大概是吧。”茶叶贩子笑呵呵的回了一句,又问:“数目没错吧?”   “没错。”茶伙计取出晶石,交给茶叶贩子。   茶叶贩子点好了晶石,笑着告辞。   他还要赶着回去收茶叶。   这种生意,就是个季节性的。错过了这几日,便收不到新鲜茶叶了。   刚走出不远,又被叫住。   “张三。”茶伙计笑道:“差点儿忘了说,掌柜的吩咐,下回你再来的时候,多送一成白茶。”   “好。”   “嘿,多嘴问一句。你这名字,谁给你取得?太随便了吧?”   “哈哈哈。”张三笑一声,没有搭话,转身离开了。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蹙起的眉头。掂了掂手上的晶石,张三又不禁苦笑。   也不知道眼下这般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   心中烦躁,连走路都感觉烦了。   真想直接瞬移到传送阵那里。   可他还是忍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想要东山再起,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得先忍着!   张三相信,终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回到龙腾陆,赶走王傲娇那个贱人!   届时,再改回原来的名字。   当然了,眼下,他还不能暴露身份。   不仅仅是因为王傲娇对自己的追杀从未停止,还因为如果自己身份暴露,会有很多人担心被连累,从而前功尽弃。想起王傲娇,张三心底便满是恨意。可事实上,他最恨的人,并非是一直想要杀掉自己的王傲娇,而是唐衍灵!   一切,都是拜唐衍灵所赐!   可是又如何呢?   眼看着连仙尊都斗不过唐衍灵,自己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忍辱负重了。如果哪天唐衍灵彻底打败了仙尊的话,大概自己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想来应该是不可能的。   仙尊那般人物,失利只能是一时的。唐衍灵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早晚会歇菜!   张三心中胡思乱想着,终于感到了青蛮传送阵。他要从这里去往蛮荒陆,然后经过蛮荒陆的传送阵,再回到千川陆。   要使用传送阵的人很多,队伍排了很长。   张三排在队尾,片刻之后,忽听得前面有人叫骂。   听着像是因为插队引起的纠纷。   张三也是无聊,便够着头看起了热闹。   吵架的双方来头都不小,谁也不肯相让。传送阵处专职维持秩序的差人管不了,只能找来了云剑宗的外执事。不消多时,云剑宗的外执事过来了。差人上前,叫一声“小翠姐”,把事情经过讲述一番。   张小翠认真听了,也是头皮发麻。   原来,这吵架的双方,一个是来自千川陆上臭名昭著的三十六岛,一个是来自正义盟边镇的悍卒。   都是灯芯太粗,不省油的货色!   做为云剑宗的外执事,张小翠是有一些权力的。可三十六岛和边镇悍卒,都太棘手,得罪了哪一个,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唉,又是何必呢?   只是排个队,也能生出这些麻烦来。   张小翠心里烦,但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这些年来,处理这些看着是鸡毛蒜皮,实则可能牵扯甚广的事情,她很有经验。   张三不知道这事儿最后是如何处理的,反正呀,他站上传送阵离开的时候,双方的争吵还在继续。即便有云剑宗外执事张小翠过问,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眼前一晃,便到了蛮荒陆。   然后,又是漫长的排队。   来这里的修真者,大多都是为了中转,往来于青云和千川的。也有一少部分,会在蛮荒陆上逗留游玩一阵儿。这里基本上没有任何灵力,所以不是修真者喜欢的所在。   也曾经有人好奇,认为蛮荒陆上不该灵气断绝。可查了很多年,依然不见灵力踪迹,自然也只能作罢。   张三也觉得蛮荒陆上的灵力断绝的有些诡异。   毕竟,蛮荒陆地处青云、龙腾和千川这上三陆之间,灵力又并非会被大海隔绝。何以三陆灵力充沛,此地却是灵力断绝呢?其实,仔细想想,下三陆以及太墟陆,都有些诡谲之处。反倒是上三陆最是普通。   也就是排队的时候无聊瞎想。   张三不喜欢钻研学术问题,他觉得真有这份闲心,倒不如想想该怎么争权夺势来的更实际一些。 VIP 150 太上   人活着若是没点儿自私自利的爱好,那人生还能有什么意义?甚至,在张三看来,如果一个人是绝对无私的,那他就一定不是个正常人。或者这不过就是张三为自己的贪婪和自私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当皇帝那些年,张三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就是总喜欢给自己做的任何事情找一个看起来很正确很伟大的理由。次数多了之后,渐渐的就再也不会认为自己会错了。自欺欺人就是这么来的。   自从被篡了权之后,张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一恶习。可意识到是一回事,能不能改,又是一回事。他还是习惯的会给自己找借口。   习惯是最可怕的。   比如自己习惯了信任那几个结拜兄弟,可结果呢?张三做梦都没想到,出卖他的,最恨他的,会是四妹他们。而自己一直怀疑、防备并且最终杀掉的老三,竟然从未有过反叛之心——至少没有那么做过。   人呐,真的是会变的。   张三觉得自己也变了,变的多愁善感了。   大起大落了那么几次之后,张三觉得自己的心思是越来越重,过得也越来越不痛快了。或许当初自己就不该从周云泽手里把姜薇给买来当媳妇。似乎一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如果没有那么做,自己应该还在潜龙寨里当着安逸的山大王。又或者,自己早该夹着尾巴做王子,然后就不至于落草为寇,现在也还是太平王爷。   张三越来越喜欢臆想了。   大概生活过得越不顺当,越喜欢不靠谱的臆想吧。哪怕明知臆想好用益处,也总会不自觉的臆想一下,毕竟,臆想会带给自己快乐。张三最常臆想的事情,就是有朝一日杀回龙腾陆。届时,那些背叛自己的人,都得死!不能简单的杀了,要让他们受尽了折磨……可毕竟兄弟一场,或许该仁慈一些,留下他们的命,让他们在余生中忏悔……杀还是不杀呢?张三总会纠结此事,纠结着臆想中的情节。   终于轮到他了。   他走上传送阵,启动阵法,回了千川陆。   万水皆恶,千川葬骨。   张三从来都不喜欢这千川陆的穷山恶水。   如果不是为了那股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实力,他是绝对不会一直用茶叶贩子的身份伪装自己的。贩卖茶叶,就是为了跟一个茶农相识。表面上,那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茶农,甚至一家老小,都是那么的普通。可张三却知道,那茶农,可是千川第一家族的族长。只要能掌控了这个家族,自己重登大宝,指日可待。   张三的人生意义,就是权力。   权力可是个好东西。   世人都说金钱有臭味儿,可相比于权力的腐味儿,臭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凡尘纷扰,熙熙攘攘,所图所谋者,不外乎权、利二字罢了——大多人如此,不包括太上和圣主。   太上,指的是太阴宗老祖唐衍灵。   而圣主,则是自圣城、圣域被定下了名字之后,世人给云剑宗宗主加上的尊称。圣主是仁慈的、无私的、伟大的,为了全天下的修行之人不被邪恶的太阴邪徒所压迫,一直都在尽力而为。在圣主的英明领导下,太阴宗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就要完蛋了。   太上也是伟大的。   太阴宗领地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圣主是伪善的,太上才是真正的为了全天下的修行者着想。推翻仙尊的残暴统治,剿灭圣域的伪善欺骗,就是心怀天下的“太阴人”的使命。   “爹,娘,‘太阴人’的说法,是不是太……太难听了?”唐衍灵的儿子有些哭笑不得的抱怨着。   许琴抿嘴一笑,说道:“那你想个好听点儿的名字。”   “我想不出来。”   “那就闭嘴。”唐衍灵没好气的说道:“有这闲心思,多修炼修炼不好吗?若是实力不济,将来这太阴宗,我如何能放心的交到你手中?”   “嘁,我还不想要呢。”这位太阴宗真正的少主撇撇嘴,说道:“我喜欢平淡的简单的普通的生活,高高在上,太冷。”   唐衍灵鄙夷的看着儿子,又看看许琴,说道:“这孩子废了,咱们再生一个吧。”   许琴给了唐衍灵一个白眼,然后看着儿子,看着他那比自己还显老的容颜,叹气道:“听说你府中那些丫鬟,又死的没几个了?”   “都是些不中用的。”少主抱怨道。   “行吧,去找你玲姐,让她再给你安排几个。”许琴捏了捏眼角,摆手道:“滚吧。”   少主也不废话,拧着头走了。   唐衍灵眯着眼睛看着儿子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正色道:“灵帝的身子,灵帝的种。”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尽是嫌弃。言外之意:她自己的种,一定更好。   许琴哼笑,问:“那我算不算是灵帝的女人?”   唐衍灵噎了一下,苦笑摇头道:“这孩子,以前不这样。”   “如果当初我带他离开这里,大概就不会这样了。”许琴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悔意。“也许当初就不该怀上你的孩子。”   唐衍灵沉默了一阵儿,说道:“算是我的孩子吗?”   许琴哼笑,“你觉得呢?”   唐衍灵又是沉默,良久之后才说道:“不知道灵帝上哪去了。”   许琴看了唐衍灵一眼,问:“怎么?想换回自己的身子了?”   “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唐衍灵讪道:“总是有种疏离和陌生的感觉。”   许琴盯着唐衍灵,说道:“夫妻这么多年,我想我应该没猜错。”   “什么?”   “你想自己生个孩子了。”   唐衍灵哈的笑了一声,刚想反驳,可迎上许琴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还真的很想自己生个孩子——也许是许琴提醒了自己,也许是自己早就有这种潜意识了。   毕竟,自己生的孩子,便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种。   “和谁生?”许琴问。   唐衍灵摇头,却不答话。   “我师兄对你一往情深。”许琴感觉到自己说这话的事情,心情复杂极了。   唐衍灵似乎在考虑,然后说道:“许笛的天赋不错。虽然人性差了点儿,但是……这世间比他强的男子有不少,但愿意跟我一起生孩子的……恐怕只剩下他了。”   “哈。”许琴笑了一声,起身往外走,“行吧,我会找个时间腾地方的。”说话间,已经瞬移离开。   太上殿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了唐衍灵。   忽然有些怀念在那中转岛上跟姜薇、灵帝、书画、魔主一起纠缠的日子了。   好像已经太久没有这些人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都还活着。   还好仙尊不像他们那样,喜欢躲起来。   想到仙尊,唐衍灵忽然冒出个想法:要不,跟仙尊一起生个孩子?   啧啧啧……   生完孩子之后,再继续你死我活的厮杀……   想想还挺刺激。   或者仙尊爱上了自己,直接举手投降……   唐衍灵忍不住笑了。   于是,他还真的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仙尊。   仙尊很快就用“万里传音”回了话。   只有两个字:“傻X。”   唐衍灵很生气,又很好笑。   堂堂仙尊,竟然说出这般粗俗言语!   仙尊并非一个粗俗的人。   但他也绝对高雅不到哪里去。   那句粗口,原本也不是要骂唐衍灵,而是想骂樱桃,只是刚巧唐衍灵传话来,便指桑骂槐的骂了一句。看着樱桃,化身杨关的仙尊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你这要求,属实过分了!”   “哪里过分了?”樱桃说道:“你不给小薇安排个差事挣点儿花销,她怎么过日子啊?她是凡俗之躯,又要修炼,花销可大了。总不能让我摆摊儿算命去吧?”   “我不是说这个!”杨关气道:“给姜薇找份差事无所谓,但是……要开不菲的月例,还要清闲无事,福利待遇更是要求了不少……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你跟我说说,我把仙尊的位置辞了,也去求个这样的差事。”   “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樱桃懒得说废话,“你不帮忙的话,以后别让我表妹来找我和小薇了。”   “这叫什么威胁?”杨关冷笑了一声,又苦笑道:“唉,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想想啊……外执事手底下当差,每天就是跟着巡检一下,待遇福利也还不错,如何?”   “先干几天看看吧。”樱桃帮姜薇答应了下来。“哦,对了,不是自家的房子,住着总有种不安心的感觉。要不……”   杨关温柔的笑着,用商量的语气问:“请你先滚好不好?”   樱桃没有滚,反而拿起杨关面前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茶,“好茶。”言毕,又看向杨关,不理他嫌弃的眼神,说道:“你发现没有,小薇的性子,越来越开朗了。啧啧,到底还是要多跟人接触。她以前经常一个人独处,不好。”   杨关看出来了,樱桃是赶不走了。他懒得搭理她,可又知道若不理她,她更会纠缠不休,只能敷衍了一句,说道:“是,像换了个人似的。”   “唉,是啊。”樱桃脸上忽然多了些遗憾之色,“大概是沾世俗太久,眼神也不如以前那般清澈纯洁了。蛮荒陆有句话,说这天下,就好比一个大染缸。啧,那些俗人,闲着无聊琢磨出来的话,越品越有味道。”   她打算在杨关这里耗上一整天。   因为姜薇在修炼,她不好去打扰。   用傀儡体修炼,绝对是一种开先河的壮举。   这具傀儡体的天赋,比姜薇本体的天赋还要好。再加上姜薇的神识本就已经有着元婴修为的境界了,所以,她修炼的速度很快。预计,距离筑基,应该要不了太久了。   一处清雅别致的院落里。   姜薇做了最后一个吐纳,收了功法。   看看自己的手脚,姜薇竟是叹气。   这具身体虽然天赋不算极佳,也算不错了,修炼不成问题。只是媚骨天成,更春心易动,恐修炼成功之后,会难免招惹许多狂蜂浪蝶,稍显美中不足。   知足了。   世间又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呢?   能活到现在,便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呼……   天色不早了,估计樱桃也该回来了。   姜薇起身去烧水,准备洗澡。窗户还要如上次一般,留上一条缝。估计樱桃又会偷看了——用神识偷看,总归不如亲眼看着感觉更好吧。姜薇心中想着,脸上浮现出一抹媚笑。   烧好了洗澡水,宽衣解带泡进浴桶之中,看着房间里缭绕的水雾,姜薇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人呐,有时候真的是瞎折腾。   可不折腾的话,活着又该有多无趣呢?   察觉到有人站在了窗外,姜薇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那人偷窥。   ……   樱桃走了,杨关终于是清净了。   他疲惫的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望着屋顶,待了一会儿,忽然又是一愣。因为仙界那边,收到了不好的消息——太阴宗那边,正在酝酿一场决定性的大战。   杨关并不在意战事,甚至不在意战果。   他只是有些好奇: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拒绝跟唐衍灵一起生个孩子,才惹来了这场即将发生的大战?   当然是胡思乱想。   唐衍灵的心思虽然已经有些扭曲了,但还不至于如此。 VIP 151 日落   有时候,赢得越多,就会输得越惨。   仙尊的这般感悟,源自仙灵之战的大胜。   在那一场旷世之战中,仙尊一如既往的赢了。漫长的人生中,仙尊不记得自己到底赢过了多少次纷争,总是,已经麻木了。他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一场很普通的纷争,赢了就是赢了。   然而,仙尊最终却开始后悔了。   他意识到:如果从未尝过输的苦,又如何能知道赢的甜呢?   就好比食物带来的快感,不是源于食物的口味,而是源于饥饿的程度。   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输家。   幸好还有唐衍灵。   仙尊觉得机不可失,自己或许应该赶紧示弱,输了这场纷争。甚至,输了,未必是输。而赢了,也未必是赢。当然了,如果仙界输了,那这圣域、圣城,甚至是圣主,自然也就会跟着倒霉了。   可怜圣主还没过几天圣主的瘾呢。   仙尊感觉好笑,心中念叨着,让化身杨关打坐休息,本体则开始在仙界谋划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战争。   等战争失败了,仙尊就不再是仙尊了。届时,仙尊可以是杨关,也可以是柚子。不管是什么,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找点儿真正属于“人”的乐子,大概也是极好的。   权力,名望。   世人奢望到不能自拔的东西,对于仙尊而言,却早已腻了。   只有站在山巅的人,才会知道风有多大。只有从山上下来的人,才会明白爬山远不如下山更有趣更惬意,才会知道山巅的风光,不过尔尔。   谁爱爬山就怕去吧。   都说无官一身轻。   放下了天下,大概轻的要飘起来吧。   或许早该这么想了。   瞎折腾什么呢。   “有没有可能,是发现自己打不过唐衍灵了,所以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看似超凡脱俗的借口?想要体面的下台?”樱桃不无嘲讽的看着柚子。   柚子笑吟吟的说道:“可能你猜对了,我就是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所以趁机装了一回。”   樱桃也跟着笑了起来。“既如此,这里显然很快就要不太平了。你是打算留在这里欣赏战乱中血染的风采呢?还是打算找个清净地方,好好的欣赏一下山脚下的风景?”   “你呢?”   “你管我干啥?”   “好奇,问问。你不也问我了吗?”   樱桃有些讪讪,想了想,说道:“我打算陪着小薇一起修炼。哎,没办法,心里有了那么一个人,想要清静一下都不行。”   柚子抿嘴笑了笑,说道:“那你为何不去太墟陆找她的真身?是担心被天欲折磨死吗?”   “嘁,我会怕死?”   “会吧?”柚子风情万种的反问了一句。   樱桃的视线落在柚子的完美身材上,吞咽了一下口水,抱起了胳膊,努力挤出一条沟来。“你敢说你不怕天欲?那东西,邪门的紧。”   “是吗?”柚子说道:“你这么说,我更想见识一下了。其实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只是吧,一直背负着天下人的命运,不敢瞎折腾啊。带我‘交了权’、‘退了休’,就去太墟陆找姜薇。”   “你还是别去了。”   “怎么?”   “我不想跟你做连襟。”顿了一下,樱桃又补充道:“或是姐妹。”   柚子哈哈大笑,笑的花枝乱颤。哎呦了一声,摸了摸眼角,擦拭掉笑出来的眼泪,才说道:“可笑死我了。”说的很不认真,但心底却是多了一分警惕。   樱桃的实力是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传奇高手。能让她胆战心惊的东西,必然不简单,也必然十分危险。所以……更好奇了!   樱桃没有理会柚子夸张的显得有些做作的笑。   大街上随便逛了一圈儿,樱桃说:“做人也挺无聊的。”   “任何事情干上一万多年,都会无聊。”柚子安慰道:“习惯就好了。像咱们这种老年人啊,就该学会自己找乐子。或者放低点儿要求。你看那条狗——”她指着街角的一条大黄狗。“好几年了,它每天就这么趴在街口看着人来人往,好像也没觉得无聊。”   “你又不是它,如何能知道它不无聊?”   “你又不是我……”   两人抬着杠,随意的闲逛着。   日出日落,山河变迁。   仿佛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能力越大的人,反而越懒得去背负太多的责任。   毕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高高在上的人,可算不得“匹夫”。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高高在上的人,都像樱桃和柚子这两颗烂水果一样毫无公义之心。比如以圣主为首的云剑宗人,便都在声嘶力竭的呼吁抵抗。   可惜,大势已去。   这一天,樱桃买了一些酒菜回来。   跟樱桃一起来的,还有柚子。   姜薇注意到柚子脸上洋溢着笑容,不禁问道:“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吗?”   “是啊。”柚子笑道:“我退休了。”   “退休?”   “哈哈,你不懂,以后再跟你说。”柚子笑着,提了提手里买来的生肉和蔬菜,“今天我下厨,做一顿好吃的给你们。”   “你的厨艺,不敢恭维。”樱桃挖苦了一句,又道:“笑话!一个从来不吃东西的人,能知道什么是美食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两人斗着嘴进了厨房。   姜薇回转了身子进房间,脸上刚才还浮现着的笑容瞬间变成了不屑。翻了翻白眼,又撇撇嘴,口型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显然是没说什么好话。   马上就要筑基了。   她必须谨慎对待才行。   三大劫中的筑基之劫虽然是最微弱的,却也同样致命!   厨房里。   柚子择着菜,看了一眼正在收拾肉的樱桃,问:“你好像有心事啊。”   “你如何能知道我有心事?会读心不成?”   “呵呵。”柚子笑道:“有心事就说,我是你堂妹,咱们是一家人。”   “不是表妹吗?”   “啊?”柚子眨巴着眼睛,“都一样。”   一样吗?   樱桃冷哼一声,继续切肉。   过了好大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柚子故意的唉声叹气,厌烦道:“行啦,告诉你。我今天偶然心血来潮,占了一卦。”   “不好?”   “也不算。”樱桃说道:“我的三个弟子,脱困了,但又遇到了麻烦。我若不去帮忙,恐命休矣。”   柚子说道:“那就去啊。”   “泄露天机,会遭天谴。干涉天意,会如何?”樱桃面如沉水,道:“你猜。”   “我懒得猜。”柚子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嚣张的。”   “以前?以前我的亲人还没死绝呢。”   “说起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柚子说道:“你说,灵帝当初为什么要杀了亲生父母?以我对灵帝的了解,他虽然是个人渣,但是……无缘无故的,又如何能做出那种事呢?”   樱桃不喜欢跟柚子闲聊。   因为柚子的思路十分跳脱。   她闷哼一声,不悦的说道:“你问我有什么用!问灵帝啊!”   “我问过了,他让我滚。”   “那你就滚啊!”   柚子知道樱桃在骂自己,却并不生气。甚至,她有些怜悯的看着樱桃,说道:“你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因为遇到了烦心事儿。”   “你那三个徒弟,几经生死,从未见你如今日这般烦乱。”   樱桃不悦道:“咱们俩以前不熟,很多事自然不会告诉你。”   “我用瑶池偷看过。”   “偷窥太不道德了!”   “你也知道?”   樱桃脸色一变,忍着不吱声了。   柚子说道:“你虽然已经远离了天欲,但欲念的种子已经深种,甚至开始发芽,若是不尽快抹除,实非好事。”很显然,柚子认为樱桃这般不正常的烦乱心思,是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   樱桃皱了一下眉头。   她不想承认,但是,柚子的实力,她很清楚。   也许柚子是对的。   但是……   “发芽又如何?”樱桃说道:“只是脾气变得臭了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柚子摇头,“恐怕会越来越臭。”   樱桃呼出一口气,问:“那该如何?”   “先去救你的徒弟吧。”柚子说道:“天谴会有多狠?会直接要了你三个徒弟的命吗?”   樱桃沉默了。   片刻,她才说道:“万一天谴落在小薇头上呢?每一次!”她咬着牙,痛苦的说道:“我在乎的人,都会饱受折磨,甚至死去!”   “可每一次,你也都在用不是特别在乎的人,去换更在乎的人。”柚子说。   樱桃直接怔住。   ……   房间里。   姜薇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里多了一分遗憾。   感觉距离筑基还是差了点儿事儿。   至于差了什么,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想不明白。   外面传来脚步声。   柚子喊了一声:“小薇,来吃饭了。”   姜薇下了床,走出房间,看着桌上的饭菜,不由的满口生津。“好香啊。”   “呵,我的厨艺,绝对拿得出手。”柚子笑道:“你先吃,还有几个菜,马上就好。”   “哦,不急,等一起吧。”   “那行。”   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几个小菜就弄好了。   柚子在姜薇对面落座,拿起酒杯倒酒。   “樱桃呢?”姜薇问道。   “她临时有事,出去一趟。”柚子笑道:“不管她,咱们吃咱们的。”   “啥时候回来呀,等一等吧。”   “不好说。”仙尊说道:“也许三五日,也许三五年,说不准。”   “那算了。”姜薇拿起筷子,正要吃饭,却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声。“吵架呢?”   “不是。”柚子笑道:“应该是太阴宗的人杀过来了。”   “啊?”姜薇做惊讶状,“怎么会……”   “别管了。”柚子把满上的酒杯放在姜薇面前,又给姜薇夹菜,“来,咱们吃咱们的。”先喝了一口酒,然后又说道:“一边吃,一边聊点儿有趣的话题。”   “什么有趣的话题?”姜薇笑问。   “比如,你是谁?”   姜薇筷子上的菜掉在了桌上。   柚子笑道:“樱桃算卦的本事不错,但别的本事嘛,还是差了点儿。”说着,又给姜薇夹菜,“尝尝这个,我的拿手菜——我想了好久了,就是没想出来你到底是谁。”   姜薇放下筷子,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我不是姜薇?”   “你是吗?”   “你觉得我不是?”   “我觉得你不是。”   “但我真的是。”   “那就当你是吧。”柚子笑道。   姜薇想了想,问:“若我不是,你待怎地?”   柚子道:“与我无关。”顿了一下,又道:“只要你别伤害樱桃。她是我在这尘世间……唯一的……朋友了。呵,算是朋友吧。”   姜薇呼出一口气,说道:“我不会伤害她的。”   “你承认你不是姜薇了?”   姜薇看向柚子,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没有承认什么,你不用如此套我的话。”她如今不过炼气修为,面对这世间最强大的修行者,竟然毫无惧色。甚至,她还端起酒杯,悠悠然喝了一口酒,然后盯着柚子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我真的是姜薇。”   柚子连声道:“嗯嗯嗯,你是,我信了。”   姜薇盯着柚子,嘴角微扬,笑了起来。   她本该纯洁干净的笑容,看起来却有些邪魅狂狷。   柚子察觉到了姜薇的笑容,瞥了一眼,眼神里的嫌弃十分明显。   ……   太墟陆,天欲绿洲。   透过清澈的湖水,能看到满是砂砾的湖底。   湖边的摇椅上,姜薇安静的躺在上面。   一动也不动。   只是,她那张原本冰清玉洁的脸上,隐隐带着一分邪魅和狂狷。   她的身上,忽然出现了一抹溢彩,犹如当初那天欲石外的光晕一般。只是片刻时间,又渐渐的敛去。姜薇仍然在“沉睡”中,却好似再也不会醒来了。 VIP 152 日出   圣城内的一座工坊里,还未完工的圣主雕像躺倒在地上。各种工具散落一地,门口那里,还有一具死尸仰面躺着。血已干涸,蚊虫飞舞。   院门是被人撞破的。   门上“圣主辉煌万年长”的红底金字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只是“万”字上多了一枚清晰可见的脚印。   一群人从门外仓皇逃窜。   片刻,有人追来。   呼喝声、哭喊声、厮杀声、犬吠声……   大街上,乱成了一团。   好在这乱象没有持续太久,安民的告示就出来了。   告示声称:做为“反对仙尊残暴统治”的正义之师,太阴宗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守法平民。历史会证明圣主及其走狗对太阴宗的所有指责都是污蔑……   很快,“大美太阴”的赞誉之声传遍了大街小巷。   孩子们手里拿着太阴宗弟子赠送的灵果,嘻嘻哈哈的走街串巷的炫耀着。淳朴善良的老人,对着一个太阴弟子竖起了大拇指,期期艾艾的表示“百姓苦圣主久矣’……   这一日,中午。   姜薇修为不济,一日三餐少不了。柚子虽然不用吃饭,但闲着也是闲着,故而每次都会陪着姜薇多少吃一点儿——每日里早早上街买菜,洗菜,切菜,炒菜……忙活了那么久,若是一口也不尝尝,总会觉得遗憾。   “我好像成了你的丫鬟了。”柚子说。   姜薇笑道:“胡说,丫鬟能上桌吃饭?”   “听这话,我还得感谢你喽?”柚子随意的说着,并没有任何不耐烦或是不满的情绪。虽然她没有受压迫的喜好,但闲着也是无聊,找点儿事情做,打发一下漫长的时间,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消遣。   吃一口,喝一口,柚子又道:“我看到圣城中央多了个雕像。”   “唐衍灵的?”   “不是。”柚子笑道:“仙尊和圣主的。”   “哦。”   “跪着谢罪的雕像。”柚子说道。   姜薇看了一眼柚子,发现她脸上洋溢着笑容,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很好笑吗?”   “是啊。”柚子笑道:“很有趣。”   姜薇想问问如何有趣,不过……   何必呢?   也许柚子只是在强颜欢笑。   自己没必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尊,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吧。看她笑的倒是灿烂,演技真好。   “你知道我是仙尊,对吧?”柚子说。   姜薇诧异道:“你是仙尊?”   柚子冲着姜薇竖起拇指,“演技不错。”   姜薇继续诧异,“不是,我真不知……你真的是仙尊?”说罢,又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大,赶紧压低了声音,询问:“你是仙尊?”   柚子看着姜薇,嘴角一抽,说道:“是啊。我告诉你我是谁了,你是不是也该坦诚相见?”   “我一直都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啊。”姜薇笑道:“我就是姜薇啊。”   柚子皱了皱眉,咂舌道:“动粗的话,不合适。”   “动作多低级啊。”   “也是。”柚子看向姜薇,“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高级’的让你说实话?”   姜薇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是谁,对你而言,重要吗?”   柚子愣了一下,很认真的想了想,笑道:“不重要。”   “那不就得了?”姜薇说道:“所以你何必非要质疑我的身份呢?我向你保证过了,我不会伤害樱桃的。事实上,我也没兴趣伤害任何人。”说罢,她忽然自嘲苦笑,“更何况,我这般修为,又能伤害得了谁?”   柚子沉默不语。   姜薇说:“天下乱套了,你真正该关心的,是天下。”   柚子忽然砸吧了一下嘴巴。“菜有点儿咸了。”显然,她更关心的,是面前这盘炒青菜的口感。至于天下……很多人都认为:一个英雄,或者说一个能力超凡的人,注定了是要拯救天下的。哪怕是牺牲了他自己,都是应该的。   “很多人”显然错了。   天下间有这种想法的高手不错。   至少柚子不是。   柚子也从来都不认识这种注定了应该拯救天下的人,反倒是毁灭天下的人,她认识一个——那个被人称作灵帝的家伙。   “对了,你知道灵帝的本名吗?”柚子笑问。   姜薇笑着反问:“这件事,比菜咸了还重要吗?”   “没有。”柚子说着,忽然有些沮丧,“其实菜咸不咸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仔细想想,柚子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对自己而言是终要的。甚至,自己多少还有点儿在意的樱桃的安危——也不重要吧。毕竟,若是樱桃被杀了,对她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深沉了许久,柚子忽然又想通了。   只是闲着没事儿瞎聊罢了,话题的重要与否,本身就不重要啊!   她终于释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姜薇问。   “没什么。”柚子审视着姜薇,饶有兴趣的分析道:“姜薇的能力不俗,又有天欲在身,想要赶走她的神识,抢占这具身体……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姜薇笑一声,低头吃饭,咀嚼了几口饭菜,才说道:“你慢慢分析,有了答案就告诉我。”   “你的性子有些洒脱,修为不高,但气场很足。”柚子继续分析着,“你应该活了很久,并且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对吧?”   姜薇很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什么叫‘也可以’?”   “这是很严谨的标准答案。”   “‘也可以’是‘标准答案’?”   “对。”   “那就不是寻常人所认为的‘活了很久’?”   “这话没错。”姜薇笑吟吟的看着柚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真是羡慕你的这股聪明劲儿。”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羡慕聪明人。”   “所以啊,我的脑子不太好,一直都不太好。”姜薇笑道:“跟姜薇一样。”   “这不能说明你是姜薇。”柚子说道:“姜薇的智商,只是很普通而已。这世间,智商普通的人如过江之鲫。”   姜薇眼睛里欣赏的意味更浓了,她又胡吃海塞了几口,才说道:“我发现我挺喜欢你的。要不,咱们成亲吧。”   柚子正在审视着姜薇,听到这句话,脑袋歪了一下,又摇头,道:“我对你没兴趣。”   “我对你有兴趣。”姜薇说着,眼神中媚态万千。   “姜薇受到天欲影响太深,对床笫之事,应该是毫无兴趣的。”柚子笑道:“所以啊,你不是姜薇。”   “我是。”   “是?性格迥异。”   “人是会变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柚子起身,收拾碗筷,转身进了厨房。   姜薇却跟了进来,然后从后面搂住了正在刷碗的柚子。柚子不在意被占了便宜,只是随意的叹气,笑道:“你为何不如此对待樱桃呢?她的战斗力虽然不如我,但她擅长算命占卜,很有利用价值。”   姜薇贴着柚子的耳边,吐气如兰。“所以啊,要先吊足了她的胃口才行。”   柚子低头看了看在自己小腹上来回游走的姜薇的手,眼神中的鄙夷和厌弃越来越盛。然后,她想到了一种可能:自己随便回手一拍,是不是能把现在连筑基都没有的这个自称姜薇但却不知真实身份的女子给拍成肉泥?   她的这种拙劣的挑逗方式,不仅没让柚子产生什么兴致,反而是心生厌恶。   忽然,那只肆无忌惮的手拿开了。   姜薇盯着柚子的侧颜,笑道:“这么大的杀意,不应该吧?”   柚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寻常的元婴高手,是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杀意的。   这个女子,筑基都没有,如何能察觉得到?   不管她是谁,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这具身体的修为境界,绝对不能代表了她的真正实力。   这世间,除了那些知名高手以外,还能有谁会这般强悍?   柚子猜想了几个听说过的高手,依然不能确定背后女子的身份。   姜薇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遗憾的叹气,“我若是男儿身,必然将你拿下。”   柚子看了一眼姜薇的背影,得出一个结论:她是男子。   她本应是个男子。   又或者古怪一些:她想要做个男子。   一念及此,仙尊猛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她想要自己那件能变身的法宝!   外面忽然想起了鞭炮声。   柚子怔了征,竖着耳朵听了一下。   原来,是太阴宗改名了。   正阳宗。   这名字……   莫名感觉很好笑。   于是,柚子嗤的一声笑了。   大概是因为唐衍灵觉得“正阳宗”看起来更正派一些吧。   自古以来,世人总喜欢把“阳”与“正”联系,把“阴”与“邪”联系。如今,代表正义的正阳宗,终于彻底打败了代表邪恶的“所谓的正义盟”,彻底让青云陆的修行者门摆脱了仙尊和圣主的压迫。   充满阳光的时代即将来临了。   邪恶的仙界被彻底清理了一遍。那些仙尊的走狗,死的死,逃的逃,还有一部分弃暗投明,臣服在了太上麾下。   太上掌控了仙界。   唯一还未臣服的千川陆上的零散势力,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周云泽万万没想到,一切结束的这么仓促。   玄意门的辉煌才刚刚开始,还未及闪瞎了世人的狗眼,竟然就已经没落了。   做为掌门,他能做的,竟然只是带着很少的弟子,犹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到了千川陆的穷山恶水之中。如玄意门这般逃命的人为数不少。几经周折,两支逃亡队伍聚首。   竟是遇到了熟人。   “小翠姑娘,刘兄。”周云泽拱了拱手。   张小翠和刘富贵回礼,张小翠抿了抿嘴,叹气:“唉。”   三人在一处稍微还算干净些的地方坐下来,相顾无言。   许久,周云泽说道:“大势已去。”   刘富贵惨笑道:“我的月钱,刚涨了一成。”看看不远处狼狈的原地休息的逃亡队伍,刘富贵唏嘘道:“周兄,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吗?”   “听说仙尊战败,生死不明。”张小翠说道。   众人又是沉默。   张小翠又道:“你们谁看到杨关了吗?自从那次他安排了一个姑娘到我手底下做事,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若非太阴宗的人杀来的太急,她原本是想去找杨关一起跑的。事实上,她早就想去找杨关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毕竟,杨关长相不俗,天赋异禀,前途无量,很多女子都很中意,张小翠也不例外。   不过,也只是“中意”罢了。   张小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偶尔幻象一下,但从不干真的奢望。   “未曾见过。”周云泽皱眉道:“杨兄心思机敏,应该是可以逃出来的。”   “接下来,咱们去哪?”刘富贵问。   周云泽做了短暂的思索,之后传音于二人说道:“人太多,目标就大。二位不如随我们玄意门走吧。我打算找一处僻静所在,休养生息一番。”   如今,事不可为。   似周云泽这般打算明哲保身,留住青山在的人,为数不少。   垂死挣扎的人也有。   比如云剑宗。   圣主虽然被抓了,但云剑宗又选出了新的圣主。   他们显然打算东山再起。   周云泽却是没兴趣再跟着瞎折腾了。   谁掌控了这天下,又能跟自己有多大的关系呢?   曾经以为自己应该心系天下的周云泽,终于有些心灰意懒了。 VIP 153 信任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这句话其实是错误的。   真正正确的描述,应该是反过来的:能最终取胜的,才是正义的。   正阳宗就是正义的化身,并且代表了天意。   天意来了,谁又能挡得住?   强大的正阳义军,终于踏上了千川陆这块肮脏的土地,并且很快将那些邪恶的力量赶尽杀绝。势如破竹的义军,摧枯拉朽一般横扫整个千川陆。冲在最前面的,是弃暗投明的三十六岛岛主麾下的义民。英勇无畏的三十六岛义民,成了“正阳天下”的急先锋。   天下大乱,天上也不太平。   在怒目金刚等大罗金仙的带领下,唐衍灵终于入主了曾经属于仙尊的凌霄宫,站在了修行者的巅峰位置。直到此时,唐衍灵才发现,这凌霄宫,不只是一处宫殿,更是仙界“界心”所在。掌控这里,便可以掌控整个仙界。   唐衍灵成了仙界新的主人,也成了天下共主。   于是,唐衍灵这个名字,成了“讳”,寻常人等,不可擅自提及。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直呼太上之名,显然是对太上的不尊重,是对仙界的藐视,是对整个正阳天下的不屑。   太上真君,成了唐衍灵新的称呼。   “唐衍灵活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姜薇坐在山坡的一棵树下,享受着徐徐清风。   柚子却更喜欢晒太阳。   她避开了树荫,任由阳光洒在身上,躺在草地上,不管草叶子轻轻划着脸颊,笑着说道:“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她可不讨厌我,她自己羡慕我。啧啧啧,太上真君……这名字不错,比‘仙尊’听起来,更‘不可侵犯’呢。”   姜薇笑了笑,说道:“真不打算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了,这天下本也不属于我。”柚子伸了个懒腰,嘤咛一声,又彻底放松的躺好,笑一声,打趣道:“谁爱要谁要吧。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去挣一挣。”   姜薇微微眯着眼睛,仰望着天际,喃喃道:“我对天下没兴趣,我就是想杀了唐衍灵。”   柚子心中一怔,说道:“你跟她有仇?”   “是啊。”姜薇知道柚子在套话,却也不隐瞒,“她……曾经**了我。”   “……”柚子一时哑然,良久,问:“什么时候?”   “呵。”姜薇惨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被羞辱的愤怒和苦涩。不过,这份感**彩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让柚子十分反感的邪魅狂狷。   柚子不喜欢姜薇现在的这副神态,感觉莫名可笑。至于她被唐衍灵**的事情……从何说起啊?对于唐衍灵和姜薇,柚子通过仙界的瑶池可是没少关注,实在是想不到何时何地发生了这种破事儿!   当然了,这种事,姜薇肯定不会胡说。   可是……   柚子翘起了二郎腿,然后不自觉的抖动着脚。   她仔细回想着记忆中的点点滴滴,越是回想,越觉得荒诞离奇。又斟酌之后,柚子问:“是你在太阴宗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柚子觉得如果那种事真的发生过,也就只有那段时间最有可能了。“不对,你不是姜薇。”   “哼。”姜薇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又说道:“事情发生在仙界。”   柚子豁然起身,死死的盯着姜薇的眼睛,“所以,你不是姜薇。”   姜薇从来没有去过仙界。   柚子又一次找到了证明姜薇不是姜薇的证据。   但是,不管唐衍灵**的是谁……都太荒诞了。柚子对唐衍灵很了解,唐衍灵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绝对不是会**任何人的性子。柚子苦笑,摇头。“唐衍灵不是那种人。”   姜薇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自我陶醉的微笑,“她该是哪种人?”问过,又道:“人该是什么样的人,又是由什么来决定的?”笑容里,多了一分阴狠。“你不了解她。”   柚子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唐衍灵。   可听姜薇这般说辞,不免开始自我怀疑。   这种事,不管姜薇是谁,都应该不会胡扯。   所以,唐衍灵真的干过这种事,所以自己真的不了解唐衍灵。   “呵。”柚子苦笑,“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姜薇。为何不用本体去找唐衍灵的麻烦呢?拥有天欲的你,跟唐衍灵打起来的话,也不是没有一分一毫的胜算吧?”   “胜算有,但不多。”姜薇说道:“谨慎行事比较好。”   “谨慎?把自己的最终目的告诉我,有些不够谨慎吧?”   “就算你不在乎曾经的权力,也不至于会去帮唐衍灵,对吧?”   “倒也是。”   “商量个事情啊。”姜薇笑道。   “说。”   “你把我变回男儿身。”姜薇说道:“我帮你除掉唐衍灵。”不等柚子回话,姜薇又道:“我不信你一点儿也不恨唐衍灵。”   柚子没有犹豫,直接回道:“变身法宝被许笛偷走了,我帮不了你。”   姜薇审视着柚子,片刻,笑着站起来,走到柚子面前,抬手捏住了柚子的下巴,咂舌道:“以前没发现,你……挺好。”说罢,径直离开。   柚子转身,看着姜薇的背影,手指在颤抖着。   不要冲动!不要动用暴力,不要言行逼供!   动粗的话,或许能逼问出她的真实身份,但是……   那样会很无趣的。   堂堂仙尊,竟然只会动粗的手段,说出去要被人笑话了。   除了动粗这种低端卑劣的手段,仙尊还有个简单有效的办法——那就是直接询问唐衍灵。   万里传音虽然比较麻烦,但对于仙尊和唐衍灵而言,都不叫个事儿。   柚子直接坐在草地上,运气行功。   很快,她的神识回到了仙界,找到了唐衍灵。   万里传音很费劲,所以柚子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唐衍灵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短暂的质疑之后,唐衍灵忽然明悟,冷笑一声,回道:“谣言止于智者。想要用这种荒诞不羁的谣言来毁了我的名声?可笑!”想用“太上曾经**过某个男子或是女子”的卑劣谎言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吗?原本还挺佩服仙尊的。哼!若她只是会这种伎俩……赢得很没意思啊。   唐衍灵没有再收到仙尊的“万里传音”,皱了皱眉,起身去了瑶池。   瑶池可监察天下。   唐衍灵站在瑶池边看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仙尊的踪迹。   自己找不到仙尊,而仙尊的神识却可以随时回到仙界并且找到自己……   唐衍灵感觉被冒犯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唐衍灵总感觉仙尊在盯着自己,也总感觉自己身边那些心腹,每个人都包藏祸心。他十分怀疑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步仙尊的后尘——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   比如那怒目金刚。   他曾经背叛过仙尊,说明他不够忠心。有朝一日,背叛自己也不奇怪。   再比如那许笛。   做舔狗做了那么多年,他就没有一点儿不满情绪吗?他表现的越是没有不满,越说明他心底很不满。这种不满的情绪,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作恶的动机。   许琴喜欢的是自己?还是灵帝的这具身子?   还有那个不争气的名义上的儿子,其实也等于是灵帝的……   每个人见了自己,都会叫一声太上。   唯有玲儿那个丫头,还是只叫自己“师尊”。前些日子,还央求自己放了她丈夫——那个被困在尘宗旧地的亡魂,已经没救了。若是玲儿知道的话,肯定会恨自己的。   剑阁阁主去了黄泉陆,不知道会不会死。黄泉陆上的那些东西,很具有威胁性。还有魔界,以及失踪的灵帝……   唐衍灵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   另外,通过瑶池不难看到,还有不少人只是表面上顺从了,实则内心深处、背地里,常常咒骂自己这个太上。这可是安全隐患,终有一日,恐怕这些咒骂,会变成实打实的反抗力量。所以……自己必须做点儿什么才好。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初掌天下的唐衍灵想过废掉仙尊定下的仙界法则,尤其是三大劫。可是,他仔细斟酌之后,发现不能那么做。那些对自己不够忠心的人,若是飞升了仙界,然后发现仙界并不是高高在上的,会怎样?而且,修为高绝的人太多的话,会影响天地间的灵力平衡。届时,这天下,肯定扛不住。   仙界法则,很有存在的必要。   但仙界法则又必须被废除。   唐衍灵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宣布废除仙尊用来压迫天下所有修行者的仙界法则,颁布新的”太上法则“。太上法则,是专门帮助天下修行者提高修为的法则,惠及众生,造福天下……   ……   剑阁,是个特殊的存在。   因为剑阁阁主的原因,林不改和她所处的剑阁,一直都很安全,并没有“正阳义军”敢去招惹。   林不改的日子过得也如以前一样平淡。   不同的是,她开始常常下山,而不是自困于云巅而不出门。   “太上法则”颁布的告示贴的到处都是。   林不改很认真的看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结论:换汤不换药。   很多法则,只是换了种说法,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改动。   三大劫依然存在,但却不再是对修为的考量,而是对心性的考量——法则里是这么说的,说是心性不纯的人,修为提高了,不是好事儿,所以不被允许。也就是说,以前啊,死于三大劫的人,是修为不济,运气不佳。现在,死于三大劫的人,都是心性不纯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飞升依然不是易事。   以前,飞升失败的人的修为,会被仙尊掠夺私吞。如今,飞升事败的人的修为,会被太上收回,然后还给天下人。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唉。   世道。   林不改心中烦乱,没兴趣继续逛街,干脆直接瞬移,去了姜薇那里。   有段时间没来看看这位弟子了。   “师尊。”姜薇对待林不改,一如既往的尊敬。   林不改叹气道:“前几日,你大师兄来看我。”   姜薇沉默不语。   林不改又道:“人发福了,还娶了妻妾,拖家带口的一大帮人。”   姜薇挤出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笑荣,说道:“该向大师兄道喜的。”   “我没告诉他你在这里。”林不改说道:“臭水沟里待的久了,你那个大师兄啊……唉。”   姜薇又沉默了。   “你有心事?”林不改问。   “没有。”姜薇抬头,看着林不改,抿了抿嘴,说道:“师尊,你搬出来跟我一起住吧。我感觉这世道有点儿不太平,怕是……”   “战乱已经过去了。”林不改说道:“我习惯了一个人。”抬手轻抚姜薇的脑门儿,宠溺的微笑,又道:“柚子修为很高,应当能护着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你。”姜薇说道:“唐衍灵会容许一个地位超然的存在吗?剑阁,早晚会是她的眼中钉。”   林不改默然不语。   她意识到姜薇说的很有道理。   沉吟良久,才说道:“剑阁是我师尊的,轻易舍弃……唉,再等等看吧。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我会及时抽身的。” VIP 154 飞升   师徒二人虽然相互关心,却一直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在林不改看来,自己跟姜薇的性子,就是一个温柔似水,一个形如烈火。彼此之间没有水火不容,就已经很难得了。共同语言什么的,那是从来都不必去想的。   见姜薇这边没什么事情,林不改便离开了。   只是,刚离开姜薇居住的小院儿,林不改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姜薇家的院门儿。怔了怔,林不改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何以觉得姜薇好似变了个人呢?她只是经历了太多,年纪大了,所以成熟稳重了很多——好吧,些许桀骜和不羁,也是成熟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吧。   林不改觉得这样的变化很合理,于是,她放宽了心,径直回了剑阁。   云山之巅,总是有种莫名的孤寂感。   林不改站在荒凉的低头前,看着多少岁月以来从未成活过一株灵植的焦黄土地,回想着师尊那云淡风轻的性子,良久,林不改陡然顿悟。她露出一抹诧异之色,然后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簌簌。   她一直以为师尊是个顽固不化的人,是个死钻牛角尖的人,是个沉闷无趣的人。   原来,一直都是自以为。   陡然间,林不改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仅是心情,还有身体,就像是传说中的飞升。   这是要飞升了吗?   林不改有些恍惚的仰望天空。   据说,天路被灵帝给堵住了之后,本就不易的飞升就成了更艰难的一件事。自太上接管仙界之后,天路也就被重新打通了。想到此,林不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何当初仙尊没有打通天路呢?以他的能力而言,不可能做不到吧?   林不改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飞起来。   一股强大的拉扯的力量,试图把林不改拉上高空。   她迟疑了一下,却是用了个“千斤坠”的心法,整个人又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自从听姜薇讲述过关于唐衍灵的一切之后,对于如今被唐衍灵掌控的仙界,林不改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如今的她,终于突破了识障,整个人的心性都变得十分洒脱不羁。于是,她干了一件很多人都不敢想的事情:拒绝飞升。   林不改陡然发现,所谓飞升之乐,远远不如拒绝天意来的更畅快。   然而,林不改的实力,终究是不够强大。与天斗,悬殊更大。   更何况,为了把地位超然的剑阁给“废掉”,唐衍灵是必须要让林不改飞升仙界的。   林不改以为自己的飞升是因为顿悟。   但事实上,飞升与否,只是太上的一念之差罢了。   太上者,乃至高无上之意。   没有人有资格违背太上的旨意,甚至不容置疑。   仙界,是林不改必须要去的地方,并且不能再回来了——太上法则认为,修为过高的人破坏力过于强大,不宜滞留修真界。仙界法则——如今称之为“仙尊法则”,也有类似的规则。   有一条硬性的原则问题必须让所有人都明白:仙尊法则是为了仙尊自己,太上法则是为了全天下的修行者。   本质不同。   非常的不同。   因为本质的不同,所以但凡仙尊定下的法则,都是恶法,都是该被天下人唾骂、践踏,并且最终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只有太上定下的法则,才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全天下人着想的善法。   “看来,我的名字,会留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柚子很是感慨,“或许,被人敬了多少年,就会被人唾骂多少年。”   “未必。”姜薇说道:“也许唾骂的时间更久。”   柚子大笑了一声,看看姜薇,说道:“你师尊飞升了,你似乎并不高兴。”   姜薇沉默不语。   柚子又道:“你这具身体的资质虽然不算太差,但想要修炼到能对付唐衍灵的地步……怕是很难。毕竟,现在她掌控了仙界的力量,更男对付了。”   姜薇嫌弃的看了看柚子,说道:“还不怪你太菜了!”   柚子摊了摊手,“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菜就是菜。”   “好吧。”柚子笑道:“我就是打不过她。”   姜薇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大概就要筑基了。”   “哦,需要我守着你吗?”   “也可以。”   筑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姜薇上一次筑基的时候,柚子为她“走了后门儿”,违反了她定下的仙尊法则,使得姜薇避开了法则的阻拦。如今,柚子不再掌控法则,姜薇想要再次筑基,当然会很危险。   太上法则对外宣称的是心性不纯的话,会死在三大劫之下。但姜薇很清楚,想要抗衡三大劫,实力依然是最终要的。什么心性,就是欺世之言。   柚子守在房间外,敏锐的察觉到了室内灵力的涌动。   她还在猜测着姜薇的真实身份,甚至大胆的做了个假设:“有没有可能她真的就是姜薇?”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世事无绝对。也许姜薇突然遇到了什么变故,所以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姜薇一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能发生什么……不,不对。姜薇一直都不在自己身边,而在太墟陆!假设自己猜测的正确,那她又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性格大变呢?   这种类似的变化,历史上确实也存在。比如一个人如果遭到了巨大的变故,或是被某种东西影响……柚子想到了天欲。天欲来历不明,诡谲神奇。姜薇拥有天欲之后,被其影响,或也并非不可能。   欲求证此事,首先要做的,就是先确定姜薇的身份。   与之前的瞎猜不同,柚子决定换一种方式:先求证姜薇就是姜薇!   三日后,姜薇成功筑基。   一直守在门外的柚子,微笑着起身。“恭喜。”   姜薇走上前来,贴着柚子的身子,感受着她的柔软,问:“如何恭喜?”   柚子抿嘴笑了笑,问:“是因为天欲,你才变得这么……这么放荡不羁的吗?”   姜薇怔了一下,却是摇头,说道:“我就是天欲,天欲不会对我产生任何不利影响。”说罢,又笑了,“你终于相信我就是姜薇了吗?”   “那你到底是不是?”   “我是。”   “为何变成这样?”   姜薇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头看着天空,反问:“你活了很久,一定见多识广,对吧?”   “也还好。”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奇怪的云彩。”   “有多奇怪?”   “奇云之后,还有一颗星星。”姜薇继续说道。   “什么星星?”   “好似一个世界。”   柚子沉默了许久,才问:“你见到灵帝了吗?”   姜薇点头。   柚子惨笑,叹一口气,说道:“原来是真的。原来,真有那样一个世界。当年灵帝跟我说,我还不信。哈!看来,灵帝终于再次找到了那里。”   姜薇默然不语。   柚子试探着问道:“看来,你跟灵帝相处的很不愉快,是吧?”   姜薇讪笑,没有回答,而是径直出了远门。   柚子没有跟上来,只是盯着姜薇的背影,唏嘘不已。   她终于明白了真相。   看着那背影,柚子在心中呢喃:你以为你是姜薇,你也可以是,但你终究不是。   算了算日子,柚子有些担心。   已经过去很久了,樱桃那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如果灵帝真的终于再次找到了灵界,事情会很麻烦!   自己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柚子早已看破了一切,并不在乎这天下的安危。   可是……   有些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   柚子谨慎的认为,这件事有必要让樱桃知道,至于要怎么做,樱桃也有权利选择。   可是,樱桃上哪去了?   没有了瑶池能够监察天下,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或许,该找唐衍灵帮忙。   就怕那家伙不信自己的话。   柚子沉吟许久,决定先试着联系一下魔主。   此时此刻,魔主正在仙界跟仙界新主太上唐衍灵谈业务。   看着这具自己曾经用过的身体,唐衍灵感觉有种荒诞之感。“我很好奇。书画现在是叫你母亲?还是叫你父亲?”   这具身体虽然容貌俊朗清秀,但终究是男儿身。   魔主笑了笑,说道:“重要吗?终究是我儿,对吧?”   唐衍灵的脸色变得有点儿难看了。   他想到了自己那个不知道该不该算是自己儿子的儿子。与自己的状况相比,魔主与陈书画,是母子还是父子,显然不重要。她哼了一声,说道:“魔主此行,是要探什么业务?”   “凡是仙界恶徒,我魔界收了……”   唐衍灵认真听着魔主的宏伟计划,认真想了很久,却摇头道:“此事,没得谈。”   “为何?”   “真若如此,将来你那魔界之中,岂不尽是欲杀我之人?”   “魔子魔孙越要杀了你,你的仙仆仙奴,自然越会护着你。”魔主劝道:“一个真正聪明的统治者,应该允许任何人的反对。否则,反对者就会成为谋杀者,并且会藏起来。”   唐衍灵皱眉,觉得魔主的话,有点儿道理。只是,就怕魔界尾大不掉。   “此事,容我考虑一下。”唐衍灵回了一句。“三日后,再说。”   魔主也不着急,起身,后退两步,身形消失无踪。   唐衍灵心中有些震惊。   在仙界,自己的地盘上,魔主竟是可以来去自如。   果然不愧是能跟仙尊、灵帝齐名的高手。   唐衍灵很清楚,自己能得了这天下,主要是胜在谋略,而非战力。   自己若是想要达到魔主的实力,恐怕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考虑魔主的提议。   唐衍灵想喊来心腹谈一谈,比如许琴和许笛二人,又或者是弟子玲儿……然而,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谈一谈”的念头。她信不过那些人,甚至,她宁愿相信魔主!   很多时候,越是亲近的人,最不可信!   因为越是亲近,利害关系越是复杂。   呆滞片刻,唐衍灵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竟是忘了问问魔主,陈宝如今怎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处不胜寒”,唐衍灵越来越怀念曾经跟陈宝双宿双飞的过往了。可惜,一切早已远离,再也回不去了。而且,若是接受了魔主的合作,将来,仙界和魔界,就是死敌。想跟陈宝见面,也就更难了。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   让唐衍灵意外又惊喜的是,这一次过来的不是魔主,而是陈书画。   “陈宝!”唐衍灵喊了一声。   陈书画冷然道:“我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   “呵,时间太久了,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了。”   “那就叫我陈书画。”   唐衍灵哭笑不得,“陈宝,别生我气了。”   “跟生气与否无关。”陈书画皱眉道:“我实在是不习惯被一个男子喊的太过亲昵。”   唐衍灵愕然。   他挑了一下眉头,说道:“我终究会变回女子的。”   “变回来再说吧。”   “‘再说’的意思是?”   “你不必多想。”陈书画回道:“我们再无可能了。”说话的时候,看着唐衍灵的模样,陈书画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跟一个“男子”说这种话,太别扭了。“说正事吧。合作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你这种态度,不是谈合作该有的态度吧?”唐衍灵笑了一声,说道:“关于合作的细节,我还有不少疑问,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吧。” VIP 155 无相   与唐衍灵的业务合作的洽谈,对于魔界而言,至关重要。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情,魔主还是交给了陈书画,不仅仅是因为最终魔界会交给陈书画,还因为魔主临时有事。   厨房里,炊烟袅袅。   魔主抱着胳膊,堵在门口,看着在油烟中挽着袖子忙碌的柚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菜香,忍不住笑了。“厨艺不错啊。”   “我最拿手的麻辣豆腐。”柚子说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有口福了。”   魔主笑着问道:“姜薇不在?”   “出去了。”柚子说道:“估计在街口看老头儿下棋。这两日,她总喜欢在那里待着。”   说话间,柚子把麻辣豆腐盛出来,又开始炒第二道菜。这一道菜,更油更辣,熏得魔主直咳嗽。他干脆用魔气将油烟隔绝,才开口说话。“她若是回来,撞见了我,不会多想吧?”   “多想?”   “不会以为我们俩有一腿吧?”   柚子苦笑,“我和她又……咳咳咳……好辣。”柚子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却依旧没有用任何手段隔绝辣味儿。“我这回找你有正经事儿。”   魔主翻了翻白眼,道:“你哪回找我没正经事儿了?”   “哈哈!咳咳……”柚子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捂着口鼻,一边继续炒菜,一边说道:“灵帝找到灵界了。”   “灵界?”魔主愕然。   “灵帝说,新的世界是他发现的,所以,自然要取名为灵界。”柚子被油烟呛的满脸通红,泪眼汪汪,“灵帝那个疯子,肯定会瞎折腾。到时候……咳咳咳……我是无所谓,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怕是来不及啊。”   魔主眉头深锁,清秀的容颜上尽是忧愁和恼怒:“灵帝……当初应该杀了他!”   “应该留着牵制我。”柚子说。   “现在说这种话有意义吗?”   “我说的是肺腑之言。”柚子说道:“你当我是在说怪话吗?”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世事本无相,你当不是,自然就不是了。”柚子说。   魔主没兴趣跟柚子斗嘴,他背着手,走到了院中。听着厨房里滋啦滋啦的炒菜声,感觉莫名的烦躁不堪。原本,自从拿下了魔界之后,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到了他这般修为境界,些许凡尘俗事,也不可能影响得了他的心情。有时候,他甚至一度以为,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了,自己的心境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   只是因为“灵界”,他就淡定不下来了。   灵帝那个疯子!   魔主心中气恼,懊悔。   当初,他想着要留着灵帝,来牵制仙尊,以免仙尊肆无忌惮。而如今看来,仙尊没有肆无忌惮,她甚至对权力毫无兴趣。而那灵帝,却终究成了脱缰的野马!   魔主忽然回头,看着厨房门口,问:“灵帝还喜欢姜薇吗?”   “不知道。”柚子手里拿着锅铲子,走到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怎么?你想用感情来羁绊灵帝?我觉得没用。他若是还在乎姜薇,早就来寻她了。”说罢,拉了一下衣领,更抖了抖风。“呼,热死我了。”   魔主觉得柚子很可笑。   明明修为高绝,何必受这人间苦楚?   皱了皱眉,魔主问:“你如何知道灵帝找到了灵界的?”   “姜薇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一度怀疑她这具身体被人夺了舍……其实现在依然保留这种怀疑。姜薇自己说她看到了奇云,看到了星星,看到了一个世界,并且在那个世界里,遇到了灵帝。”柚子说罢,又苦笑摇头道:“她还说,说唐衍灵**了她。”   “呃……”魔主神色更加凝重了。   他知道,柚子猜的可能没错。   那个所谓的世界,应该就是灵帝命名的“灵界”了。   迟疑良久,魔主说道:“灵帝是个疯子!他要做的事情……姜薇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是……”柚子说道:“我怀疑就算她知道,她也未必会拦着。就算她想要拦着,也未必能做到。她和灵帝在那个世界里……过得不怎么愉快。”   魔主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就麻烦了。两口子若是闹了矛盾,并且分道扬镳的话……那可堪比杀父之仇。”   “所以啊……”柚子笑道:“拯救世界的艰苦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呢?打算袖手旁观?”   “反正我也活够了。”柚子笑道:“主要是没什么留恋。”说到此,柚子忽然心头一颤,她想起了曾经跟樱桃的闲聊。“呵,樱桃那家伙,应该早就算到会有那一天了。之前暗示我,我竟然没明白。”   “樱桃?”   “就是算命先生。”   “她改名了?”   “我现在叫柚子。”柚子笑道:“你要不要也改个名字?”   “不用!”魔主严词拒绝。   “你不觉得取个水果的名字,会显得很亲切吗?”柚子问。   魔主直接无视了柚子的屁话,他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如果灵帝掌控了灵界……如果灵界真如传闻中那般强悍……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赶紧回去……嘶……这事儿是不是该告诉唐衍灵?或者……世道要乱啊!”   “乱就乱呗,又不是没乱过。”柚子说罢,回屋端了菜出来。   魔主也不客气,直接走进了堂屋里,餐桌前坐下,沉醉的深吸一口气,看看桌面,问:“酒呢?”   柚子摆上一壶酒。   两人面对面坐下,各自满上酒。   魔主品了一口小酒儿,问道:“仙界琼浆?”   “街口酒肆里沽的。”   “口感很好。”魔主说罢,又瞥了一眼柚子的酒杯。“你酒品不好,少喝点儿。”   柚子怒了,“我酒品哪里不好了?哎我发现你和樱桃一样,都这么说我。”   “那说明你的酒品真的不好。”魔主说道:“酒品不好的人,人品也够呛。”回想了一下柚子的过往,魔主叹道:“这话没错。”   柚子翻了翻白眼,说道:“都过去的事情了,翻旧账可没意思。再说了,你和樱桃的人品,也好不到哪去吧?”喝一口酒,又道:“你要把灵界的事情告诉唐衍灵吗?”   “你觉得呢?”   “我无所谓的,怎么都行。”柚子笑道:“其实呢,换个角度想一想,灵帝真若是那么做了,也挺好。”   “好在哪?”   “呵……”   ……   姜薇最近喜欢上了下棋。   据说这小小棋局之上,蕴含了天地至理。姜薇发现……发现下棋的老头儿有个孙子,长相极好,天赋也不错。对自己的修炼速度和性别十分不满的姜薇,琢磨着夺了那孙子的舍。   所以,最近她常常会去看下棋,找机会跟那老头儿套近乎。   如今她的真身不在,想要夺了那孙子的舍并不容易。更何况那孙子的修为,有着金丹之境,姜薇如今不过筑基,想夺舍,更难了。   好在姜薇很有耐心,也颇有手段。   今天,那孙子来找爷爷,与姜薇四目相对,感觉好似被电了一下。那一刻,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似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变得美好了似的。   姜薇没有说话,而是很自然的低下头,继续看棋局,做思索状。   那孙子痴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跟爷爷说了几句话,本应该走了,却是彳亍不走。爷爷忙着下棋,自也不搭理他。他也不搭理爷爷,只是偷偷的看着姜薇。   那种被电了一下的感觉,着实让人痴迷,很想再来一下。   一局终了,姜薇竟是走了。   想要钓大鱼,当然要放长线。这种修真世家的公子哥,想要稳稳拿下,就不能着急。一个循序渐进的发展过程,很有必要。待这小子彻底动了情,乃至动了性,便是夺舍的好机会了。   姜薇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儿回了家。   刚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菜香。   不得不说,柚子真好。   太贤惠了。   等自己变成了男子,定要娶了她。   “当初”怎么没发现柚子的好呢?   堂屋里,柚子一个人在喝酒。   看她小脸儿通红,显然是喝醉了。   姜薇在柚子对面坐下,看一眼她醉眼迷离的模样,笑道:“听说你的酒品不好。”   “樱桃胡说呢。”   “不好到什么地步了?不会酒后乱性吧?”   柚子把朦胧的视线从姜薇脸上移开,她单手托腮,望着外面的院落。“据说,有那么一个世界,可以无视时间的存在。”   姜薇拿起面前的空酒杯,倒一杯酒,说道:“这世间最不能无视的,就是时间了。”   “那个世界在哪?”   “无处不在。”   “哈!连空间也无视了吗?”   姜薇默然不语。   “带我去看看?”   “我做不到。”姜薇说道:“没有灵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入其中。”   “灵帝不是什么善类。”   姜薇再次沉默,过了片刻,才点头道:“我知道。”   “因为感情受创了,所以性格才发生了变化?”柚子问。   “哈!与感情无关。”   “与天欲有关?”   “之前说过了,无关。”   “那为何?”   “顿悟了。不行吗?”   “没道理。”柚子醉醺醺的笑了一声,又一次看向姜薇,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有没有可能,你并不是姜薇?”   “我是。”   “万一不是呢?”   “没有万一。”   “万一有万一呢?”柚子笑着,说话间,身形和样貌被一层灵力包裹,待灵力消散,就成了杨关的模样。甚至连衣服都换了。他端起酒杯喝酒,“我还是变成男子吧,不然……很没有安全感。”   姜薇笑了,风情万种的白了杨关一眼。“变成男子,也未必安全。”   杨关后仰着身子,靠着椅子的靠背,看着姜薇,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姜薇,你会是谁?”   “这种无聊的问题,我没兴趣。”姜薇有些讪讪,“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想想如果自己不是仙尊,你会是谁。”   杨关微笑道:“我不是仙尊的话,我是柚子,是杨关,亦或是……谁也不是。”   “谁也不是?”   “对啊。”杨关坐正了身子,甚至微微前探身子,盯着姜薇的眼睛,说道:“或许,我只是一缕不太正常的神识。”   姜薇迎着杨关的视线,片刻,忽然视线下移,落在了杨关唇上。她心念一动,身子往前倾了一下,“是吗?”说话的时候,嘴唇距离杨关的嘴唇,不足半分。   如此距离,只要两人的身子稍稍一晃,就会四唇相贴了。   “你是一缕神识没错,但我不是。”姜薇微笑着。   “你未必不是。”   姜薇不语,而是轻舔朱唇。   杨关嗅到了一股清香,又跟姜薇僵持了一下,终于后仰身子,坐正了。“好吧,世事本无相,你说不是,就不是吧。”脸上看起来随意,心底却是暗惊,手心里更是捏了一把汗。   他惊讶的发现,面对姜薇这么一个筑基修为的菜鸟,自己刚才竟然差点儿没抗住。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姜薇眼睛里的异彩。   异彩闪烁的那一刻,杨关知道,再僵持下去,输的会是自己。   为何会如此?   明明修为差距如此巨大。   姜薇笑了笑,竟是知道杨关心中所想。“欲望,跟修为无关。”   杨关眉头深锁,盯着姜薇。   姜薇又是一笑,说:“上一回,也是这样。结果……你输了。”   上一回……   杨关问:“在那个世界里吗?”   “是。”   “然后呢?”杨关问:“在那个世界里,咱们俩……”   “你死了。”姜薇说道:“灵杀了你。”   “呃……”杨关讪道:“好吧,灵帝最恨的人是我,我会死,也不奇怪。不知道他杀了我之后,消气了吗?”   “没有。”姜薇说道:“她觉得你死的太痛快了。”   “……”   姜薇呼出一口气,看着杨关,说道:“虽然在一起很多年,但是……我一直都不明白:灵到底想要什么?”   “你呢?你想要什么?” VIP 156 心性   修行之人到底想要什么?   为所欲为?永生不死?   其最初的心思,恐怕很难会是类似“造福天下”那般伟大。   到后来,终于可以为所欲为,甚至永生不死之后呢?又会想要什么?   杨关问了姜薇这样一个类似的问题,他其实也是在问自己,并且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然而,他终究没能找到答案。甚至因此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兴趣——至少,不觉得活下去有什么乐趣可言。   每个人面对“无趣”,都会有自己的解决方案。   有些人,是让自己变得无趣,比如剑阁阁主;有些人,是让世界变得无趣,比如唐衍灵;有些人,是让未来变得无趣,比如算命先生;还有些人,是让权力变得无趣,比如仙尊。   这样的“解决方案”,初心只是为了解决无趣而已。   杨关盯着姜薇的眼睛,认真寻找着什么。片刻,他忽然警觉,起身,瞬间变成了柚子,收拾着碗筷,说道:“洗碗去咯。”进得厨房,柚子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在不自觉的寻找着姜薇眼睛里的异彩,心中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期待。更甚至,身体都有了反应。幸亏自己及时变回了女子,才不至于被姜薇看到丑态!   这种状况,十分危险!   这说明天欲已经开始影响自己了。   欲望,跟修为无关?   姜薇明显错了。   在柚子看来:修为越高,欲望越强!就好比一个乞丐的欲望,是剩饭一碗。一个土豪的欲望,是山珍海味。当山珍海味无法满足土豪的欲望时,那就需要奇珍异宝了。   柚子把衣领解开了一些,这让能让自己更加放松。   可脑海中,却一直徘徊着姜薇的眼眸。尤其是那一抹别样的异彩,仿佛是深深的烙印在了柚子的心头,总也挥之不去。她知道这样很危险,知道长此以往,自己会越陷越深。可是,她又莫名的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这种心有牵挂的归属感,竟是十分美好。   柚子忽然理解了樱桃,理解了她为什么一直在自欺欺人。   就好比那些对现实束手无策的人,总喜欢陷入毫无意义的臆想中一样。看似毫无意义,其实何尝不是一种享受人生的方式呢?能从臆想中获得快乐,何尝又不是一种摆脱苦难的方式呢?   “柚子。”姜薇站在厨房门口,抱着胳膊,笑吟吟的看着柚子。“我想要的,就是你啊。”   这种低级的调戏,柚子见得多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随意的应对。   可一开口,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瞥见姜薇的眼睛,便又一次不自觉的被“深深的吸引”了。   “把我变成男子,我娶你。”姜薇说。   柚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开,双眸变得愈发清澈。她迎着姜薇的视线,说道:“你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本体呢?”   “一个人在太墟陆上,多无聊啊。”   “呵。”柚子笑了,摇头道:“你不敢,对吧?”   姜薇眉头紧蹙。   “你怕自己回到本体之后,就会彻底‘死’去。你太弱了,就算有天欲的欲妄之力,也挡不住姜薇的至纯本性。”柚子笑道:“你自己很清楚:你不是姜薇!对吧?”   “哈!”姜薇大笑,“你确定我不是姜薇?”   柚子歪了歪头,说道:“或许表述有误。你是姜薇,但不是真实的姜薇。嗯……我想想……该怎么说呢。之前简单的用‘一缕神识’来定位你,恐怕不够严谨。”   “那该怎么表述?”姜薇笑着,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柚子。   柚子也跟着笑,笑的温柔似水。“该怎么表述呢……我想想……你……应该是姜薇心底的邪念……不对,她是至纯之人,如何能有邪念……”柚子痴痴的看着姜薇的眼睛,看着她眼睛里若隐若现的异彩,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呼……别这样……我……我不想伤害你。”柚子话音一落,忽然闭上眼。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把姜薇给推出了很远。   轰的一声,姜薇的后背撞在了院墙上。   墙壁上,多了数十道裂纹,更出现了一个凹坑,却被有倒塌。   姜薇感觉到胸腔里气血翻腾,终于忍不住,喷了一口血,更是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惨笑一声,擦拭了嘴角,看着厨房里眼神有些慌乱的柚子,邪魅一笑。   柚子抬手挡了一下眼睛,说:“你这个笑容,好恶俗。”很嫌弃,却又忍不住透过指缝去看。   “我发现啊。”姜薇说:“修为越高的人,心性反而越是脆弱。”   “身居高位的人,总会想太多。”柚子倒是并不奇怪,淡然解释道:“心思重,自然更脆弱。所有的强大,都只不过是在掩饰脆弱而已。”说罢,继续洗涮。   姜薇坐在地上休息,她体内气血翻腾,若是随意动弹,会导致伤势加重。看着厨房里洗涮的柚子,姜薇说道:“你说,如果我跟你好了,灵会不会很生气?”   柚子哼声一笑,说道:“不会。”   “为何?”   “灵帝喜欢的,不会是现在的你。”   “哈!为了让她喜欢,我便要努力保持她喜欢的样子吗?”姜薇说着,语气变得冰冷,“她算个什么东西!”   “生这么大气。”柚子叹道:“也许,你和灵帝所处的那个世界,并非是真实存在的。你又何必如此当真呢?也许……”说着,柚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中刷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紧接着,呢喃道:“天欲,或许就是来自那个并不真实的世界。”   “你不觉得你这话很矛盾吗?”姜薇说道:“虚拟世界里的东西,如何进入真实世界,并且变成真实存在的?你可别说咱们这个世界也不是真实的世界,那就太扯了。”   柚子摇头,习惯性的擦拭掉手上的水,走出来,站在姜薇面前,说道:“或许,那个世界存在的方式,与我们而言,就是虚拟的——只是我们眼中的虚拟。”说着说着,柚子的思绪越来越顺畅。“我们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世界。存在,却又不存在。它一直在影响着我们,好比是……好比……”她眉头紧蹙,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   姜薇仰着脸看着柚子,嘴角抽出了一下,精神忽然有些恍惚。   ……   太墟陆,天欲绿洲。   姜薇依然躺在平静无波的湖边,只是,她的手指,努力想要攥起来,却又做不到。她的眼睫毛不断的跳动着,想要睁开眼,却也做不到。她的身上,异彩更甚,映的湖水绚丽多彩。   “柚子……”姜薇终于艰难出声,“杀了她!”   然而,她只能掌控本体,对远在青云陆的那具身体,控制力十分微弱。   青云陆上。   姜薇闭上眼,缓缓的调整着呼吸。   片刻,她嘴角微扬,又露出了一抹肆无忌惮的笑容。   与此同时,远在太墟陆上的姜薇的本体,也终于平静下来,嘴角露出一抹同样的笑。   柚子察觉到了姜薇神色的异常,她试着问:“姜薇?”   “嗯?”姜薇睁开眼,看着柚子。   柚子审视着姜薇的眼睛,摇头道:“我不是在喊你。”   姜薇笑着起身,走向柚子,然后忽然抬手,搂住了柚子的腰身,狠狠的抱了一下。“你与其挖空心思的对付我,倒不如抓紧时间想想应该如何对付灵。”   柚子眼中的嫌弃一闪而逝。“你帮我想想?另外,灵帝打算怎么对付我?”   “我为何要告诉你?”姜薇戏谑道。   柚子感觉到了姜薇搂着自己腰的手在往下滑,眉头皱了一下,问:“你……你先说说看。”   “哎呀,我呢,最近记性可差了,心情不好的话,什么都想不起来。”姜薇手上用力,抓了一把,“你仔细考虑一下,我也好好想想。”说罢,竟是放开柚子,转身走了。   她要去看下棋。   棋局中蕴含着天地至理呢。   柚子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不知何时竟然轻咬着舌头。片刻,她有些不爽的看了看院门口,感觉很憋屈:姜薇这家伙,是几个意思?彼此的修为都那么高了,为何还要用这种流氓的伎俩?   太低级了!   柚子很生气。   心性一项平和的她,难得会如此生气。   她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再跟姜薇一起厮混了。都说近墨者黑,跟姜薇在一起时间长了,容易拉低自己的境界!可是……樱桃不在,若是自己离开,万一姜薇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   虽然只是傀儡体,但这个傀儡体已经变得很特别了。   一旦出现意外,恐怕姜薇的本体和元神都会受到重创!届时,不好跟樱桃交代呢!   柚子到底是曾统御天下的仙尊,眼前的事情虽然棘手,却也不是没办法解决。沉吟许久,柚子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晚上,姜薇回来之后,柚子跟姜薇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我的实力,虽然可以阻拦唐衍灵使用瑶池看到你我,但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太久,会很危险。瑶池的‘视野’一次次的频繁跳过我们这里,定然会引起唐衍灵的怀疑。”   “你的意思是……换个地方?”姜薇问。   “是的。”   姜薇眯着眼睛看着柚子,说道:“你打算去哪?”   “随便。”   “再等月余可行?”姜薇还打算夺了那孙子的身体呢。   “会很危险。”柚子随意道:“我是不怕,随时可以走。但是,你……也无所谓,你不过是一具傀儡体,大不了再找一个就是了。”   姜薇哼笑道:“那就再等一等吧。”   虽然柚子说的没错,但姜薇还是怀疑柚子是有什么阴谋。她也不在乎换不换地方,将计就计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了那孙子的身体,已经费了不少心血,弃之可惜呢。所以,姜薇打算先夺了那孙子的舍再说。   世间既然很近,明天就要赶紧下手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   仙界。   自从太上执掌仙界之后,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肃清仙尊的余毒和余孽。   高处不胜寒。   唐衍灵知道自己的心态出现了问题。看谁都怀疑的心态,明显是不对的。杀了那么多人,导致仙界人心惶惶也是不对的。可是,还不够!还有很多不稳定因素!必须尽快肃清,否则,等到芥藓之疾变成了绝症,就悔之晚矣。   跟魔主的合作,唐衍灵还是很动心的。   有了邪恶的魔界的存在,才能彰显出仙界的正义嘛。   毕竟,正义和邪恶,就是相对而言的。   仙界要做的,不是努力去扮演正义,而是尽力让魔界变得邪恶!   忽然想到多少有了些许“邪恶气质”的陈书画,唐衍灵脸上不自觉的洋溢出了笑容。   陈书画……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很有魅力呢。   只可惜自己现在是男儿身,否则……   当然了,若是书画不介意自己是男儿身……   唐衍灵察觉到有人来了。   “灵儿。”   这个称呼,整个仙界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喊。   唐衍灵眉头一皱,心中不悦,但转头看去,脸上已经洋溢着笑容。   许笛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仙界晶石储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才怎么弄的?”   唐衍灵笑道:“还卖关子了,说呀。”   “刚发现了一处矿脉……”许笛喜滋滋的讲述着仙界矿脉的发现与开采。   唐衍灵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直到许笛离开。   灵儿……   唐衍灵觉得这个称呼……   过于亲切了。   似乎有传闻说许笛跟自己关系匪浅。   唐衍灵不喜欢这样的传闻。 VIP 157 家人   有些喜欢,并非真的喜欢。就像唐衍灵曾经亲口对许笛说她喜欢听“灵儿”这个称呼。习惯了被人仰视的唐衍灵,越来越反感“灵儿”这样的称呼了。因为“灵儿”跟“玲儿”一个发音,听着便如同自己跟那个棋子一样愚蠢似的。   可怜的许笛,他大概和很多人想的一样,以为他自己地位超然吧?   蠢货。   这世间的大多人,不是蠢货,就是废物。   跟这样一群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真是一种折磨。   回想当初跟仙尊斗智斗勇,跟灵帝争夺身子以及大战魔主的日子,真是痛快呢。   算起来,这太古三大高手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呢。   唐衍灵想到这里,心中多了一份成就感,进而大有一种功德圆满的畅快和遗憾。畅快好理解,至于遗憾……好似是一篇故事的结尾,有种莫名的失落和遗憾之感。或许,没有这样感觉的故事,便不会是个好故事呢。   所以,关于“太上”的故事,要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   与魔界的合作才刚刚开始。   灵帝和仙尊都还没死!   还有陈书画。   有情人未成眷属,故事怎么能结束呢?   想到陈书画,唐衍灵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烦躁了。   灵帝到底去哪了?   是时候把属于各自的身子归还了。   陈宝也是境界不够高呢。   都不是凡夫俗子,何必在意皮囊表象呢?   仙魔联姻,世界和平不好吗?   怒目金刚来了,这个为了当年反仙尊的正义之战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功臣,一脸愠怒的来了。他一开口就把许笛骂了个狗血淋头,控诉许笛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唐衍灵召见许笛,让他跟怒目金刚当年对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退让。唐衍灵耐着性子把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之后,当着怒目金刚的面儿,狠狠的训斥了许笛一番。   待怒目金刚离开,唐衍灵又质问许笛:“这件事你错了吗?”   许笛咬着牙,隐忍着心中怒火,说:“我错了。”   “不,你没错。”唐衍灵说。   许笛哑然,诧异的看着唐衍灵。   “但我只能骂你。”唐衍灵动情的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啊。”   许笛闻言,眼眶瞬间红了。“灵儿……我……”   “你是我的家人,我只能委屈自己人。”唐衍灵叹气连连,“所以……别让我难做啊。”   许笛闭上眼,面露悔色。“对不起。”   家人,多么亲切的称呼。   这世间,没有比“家人”更让人感慨的称呼了。   唐衍灵忽然觉得这个称呼或许应该大力推广,当然了,不是眼下,不能操之过急。还没怎么着呢,就张口闭口的喊“家人”,怎么听都像是在坑傻子。   天下人不是蠢货就是废物。   可蠢货和废物最大的特点就是绝对不愿意被人当做蠢货和废物。   所以,做为统治者,最应该做的,就是应该赞美天下人。   悦耳的赞美声,永远是最高明的降智阳谋!   对君王如是,对众生亦如是。   很多时候,众生要的不是平等,而是赞美。   “听说了吗?”正在下棋的两个老头儿一边对弈,一边聊着闲话。“太上说,能推翻仙尊的残暴统治,靠的就是天下人的愿力。愿力,是最强大的力量,足以改变命力的存在。”   “太上是有大智慧的人。”另一个老头儿感慨道:“能看到事情的本质,非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企及的。”   “你这话说的没错。太上绝对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旁,姜薇笑吟吟的听着两个老人的智慧之言,看似全神贯注实则神游天外的盯着棋局。不消多时,那孙子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光。   孙子感觉自己不仅看到了姜薇眼睛里的光,还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和未来的美好。心意相通的彼此,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感觉到所有。他跟爷爷说了两句话,之后又看了姜薇一眼,转身离开。走不几步,回头看到了跟上来的姜薇。   孙子忽然想起了昨天跟好友的对话,忍不住笑了。   他忍不住把跟姜薇相恋的事情告诉了好友。好友问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肌肤之亲。他很不高兴,说修行之人,岂可那般庸俗。真正的相恋,应该是神与灵的呼应,是精神上的融合。   当时,被好友取笑了一番。   唉,好友是个俗人,不会理解真正美好的爱情。   俗人只会在乎是不是亲了、摸了、睡了,只有真正志趣高洁的人,才会不去在意那些庸俗之事。   昨天就跟心爱的她约好了,今天要去湖边赏景踏青,吐纳修炼——也是神奇,跟心爱之人在一起,便是枯燥的修炼,都变得趣味十足了呢。   终于到了清净所在,孙子刻意放慢了步速,等姜薇走上前。两人并肩同行,彼此看上一眼,便胜却千言万语。   一路走到了湖边,先沿着湖畔踏青闲聊几句,然后寻一处干净所在,坐下来吐纳修炼,享受天地间的灵力带来的舒畅之感……   傍晚的时候,下棋的老头儿回了家,想喊来孙子,问一问今日的修行如何,才得知孙子一天都没着家门儿。老头儿虽然平日里只知道下棋,从不过问家中俗事,但对于孙子的教导,还是很重视的。当即,老头儿命人去寻。很快,下人回来报告了一个噩耗。   孙子死了。   老头儿感觉天都塌了。   好在他修为不低,及时沉下心神,去了下人说的那处湖边。   孙子便死在了那里。   年纪轻轻的他端坐在草地上,手里还保持着运气的手势。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很奇怪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很“幸福”。   老头儿终于扛不住,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   青蛮传送阵处。   柚子注意到姜薇神色恍惚,似乎心事重重。“想什么呢?”柚子问。   姜薇没有搭理柚子。   她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夺舍失败。   那孙子明明已经被自己彻底迷住了,夺舍的话,应该是轻而易举才对。他不过金丹而已,不可能察觉得到天欲的力量,所以不可能“及时反抗”,那么……为什么会失败呢?   姜薇是真的想不通。   忽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是她在捣乱?!   姜薇眉头深锁,心中厌烦不已。   回过神,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柚子,再看看前方不远的传送阵,姜薇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她不是傻子,当然明白柚子的真实意图:她以为离太墟陆远一些,便能让自己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掌控吗?哼!天真!   仙尊虽强,但她不难对付。   难对付的是……   是自己!   那个懦弱的愚蠢的自己,仍然阴魂不散!   必须想个办法让她彻底消失才行!   可是……   万一失败了呢?   她虽然懦弱愚蠢,但确实不好对付。   柚子说的没错,自己是不敢回到本体的。   不是因为毫无胜算,而是担心被那个懦弱的愚蠢的性格所影响!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回到本体跟另一个自己决战的话,即便是最终赢了,也难免会被另一个自己的软弱性子所影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更加强大一些。只要足够强大了,才能彻底不被另一个自己所影响。   “你该明白自己有多愚蠢!”她在心底训斥另一个自己:“如果不是你的愚蠢,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终于到了传送阵上。   柚子迫不及待的启动传送阵,带着姜薇经过蛮荒陆,到了千川陆。   原本,柚子想过骗姜薇去僻壤,那里距离太墟陆足够远。不过,千川陆有千川陆的好处。因为万水皆恶,千川葬骨!这里,是上三陆之中,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因为龙蛇混杂,浊气甚重。所以,这里的灵力,也是最“脏”的。   柚子认为,与天欲相反的力量,应该是至纯之力。所以,理论上而言,用至纯的力量来对抗天欲,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仔细想想,这个所谓“理论”,其实大错特错。   因为:越白的衣服,越容易脏。   所以柚子认为,想要对付天欲,需要的不是纯洁的力量,而是同天欲一样“污浊”的力量。而且,在这里,可以更好的隐藏气息,以免被灵帝找到。她现在要忙着对付姜薇,没空理会灵帝。   灵帝是个疯子!   柚子没兴趣跟一个疯子打交道。   而姜薇……   感觉现在的姜薇,也有点儿像个疯子了。   柚子不喜欢疯子,但问题是,姜薇的发疯,跟自己有关。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在青云斗上扒光了姜薇的衣服,如果自己没有纵容许笛偷走变身法宝,姜薇也不会有这般坎坷的人生经历了。如果她的意识是被困住了,那就更加惨了!   那种状况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做出各种各样的事情,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还不如死了呢。   柚子推己及人,觉得姜薇此时可能十分痛苦。   “这里的风景不错。”姜薇笑着,看着山高水长的千川陆,赞道:“天下奇观,尽在千川。既然来了,倒是该好好的欣赏一番。”   “在那个世界里,你没有来过千川陆吗?”柚子问。   姜薇摇头,说道:“那个时候,我比较……喜欢宅在家里。”   宅?   这种说法倒是稀奇,但柚子还是轻易明白了姜薇话里的意思。   “现在喜欢游山玩水了?”   “是啊。”姜薇笑道:“你活了万余年,应该早就看腻了任何风景了吧?”   风景没有看腻,倒是看腻了人。   柚子心中如此想着,笑而不语。她忽然取出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扇了一下风,整个人便换了模样。   杨关笑吟吟的看着姜薇,说道:“走吧,本公子带你游山玩水一番。”   姜薇哈哈大笑,主动上前挽住了杨关的臂弯,娇滴滴的说道:“公子请。”   杨关优雅的摇着折扇,带着姜薇不急不缓的往前走。走不多远,见远山如画,近水柔情,不免诗兴大发,竟是吟诗一首。只是,吟诗的时候,他却在暗中与人“万里传音”。   要对付拥有天欲的姜薇,杨关需要有人帮忙。   ……   碧波谷。   碧水如波。   陈书画掐着一道灵诀,打入了地上的一道符咒中。然后抬眼看向一旁做着同样动作的一个男子,问道:“这样能行?”   “试试看吧。”那男子没有回话,陈书画身后的一个女子却回了话。“等姜薇进入阵中,你就按照计划行事。万不可犹豫,以免错过了最佳时机。”   陈书画眉头深锁,未及说话,远处一个男子,又接着说道:“她等于是天欲,感知力十分敏锐,你万不可大意。”言毕,往面前的一棵树上打上灵诀,之后拍了拍手。   倏地,陈书画身边,数十道一同布阵的身影瞬间汇聚在一处,合二为一。   看着面前的仙尊,陈书画心中暗惊:“身外化身,当真是好神通。”   “我会引她来此,你安心候着就是。”仙尊叮嘱道:“万万不要事到临头退缩了才好。”   陈书画叹气,拱手道:“仙尊放心,我既然应下了,必然尽力而为。”   “那就好。”仙尊深吸一口气,又叮嘱道:“记住,你要做的,是唤醒‘姜薇’,而不是杀了‘她’!”他口中的“姜薇”和“她”,指得是同一人,却又不是同一人。 VIP 158 情长   天下奇观,尽在千川。   怪石嶙峋的山谷里,陈书画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至高无上的王者,不解的说道:“仙尊何以如此大费周章的帮助姜薇?”   “因为无聊。”仙尊笑着说道:“闲着也是闲着。”   陈书画讪笑,不置可否。   “好吧,是为了灵界。”仙尊说道:“姜薇跟灵帝在那个所谓的灵界中待了很长时间,天欲又很可能是源自灵界。所以,姜薇一定很了解灵界,也一定知道灵帝想利用灵界做什么。甚至……她很可能也知道该如何应对灵界。”   这最后一句,大概才是关键。   陈书画微微一笑,说道:“以尊驾的实力,会惧怕灵界吗?”   仙尊跟着笑了一声,回道:“我的实力,其实很一般。面对天的力量,很多时候都是束手无策的。至于灵界……那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存在。它更像是一个存在于意识中的世界,如果灵帝真的掌控了灵界,它能带给我们的改变,或许是许多修行之人不愿意看到的。”   关于灵界有可能带来的恶果,陈书画问过魔主,魔主没有回答。   如今,仙尊又这么说。   陈书画更好奇了。“所谓改变……是什么?”   仙尊笑道:“绝望。”   陈书画皱眉,问:“毁灭吗?”   “不,是绝望。”   “如果没有毁灭,何谈绝望?”   “所以更绝望。”   陈书画眼神中闪过一抹不耐之色,对于仙尊的卖关子,他十分不喜欢。仙尊何其了得,瞬间感受到了陈书画的情绪波动。他哈哈一笑,解释道:“相传,那个并非通常意义存在的世界里,有一种钳制生命的力量,在那种力量的影响下,任何人,不论修为有多高绝,都无法避免死亡的将临。”   陈书画品着仙尊的话,想说“这不就是毁灭吗?”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他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龙腾皇帝王傲娇颁布了一道圣旨。”仙尊似乎是岔开了话题,毫无逻辑似的提到了龙腾和王傲娇。他说道:“圣旨规定:所有官员,限制消费。简单来说,就是官员只能过苦日子。一旦发现生活‘奢靡’,则不问缘由,斩立决。”   陈书画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说道:“然后?”   “你觉得,这样的法令颁布之后,结果会如何?”仙尊问。   “政事清明?”陈书画试探着问了一句。   仙尊摇头,喟然叹气,道:“恰恰相反。”   陈书画说道:“此事,与灵界的关系是?”   “你母……魔主没有告诉你?”   陈书画迟疑了一下,摇头。   “那我也不好说啊。”仙尊欠笑道:“他不告诉你,自然是有其道理的,我不好多此一举。”   陈书画沉默了下来,他没有追问仙尊,而是仔细想着仙尊提及的王傲娇的那道圣旨。他相信,仙尊不会无的放矢,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那道圣旨。   但其中的关联是?   另外,仙尊帮助姜薇,为的真是对付灵界吗?他连夺了他仙界的唐衍灵,似乎都懒得竭尽全力的对付,会费心费力的对付灵界和灵帝?魔主和仙尊都说灵帝是个疯子。灵帝真的是个疯子吗?   陈书画算是“见”过灵帝。   虽然那个时候的灵帝是失忆状态,但是……   失忆如果能治好疯魔,那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疯子了。   要说疯子,自己那位前妻,何尝不是?   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唐衍灵赢了战争,夺了仙界,却输给了仙尊。   也许,胜败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的那样。   陈书画收敛了烦乱的心思,安心静坐下来。他要在这里等待姜薇的到来,然后……真的要那样做吗?陈书画有些啼笑皆非。他看了一眼仙尊,十分怀疑仙尊在坑自己。   陈书画发现自己的心无法静下来。   总是莫名的慌乱,莫名的焦躁,莫名的不安。   不远处,仙尊看了一眼陈书画,嘴角微扬。   回想魔主之前的言语,仙尊百感交集。如魔主这样,活了无数岁月,却依然还有亲人相伴的修行者,实在是太少了。魔主一生都在致力于“魔界”的建设,到了此时,竟是终于把心思放在了儿子身上。   魔界……   如果魔界真的能够打造成功,那魔主必将遗臭万年,却又功德无量!   这世界,从来都未必需要正义,但一定需要邪恶!   保留邪恶的存在,才能彰显正义的伟大。   这一观点,仙尊、唐衍灵和魔主不谋而合。   仙尊更认为:除恶务尽,是最愚蠢的做法。因为一旦恶被除尽了,那除恶之人,也就成了恶!甚至,有时候,就不该去除恶。换言之,不让世人感受一下唐衍灵的恶,世人又如何能怀念仙尊的好呢?   仙尊的心情不错,不是因为成功布下了对付姜薇的阵法,而是因为姜薇讲了个笑话。   姜薇讲的笑话并不好笑,但柚子还是笑的很开心。仿佛只是看着姜薇那眉开眼笑的模样,便莫名的想要跟着笑。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被天欲影响了。安全起见,当然是赶紧守护心神,避免被影响。不过没必要了,等把姜薇引入那阵法中,天欲的力量,就会被暂时压制住。届时,天欲对自己的影响,自然迎刃而解。甚至,自己或许应该好好享受一下此时的感觉:心有欲望,才是活着的意义。   “喂!上来呀!”姜薇徒手爬上了一座山,站在山顶冲着柚子喊。   柚子直接瞬移到了姜薇身边。   姜薇翻了翻白眼,“有劲吗?”   柚子苦笑,觉得挺幼稚,但略一沉吟,还是又瞬移下山,然后徒手攀爬。一边爬,一边抱怨:“这种山头儿,我一口气能爬七座。”   “不要用灵力呀。”姜薇说。   “好。”柚子懒洋洋的答应着,觉得好笑。自己这被灵力浸泡了无数岁月的身子,就算是不用灵力,一口气也能爬七座山。   山顶上,姜薇仰头闭眼,张开双臂,拥抱着凉爽的风。   柚子仰望着姜薇,感觉姜薇又变成了那个纯洁无瑕的笨蛋。甚至恍惚间,感觉姜薇整个人都在莫名的发光。柚子知道,自己被天欲影响的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快了。   无妨,且纵容一番吧。   柚子终于爬到了最上面,看到姜薇伸来的手,一把抓住,任由姜薇把自己提上去。依旧抓着姜薇柔软的手,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吹风,看夕阳。   风光无限好,只因近黄昏。   只有到了黄昏时候,人才会眷恋这一天的经历。不论是幸福的,还是苦难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了姜薇的脸上。   柚子看着她的侧颜,不由的怔怔出神。   过了片刻,姜薇转眼看过来,四目相视。   忽而,姜薇往前凑了一下。   柚子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姜薇那双漆黑的眼眸,感受到了唇上的柔软和湿润。   这……   柚子抬手做推搡状,却一直没有用力。   片刻,她微微闭上眼睛,环抱住了姜薇的腰身。   ……   碧波谷底。   陈书画终究还是无法静下心思,他看向同样在静坐的仙尊,说道:“真的要那么做吗?感觉多少有些……下作。”   仙尊睁开眼,看向陈书画,迎上了他的视线,又匆匆避开。“咳,不这么做,恐怕不易让姜薇的本性出现。”   “呵,我思前想后,想到了一种可能。”陈书画说道:“是不是魔主跟你说什么了?”对于魔主,他也不知道该称呼母亲还是父亲,所以便如世人一般称其魔主。   仙尊略作迟疑,点头道:“魔主的意思,是想让姜薇为你生个孩子,延续一下香火传承。”顿了一下,仙尊继续说道:“也希望你能跟姜薇有个好结果,以免将来一个人孤单的活着。”   陈书画讪笑,道:“他还是认为我喜欢姜薇。”   “你不喜欢吗?”仙尊问。   陈书画张了张嘴,却哼笑一声,说道:“年纪大了,谈这些儿女情长,有些可笑。”   “我倒不觉得可笑。”仙尊看了一眼陈书画,看出了他心底的慌乱。如果他没有慌乱,一定能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里的另一个意思。“这世间可笑的事情有很多,但绝对不包括感情。”   陈书画瞥一眼仙尊,眉头不由一挑。   为何一提及感情之事,仙尊的状态便有些激动了呢?   看他眼神闪烁,明显异常。   呵。   也是是因为他想起了一些过往吧。   陈书画也想起了一些过往。   比如在那画外苍穹里的短暂的时光。   “我去外面转转嗯……”仙尊忽然起身,化作了一个女子形象,不等陈书画回话,便瞬移离开了。   陈书画眉头微蹙,觉得仙尊这句话的尾音有些奇怪。又琢磨着等见到了魔主,得问问他:仙尊到底是男是女?   从来就没有人知道仙尊到底是男是女。   不过,大多时候,他喜欢以男子的形象示人。   他的行事风格,也颇有男子之风。   甚至,樱桃帮仙尊占卜批命的时候,也是依“男子”来算的。   性别大概是不够准确,但不重要。   因为仙尊的实力太强了,怎么算,都很难算的准确。   有些事情啊,算了,真的不如算了。   算了,知道了结果,就会很无趣。   倒不如算了,管它未来如何,得过且过,反倒是更有趣一些。   “那到底是算,还是不算?”福不全问樱桃。   樱桃没有搭理福不全,而是看向寿不多,问道:“状况如何?”   “撑得住。”寿不多受伤了,差点儿没救回来。他苍老的容颜上尽是憔悴和死气,明显伤势很重。   有着少年模样的禄不满搀扶着寿不多,忍了好几次,终究是忍不住,问樱桃:“师尊,师弟他撑得住吗?”   樱桃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没等三人松一口气,樱桃又说道:“都好好活着吧,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弟子们已经脱困,她打算离开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其实是天欲让自己去做的,但她还是想去做。   于是,樱桃跟三位弟子道别,然后独自离开。   她要去太墟陆,去看看姜薇。   去看看真正的姜薇,而不是那个傀儡体!   尽管那个傀儡体也很漂亮。   可是,意外发生了。   通过传送阵到了太墟陆之后,樱桃被破碎空间阻拦了。   不论她如何呐喊,传音,都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就好像姜薇不在这里似得。   没有姜薇“开门”,想要进入天欲绿洲见到她,可就难了。   “呵!”樱桃看着满眼的荒漠苦笑,“你是担心我被天欲影响的太狠,所以不打算见我了吗?”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樱桃深吸一口气,斗气似的说道:“我偏要再见一见你不可!这荒漠戈壁算得了什么!当年我带着你这么一个拖油瓶,不也找到了绿洲吗?!”   樱桃觉得自己可能“病入膏肓”了,竟然幼稚的非要着了天欲的道儿。   呵……   随便吧!   反正……   樱桃忽然怒了,吼道:“姜薇!最好别让我找到你!不然……”   不然又如何呢?   樱桃惨笑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研究了命力!   未卜先知挺好。   但如果未来不够好,那未卜先知的人,就会比旁人更早的承受折磨! VIP 159 人,而已   沙尘在天地间肆虐,眼前除了荒凉,再无其它。   樱桃在荒凉和孤独中徒步前行。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不用的是,这次她孑然一身。   影子都变得孤寂了。   一直走了很久很久,樱桃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惨然一笑,说:“你是个心软的人,如何能忍心看我一直在这里受苦?所以……”她忽然想起了仙尊说的那句话“像换了个人似的”。樱桃深吸一口气,问:“你……还好吗?”   没有任何回应。   樱桃加快了步速,甚至有时候会冒险使用瞬移,穿过一个个吉凶未卜的破碎空间。然而,这里就好似一个迷宫,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是没用的。   终于,樱桃再度停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算一卦。   可窥伺天机的代价,是昂贵的。   自己最亲近的人,只剩下三个徒弟了,有一个还受了重伤。如果自己再窥伺天机的话,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想都不用去想。樱桃迟疑,不是在想代价,而是在想为了姜薇,牺牲徒弟,值得吗?   姜薇是自己的女人,徒弟们陪着自己几千年了。   该如何选择?   樱桃拿不定主意。   她一边权衡,一边继续疯了一般的频繁的使用瞬移。   终于,她在使用了一次瞬移进入了一处破碎空间之后,一头扎进了血雾之中。直冲天灵的血腥和杀戮,差点儿让樱桃真的疯掉。好在她实力不俗,反应很快,更擅长逃命,故而及时脱离了血雾的影响范围。   饶是如此,樱桃的眼睛里还是多了几分血红色,浑身上下,尽是血腥的戾气。   她闷声喘气,浑身剧烈的颤栗着。   以她的实力而言,血雾无法要了她的命,但还是对她影响至深:她忽然很想杀了姜薇。就是因为姜薇,她才会在这荒漠中受苦。就是因为姜薇,她才从一个快乐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忧伤的怨妇。就是因为姜薇……   都是因为姜薇!   樱桃的愤怒,渐渐的压抑不住。澎湃的杀意,在天地间肆虐。   算命先生是和魔主同时代的强者,但世人习惯于将仙尊、灵帝和魔主视为太古三大强者,直接将算命先生给排除在外了,甚至没有人可怜一下算命先生,弄一个“四大强者”的排名出来。   算命先生的战斗力不行,也是公认的。   然而,所有人都忘了,算命先生的所谓“战斗力不行”,是跟三大强者相比。   “姜薇!”樱桃忽然断喝出声,澎湃的灵力四散,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脚下的砂砾瑟瑟发抖。“出来受死!”话音落下,天地变色。   樱桃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八卦图。   八卦中央,不是太极,而是一面镜子似的东西。镜子里,倒影着一个人影。那本该是樱桃的人影,却是个男子。男子如樱桃一样,满脸的杀气,面容近乎狰狞。   忽然,八卦图上的六十四卦忽然凌空而起。   灵力汇聚的卦象,闪烁着让人胆寒的光。   大道至简。   只六十四卦,便可包罗万象。   世人认为的最神秘的命力,却不过是这一道道断之阴爻、合之阳爻的变化组合罢了。世间万象,亦不过是断合之道而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樱桃很明确的得出结论:自己必须尽快杀了姜薇,毁了天欲,否则,必受其乱!   事关重大,弟子们的安危,顾不得了!   樱桃掐指算卜。   六十四卦在她头上和周围不停的变换着方位。   乾为西北!   樱桃不假思索,径直往西北而行。   大有之卦,乃七五之象,行七十五步止。   鼎卦,当东行……   凡是问天,勿思其道!   樱桃不作他想,只依照卦象而行。   未己,眼前陡然清明。   黄沙尽去,绿意盎然。   樱桃冷然一笑,大踏步前行。   她感觉自己已经嗅到了姜薇身上的味道!   说不上是什么味道。   一种闻着很好闻,让人感觉很干净的味道。   这不合理。   既然干净,就不该有味道。   所以,这就是天欲给自己的错误的认知!   左右人欲望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姜薇该死,天欲当灭!   樱桃直接瞬移到了湖边,看到了安静的躺在湖边晒太阳的姜薇。   “姜薇!”樱桃冷然断喝。   姜薇没有理她,依旧躺在湖边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樱桃眼力惊人,瞬间捕捉到了姜薇嘴角的笑意。   “你笑什么!”樱桃质问了一句之后,周围的六十四卦重新落在地上。脚下,八卦镜中泛起微微的光,将那镜中男子的倒影淹没了。杀意从镜中外溢,与樱桃本身的戾气汇合。   霎时间,她仿佛是从黑暗中刚刚走出来的邪灵一般。双眸中,尽是肆虐的疯狂。   姜薇却置若罔闻,依旧躺在那里。   樱桃终于发现了姜薇的异常。   她看着像是睡着了,但是……   “姜薇?”樱桃再次喊了一声。   仍然没有回应。   也许姜薇出现了什么不太好的症状。   所以……   机不可失!   活了近万年,樱桃可不会犹豫。   她直接祭出了七枚铜钱——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世俗人连原石都不配拥有,只能用铜钱来当做流通货币。而算命先生们,也会用铜钱来给人算命。   这七枚铜钱,就是命!   樱桃的这七枚铜钱,又与寻常算命的铜钱不同。   她曾经用这七枚铜钱给很多人算过命,包括仙尊、灵帝、魔主、陈书画……   用命力洗礼过的铜钱,不需要任何杀气,便足以终结任何人的命!   ……   夜空中,星辰璀璨。   山风呼呼的吹来,吹乱了柚子耳边的刘海。   她仰躺在山顶,看着天上的繁星,轻手轻脚的把旁边的衣服拉过来,似乎是生怕惊动了什么人——即便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呼……   到底是仙尊。   柚子终究还是守住了底线——没有变成男儿身。   可是……   她忽然红了脸,用衣服盖着身子,闭上眼,沉重的叹气。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为什么会……   为什么没有反抗呢?   嗯?!   柚子忽的坐起身子,看着手里的衣服,然后双手捂住了脸,感觉很沮丧。   堂堂仙尊,也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吗?   不应该啊。   就算……   就算欲望跟修为无关,但自己如今的修为,总也能压制住欲望才对吧?   一声口哨声在山下响起。   柚子皱了一下眉头,迅速穿好衣服,然后站在山边,俯视山下的姜薇。   她竟然正在生火,一旁还有一只剥了皮的野味儿。   姜薇仰脸看着柚子,笑着招手,“下来。”   柚子眉头深锁。   回想刚才的流氓哨声,再看看姜薇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柚子很反感。   她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人。   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   但是……   她还是下了山,守在火边,安静的坐着,想着不算很复杂的事情。   姜薇娴熟的弄着烧烤,时不时的看一眼柚子,眼睛里尽是欣赏之色,使得柚子有些不自在的微微转过了些身子。姜薇忍不住笑,问:“想什么呢?”   柚子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在想,欲望真的跟修为无关吗?”   “相对而言吧。”姜薇笑着解释道:“换个角度来说的话:修为越高,欲望越强。因为欲望越强了,所以你的定力即便是跟着变强了,也没办法真正压制你心中的欲望。所以,说欲望跟修为无关,是没错的。”   “你这话不对。”柚子说道:“修行炼性,就是锻炼心性的。修为越高,越会看淡了一切,越能克制本身的欲……”说着,柚子忽然怔住了。她何等聪明,说着说着,就意识到似乎自己才是错的。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所奢望的事情,就是好好的修行,变得很厉害,能把村里的那个壮汉撂趴下。后来,自己真的修行有成,然后回到村子里,遇到了那个壮汉。壮汉很客气,很礼貌,再也不像当年那样见了面就说一些泼话了。那个时候,自己忽然发现,自己没兴趣撂倒这壮汉了。   那个时候,自己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修为高了,看淡了曾经的恩怨。   可事实上呢?   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不是看淡了,是看不上了。   所以,其实自己的欲望,从来都没有消散。   只是埋的更深了,藏得更隐秘了。   “不要太压抑自己了。”姜薇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诡谲的魔性,“偶尔放纵一下,也挺好。不是吗?”   柚子的脸被火光映的通红,她咬了咬牙,说道:“不觉得。”   “那是因为你还在压抑着自己。”   柚子的脸更红了。   因为火烧的更旺了吧。   “我以前啊,活的就很压抑。”姜薇笑着,一边翻着手中的烤肉,一边说道:“何苦呢?人活着,就该痛快一些,就该随性一些,就该……唔,好香。”   柚子缓缓的吸着气,闻着肉香。   其实也不是很香。   缺盐少油的,能香到哪里去?   可闻着感觉就很不错。   火光映人,晚风醉人。   面前这个“纨绔”,又坏的过分……   ……   碧波谷。   同样的夜色撩人。   正在静坐的陈书画终于等到了仙尊回来。   离开时忽然变成女子的仙尊,此时依然是女儿身。   “大概该多等一日。”仙尊说。   陈书画问:“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嗯……嗯。”   沉默。   彼此间本也没有什么话题好说。   良久,陈书画问:“前辈,可否问一个问题。”   “你问。”   “你……是男是女?”   仙尊看了一眼陈书画,哼笑一声,说道:“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单纯的好奇。”   “那就继续保持好奇吧。”仙尊说道:“有好奇的事情,人生就不会显得太无聊。”   陈书画有些讪讪,闭上眼睛,继续静坐等待。   仙尊又看了一眼陈书画,想到魔主的交代,心中不由惭愧。   当初可是答应好了,要帮助魔主拿下姜薇这个儿媳妇……   眼下这事儿……   陈书画虽然一再表示不合适,但他没有离开,表示他其实是喜欢姜薇的。口口声声要帮助陈书画拿下姜薇,背地里却跟姜薇……仙尊虽然修为高绝,虽然曾经地位尊崇,但此时此刻,她还是犹如一个做了错事的普通人一样,纠结的无所适从。   什么境界,什么心性,什么……什么跟什么呀!   都没用!   人呐,活了再久,修为再高,地位再尊,也还就是个人!   而已!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就会……   “一般。”仙尊忽然说话。   陈书画看过来,面露狐疑。   仙尊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又道:“一般来说,出世的最好办法,就是先入世。所以,凝神静气的打坐,远不如尘世中历练。”   陈书画觉得仙尊这话是有些道理的,只是,忽然说这个,是不是多少有些突兀?   自己只是在静坐着耗时间而已,又不是在修心炼性。   ……   无名山的山脚下。   柚子啃着姜薇烧好的野味,给了一个“一般”的评价。   姜薇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你不饿。我这副身体,少吃一顿都嫌饿呢。”咽下了一口肉,又眼神迷离的看着柚子,说道:“等吃饱了,有力气了,咱们再谈谈人生吧。”   柚子避开了姜薇的视线,心里嘀咕着:“谈什么下流人生……不行,不能这么任她摆布……那样的话,自己会越陷越深的!虽然灵帝可能要干一件疯狂的事情了,但也还不是破罐子破摔的时候!” VIP 160 无上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就在于强者能够压抑自己的欲望。   作为曾经的仙尊,拥有最强大力量的柚子一把抓住了姜薇想要为所欲为的手。她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放纵一般享受着姜薇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沉醉的味道,缓声说道:“姜薇,该醒醒了。”   姜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她意识到了柚子的决绝,想要抽回手,却是毫无用处。   强大的仙尊,拥有的力量是只有筑基期的姜薇无法撼动的。   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又一次绽放,双眸饱含春水的望着柚子。“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柚子摇了摇头,“不行啊,杀了你的话,你的本命元神会受损严重。我没办法跟魔主交代呢。”   “魔主?”   “他想让你做他的儿媳妇。”柚子苦笑道。   姜薇忍不住笑,说道:“是吗?你要把我交给陈书画?”   “对。”   “樱桃让你照看我,你便要如此照看吗?”   柚子叹气道:“我也是为了她好。她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被天欲影响了而已。”我也是这样的——柚子在心底补充了一句,之后拉着姜薇前行。“只要你成了魔界的儿媳妇,离开了这里,日子一久,樱桃自然就会痊愈了。”   姜薇还想再说些什么,试图用如簧巧舌来说服柚子。可惜,柚子明显是铁了心,拉着姜薇直接瞬移。   很快,两人站在了碧波谷中。   谷中本有二人。   一人是魔主之子,姜薇前夫陈书画。一位是仙尊的另一具身体,一个比之柚子更显雍容成熟的女子。   姜薇看一眼陈书画,眼神中闪过一抹嫌弃和不屑,之后又看向那女子,上下打量着。眼睛里泛着光,笑吟吟道:“这就是你的本体吗?”   仙尊不置可否,看向陈书画,说道:“开始吧。”   陈书画却是皱着眉头,盯着姜薇,说道:“你确定非要那样做才行吗?”虽然知道眼前的陌生女子就是姜薇的傀儡体,但是,陈书画心底仍然感觉十分抗拒。哪怕这身体内的意识就是姜薇,陈书画还是感觉很陌生。“你确定她是姜薇?”   “确定。”柚子说。   姜薇脸上笑颜如花,转头看向柚子,问:“你如何能确定?”   柚子被问住了。   仙尊和陈书画亦是面面相觑。   姜薇深吸一口气,难得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我不是姜薇。”   柚子有些意外,眉头深锁的看着姜薇。   姜薇继续说道:“我是灵帝。”   柚子张了一下嘴巴,哑然失笑。   她跟灵帝斗了那么多年,对灵帝太了解了。所以,她确定姜薇在胡扯。而且,这个时候忽然说自己不是姜薇,明显是在扯谎。再者……柚子微微一笑,说道:“你是谁都不重要了。”说罢,忽然推了姜薇一把。   姜薇身子失控,往前踉跄了几步,之后便发现,自己落脚的地方,灵光乍现,恍的她一时呆住。   柚子看着神情呆滞的姜薇,对陈书画说道:“别听她胡扯,上吧。”说罢,转身往外走。可走不出几步路,又停下来,回头看向陈书画。   陈书画皱着眉头没有动弹,依旧站在原地。   柚子呆了一下,问:“如何?”   陈书画看向柚子,问:“你如何确定她就是姜薇?”   柚子回道:“也许不是,但不重要了。不管她是谁,你只要按照计划行事就好了呀。万一她是姜薇,你可以唤醒她的元神本性。如果她不是……你白白的睡了一个女子,又不吃亏。”   陈书画却是苦笑,摇头道:“这不是吃不吃亏的事情。”看看呆滞的姜薇,再看看整个碧波谷中灵光异彩的阵法,陈书画皱眉道:“你我这般对待一个女子,是不是有点儿……有点儿过分啊?我忽然觉得你说的这套阵法理论有些问题。就算我……咳,就算我能让她的精神达到某种失神状态……你确定你这阵法能及时‘乘虚而入’的达到目的吗?”   柚子刚想重新讲述一下这套阵法的奇妙之处,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陈书画真正在意的并非阵法能不能成功,而是姜薇到底是不是姜薇!   这很重要吗?   柚子怔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陈书画觉得柚子笑的很是莫名其妙。   柚子却道:“看来,姜薇很了解你。”   “什么?”   “唉,你是担心万一你睡的不是姜薇,会让姜薇心存芥蒂,是吧?”   “当然不是。”陈书画果断的否认:“我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呵!”   陈书画哼声说道:“她说她是灵帝,万一她……”   “没有万一。”柚子说道:“她未必是姜薇,但肯定不是灵帝。就算是灵帝……你……”   “我对男子没兴趣!”   “姜薇原本也是男子。”   “我没说对姜薇有兴趣。”   柚子可没心情跟陈书画做口舌之争,她哼笑一声,说道:“你若是不乐意,也无所谓,我亲自来。”说话间,又变成了杨关的模样。   陈书画眉头一挑,说道:“不必劳烦大驾。”   杨关半真半假的失望摇头,“那真是可惜了。”说罢,转身往外走。“你抓紧时间,我来启动阵法。”   陈书画看着杨关离开,又看向神情呆滞的姜薇,沉吟片刻,叹气道:“只是让她失神而已,没必要用那种下作手段。”说话间,陈书画抬手对着姜薇打出一道灵诀。   阵外,又变回柚子模样的仙尊注意到了阵法内的变化。她苦笑一声,说道:“下作?那也是魔主的点子,与我无关。”说罢,又笑道:“为何不装傻一回,有便宜都不占。你可真迂腐。”   “这跟迂腐无关。”陈书画不断的对着姜薇的身体打出灵诀,却也不耽误他跟柚子说话:“这是对人最基本的尊重。”   “行吧。”柚子伸出手,对着碧波谷虚按手掌。“开始了。”说话间,她的手掌犹如按在了水面上,周围凭空荡起涟漪。霎时间,碧波谷内,流光溢彩,绚烂多姿。   陈书画顿时看到自己和姜薇站在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里。   犹如一个色彩的海洋。   耳畔,还有轻柔的催人沉睡的音律。   稍一走神,竟是困倦来袭。   陈书画赶紧抖擞精神,口中赞道:“不愧是仙尊的手段!”能瞬间让他差点儿陷入沉睡的阵法,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柚子没有回话,只是认真的关注着不断的对姜薇的身体使用灵诀的陈书画。   原本,魔主的计划,是利用这次的布阵,哄骗陈书画拿下姜薇,然后促成好事。然而,魔主对她的儿子显然不够了解。陈书画这个人,当真是迂腐的十分严重。这种即得了婊.子的好处,又不耽误立牌坊的好事儿,他竟然直接拒绝了。   真是……   柚子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子,挺无趣的。”   或许人生本就是这么无趣。   柚子喟然叹气。   遥想当年仙灵之战,自己赢了权力,却输了人生。   直到后来,在权力的争夺中输给了唐衍灵,才掰回了一局。   就像一场棋局,一场游戏,赢了,才是最无趣的结果。   ……   太墟陆,天欲绿洲。   姜薇的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卦象。   樱桃站在一旁,虽然脸色仍旧通红,但戾气已经消散。   看着姜薇身上的卦象变换,樱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再不走的话……樱桃抬手抹了一下鼻下,手上尽是殷红的血。   呼……   再不走的话,怕是来不及了。   自己跟姜薇的关系,很一般的,没必要为了她而冒上生命危险。   甚至,就算自己肯冒险帮她,也未必有用。   天欲的力量太强大了,正在不断的吞噬姜薇的元神——或者说,是姜薇自己,在吞噬自己!   这种事情,不是外力能够阻拦的。   除非姜薇能从“沉睡”中醒来。   可该如何唤醒她?   天欲是最强大的精神力量!   或许,就连仙尊的“无上”都未必能做到。   樱桃后退了两步,打算离开了。   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既然六十四卦都无法找到姜薇的本命元神所在,樱桃已经无计可施。   此时不走,等着一起“死”吗?   樱桃有些气急败坏的又抹了一下鼻血。   ……   碧波谷。   做为曾经统御仙界的仙尊,拥有无数法宝。   而仙尊最得意的法宝,只有两件。   其中一件,便是“无上”。   无,乃天地本源!   见或未见,闻或未闻之万物,皆从无到有。   故而无乃天地本源。   无则不分上下,不分对错,不分左右,不分成败。无,乃天地唯一之永恒。或偶尔“有”之,却终将成“无”。   上,乃至高、尊崇、不可欺之境。凡“上”者,必为善也。凡“上”者,必为尊也。凡“上”者,必有威也。凡“上”者,终将下也!   无上,则永上不下。   无上,是一把剑。   据说,无上曾经斩杀过死亡。   就在那片生者勿近的黄泉陆上。   此时此刻,柚子祭出了无上。   用来对付一个筑基修真者。   好像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柚子多少有些随意,可待无上掌控了碧波谷内的阵法之后,柚子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了。她闷哼一声,皱着眉头对陈书画说道:“小子,你……见过死亡吗?”   陈书画狐疑道:“尊驾这话……是在威胁我?”   “不,单纯的问句。”   陈书画苦笑,问:“何出此问?”   柚子掌控无上的手竟然有些微微战栗。   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柚子感觉恐惧。   哪怕是死亡。   然而,此时此刻,柚子怕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剑,一道道仙灵之气灌入无上。   阵内,陈书画陡然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他心头骇然,惊道:“前辈何意?!”   “别怕。”忽然,一直陷入呆滞的姜薇,竟然恢复了神志。她看着陈书画,目光清澈,神色温柔。“死亡,从来都不是结束。”   “那怎么才能结束。”阵外,柚子问道。   姜薇笑了笑,说:“柚子,来呀!杀了我……别!别乱来!”姜薇忽然又变得神情凝重而慌乱,“不要去招惹死亡!”她看向陈书画,急切的喝道:“书画!你快走!快回魔界去吧!”   ……   太墟陆上。   樱桃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终究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也许是被天欲影响的厉害,也许是真的喜欢上了姜薇?又或者是天生慈悲,不忍见死不救……   总之,樱桃回来了,带着她的六十四卦。   她要再次努力尝试一下,尝试找到姜薇的元神,然后把她唤醒。   可是,樱桃注意到,姜薇竟然……   死了。   伴随着姜薇的死亡,天欲的力量,开始迅速消散。   周围的沙尘,竟也停下了肆虐。   风沙渐止。   破碎的空间也开始慢慢聚合在一处。   天欲绿洲还是绿洲,一座处在太墟陆荒漠中的一块看似普普通通的绿洲。   不远处,一行人在燥热的沙漠中艰难的前行。   终于,他们看到了绿洲,忍不住兴奋的大叫起来。   他们拼了命的冲过来,然后怪叫着跳进了平静无波的湖水中。待享受了湖水的滋润之后,有人从湖里爬出来,看到了湖边摆着的一副空荡荡的躺椅。一旁的地上还残留着脚印。 VIP 161 死亡   碧波谷中,静谧清雅。   陈书画跪在地上,看着仰躺在地上气绝身亡的姜薇,面容耸动。他不自觉的篡着拳头,心中的火气越来越盛。他知道自己应该冷静,应该理智。自己是打不过仙尊的,更不该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姜薇的人冒险而为,甚至即便是姜薇,自己与她,也没有过命的交情……他一次一次的劝着自己,但却一次又一次的没有任何用处。   终于,他的身形倏然冲了过去,一记包裹着银色灵力和黑色魔气的拳头,简单粗暴的照着柚子的脸上砸了过去。   柚子往后退了一步,轻飘飘的避开。陈书画不依不饶,继续粗暴的挥拳。柚子没有还手,只是不断的躲闪。终于,陈书画累了,停了下来。柚子这才站定身形,开口说话:“‘死亡,从来都不是结束。’不管她是不是姜薇,这话是没错的。”   陈书画微微闭眼,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柚子又道:“我原本以为,‘无上’可以唤醒姜薇。唉,我错了。”   “为什么要杀她?”陈书画语气冷漠的问。   柚子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看到了死亡。”   陈书画的眼神更冷漠了。   柚子解释道:“死亡与天欲在一起,代表了什么?”   陈书画的心情很不好,当然没兴趣回答问题。在他显出不耐烦的神色时,柚子说道:“代表了死不瞑目!”顿了一下,又问道:“你不会希望姜薇死不瞑目吧?”   陈书画闷哼一声,道:“姜薇说不要去招惹死亡!”   “那不是她在说话!”柚子低头看了看姜薇的尸体,神色凝重的说道:“死亡出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走吧,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待见到了姜薇,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柚子相信,姜薇的元神应该在那里。   “哪里?”   “黄泉。”   黄泉,是亡者之地。   陈书画皱眉不语。   “怕死?”柚子笑问。   陈书画摇头,道:“我在考虑你的话是否值得信任。”   柚子笑了,“那你慢慢考虑吧。”言毕,直接瞬移而去。   陈书画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姜薇的尸体——不过是一具傀儡体而已,没有安葬的必要,也没有时间那么做了。毕竟,再晚一会儿,就跟不上柚子了。陈书画叹一口气,追了上去。他不自觉的提了心,迫切的想证明柚子的话是正确的!也迫切的想见一见真正的姜薇,而不是那具傀儡体!   两人走后不久,一片落叶飘然落下。   紧接着,是两片、三片……   树叶未及落地,便瞬间枯黄。   随后,原本郁郁葱葱的碧波谷中的草木,霎时间全都枯死。   无上,只是一剑之威,便斩杀了谷内的所有生命。   包括姜薇。   枯黄的落叶洒在姜薇的身上,越来越多。   忽然,她的身子动了一下。   原本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   双眸中,一抹金光乍现,瞬间覆盖了全身。稍待,金光敛去,却是换了个模样。   她——他坐起身来,看看手脚,又拍了拍胸膛,展颜而笑。清秀俊美的容颜,犹如春天妩媚的阳光。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落叶,看了一眼柚子和陈书画离开的方向,他笑了一声,嘀咕道:“何必呢。”言毕,游山玩水一般遛遛哒哒的出了碧波谷。   谷内谷外,犹如两个世界。   外面,是繁花似锦、绿郁葱葱的盛夏,谷内,是草木干枯,死气沉沉的寒冬。   回头看了一眼碧波谷,他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   无上,得小心应对。   他一路前行,一路游玩,心情很不错。   偶然遇到一个青年。   那青年远远看到他,笑着迎上来,“姑娘,幸会……”说着,青年的视线下移,落在他的胸前,眼神里闪过一抹遗憾:这般漂亮的姑娘,竟生的如此平坦,着实可惜了……“敢问姑娘芳名。”   他看一眼青年,眼神里带着一分玩味,回道:“姜薇。”   其声音虽然清脆,但明显是男子声线。   青年哑然,看看他身上衫裙和女子头饰,不由皱眉,嫌弃道:“老弟,你这……你这什么癖好。”说罢,避开一些,快速走开。走不多远,又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   姜薇?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唔!   莫不是青云陆的姜薇?   青年心中想着,恍然不知自己的容颜正在快速老去,转眼之间,已然垂垂老矣。   走出了一段距离的姜薇回头看向青年,看着青年老去的模样,脸上洋溢起一抹笑容。   青年——老者痴痴的看着姜薇那回眸一笑,竟有一眼万年之感。   天下奇观,尽在千川。   忽然喜欢游山玩水的姜薇,兴致十分高涨。   他很喜欢这青山绿水的世界,也喜欢那些活生生的人。   活着,多好呀。   可也不能总是活着呀。   如果没有了死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活着之所以有意义,就是因为终会有死亡的那一天。   夕阳无限好,只因近黄昏。   正好比年少轻狂,只因离死亡还很遥远。   这世间的大多修行之人,都以为自己离死亡很远。   殊不知,死亡就在身边。   姜薇押一口茶,哈一口气,满脸的舒畅感。他尤其喜欢这种简陋茶摊儿上这种带着些许茶梗的粗茶。又苦又涩的感觉,尤其美好。茶博士是个金丹修真者,平素在这里摆上摊子,为的不是挣点儿晶石,而是打发寂寞。   父母早已去世两百年了,儿女也在二十年前离世。孙子不争气,到处鬼混。外孙女是个花痴,被丈夫打了许多次,仍然不舍得离。茶博士置气了好几回,终是无用,如今,渡金丹劫要了他半条命,干脆就死了心,不再去管这隔代的事儿了。   这一二十年来,每日里在这里支上茶摊儿,与陌生人闲聊度日,倒也其乐融融。   陌生人总是好相处的,哪怕是那些脾气不好的。   这人呐,总喜欢给陌生人一点儿薄面,更喜欢跟亲近人要一点儿薄面。   “活了三百多年,感觉够长了。”茶博士笑呵呵的给姜薇续上一杯茶。“修行飞升之事,就不去想了。”   “为何?”   “我资质不行,花费精力想着飞升,倒不如好好享受当下了。”茶博士在一旁的空桌边坐下,取出一杆旱烟,砸吧了几口。“小兄弟,你还年轻,莫要被老朽我这消极心态影响了。修真嘛,努力一些,总是没错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吹的茶博士的白发凌乱。   姜薇笑着说道:“我很努力的。”说罢,又心有感触的说道:“努力的活着。”   茶博士闻言,有些唏嘘。“这世间大多人,都在努力的活着吧。毕竟,不努力的话,活不成啊。”   姜薇笑而不语。   茶博士见姜薇没有闲聊的兴致,便识趣的起身,走远一些。他其实也没兴趣跟姜薇闲聊,这样的年轻人,生活阅历太浅,聊不出什么花来。不过,这年轻人长得是真讨喜,漂亮的模样,看着让人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不消多时,姜薇喝完了茶离开了。   茶博士起身收拾茶具,一缕头发从肩头落下,他愣住了。   原本花白的头发,竟是变成了乌黑的颜色。原本因为渡金丹劫时造成的手上的干枯皮肤,也变得紧致了。   剩下的半碗茶水里,映出了一张年轻的脸。   ……   太墟陆。   这里从来不只有荒漠。   很多人进入这里之后,被破碎空间阻拦,以至于在荒漠中转圈儿,故而以为这里只有荒漠。   人的认知就是这样:肯定一切所见所闻,否定一切未见未闻。   可事实上,很多时候,所见未必是真相。   一处生意盎然的山峰之上。   樱桃终于确定姜薇已经死透了。   反复认真检查了很多遍,樱桃都没有从姜薇身上找到任何生的迹象。   可是,她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   为什么姜薇忽然间就死了呢?   她在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山风清冷。   樱桃的心也冷了。   突然间没有了天欲的影响,她竟然感觉有些不习惯,甚至是有些失落感。   唉……   无聊。   樱桃很沮丧。   最后看了一眼姜薇的尸体,她再度叹气,飘然下山。   山风依旧。   吹动姜薇的青丝和衫裙。   过了很久,姜薇忽然发出一声嘤咛之声。   她缓缓的悠长的吐出一口气,竟是睁开了眼睛。   坐起身,看一眼被樱桃撕扯的凌乱的衫裙,姜薇有些头痛。   真是的,检查就检查嘛,何必撕了人衣服呢?乍一看,跟被人怎么着了似的。   多好的龙蚕丝衣啊,就这么被撕扯的不成样子了。   姜薇很是遗憾,重新换上衣服之后,直接往黄泉陆而去。她要阻止柚子和书画去黄泉陆送死。那里,可不是什么善地。莫说陈书画,就连柚子这个仙尊,恐怕也未必能从那里活着离开。   毕竟,那里是亡者之地,生人勿进!   希望还来得及。   黄泉陆,在太墟之南十分遥远的地方。   就算是柚子的实力,想要抵达黄泉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所以,姜薇觉得应该是来得及的。   唉。   姜薇心底叹气,她是万万没想到,连柚子这样的聪明人,也会被骗了。   很快,姜薇到了太墟最南端。   在此地远渡重洋,就能抵达黄泉陆了。   柚子和书画是在千川路上出发的。理论上而言,他们或许会直接从千川最南端渡海……   姜薇在心底默默画了一张海图,估算了一下柚子和陈书画的速度,然后祭出了“千帆过尽”,渡海而去。   渡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对于姜薇而言,已经不算什么难事了。   ……   千川陆。   月朗星稀的夜晚。   姜薇躺在一块草地上,仰望着星空。   他的身下,野草干枯泛黄,与更远一些的翠绿野草迥异。   明天会是个好日子。   他已经计划好了,明天一早,要去一趟仙界,借那瑶池一用。   瑶池可监察天下,真是好东西。   若是自己也有这样一件至宝就好咯。   这里风景真好。   以后,便在这里安家好了。   再也不要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了!   姜薇心中胡乱想着,越想越是耐不住性子。于是,他干脆爬起来,直接往仙界而去。以他现在的实力而言,可以不经过天路直接破开空间进入仙界,甚至不会惊动唐衍灵。   所谓仙界,姜薇不是第一次来。   在很久以前,他曾经来过。   这里还是老样子,整天雾气昭昭的,环境十分潮湿。   他不喜欢这破地方。   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该去见一个人。   见一见师尊林不改。   也不知道她在仙界的生活可还习惯。若是过得不习惯,顺便带她离开好了。想到林不改,姜薇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在这个世界上,师尊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林不改也是姜薇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了。   哦,对了。   还有个事儿。   关于师尊的师尊,那个剑阁阁主的事情……   得告诉了师尊才好,免得她担心。 ? 第十三卷 死亡 ? VIP 162 利欲   仙界之所以高高在上,是因为人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许多人以为,修炼到元婴期,然后飞升仙界,就是功德圆满了。可事实上,飞升仙界,却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很多时候,世人以为的结束,并非结束。   比如死亡和飞升。   或许死亡并非如世人以为的那样可怕,就像飞升并非如世人以为的那样美好。   林不改不喜欢仙界,哪怕住的地方比之剑阁大了很多,甚至犹如宫殿一般;哪怕还有数十个宫女、内侍伺候着;哪怕她得到了太上的器重,直接升任了大罗金仙。   太上座下新设十二金仙之中,林不改负责刑狱。   凡是犯了天条的人,不论仙凡,都归林不改负责刑罚或是关押。   看似位高权重。   看似而已。   毕竟,不论仙凡,是否该遭受刑狱,并非林不改说了算。所以,她觉得,自己实际上,就是等同于一个刽子手或是狱卒罢了。当然了,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看似光鲜的狱卒。   “太上英明。”提及太上,同为十二金仙之一的玲儿,每每都会恭敬的对着凌霄宫的方向拱手,“亲自制定的太上法则,果然非比寻常。在太上法则之下,仙凡两界,欣欣向荣,盛世空前。尤其是青云陆,这才多少年,竟从一穷二白繁荣至此。”   林不改斜了玲儿一眼,语气冰冷的说道:“青云陆何以一穷二白?难道不也是太上的功劳吗?”   玲儿闻言,脸色变了变,皱眉道:“林妹妹,你这般心态……可不好。”看在自己的“女儿”是林不改的弟子的份上,玲儿总觉得应该跟林不改亲近亲近,更认为林不改算是“自己人”。叹一口气,又道:“为了推翻仙尊的残暴统治,战争在所难免。”   “哼。”林不改不置可否。   玲儿决定岔开话题,道:“跟你说个事儿吧,最近我一直在发愁。”   “什么?”   “你说我要不要改个名字?”玲儿说道:“太上如今不只是我的师尊,更是天下共主,他的名字,是不是该避讳一下?”   “随你。”林不改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你觉得改个什么名字才好?我想了几个,你听听……”   人心都是肉长的,仙人也一样。   玲儿如此亲近,林不改也不好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故而调整了一下情绪,认真帮玲儿挑选名字。不过,两人的审美观有很大的差异,总也选不出个都感觉很好的名字。   聊过了名字的事情,玲儿又提到了许笛和许琴兄妹。   二人如今的权势可以用“滔天”来形容。   玲儿有些担心,担心兄妹二人有不臣之心。   林不改对这些权力纷争更没有兴趣,平日里并不掺和其中。此时玲儿提及,林不改便随口说了一句:“听闻他们兄妹和怒目金刚一伙不太和睦。”   “是的,许笛骂怒目金刚是‘贰臣’。”玲儿说道:“不过,太上已经为怒目金刚等人正名,金口玉言称‘弃暗投明’。”   林不改微微一笑,说道:“‘贰臣’和‘弃暗投明’,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玲儿品着林不改话里的言外之意,苦笑道:“确实。不论如何称呼,‘贰臣’之事,都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怒目金刚他们一直忌讳的话题。太上对于‘贰臣’,似乎也……”玲儿犹豫了一下,叹一口气,又道:“对了,‘少上’最近总想着下凡,还说什么仙界太过无趣,惹得太上十分不快。”   少上,即“少主”之意,因为唐衍灵是“太上”,他的儿子,就被称作了“少上”。   林不改笑道:“仙界无聊吗?这话当是没错的。”   “这还没错?自由自在,高高在上,这样的无聊,多少人求之不得呢。”玲儿劝道:“不改妹妹,你呀,啧,应该收收心了。仙界多好啊,莫说你我,便是寻常仙人,甚至是那些走了运被带上仙界当侍者的寻常修行者,哪一个不是衣食无忧,前途无量?别的不说,便是你手底下那个侍女,我记得,她以前在凡间的时候,饭都吃不饱呢。唉,人呐,最可怕的,就是不知足。欲念,是最不该有的东西。”   林不改摇头,显然并不认同玲儿的话,她张了张嘴巴,想好好聊聊,可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话:“人跟猪是不同的。”话虽然少,却说的十分刺耳。   玲儿皱了一下眉头,知道再聊下去,肯定会红了脸。   随即转移话题,聊了些不咸不淡的事情。   稍待,玲儿告辞离开。   林不改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很感谢玲儿的善意,却终究不喜欢玲儿这个人。   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痴。   聊得多了,竟是有些累。林不改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忽然察觉到一缕神识靠近。她眉头一紧,感知了一下,不由惊得脸色一变。“姜薇?!”   一个身影瞬移到了林不改面前。   “师尊。”姜薇恭敬见礼。   林不改忽的起身,上前两步,盯着姜薇,诧异道:“你飞升了?”   姜薇摇头,“没有,就是上来办点儿事情,顺道看看师尊。”   林不改眉头深锁,“你的声音……”说话间,视线下移,落在姜薇胸口,“你的胸……”   “我变回男子了。”姜薇说。   林不改嘴角抽搐,眉头挑了两下。“这……如何做到的?”   “柚子是仙尊。”   林不改哑然。   她一直都知道柚子不是一般人,却没想到,那个看似是樱桃的跟班的漂亮女子,竟然就是仙尊。   既然柚子是仙尊,当是有能力把姜薇变回男子的。   林不改上下打量着姜薇,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儿时男时女的,当真是……”说着,忽然想到姜薇刚才的话,“你说你上来办点儿事情?你如何能擅入仙界?哦,莫非也是仙尊帮的你?”   “是啊。”姜薇不想多费唇舌的解释,直接敷衍道:“便是柚子帮忙。”   林不改心头一皱,随手布下禁制,“隔墙有耳。”   “无妨。”姜薇笑道:“以唐衍灵之能,是无法窥见我的。”   “好大的口气。”林不改嗔道。   姜薇笑一声,关心道:“师尊,在仙界过得可还习惯?”他环顾四周,道:“住的地方倒是奢华。”   做为十二金仙之一,林不改住的地方,自然不是凡俗可比。   林不改自嘲一笑,说道:“猪圈而已……再漂亮,也是猪圈罢了。”顿了一下,又摇头,“或者,说是狗窝,更合适。”   姜薇明显感受到了林不改对于仙界的嫌弃和不满,他笑了笑,说道:“师尊,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林不改皱眉道:“别胡说,仙人擅离仙界,违反天条。”   “天条?”姜薇不明白。   “天条,即太上法则。”   “好吧。”姜薇笑了一声,说道:“师尊似乎并不喜欢这里。”   林不改也不隐瞒,点头道:“很不喜欢。”   “师尊觉得,仙界该是什么样子的?”   林不改讪道:“我觉得?我觉得有什么用。”   “有用的。”姜薇说道:“只要师尊你愿意,咱们可以一起把唐衍灵拉下来。”   林不改诧异的看着姜薇。她发现,姜薇不只是改了性别,甚至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换做以前的姜薇,“造反”这种事,她是绝对的想也不敢想的。其实,就连性格多少有些强势的林不改,也从未想过造反。不只是因为实力不济,还因为唐衍灵背后的“正阳宗”实力太过强大了。不是任谁都可以去招惹的。   “我有六字真言,可助师尊完成大业。”   林不改觉得好笑,并不拿姜薇的话当真。只是见她目光灼灼,心中仍是难免好奇,随即问道:“哪六个字?”   “杀仙人,分仙宝。”   林不改愣了。   姜薇又道:“师尊可离开仙界,暗中发展势力……不必担心被唐衍灵利用瑶池找到。他的瑶池仙宝,我会拿走……”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普天之下,亘古以来,凡人所到之处,无不沾惹一个“利”字。凡人所及之事,无不涉及一个“利”字。每一个人眼中,都有各自的利。贪财者,财为利;好色者,色为利;慕名者,名为利……便是那自诩清高者,清高便是其利。   利者,欲也。   自有生灵开始,便有了欲的存在。   天,乃生灵之一。   所以,天生,则欲存。   天之下,众生皆畏欲。   故而,“千帆过尽”航行在大海之上,畅行无阻。   姜薇站在船头甲板上,看着海天一线的风景,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有一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仙尊以为自己会出现在黄泉陆呢?她认为人在死亡之后,“灵魂”便会去往黄泉陆吗?她是仙尊,实力飞同小可,认知更不是一般人可比。她会这么认为,一定是有她的道理吧。   是“死亡”故意要将仙尊引向黄泉吗?   忽然,姜薇想到了另一件事。   曾经发生在千川陆上某座无名山峰上的事情。   虽说那并不是自己……   但是……   犹如亲历。   不!   是“犹如”,终究不是!   这件事必须跟柚子说清楚:当初睡了你的,可不是我!   我跟她,不同。   姜薇心中念叨着,确实有些底气不足。   真的不同吗?   姜薇似乎不能确定。   有时候,或者说很多时候,她都认为另一个自己,是对的。   尤其是回想起在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灵界”中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证明着另一个自己才是对的!   另一个自己……   姜薇觉得这种说法也许并不正确。   因为那个人,严格来说,并非自己。   甚至,她忽然有些自我怀疑,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   “呜……哦……”   一声轻快的悠扬的哼唱声音响起。   姜薇循声看去,看到了在船侧游弋的许多条人鱼。   人鱼和鱼人不同,人鱼是上半身的人。   在灵界,姜薇听灵帝说过:人鱼是海妖的近亲。   “你航行的方向,似乎是黄泉。”一个声音忽然在姜薇身后响起。   姜薇回头,看到了一个身段妖娆的貌美女子。女子赤着脚,光着腿,身上只有一条薄如蝉翼的海蓝色纱巾包裹着。若隐若现的身子,诱人心魄。   姜薇微微一笑,问:“海妖?”   女子原本迷离的眼神,忽然多了一分疑惑。“你好冷静。”能在自己的迷惑之下保持冷静的人,着实少见。   “能让我不冷静的人……不多。”姜薇笑了一声,语气中竟然有些许遗憾,“我终于理解樱桃的想法了。”   “樱桃?水果也会有想法?”   “呵,我有个朋友,名字叫樱桃。”   海妖笑了,笑的很迷人。   姜薇也笑了,笑的更迷人。   海妖痴痴的看着姜薇,良久,回过神,感慨道:“厉害。你是谁?去黄泉干什么?”   “你又是谁,为何要拦我?”   “我没说要拦你。”   “你就是想拦我。”   “人族虽然可恶,但不该去送死。”   “我就是要去拦下我的两个朋友,以免他们去送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船外,人鱼群围着船,轻声呢喃的吟唱着。   “听说你们人族发生了战争。”   “人族经常有战争,你说的是哪一回?”   “听说仙界易主了?”   “是的。”   “仙尊呢?”   “故人?”   “是。”   “故人有两种。”   海妖笑了,说道:“不好的那种。”   姜薇抬手捏了捏眼角,坦诚说道:“我和她……关系……还好。”   海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你要跟我动手?”   “还是不要了吧。”姜薇叹道:“我修行至今,没有跟人动过手。”她显然是忘了某件事。   远在青云陆上。   曾经在姜薇手上吃过亏却因此最终喜结连理的大黄和虹姐点燃了一大盘鞭炮,庆祝那个曾经折磨他们的尘宗三师兄的横死。   不可一世的三师兄死了。   相传死得很惨。   至于是谁动的手,则是众说纷纭。   可信度最高的:凶手是尘宗拂尘院掌院叶空山。   叶空山对此大倒苦水,矢口否认之后,把矛头指向了凡尘院掌院罗芸。   也是因此,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兄妹二人,反目成仇,闹得不可开交。 VIP 163 长生   海洋里的生物忽然绝迹了。   就连一直伴游的人鱼,也没了踪影。   碧波荡漾,却犹如一滩死水。   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却没能倒映出任何的光影。曾经似火的骄阳,此时更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再也骄横不起来了。它就那么一直藏在西方海天一线的地方,不敢露头,却也不肯落下。   “再往前,就是黄泉陆了。”海妖提醒姜薇。   姜薇看着平静的海面,看不到任何大陆的踪影。她皱了皱眉,问道:“这黄泉陆,莫非跟恶鬼滩一样,会藏起来吗?”   海妖冷然一笑,反问道:“为什么要藏起来?死亡从来不会也不需要躲躲藏藏。”   姜薇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说话方式,她趴在船头,看着汪洋大海,问:“那该怎么样才能进入黄泉陆呢?“   “生者勿进。”海妖说。   姜薇愣了,看向海妖。   她注意到,海妖的双眸中,竟然有些许微微的蓝色。天光太亮的时候,反倒是看不出来。   迎着姜薇的视线,海妖呆滞片刻,忽然移开了视线。她心中惊异,又看了一眼姜薇,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能不被自己魅惑,反而还能魅惑自己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我叫姜薇,你呢?”   海妖没有回话,而是在思索着姜薇是谁。对于海洋之外的事情,她了解的十分有限。故而对于“成名已久”的姜薇,并不认识。   姜薇忽然面露疑色,“忽然想起来,一开始的时候,你如何得知我要去黄泉陆呢?”   “想要寻找死亡的人,总是不同的。”海妖说着,盯着姜薇的眼睛。又迟疑了一下,才语气柔和的说道:“不要找死!”   “不会。”姜薇呼出一口气,唏嘘道:“我听我前夫说过黄泉陆,知道黄泉陆的厉害,不会进去找死的。”   “你的前夫是?”   “灵帝。”   海妖闻言一怔,看着姜薇的眼神变得轻蔑起来。“如此低级的谎言,说了只会彰显你的愚蠢!”显然,她不相信灵帝那种人会成亲。“屠夫需要的是屠刀,不是伴侣。”   屠刀吗?   姜薇叹了一口气,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却多了一分苦涩。原本清澈的双眸中,也多了一分惆怅。“是吧,你说的没错。那把屠刀我见过,很锋利。”   海妖沉默了。   姜薇这般态度,反而让海妖觉得姜薇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了。   或许自己太久没有涉足人族之事,其中关节,已然不可想象。   稍稍沉吟,海妖说道:“只需心向死亡,不论往任何方向而行,都可以找到黄泉之地。”   “哦,原来是这样。”姜薇笑着点头,“谢谢你啊。”   海妖又说道:“不论你要拦着谁,也不论那人从哪个方向而来,最终都会来到这里。所以,你只需在这里等待就好,千万不要再往前行了。”   姜薇再次诚心道谢,又不免好奇的问道:“你登上过黄泉陆吗?”   海妖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看着姜薇,反问道:“生者勿进!你看我像死人吗?”   “呃。”   海妖眯了一下眼睛,奇道:“智商堪忧,天赋奇差,竟然也能修炼到这般境界,当真是……有大气运呢。”说罢,觉得自己该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印象离开了。可是,难得遇到人族,或许还可以再聊几句。况且这个姜薇,身上似乎有着一股十分奇异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什么大气运哦,呵,说的高深莫测的,其实就是单纯的运气好。”姜薇笑了一声,回想自己短暂的修行路,唏嘘道:“只因仙尊一时大意,便有了我的今日。”   海妖闻言,心中一颤,脱口问道:“你是仙尊的女儿?”   “啊?不不不!当然不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容易颤声歧义,姜薇赶紧澄清:“我和仙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要说没关系吧,前不久才睡过仙尊……要说有关系吧,睡她的人……姜薇干脆无视了海妖的这个问题,直接说道:“仙尊化身修行者,一时没掌控好力道,崩飞了我的衣服……”当年对于这件糗事,姜薇最是忌讳,莫说主动提及,甚至怕人知晓。如今,却是侃侃而谈,甚至颇觉有趣。   修行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可姜薇的故事,却凌乱而离奇。   海妖显然对人族的事情很感兴趣,她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发出感慨:“又要嫁人……”   夕阳不坠,黑暗不临。   生与死的交界之地,永远处在黄昏中。   ……   千川陆上。   姜薇与林不改沿着河岸迎着朝阳徒步前行。   相比夕阳,姜薇更喜欢朝阳。   他享受着日光的洗礼,满脸尽是春风得意的微笑。“师尊,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要成就一番大业吗?”   林不改心神不宁的看看姜薇,皱眉道:“感觉你像是换了个人。”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林不改总感觉身边的姜薇有些陌生感觉。   姜薇笑着说道:“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婚姻之后。”不等林不改发问,姜薇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灵帝对我是有感情的。呵……”在灵界中“生活”了很多年的姜薇,提及与灵帝之间的往事,有太多的苦水想要倾诉。   林不改起初还能耐着性子听下去,可越听越是不耐烦。姜薇说的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除了家长里短,再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姜薇不停的诉说着灵帝的种种罪行,诉说着一次次跟灵帝的争吵,甚至,最后争吵变成了谩骂、打斗……   总之,曾经或许深爱的两人,竟然反目成仇了。   失败的婚姻,积少成多的鸡毛蒜皮的怨恨,导致姜薇的性格变成了现在这样。   林不改刚想劝一劝姜薇,劝他不要变成了一个怨妇,却见姜薇忽然笑着摇头。姜薇说道:“都过去了,恩恩怨怨,过眼云烟罢了。说不准,很多年以后,回想当年的事情,还会觉得温馨呢。”   林不改闻言,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师尊。   “对了,差点儿忘了。”姜薇说道:“剑阁阁主,如今在黄泉陆。”   林不改怔了一下,问:“你如何得知?”   “这个……不好跟师尊说,总之,她很安全,师尊无需担心。”姜薇举着胳膊,抻了一下,又道:“师尊,你若是想要安静的生活,随便找个地方隐居就好,唐衍灵绝对找不到你。你若是想要成就大业,我帮你呀。”   “什么大业,呵……”林不改一直对权力之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创不灭王朝,造福天下生灵。”姜薇笑道:“自然是‘大业’。”   林不改自嘲苦笑,说道:“算了吧。我呀,能力有限,没有这般能力,亦没有雄心壮志。这天下,随便如何吧。”   “不再考虑一下吗?”姜薇笑道:“人生苦短,莫要等到时日无多的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林不改皱了一下眉头,给了姜薇一个白眼。“咒我啊?还时日无多?”   姜薇笑了笑,又道:“师尊,你想活多久?”   林不改随口回道:“自然是长生不死。”很久很久以前,她还不是修真者的时候,在村口玩泥巴的时候,便是如此回答村中长辈打趣的问话的。   这个回答,也几乎是标准答案。   却又不算是绝对答案。   因为还有一个类似的答案,是:永生不死。   不论是永生,还是长生,人总会希望自己能够活得更久一些,哪怕活着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多大的乐趣了。想活着的人太多,想死的人太少。为了避免那些为数不多的想死的人找不到死亡,这世间多了一条通向死亡的便捷通道:心向死亡,终见死亡。   “都想活着长久,可不行呐。”姜薇感慨道:“世有阴阳,均衡以存。阳盛而阴衰,乃取灭之道。”   林不改不明白姜薇为何会有这般想法和说辞,啐了一口,不以为然的说道:“古往今来那么多年了,长生的人可不少,也没见天地湮灭。”   “那是因为仙尊打败了死亡,灵帝囚禁了死亡。”姜薇叹气道:“两个愚不可及的人,差点儿毁了这尘世。”   林不改看向姜薇,说道:“你这番话,似乎……似乎言犹未尽呐。”   姜薇背着手,低头看着脚下的青草,笑一声,说道:“很久以前,在仙尊之前,所有的修行之人,虽然可以活得很久,但终究会死。后来,仙尊得道,并且发现了修真之道永生的秘密……灵修、体修随之被人遗弃……这种事,是不该发生的。没有死亡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于是,死亡来了……”   ……   生死交界的海上。   听完了姜薇的故事,海妖跟姜薇讲起了关于死亡的故事。   “掌控黄泉陆的死亡,输给了仙尊。”说起这事儿,海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死亡以为自己能轻易战败仙尊,可惜,她错了。她忘记了仙尊代表的是什么。”   姜薇叹气道:“仙尊代表的,是众生不愿去死的妄力。”   海妖点头,感慨道:“是的,天下之力,唯有愿、妄最强。死亡虽然强大,却还是败了。”   其实这些事情,姜薇早已知道。   后来,灵帝趁着死亡被仙尊重创而偷袭了她,将她囚禁在了太墟陆。也是因此,灵帝被死亡影响,在太墟陆上大开杀戒……   “起初,我以为灵是被死亡影响,所以才变得那么坏的。”姜薇叹气,有些遗憾的说道:“在灵界中跟灵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我才知道,灵的本性,就是嗜杀的。心中若无杀念,是不会被死亡影响的。”   “灵界……”海妖问:“那是个什么所在?与仙界一般的地方吗?”   姜薇摇头,“不一样的。”顿了一下,又问道:“你知道天欲吗?”   海妖皱起眉头,盯着姜薇,片刻,恍悟道:“你是天欲?”   “生与死,就是一个世界的全部。”姜薇叹道:“灵界,只是一个虚无的存在。就好似是一场梦,一场很漫长的梦而已。只是梦做的太久,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事实上,姜薇一直在太墟陆上,从未离开,也从未去过什么灵界。   所谓灵界,不过是一种“臆想”的存在罢了。   只是,臆想的人足够强大,让人无法分清虚无与真实。   “想要分开生死,也只有在那种虚无的世界中才能做到。”姜薇说道:“即便如此,即便又夺了一具身体,生与死也还是在共用一个元神。”   ……   千川陆上。   姜薇聊完了仙尊和灵帝曾经对死亡做下的恶毒事情,脸上带着些许愠怒,语气阴冷的说道:“任何想要打破生死循环,想要永生不灭的人,都该死!”说罢,瞅了一眼旁边的河水,继续说道:“河只有这般大,只能养活这么多条鱼。如果有一条鱼是永生的,那就等同于掠夺了别的鱼降世的权利。”   林不改没有注意到姜薇脸上的愠怒,只是认真思索着姜薇的话,良久,点头道:“有道理。”   很快,姜薇又不生气了。   或许还应该高兴起来才对。   毕竟,若是没有仙尊和灵帝陪着自己玩,这世间,该有多无趣啊。   被囚禁了那么多年,虽然很压抑很痛苦。   可没有痛苦的人生,也是不完美的呢。   姜薇笑了起来,笑的如沐春风。“师尊,这里环境不错,咱们在这里建一处房子,先住下吧。”   林不改看向姜薇,“你不是偷了瑶池,要去找人吗?”   “无妨。”姜薇笑道:“什么人,都比不了师尊重要。还有啊,我拿走瑶池,可不是偷。”而是“拿回”! VIP 164 海妖   生命,从来都是这世间最奇妙的存在。   莫说世俗凡人,即便是得道高手,亦无法参悟生命的本意。   也是因此,与之对应的死亡,同样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亘古至今,生命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从未有过明确的答案。有人认为,生命的结束,就像灯的熄灭,一切都会荡然无存。也有人认为,生命结束之后,会以灵魂的状态,去往黄泉陆。   “据说,黄泉陆是个生人勿进的地方。”林不改看着挽着袖子在盖房子的姜薇说了一句。原本,她要伸手帮忙的,姜薇却拦着不让干,说什么这种活,不是女人该干的。   “是啊,据说是这样。”姜薇回了一句,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自己建房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不过,姜薇还是选择了徒手忙碌,而不动用任何灵力。她说只有这样亲力亲为,才能真正的体会到生命的乐趣。   “你如何知道你师祖的状况的?”林不改问了一个之前问过的问题。   姜薇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继续砌墙。她觉得自己挺喜欢盖房子的,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过程。也许,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应该会选择当一个建筑工人。一砖一瓦的打造出自己理想的世界,会很有成就感的。   “灵帝呢?”林不改又问。   姜薇把墙上的水泥摊平了。“这种蛮荒陆的建筑技术,还是很不错的。这样盖的房子,很多年都不会坏掉。”认认真真的砌好一块砖,“灵帝……现在应该在做一件很疯狂的事情吧。”   “什么事情?”林不改皱眉问道。   “毁掉这个世界。”姜薇笑着说。   林不改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姜薇砌墙。   姜薇砌的很认真,每一块砖,都要认真敲打,对齐了。   良久,林不改问:“你到底是谁?”   姜薇诧异的看向林不改,苦笑,问:“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姜薇!”   姜薇拿起一块砖头,用瓦刀砍掉一半,放在墙上。“因为性格不像以前了吗?”   “对!”   “环境会改变人的。”   林不改又沉默了。   她不相信眼前的漂亮男子是姜薇,但又找不出确切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怀疑。甚至,她也是有点儿相信姜薇的。毕竟,环境确实会彻底改变一个人。   可是……   眼前这个人,除了样貌以外,再也没有了丝毫姜薇的影子。   以前的姜薇,温柔、善良、简单、纯洁……而现在的他,跟这些词,明显毫无关系。这些天来,姜薇在盖房子的时候,跟林不改聊了很多。越聊,越让林不改感觉陌生。   虽然姜薇没有跟林不改顶撞过一句,甚至说话的时候,也如姜薇那样温和柔顺,可是……不一样!感觉不一样!姜薇眼神里的那一分酷似宠溺的光亮,让林不改感觉很别扭。他虽然看似亲近,但隐约之间,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冷漠。   不论姜薇是不是姜薇,林不改不喜欢这个姜薇。   林不改问:“灵帝要毁掉这个世界,你打算怎么办?”   姜薇不假思索的回道:“毁掉就毁掉呗。”说罢,转脸看向林不改,注意到了她眼神里的不善。姜薇一怔,笑了。“师尊觉得,我应该要去拯救世界吗?”   “如果是姜薇……或者说是以前的姜薇……会!”林不改肯定的说道:“姜薇没有救世济民的伟大心思,但如果世界要被人毁掉了,而且要毁掉世界的人是她的前夫,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这个世界应该被毁掉呢?”   “应该?”   姜薇呼出一口气,看着林不改,很认真的说道:“很快,这个世界上,将不再会有长生者。任何没有终结的生命,都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灵帝要做的,是结束所有人的长生!这样的毁灭,你觉得,‘以前的姜薇’,会不会袖手旁观?”   林不改怔住了。   她本以为所谓“毁掉”,是另一种方式。   有些讪讪,摇头道:“这样的话……也许会袖手旁观吧。只是……灵帝为何要这样做?如果他自己活够了,直接去死就好,何必如此?”   姜薇笑了一声,说道:“师尊你不了解灵帝,那家伙……从来都是个喜欢走极端的人。当初,太墟陆上的人,因为崇拜仙尊,奉之为‘无上’,灵帝便厌弃不已,认为这些蠢货的存在,会拉低了人族的智商。所以……都杀了。”   林不改嘴角抽搐。   她怀疑姜薇不是姜薇,所以对姜薇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其实,灵帝这个人……啧……”姜薇的手指在砖上随意的敲打着,似乎在想着措辞。“出发点是好的。”   林不改一时无语。   姜薇笑了一声,摇头道:“可惜,好心也未必不会办坏事。而且……”他看向林不改,问:“如果你偶然遇到了一个病入膏肓的绝对救不活的人正在痛苦的呻吟,你会如何做?”   林不改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给他一些灵丹,让他减轻一些病痛。”   姜薇笑道:“如果是灵帝,会直接杀了他。”   林不改眉头深锁。   姜薇又说道:“这样的话,不仅可以解除那人身体上的痛苦,还能解除他心理上的痛苦。”顿了一下,姜薇又补充道:“如果这人得的是传染病,治不好的那种,灵帝便会把周围的人全都杀干净。哪怕那些人还没有显露病症。”看着一言不发的林不改,姜薇微微一笑,说道:“所以啊,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尤其是善恶。”   林不改沉吟片刻,摇头道:“诡辩!”   姜薇继续说道:“就好比死亡。”   “哼,照你这般说:死了,反倒是一件好事,死亡,反倒是走运了?”林不改冷声问道。   “你又没死过,岂知死亡不是好事,不是走运呢?”   “说的便好似你死过了一般。”   姜薇笑吟吟道:“我就是死亡。”   ……   生与死的交界地。   千帆过尽在海洋中荡漾着。   姜薇坐在甲板上,看着面前的海妖,唏嘘叹气道:“我当时并不知道,天欲是来帮助灵帝镇压死亡的。我依靠自己的特殊体质取走了天欲,也释放了死亡。”   海妖觉得姜薇的观点有些不够严谨,甚至可能有些疏漏:姜薇的体质即便再特殊,也不可能抗拒得了天欲的力量。不过,海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重新囚禁死亡吗?”   姜薇沉吟片刻,道:“我还没想好。”   这么重要的事情,姜薇不敢擅自做决定。她想等到陈书画和柚子来了,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或许还可以找到樱桃,让她冒险算一卦。对了,还要问问师尊。   唉……   死亡也挺可怜的。   虽然他影响了灵,导致灵杀了很多人,但是……   他已经被囚禁了很多年……   好吧,这般想,很有“妇人之仁“的嫌疑。甚至不是嫌疑,而确实“就是”。   可真的要囚禁死亡吗?   不好办啊。   生是开始,死乃终结。   生终将是死的手下败将!   打打杀杀的事情,姜薇是真的不喜欢。   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谈谈不好吗?   也许可以和平解决了呢。   姜薇看向海妖,忽然好奇的问道:“你觉得,我当如何?”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决定。”海妖说道。   “不只是我的事情,也跟你有关呀。”姜薇说道:“死亡,不只是掌控了人族的生死。”   海妖沉吟片刻,无所谓的说道:“随意吧,反正我也已经活了很久。”   “好吧。“姜薇笑了一声,又问道:“你跟柚子,如何结仇的?”   “柚子?”   “就是仙尊。”   “仙尊改名了?”   “是啊。”   “柚子?哈!哈哈哈!”海妖大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笑的海波荡漾。   姜薇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的笑容。   过了好大一会儿,海妖忍住了笑,唏嘘道:“三千年了,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件事情。”   “是吗?”   “好笑程度堪比三千年前一个发誓要娶我的凡人。”   “娶你?好笑吗?”   “凡人想娶我,不好笑吗?”   “不好笑啊。"   海妖哼笑一声,又念了一句:“柚子……”哼哧一声,终究还是忍住了笑,才说道:“我跟柚子结仇,是因为一颗柚子……哼哧……咳……真的是因为一颗柚子,一颗蕴含了很强大力量的酷似柚子的东西……”   其实,一切都跟柚子无关。   只因那件天材地宝的外形很像一颗柚子。   柚子用那件天材地宝打造了一件法宝,取名:无上。   无上,乃天下第一法宝。   无上在手,生灵退让。   一片汪洋之上,竹筏在快速前行。   陈书画站在前面,手中握着竹篙,便好似那竹篙能触及海底一般。柚子坐在竹筏的尾端,若有所思的想着事情。陈书画回头,问:“方向对吗?”   “心向死亡,方向就不会错。”柚子说道。   “你在想什么?”   “想一位故人。”柚子说道:“不知道会不会遇到。”   “她在黄泉陆上吗?”   “没有,也差不多。”柚子叹气道:“若是遇到了,会很麻烦。”   陈书画皱眉,迟疑了一下,问:“仇人?”   “是啊。”柚子说道:“当初为了抢夺一件天材地宝,我欺骗了她的感情。”   “不共戴天之仇。”   “对。”   陈书画又稍稍迟疑,一句话想说,却没敢说。别看柚子模样年轻,却是比魔主还要年长的。陈书画做为一个晚辈,有些话不好说。更何况,万一惹怒了柚子,后果会很麻烦。   柚子笑道:“是不是想骂我人渣?”   “呵……”陈书画不想承认,又不想否认。   想到背着陈书画跟姜薇发生的事情,柚子叹气,道:“我真的是个人渣呢。我呀,做过很多很多人渣都不如的事情。只是后来成了仙尊,高高在上,便再也没有人提及了。偶然有人提到,也会拼命的粉饰。比如……呵……仙界有个瑶池,那是我从黄泉陆抢来的。当时呀,我的本意,是想利用瑶池看看有谁想背叛我,有谁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甚至,多少也有点儿龌龊心思的存在。”说着,柚子哈哈一笑,又道:“可后来呀,‘监察天下、体恤人间’的美誉,就出来了。”   陈书画哼笑,不语。   “哦,现在是不同了,现在恰恰相反。我做过的好事,也都成了恶事。自古成王败寇,我曾经往别人身上泼的污水,如今也被人泼了一身。”柚子继续说着,“污水这东西,泼来泼去的,难免越来越脏呢。”   古往今来,被泼了最多污水的,就是死亡。   千川陆上。   姜薇不分白天黑夜的砌着房子,看他认真的样子,像极了打算在这里永远的生活下去。“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他说罢,看向林不改。“可是,师尊呐,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曾经的我,不是吗?你一直都嫌弃我太柔弱,太没有男子气概,不是吗?你一直都希望我活的像个男人一样,不是吗?”   林不改欲言又止,因为她发现姜薇说的是实情,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自己一直都很关心疼爱姜薇,但也确实不喜欢她柔柔弱弱的性子。 VIP 165 勾魂索   姜薇盖房子的技术很不错。   一栋精致的小楼,在姜薇手底下完工了。   林不改坐在小楼外的草地上的遮阳伞下,手肘放在石桌上,单手托腮,欣赏着旭日下的小楼。她很喜欢这栋小楼,很喜欢周围的环境,甚至也很喜欢这把遮阳伞。   姜薇站在楼顶的阳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林不改,笑着说道:“师尊,你该调整一下心态。”   声音不高,似是在林不改的耳畔回响。   林不改觉得姜薇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语气不善的问:“如何调整?”   “要不停的对自己说:我喜欢现在的姜薇。”姜薇笑道:“这样的话,你就会慢慢的开始喜欢我了。”   林不改给了姜薇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转动椅子,背对着姜薇。   这种可以转圈儿的椅子是真不错,姜薇应该是从蛮荒陆那边学来的手艺吧。蛮荒陆人最喜欢捣鼓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了。   倏地,姜薇在林不改身边坐下,也如她一样,把身子陷在椅子里,又转动了椅子,背对着小楼。“呼,前面那条河,是不是应该离得更近一些会更好?”   林不改想了想,说道:“是吧。”   于是,姜薇瞬移离开。片刻之后,林不改看到了不远处的半空中,姜薇站在那里。他现在虽然是男儿身,可荣貌实在是太过俊美,身材亦有些娇小,远远看去,仍然是俏生生的。只见他双手合十,再分开,两手之间,便多了一条锁链。锁链的两端,一边是一副钩子,一边是一根矛头。   林不改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姜薇手中的这条锁链看着有些眼熟。   嘶……   是了。   这条锁链,像极了《上古百器榜》中所记载的传说中的法宝。   所谓上古百器,记载的并非只有上古时期的法宝。而是从天地之初,截止到上古时期中,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的所有传说中的法宝。   此榜是何人所列,已然无从得知。不过,其中大多法宝都已经被证实存在,甚至是包括仙尊的法宝“无上”。余下的一些,慢慢的开始被人当做是讹传了。   比如那条锁链一般的法宝:勾魂索。   相传,那是源自亡者之地的一件法宝。相传任何人碰到了它,都会被勾去了魂魄。   而此时,姜薇手中的东西,便像极了传说中的勾魂索。   姜薇脸上笑吟吟的,看了林不改一眼,然后将灵力汇聚在锁链上,再然后,随手那么一甩。带着钩子的一端,朝着大地的方向甩了下来。一道灵力倾泻而下,划过了林不改面前的山林,划出了一条河。   看着在半空中挥舞着锁链的姜薇,林不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讪讪低语:“幼稚。”   是的,姜薇的行为显得很幼稚。   只是划一道河床罢了,至于摆这么大的谱吗?   唉。   男人至死之少年。   这话是谁说的?   林不改不知道,但觉得挺有道理的。   想来姜薇是想在自己面前显摆一下“风采”吧。   哼!   想到此,林不改听到了河水涌来的声音,也迎上了正站在半空看过来的姜薇的视线。   做为一个女子,林不改明显感觉到了姜薇眼神里的不纯洁。   这个小混蛋!   越来越大胆了!   林不改忽然想起了当年自己误以为姜薇是个女孩子,让他给自己搓澡的往事……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当时的情节,林不改依然记得清楚:毕竟,当时实在是太丢人了。甚至,卫玄英那家伙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龌龊的癖好,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唉,当年那个懵懂的孩子,他长大了。   姜薇故作潇洒的飘然而下,来到了林不改的面前。“师尊,感觉如何?”   林不改斜了姜薇一眼,说:“房子也盖好了,你不是要去找人吗?去吧。”   “不急……”   “去吧。”林不改说道:“如今这世界,风云变幻,指不定哪天又会出乱子。想找人,就尽快去找吧,免得将来再也找不到了,会难免遗憾。”   姜薇意识到林不改在下逐客令。   虽然房子是自己盖得,小河是自己开的,但林不改显然是把这里当成了她自己的地方。姜薇觉得好笑,想了想,说道:“还是不去了,我若是走了,留下师尊一个人,多孤单啊。”   “我喜欢一个人。”   “那个人是?”   “我说我喜欢一个人待着。”林不改不悦道。   “孤独是可耻的。”姜薇说道:“我还是留下来陪着师尊吧。”竟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不过,他却并不认为自己是死皮赖脸,反倒是觉得自己十分至诚……   林不改容颜不俗,早已见惯了这种“至诚”的人。换做以前,她自然是会恶言恶语的把人赶走,绝对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情面,不论对方是谁。可现如今,看着姜薇乖巧中带着惫懒的神态,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可惜了。   可惜姜薇已经长大了。   不然,定要像当初在浴室里发现他是男孩子时一样,直接把他揍的屁股开花!   脑海中不自觉的就蹦出了这样一副画面:已经长大的姜薇趴在自己腿上苦苦求饶,自己不依不饶的用鞋底抽他屁股……把这些胡乱想法赶走,林不改问道:“你刚才用的那锁链,看着像是传说中的勾魂索。”   “对,师尊好眼力。”姜薇笑着,取出了勾魂索,递到了林不改面前。   林不改愣了愣,看看姜薇,再看那勾魂索。   莫名感觉到了一股阴冷之感。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欲拿起。可就在手指触碰到勾魂索的那一瞬间,林不改陡然发现了异常:原本的艳阳高照,陡然间变成了冷月高悬。   凉飕飕的感觉,让林不敢汗毛都竖起来了。   “别怕。”姜薇笑着说话。   林不改心头一颤,及时松开了手。   瞬间,周围的景象,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仿佛刚才所看到的,都是幻觉一般。   林不改看向姜薇,看着他脸上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她想起了姜薇之前说的话。   姜薇说过:“我就是死亡。”   林不改颤声问道:“刚才那里……是?”   “黄泉。”姜薇笑道:“亡者之地,死亡之所。”   林不改警惕的后退了两步,盯着姜薇,说道:“你……”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薇走到一旁,桌边坐下,又示意林不改也坐下。   不等林不改坐下,姜薇凭空取出一个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林不改面前。“这是用黄泉水泡的茶,师尊你先尝一口。”   林不改的性子,也是多少有些狂傲的。见姜薇如此做派,林不改自然不会示弱。便心一横,坐下来,拿起了茶杯。虽然是上了性子,却还是冷静的看了一眼杯中茶水。   茶水清澈可见杯底。   好似只是很简单的茶水而已。   犹豫了一下,林不改还是浅尝了一口。   “很普通的水而已。”姜薇说。   林不改皱眉,不语,再看杯中剩下的茶水,觉得姜薇在故弄玄虚。   姜薇又道:“我是姜薇,我也是死亡。我和天欲一样,属于……啧,属于一种超脱了五行的生命体。我们想要在这个世界中出现,就必须依赖这个世界的生命。我和天欲,都选择了姜薇……不是因为姜薇很优秀……而是因为姜薇的父亲……父债子偿……”   ……   无尽的海洋之上。   竹筏前行的速度放缓了。   因为前方看到了熟悉的帆船。   曾经,这帆船属于唐衍灵,后来,属于姜薇。   陈书画和柚子都十分意外。   他们万万没想到, 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姜薇。   “千帆过尽”的船头甲板上,姜薇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气质十分特别的女子。陈书画眉头微蹙,传音问柚子:“什么情况?那是姜薇吗?她身边,又是谁?”   柚子的表情微微变换了一下,传音道:“别说我是仙尊。”   陈书画怔了一下,再看柚子神色,立时恍悟。   看来,这个气质特别的女子,曾经被柚子“渣”过。   “她认不出你?”   “她没见过我的女子模样。”   “哦,好吧。”陈书画脸上洋溢出笑容。看着甲板上朝着这边招手的姜薇,陈书画的心情好极了。他笑了一声,传音道:“你说……姜薇会不会已经把你给卖了?”   “嗯?”柚子诧异的看看陈书画,再看“千帆过尽”,刚好迎上那女子的视线,心头一紧。   女子的眼神很是不善呐……   “柚子!书画!”姜薇兴奋的摇着手,恨不得直接瞬移过去。   不过,海妖说了,在这个生死交界的地方,要谨慎使用灵力。   海妖冷冷的看了柚子一眼,又对姜薇说道:“继续你刚才的故事吧。刚才说到哪了?”   姜薇干笑了一声。   她看得出来,海妖明显在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说话都有点儿扯了,刚才明明是她在讲自己的故事。唉,柚子也真是的。干嘛要做对不起人的事情呢。书画看着好像是瘦了呢。不应该啊,若非遭遇什么变故,到了书画这般境界,体型一般不会改变才对。难不成在魔界的日子不太好过?   原本姜薇以为与陈书画再次相见会有些尴尬。   事实并非如此。   待陈书画和柚子上了船之后,陈书画跟姜薇只是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连一句“好久不见”也没说。   一旁,海妖跟柚子也相互看着彼此。   柚子挤出一丝笑容,“好久不见。”   海妖冷着脸,说道:“我们认识吗?”   “呃……”   海妖的态度,让柚子十分意外。   她本以为,依照海妖的脾气,会直接冲上来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然后再往自己的脸上吐口水……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柚子赶紧找到了十分合适的话题。“小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应该在黄泉陆上吗?”   “你被死亡给骗了。”姜薇说道:“你的‘无上’虽然厉害,却杀不死死亡。”   “这一点,我知道。”柚子皱着眉头,审视着姜薇,“我杀不了死亡,也杀不了天欲。”这句话,明显意有所指。   姜薇笑一声,点头道:“是的。”看一眼黄泉陆的方向,“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话音未落,忽然察觉到异常。   一直挂在天边许久的夕阳,忽然下沉。   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   柚子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她对姜薇说道:“死亡之地,是想来就能来,却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地方。”说罢,看向海妖。“你为何不拦着她,甚至还跟了过来?”言语中,竟是有些许责备之意。   海妖神情冷漠的看着柚子,她没有辩解,即便是她劝过姜薇,但她还是默认了,并且说道:“我跟死亡有个协议。”说罢,竟是后退了一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柚子怔了一下,忧伤的叹气,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为何要放下呢?”黑暗中,海妖的声音悠然响起。   柚子的神情有些落寞,惆怅问道:“死亡到底想要什么?”   “死亡,当然要命。”   船身忽然震颤了一下。   海上飘荡的感觉陡然消失。   三人发现,船的周围,竟然不再是海洋,而是大陆。   这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除了黑暗,只剩下了冰冷的土地。   “嗨,你好。”姜薇笑着冲着一个方向招手。   柚子和陈书画诧异的看看姜薇,再看向黑暗。   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却不知姜薇到底在跟谁打招呼。 VIP 166 滔天   每个人对于死亡的看法,都是不同的。所以,每个人眼中的亡者之地,也都是不尽相同的。   姜薇察觉到了柚子和陈书画眼神里的惊诧。她笑了笑,伸手牵住了两人的手。看看二人,姜薇轻声提醒道:“死亡,从来都不是结束。所以,不要用有颜色的眼光去看待死亡。你眼中有什么样的颜色,所看到的亡者之地,便是什么样的。”言毕,姜薇拉着两人往前走,走了几步,又问道:“海妖,你不要离太远了哦。”   海妖一直都未曾远离。   她就站在柚子的身边,只是犹如一只鬼魅一般,不被柚子看到。看一眼姜薇,海妖皱眉问道:“你要去哪?”   “前面有人喊我呢。”姜薇脸上的笑容有些莫名的痴迷感觉。“像是个很熟悉的人。”   陈书画反手拉住了姜薇,他发现姜薇的状态很不对劲儿。柚子也发现了不妥,同样拉着姜薇的另一只手,看看陈书画,说道:“不应该啊,死亡虽然厉害,也不能蛊惑了天欲吧?”柚子说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世人眼中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她,面对这没有尽头的世界,也是如寻常人一样的渺小而软弱。   “我没有被蛊惑。”姜薇坚定的摇头,“真的是个很熟悉的人,只是……我想不起来了……”说着,他眼睛里竟然噙着泪水。“好熟悉的感觉呢,到底是谁啊?喂!你是谁啊?”   陈书画心头一紧,想要挡在姜薇面前,替她挡住未知的危险。姜薇却焦躁的把陈书画扒拉开。她目视前方,皱了皱眉,“你怎么骂人呢?你才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说着,姜薇呆住了。   “走!”注意到姜薇的精神似乎是要崩溃,柚子惊了。   陈书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也是不由分说,直接与柚子一起,拉着姜薇想要离开。姜薇却是不肯走,拼命想要挣脱了两人的拉扯。情急之下,竟然用上了灵力。   “姜薇!”陈书画断喝出声。   “你吼我干什么!放开我!”姜薇用同样愤怒的声音回应,然后直接用裹着灵力的手推了过来。   陈书画可不敢大意。   如今的姜薇,不仅是元婴修为,还是天欲。   陈书画抬起手臂,以灵力防御全身。   轰然一声响,陈书画竟然倒退了两步,同时也被迫松开了姜薇的手腕。于此同时,柚子对着姜薇身后出手。她悄无声息的动作,像是情人的亲昵,若是目不能及,便决然不能察觉到攻击的意图——一般如此。可姜薇显然不是一般人,她是天欲,拥有能够感知欲望的能力。柚子对她的偷袭,就是欲望的一种。   “走开啊你们!”姜薇喊了一声,同时挥手打开了柚子的手。   两人看似随意的出手,两条手臂碰撞在一起,却是直接引得周围的空间随之发生了波动。   柚子闪退到了陈书画身边,心情沉重的密语传音道:“天欲,很强,小心了。”   陈书画的脸色很难看。   天欲是很强。   那能影响天欲的死亡,岂不是更强了吗?   如果连姜薇这个天欲都搞不定,那还如何面对死亡?   陈书画正在发愁,却见姜薇忽然往前跑了几步,只是几步远,竟然凭空消失了。陈书画心中一慌,想要上前去追,却被柚子一把拉住了。“别乱!”柚子直接祭出了“无上”,警惕的看着周围,说道:“你知道些什么?”这句话,显然不是在跟陈书画说。   “哼!你当我是死亡的走狗吗?”海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怨气很重。“你从来都只会想当然的自以为,从来都不肯听听别人的解释,你也从来不认为自己错了!”   柚子皱眉,道:“你想解释什么,就解释啊,也没人捂住你的嘴巴。”   “解释会有用吗?”   “试一试啊。”   “你让我试,我就试?你以为你是谁?”   柚子看了陈书画一眼,似乎有很多男人之间的心领神会。她苦笑一声,说道:“你跟死亡的协议到底是什么?”   “与你有关吗?”   “我……我就是单纯的好奇。”柚子说道。   “与姜薇也无关。”海妖说道。   “哦,那我就不好奇了。”   “你……”海妖很生气,周围的空气中,莫名多了一份紧张的感觉。   柚子展颜一笑,说道:“说说看。”   海妖闷哼了一声,说道:“一命换一命。”   柚子默然不语,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瞬间又成了失落。陈书画看在眼里,心焦的说道:“你们先聊着?”他实在是没心情看柚子跟海妖在这里“调情”。他迫切的想要追上姜薇,然后带她离开这里。死亡之地……这里给陈书画的感觉非常不好。虽然明知道有问题,却仍然难以压制内心深处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哀伤——几乎每一个瞬间,他都无法克制的在假设自己身边的人死去之后会怎样!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柚子理解陈书画的心情,她一直抓着陈书画手腕的手稍稍用了一下力气,然后继续跟海妖说话。“你想用自己的命来换?”   “旁人的命不行。”海妖说。   “既然终归是要死了,不如帮我一下?”   海妖怒了,吼道:“你在做梦吗?!”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柚子说:“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不好吗?”   “机会?”海妖觉得很好笑,于是,她忍不住笑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无赖!唉,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尊,其实啊……”   “也许我们几人联手的话……”柚子笑嘻嘻的说道:“除掉死亡,也未必没有可能。只要干掉死亡,所有被困在黄泉的亡魂,都会活过来了。”   海妖沉默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眼看着陈书画实在是忍不住了,海妖才说道:“你觉得,他……还在吗?”   “在的,至少你这么认为。不然,何必一命换一命?”   “呵,也许不在了。”海妖说:“一命换一命……只是个想要结束的借口吧。”话音一落,柚子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漆黑的人影,有点儿像是魔气汇聚而成,却又不是魔气。海妖身上的斗篷,被周围的风吹的猎猎作响。她的容颜,被黑色的衣衫衬托的白皙的发亮。她几乎贴在了柚子身上,神情冷漠的说道:“你知道吗?我恨你!自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恨你。”   “我知道。”柚子呢喃道。   海妖忽然凑过来,吻在了柚子唇上。   一旁,陈书画看的目瞪口呆。   只是短暂的时间,海妖后退了一步,转身,缓缓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按在地上,口中呢喃低语。   稍待,四周有了回应。   像是有很多人在同时低语。   风中夹带着些许潮湿和腥咸。   陈书画皱了皱眉,抬头看天。   天空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好似有什么东西来了。   风越来越大。   一股强大的威压感,压得陈书画的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了。   他看向柚子,“这是?”   柚子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应道:“滔天。”   滔天不仅仅是一个名词,也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动词。   无尽的海水,冲天而起,形成遮天蔽日的巨浪,要将黄泉淹没……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跟姜薇无关。   在姜薇的眼中,周围只是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普通村落。   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姜薇面前,唏嘘叹气,柔声问道:“你应该不记得这里了吧。”   “我记得。”姜薇噙着泪,笑道:“家的样子,至死都不会忘记的。”说罢,她看向那年轻男子,“这是幻象吗?你也是幻象吗?只是因为我想见一见从未见过的父亲,所以你才出现了,对吗?”   男子摇了摇头,看着姜薇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宠溺。“傻孩子,黄泉陆上,没有幻象。只要你愿意,一切都会是真实的。其实,幻象只是另一种存在的方式罢了。所谓虚实,不过是普通人的定义而已。”   姜薇绷着嘴唇没有说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走,一直走到房屋门口,抬手轻轻的推门。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堂屋里,一个年轻女子走了出来,站在姜薇面前。   “小薇。”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   “娘……”姜薇终于落泪。   “来,进屋看看。”女子牵着姜薇的手,进了屋。   房间里的陈设,透着浓重的贫穷味道。   一张椅子的腿还断了半截,下面用砖块垫着。   “还记得椅子腿是怎么断掉的吗?”女子轻抚着姜薇的脑袋,“你呀,小时候太顽皮了。”   “有吗?我记得我一直都是很……很老实的性子。”姜薇轻声说道:“你们都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象。我知道的,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们是真的。”说着,眼泪簌簌。她想要看破这些假象,却又不忍心去做。   “唉,你便当做是假象好了。”男子说道:“坐下吧,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姜薇走向那张断了腿的椅子,坐下来。   忽然,她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每次要坐下,都不喜欢坐在这张缺了一条腿的椅子上……   很模糊的记忆,就像是假的一般。   男子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抬手按着女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的手背上,对姜薇说道:“你还记得太墟陆上,天欲绿洲里的骸骨吗?”   姜薇眉头深锁,盯着男子。   男子“嗯……”了一声,又道:“还是从头开始说起吧。我呀,原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的修真者,有一回,被仇家追杀,途径古井镇……”   ……   每一个人自从降生的那一刻起,都在遵循着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父债子还!   姜薇的人生会如何?早已因为她父亲的所作所为而注定了。   “如果我爹没有去太墟陆,如果我爹没有在古井镇与我娘相识……”千川陆上,精致的小楼前,姜薇品着黄泉水泡的茶,对林不改说道:“一切肯定会有所不同了。至少,我和天欲,都不会是姜薇了。”   林不改自行续了一杯茶。   黄泉水吗?真的是很普通。   林不改喝了一口茶,问道:“你父亲见到了天欲?”   “不,是天欲见到了他。”姜薇说道:“天欲发现再也无法压制我了,知道早晚会被我反噬,所以,就想跑。我爹的出现,给了它希望。它想借助我爹的元神逃走。可惜,它没能做到。不过,它很聪明,在我爹身上留下了一道元神印记。”说罢,姜薇笑了。“它没想到的是,我也那么做了。”   “后来呢?”   “后来,我爹和我娘生了我。”姜薇叹道:“师尊,你一向很不喜欢天赋不好又愚蠢的人,为何会收了我做弟子呢?”这句话,似是一句问话,又像是一句提醒。   林不改愕然无语。片刻,她摇头,说道:“胡扯!那个时候,我已然不是庸手,若是被蛊惑了,岂能毫无察觉?你们是很厉害,但是,你们只是在姜薇身上留下了一道元神印记而已,不可能太强的。”   姜薇也跟着摇头,说道:“那师尊你为何收了我做弟子呢?”   “哼,不过是因为……”林不改记得清楚,当时自己虽然可怜姜薇,却也没打算收她做弟子。只是临走时,看了姜薇一眼,发现她的双眸纯洁无瑕,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有些念头,是不经意出现的。”姜薇笑着说道:“所以,很难察觉到任何异常。”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原本,我和天欲都有些绝望了。因为姜薇的天赋实在是太差,可能永远也无法修炼有成。那样的话,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幸好,幸好许笛出现了……天欲辛辛苦苦的试图改良姜薇的体质,计划着把姜薇引向太墟陆。我呢,则是坐享其成……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可是,灵帝出现了,还把姜薇带入了灵界……”   “所以,你和天欲,都不是姜薇。”林不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陡然凉了半截。   “都不是,也都是。” VIP 167 交锋   姜薇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黄泉水泡的粗茶。   姜薇却如饮甘露一般。   他笑着对林不改说道:“这般寻常的茶水,在黄泉陆上,便是极品了。”   林不改叹一口气,看着姜薇,问道:“黄泉陆上,真的有很多亡魂吗?”   姜薇迎着林不改的视线,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师尊想知道的话,我带你去看看啊。”   林不改凝眉,摇头道:“算了,等想死的那天,再去吧。”说话间,神情有些倦怠。   姜薇笑了一声,道:“师尊似是累了。”   林不改低头看了看喝了一半的黄泉茶水,眉头微蹙,道:“你没用什么下作手段吧?”声音越来越低沉,终于,身子软软的趴在了桌上。   姜薇又喝了一口黄泉水,起身,把林不改拦腰抱起,哼着小曲儿走进了小楼。   把陷入了沉睡的林不改放在床上,姜薇抬手理了一下搭在了林不改脸上的青丝,看着她恬静的睡相,轻声一笑,“睡吧,睡醒了,一切便都结束了。”言毕,后退,陷入了黑暗中。   黑暗,阴冷,潮湿,孤独,绝望,悲苦……   任何一个负面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黄泉陆上的世界。   姜薇站在一处破旧的院落外,看着敞开的院门,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   堂屋里,一家三口刚刚结束了一个话题。姜薇看着年轻的父亲,再看看同样年轻的母亲,有些哭笑不得。“如此说来,我……到底是谁啊?”没等父母回话,姜薇便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的另一个自己。   顷刻间,姜薇呆住了。   在看到另一个自己的那一刻,无数的记忆涌进了脑海中。犹如滔天的巨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一些属于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非要属于自己的记忆,肆无忌惮的涌来。   姜薇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站立不稳。   这一瞬间,好似就是一瞬间,又好似过去了很久。   周围的景象忽然发生了变化。   房舍消失了,父母也不见了。   空旷虚无一般的天地间,只有姜薇,和姜薇。   一个男子,一个女子。   一个是死亡,一个是天欲。   天欲看着死亡,叹气道:“你真要那么做吗?”   “当然。”死亡回答的很果决,“这个世界上,不该存在长生者!”   “为什么?”   “阴阳不可失衡。”   “我是问你为何非要维护这个世界。”天欲问。   “因为我不喜欢死亡。”死亡说道。   “因为不喜欢死亡,所以需要死亡?”   “是啊。”死亡说道:“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我脑子比较笨。”天欲说。   死亡耷拉着眼皮,说道:“那就听我的,别再瞎折腾了!”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尽是嫌弃的意味。看天欲楚楚可怜的样子,心有不忍,却还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哎呀好了呀!烦不烦!”   “我又没说什么。”天欲有些委屈。   死亡一时哑然。   他不得不承认,被封印那么多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被封印的太墟陆,比黄泉陆还要“美好”一些。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天欲变成了眼下这般柔弱又让人莫名心慌意乱的性格。   跟这种性子的人在一起待的久了,会疯掉的。   “你嫌弃我?”天欲问。   “我哪敢啊!”死亡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嘁。”天欲道:“别伤害柚子和书画,还有那只海妖。”   死亡翻了翻白眼,道:“他们都打进我家里了,我还……”皱了皱眉,丧气道:“行了,我知道了。”   “你说,我到底是谁呢?我是姜薇呢?还是天欲呢?”   “关我屁事。”死亡说罢,转身欲走。   天欲却追了上来,跟死亡并肩而行。见死亡走的很快,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死亡的手臂。“这件事情,你确实有一定的责任好不好!如果不是你捣乱,天欲会彻底抹杀了姜薇,最终取而代之。现在的我,自然就是天欲了。但是现在……”   死亡想要抽走手臂,却发现天欲抱得很紧。手臂被天欲柔软的身子挨着,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收敛心神。再看姜薇纯洁无瑕的眼神,心中暗暗叫苦: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力量,实在是防不胜防!   “还有啊,我觉得你不该是你。”天欲盯着死亡的侧颜,说道:“你应该是我,我们应该……”   “打住!”死亡忙停下脚步,示意天欲闭嘴。“你是你,我是我!别乱搅合!”   “不是的,在灵界的时候……”   “哪有灵界啊!”死亡不耐烦的低声吼了一句,见天欲吓得缩了一下身子的模样,心头又是一颤,缓和了语气,叹道:“没有灵界的,从来都没有的。那只是你意念中存在的一片虚无。”   “不不不,我和灵在灵界中一起待了那么多年……好吧,那个世界,也许真的可以说是:‘从来都没有’。但是……该如何定义‘有’和‘无’呢?如果我和灵都认为‘有’,那与我们之间,灵界便等于是真的存在的,对吧?”   死亡可没兴趣跟天欲聊这种奇怪的话题。他讪讪一笑,岔开话题道:“想不想再见一见灵帝?”   “灵界那地方……呃……”天欲的眉宇间多了一份纠结,沉吟良久,摇头道:“算了吧,当时吵得那么凶……其实都怪你,都是你在跟他吵。他偷袭你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还揪着不放……”   死亡闷哼一声,打断了天欲的话,然后肯定的说道:“你刚才问我什么?你是姜薇还是天欲?我知道答案了。”   “什么?”   “你是姜薇。”死亡说道。   姜薇品着死亡的语气,咂舌道:“我怎么感觉你的话里有些恶意呢?”   “这话说的,说你是姜薇,是在夸你呢。”   “你也是姜薇呀。”   “我……”   脚下的大地忽然震颤了一下。   空气中多了一股潮湿的海腥味儿。   死亡哼声道:“那只小海妖,是想死了吗!”   “你要用她的命换谁的命?”   “不是我要,是她要!”   “那你就给她呀。”   “给不了。”   姜薇呆了一下,说道:“你骗她!”   “你以为她不知道我在骗她吗?你以为她真的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堵我的信誉吗?她可不是你这样的笨蛋!”死亡说道:“她想要一个解脱。”   姜薇皱起眉头,唏嘘不已。   过了片刻,姜薇说道:“放了她吧。”   死亡冷笑道:“我对任何人的生命都没兴趣。只是……”忽然,他讪讪摇头,“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很久,却一直都没能想明白。”   “说来听听。”   “以你的智商而言,说了也没什么用处。”   姜薇啐了一口,道:“也许是你想太多了呢?”   死亡一怔,笑道:“有道理。唉,你说……”他仰望天空,“天,算不算一个生命体?”   “算吧,只是生命的形式有所不同。”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天为什么要养活那么多生灵呢?”   “这个……”姜薇立刻就意识到死亡前面一句话说的没错,以自己的智商而言……就不该问他。问了之后,徒增烦恼。   周围的景象忽然又发生了变化。   姜薇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山林中。   前面不远,坐落着两处坟头。显然是太久没有人来打理了,野草已经把坟头和墓碑掩埋。姜薇拨开墓碑外的野草,认出了这两处坟:一处是自己父母的,一处是舅舅和妗子的。   姜薇忽然感觉有些压抑。   她走到墓碑边,蹲下来徒手拔草。   死亡也过来帮忙。   很快,墓碑和坟头被清理了出来。虽然没了野草,坟头却小了很多。   该添土了。   表妹应该有些年头没有回来了吧。   时间终究会让一切都变淡。   包括至亲之情。   姜薇感觉脸上有些湿润,抬手抹了一把,看着手上的泪,竟是苦笑。   “我走了。”死亡说。   “他们交给你了。”   死亡没有作声,转身,走向黑暗。   倏地,死亡再次出现在黄泉陆上。   抬头看一眼倒置在天上的大海,感受了一下那无穷的杀意,咧嘴笑了。   哗啦啦一声响。   死亡祭出了勾魂索。   往空中一抛,矛头的一端,直冲天际,无限延伸。   终于,矛头冲进了倒置的海洋中。随即,勾魂索突然绷紧。   死亡邪笑一声,说道:“小畜生,本事见长啊。”说话的时候,以他的双足为圆心,一股澎湃的死亡气息四散而去。挂在天上的海洋中,一支竹筏在海浪中起伏。   陈书画手执竹篙,站在竹筏的前面。随着他波动竹篙,海水竟然变成了墨色。   柚子看了一眼海水,有看了看陈书画的竹篙,忍不住笑道:“这竹篙,原来是支笔啊。”   陈书画没有搭理柚子,而是看了一眼前面由天际打下来的一根巨大的锁链,再看天上倒置的黄泉陆,忽然抖了一下手中的竹篙。竹篙出水,一端确实是毛笔的笔头。随着他这一抖,抖出了一片墨水,直冲天际。   挥毫泼墨,以天为纸,瞬息变化,成肃杀之景。十八般兵刃,从“画”中出现,直冲云霄。   柚子手中握着无上,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海水的漩涡包围的海妖,又看向天上的死亡。她开口说道:“放了姜薇,可免一战!”   死亡笑了,“柚子,看在你我一夜夫妻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   半空中,逼向死亡的十八种兵刃忽然震颤、停顿了一下。   陈书画错愕的看向柚子。   柚子神情淡然,冷笑道:“竟然会用这种卑鄙的挑拨伎俩,真是高看你了。”说罢,手中无上横扫,一道剑芒掠出。同时,大海之上,竟是瞬间多了成千上万道身影。这些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千千万万,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无上,每个人也都往天际打出了一道剑芒。   在柚子、海妖和陈书画眼中,他们在海上,死亡在天上。而在死亡眼中,却是恰恰相反。   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剑雨”,死亡不屑的哼了一声。他直接抖动手中的勾魂索。锁链震颤,搅动。看起来,像是在搅动天空上的风云。   忽然,天上的大海开始下沉。   只是没有沉下来多少,就被一股阴冷的气息顶住了。   随后便是一声声灵力碰撞的声音。柚子的剑雨比陈书画的十八兵刃更快一些,真好似雨滴一般落了下来,与那阴冷的气息撞在一起。柚子虽然是仙尊,无上虽然是至宝,可这剑雨,竟然没能穿透阴冷之气。   死亡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咋舌道:“狡猾!”说罢,忽然回手,掌心抵住了突然杀来的一把利剑。噗的一声响,利剑烟消云散,成了一滴墨水,落在了地上。   原来,柚子的剑雨只是在给陈书画的十八兵刃打掩护而已。   寻常人不会料到更强大的仙尊甘愿辅助,故而会中招的概率很大。可惜,死亡不是寻常人,甚至不算个人。他一只手来回游走,把陈书画的十八兵刃全都挡了下来。   十八滴墨水落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隐藏的杀机。   死亡虽然看出了墨水的玄机,却没有直接出手把那“墨水”扼杀。   不仅如此,附近的黑暗中,还隐藏着一个十分厉害的对手。   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魔主吧,或许是被柚子哄骗来救陈书画的。   死亡不喜欢被动挨揍。   他更喜欢主动出击,然后痛快的杀戮。   只是……   死亡深吸一口气,轻声呢喃:“灵,动手吧。” VIP 168 畏惧   天海倒置,日月无光。   无穷无尽的杀意和决死无望的死气充斥在天地间,便是连仙界也不能幸免。   甚至,仙界的仙气,似乎跟那些死气,有着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瑶池被偷走,唐衍灵暴怒不已。起初,唐衍灵最怀疑的是偷偷离开仙界的林不改。可经过调查,基本确定林不改并未靠近瑶池。于是,唐衍灵开始疑邻偷斧一般怀疑着每一个信任的不信任的身边人。甚至,连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是他怀疑的对象。   至高无上的太上那质疑的眼神,让仙界中每一个高高在上的人都很是心神不宁。他们享受着世人的供奉,享受着权力的甜头儿,自然比寻常人更清楚权力的可怕。只需要太上一个不高兴,任何不幸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幸好,太上有了新的关注目标。   看着仙界中的仙气慢慢的被死气“感染”,太上的心情恶劣至极。他虽然没有了瑶池,但实力强悍的他还是能够看到东南方向的诡谲风云。   “师尊!”玲儿来了。   太上眉头紧锁,并未出声。   “浩劫要来了。”玲儿颤声说道:“很多生灵直接被吓死了。”她虽然修为高绝,地位尊崇,可看着东南方那风云变换,说的话竟然哆嗦起来。“师尊,我们该怎么办?”   太上深吸一口气,道:“关闭天路。”   “啊?”玲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本以为,作为天下的统治者,生灵敬仰、供奉的存在,仙界应该竭尽全力做些什么才对!而不是关上大门做缩头乌龟。   可是……   师尊应该是对的吧。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师尊从来没有错过。   再看一眼那乾坤颠倒的景象,感受着充斥在天地间的杀意和死气,玲儿好奇又紧张的问道:“师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壁上观即可。”   想要作壁上观的,不只有太上,还有樱桃。   樱桃站在一棵树下,远远的看着正在捣鼓田地的姜薇,随手摘下了一片树叶。盛夏时节,树叶竟是变得枯黄了。天地间的生气,正在不断的消耗着。   乌云遮天蔽日。   像是要打雷,却一直也没个动静。   让提着的心总也放不下来。   “闲着没事儿,来帮忙呀。”姜薇轻声说。   樱桃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姜薇丢给她一把镢头。   樱桃学着姜薇的样子掘土,看一眼姜薇,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忽的,一只飞鸟从空中落下来,刚好落在了樱桃的脚边。   樱桃皱眉,叹气。   这只鸟,是被吓死的。   还会有更多的生灵死去。   因为有太多的修行者不愿去死。   总要有人去死。   强者不肯,那就只能是弱者替补了。   樱桃原本是抱着袖手旁观的心态苟且着的,可看着脚边死去的飞鸟,樱桃愁上眉头。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姜薇。姜薇仍然在认真的干着农活,好像并没有被这只死掉的飞鸟所影响。   嗖的一声。   一道杀意划过,斩断了附近的一棵树。   来自东南方向的杀意,已经开始对这个世界造成伤害了。   樱桃终于忍不住,她开口说道:“不要做点儿什么吗?”   姜薇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叹道:“做什么呢?我不擅长打斗。”   樱桃说道:“劝一劝死亡啊!”   “你早知今日,为何不早劝呢?”   “什么早知?我什么都不知道。”樱桃说道:“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其实就是个江湖骗子。”   姜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蹲下身子,拔掉一根野草,说道:“人之死,跟草木之死,有何不同?”   樱桃沉默许久,说道:“本也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不同的生命形式的结束罢了。只是,因为你我是人,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就是不同了。”   “你杀过人吗?”姜薇问。   樱桃回道:“杀过,都是该死的人。”   “死亡认为,很多人都该死。”姜薇回道。   大地忽然震颤。   落叶缤纷。   樱桃苦笑,说道:“我从来没有救世的心思,只是,明知那么多人都会死,却依然袖手旁观,实在是……”看一眼姜薇,叹道:“我知道,你是天欲,不算是人,所以对于人的生死,并不是很在意。可好似……”   “你觉得我是天欲?”姜薇看向樱桃。   樱桃皱眉,问:“难道不是?”   姜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死亡说我是姜薇,你说我是天欲。我到底是谁呢?”   樱桃敏锐的发现,说话时仰着脸望天的姜薇,看起来有点儿傻。她干笑一声,说道:“也许是当局者迷,偏偏你又不信任死亡,也不信任我。”   “对哦。你说的没错。”姜薇十分惆怅。   樱桃发现,劝说姜薇去对抗死亡,是不可能了。   她自己虽然不忍,却也没兴趣为了天下间的陌生人去送死。   再看姜薇,发现她似乎陷入了沉思。   樱桃没有打扰她,转身欲走,抬头却看到了天上一抹光亮正在极速坠落。   紧接着,是更多的光亮。   看起来像是天的碎片,正在不断的落下来。   樱桃并不害怕被这些流火给砸死,但面对死亡的恐惧,依然让她胆战心惊。她想要离开,却又害怕孤独。于是,她又转过身来,在姜薇身边坐下。   不知为何,在姜薇身边,会多一分安全感。   想来也是可笑。   姜薇这个战斗力还不如自己,性子柔弱的家伙,竟然能带给自己安全感……   樱桃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   面对毁灭,很多人都会陷入疯狂吧。   樱桃看到远处有人冲天而起,试图阻拦那些从天而降的流火,然后顷刻间化作飞灰。这样的结果,没能吓住所有人。修行者们好似是疯了一般,前赴后继奔向流火。   忽然,有个带着混响的声音响起:“死亡临头,唯愿妄可止!天下兴亡,唯众志成城!”声音很熟悉,樱桃听出来了,这是唐衍灵的声音。他此时应该是在仙界发声吧。   他的意思很明确:要天下生灵以愿妄之力对抗死亡。   曾经,仙尊用了这样的手段,打败了死亡。   现在,唐衍灵试图故技重施。   “唉……”闭目凝思的姜薇忽然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樱桃问:“如何?”   “世人喜欢欲望,却又畏之如虎。世人畏惧死亡,却又敬之如神明。”姜薇看向樱桃,露出一抹纯洁无瑕的笑容。“我错了呀,我一直都畏惧自己的欲望,又如何能认清自己是谁呢?”   樱桃耷拉着脸,问:“你有欲望吗?”   “呃……”姜薇怔了一下,脸色微红,“咳,我又不是石头,怎么会没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待说完了,才忽然发现了周遭的变化。看着草木枯死,再看天火弥漫,姜薇呆滞片刻,喃喃说道:“你说,愿妄能阻挡死亡吗?”   “曾经可以。”樱桃说道:“现在就不知道了。”   “你知道的,为何不说呢?”   樱桃绷着嘴巴,刚刚在掐算的手指忽然停顿。片刻,她苦笑着说道:“看故事的时候,直接翻看结尾,最是无趣了。”说罢,忽然抬手,挡住了一团落下来的流火。   森林里冒出了烟火。   到处都是逃命的生灵。   哪怕已经无处可逃。   有人认为是苍天震怒,降下了天灾,于是,便对着苍穹拜倒,乞求苍天的宽恕。有人战役盎然,抱着人定胜天的心态,拉拢了一众高手,试图对抗苍穹。最终,落了个形神俱灭。   终于,有人发现了端倪。   似乎只要诚心求告苍天,便可免于一死。   而那些试图对抗苍穹的人,总会死得很惨。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臣服。   山林火海之中,樱桃不断的以灵诀打开天火的冲击。她发现,自己越是反抗,天火来的越频繁。百忙之中,她看向姜薇,发现姜薇也正在看着她,嘴角还带着笑。   樱桃忽然开始烦躁。   “笑什么呀!别看戏了!”樱桃怒吼,却仍然无法宣泄心中那压抑的不明所以的愤怒。   恐惧、慌乱、纠结、痛苦、急切……   樱桃不知道这些情绪都是从哪里来的。   烦躁终于变成了狂躁。   她愤怒的嘶吼一声,开始主动攻击天火。可是,她发现,天火似乎是越来越强了,或者说是自己越来越弱了。终于,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就在天火即将砸在脑袋上的时候,一只手从她身后出现,搂住了她的肩膀。   “你想要什么?”姜薇在樱桃耳畔,轻声问。   “我……”樱桃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停了下来。依靠在姜薇柔软的身子上,樱桃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自嘲一笑,说道:“我想要什么?有点儿龌龊,说不出口。你也帮不了我。”说罢,红了脸。   “不需要说出口啊,只要你心里清楚就好呀。”姜薇拉着樱桃的手,徒步下山。肆虐的天火,好似是生出了意识,一直在避开姜薇。“死亡,从来都不是结束。所以啊,即便是死亡,又何须畏惧呢?如果不畏惧,也一定不必敬之如神明的,对吧?”   死亡,从来都不是神明。   甚至他未必真实存在。   他一直怀疑,如果世人都不再畏惧死亡了,那自己是不是就会彻底消失。   而此时此刻的他,空前的强大。   因为天下生灵,都在畏惧死亡。   如果当年他也这般做,仙尊和灵帝,如何能是自己的对手?   噷……   死亡攥紧了手中的勾魂索,当成鞭子一般,抽一下脚下的大地,再抽一下头顶的苍穹。大地在震颤,天火在肆虐。乍一看,犹如末日一般。   一旁,灵帝手中拖着一根灵力汇聚而成的绳索,绳索上,拴着几个昏迷不醒的人。   她拖拽着那些人,走向死亡。   勾魂索忽然擦着灵帝的脸蛋儿划过,虽然没有划伤,却还是让灵帝感觉到了疼痛,好似被人抽了个大嘴巴似的。   灵帝皱了皱眉。   死亡说道:“抱歉,不是故意的。”语气中毫无诚意。   ……   柚子看到了灵帝,然后毫不犹豫的挥出了无上。   然而,这一剑,却落了空。   灵帝消失无踪了。   周围的景象陡然发生了巨变。   天,亮的有些夺目。   一阵阵花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什么情况?”陈书画操控着八十二副画卷,警惕的看着周围。   “幻境?”海妖问。   忽然,一团黑气涌来。   一直藏在暗处还未来得及出手的魔主献出了身形。他看了看海妖,又看向柚子,说道:“不似是幻境。”   柚子也拿不准状况,道:“且到处看看。”   一直转了好大一圈儿,下了山,众人看到了山脚下的村落。村落上空,炊烟袅袅。   柚子沉默一会儿,说道:“我想起了一个地方。”   魔主问:“哪里?”   “灵界。”   灵界,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   一个不存在的世界,又为何能够让人进入呢?   存在与否,又该如何定义?   在场众人的实力都非同小可,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这里并非幻境。   可这个世界,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海妖最先耐不住性子,她直接腾空而起,居高望远。   魔主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陈书画没有动,而是看着柚子。   柚子苦笑,“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了解灵界。不过……”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了解灵帝。” VIP 169 奴隶   相爱之人,未必相互了解。但相恨之人,一定相互了解。   柚子和灵帝之间争斗了无数岁月,彼此之间,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回想着过往的种种,柚子对陈书画说道:“灵帝是个很容易走极端的人,再加上心机太深,怨念太重……他不会轻易杀掉我们的。所以,不论这里是不是幻境,我们都无需太过紧张。”说着,柚子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又期待的笑容,“他只是会不断的折磨我们罢了。”   在场诸人,都是历尽过各种磨难的人。些许折磨,当然不会让他们惧怕和慌乱。甚至,魔主饶有兴致的到处张望,好奇道:“传说中的灵界,有幸能一探究竟,机会难得啊。”   陈书画没这么感性,他沉吟片刻,说道:“灵界,到底是灵帝的臆想空间,还是姜薇的臆想空间?”   海妖哼了一声,神情凝重的说道:“也许是每一个人的。”   柚子没有说话,而是闲庭信步一般到处逛着。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所知不多的姜薇在灵界中的遭遇。有一点,十分明确:姜薇在灵界中的日子过得并不愉快。   灵帝让姜薇进入灵界,是为了分开天欲和死亡。   嘶……   天欲和死亡都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缘何想要分开,还需要灵帝插手?若只是分开天欲和死亡,灵帝又何必跟姜薇做夫妻呢?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关键的点,一直没能理解。   灵帝虽然是个疯子,但却又是个极度理性的疯子。他做的任何事,必然都是有道理的!甚至,即将到来的“折磨”,也一定是有目的的。   前面不远,忽然有说话的声音。   貌不惊人的一对农人夫妇正在田里忙活着。   妇人的肚子微微隆起,显然是怀了孩子,却仍然在辛苦劳作着。男子的皮肤晒得黢黑,精瘦的身材,却十分有力。只见他从远处的河里挑来了一担水,交给了妇人,然后又提上两只空桶,匆匆往河边而去。   如此反复,要把这十多亩地的秧苗都浇上一遍。偶尔的时候,男子累了,会停下来歇一歇,跟妇人聊上几句。比如聊一聊将来生下来的孩子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很普通的画面,却让柚子怔住了。   这一男一女,看着好熟悉啊。   似是在哪里见过。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漫长的生命里,柚子遇见过各种各样的面孔。很多人的模样,她早已淡忘了。   “应该是熟人。”柚子说了一句,没有听到回应,回头看去,才发现魔主、海妖和陈书画已经不知所踪。怔了一下,柚子没有在意,又看向那一对农人。   直到天色不早,两人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柚子也没能想起来这两人是谁。于是,她悄然跟上,直到看到两人居住的那个虽然简陋但又十分干净整洁的小院儿。   柚子闭上眼,骂道:“灵帝,你的手段……一点儿惊喜也没有呢。”虽然骂的随意,语气轻松,却挡不住眼眶湿润。   看着院门闭上,柚子惨笑摇头。   太久远了。   竟然忘记了亲生父母的模样。   灵帝啊灵帝,你就是这样折磨人吗?   手段很一般啊。   “一般吗?”灵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柚子回头,看到了灵帝的本相——一个容貌俊朗的男子。   “很一般嘛。”柚子笑一声,抹掉了眼角的眼泪:“骗我几滴眼泪,又能如何?”她说罢,又不屑的瞪了灵帝一眼,“你的本体打算如何处置我的本体?”   “可惜我的本体是女儿身,不然……”灵帝邪魅一笑。   “嘁,你我这般境界,脑子里还在意那种龌龊事情,可笑不可笑?”   “很可笑。”灵帝笑着走过来,逼近柚子,嘴角扬了扬,说道:“所以,你为何还在意呢?”   “我哪有?”   “呵,你很聪明,知道我要用什么手段。”   “我不知道,还在猜。”   灵帝笑着摇头,“你说,最痛快的事情,和最痛苦的事情,分别是什么?”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灵帝说:“因为你知道,而我就是你啊。我说的做的,一切都是你心中所想。你看到的听到的碰到的,也都是你心中所念。”   “人最痛快的事情,是可以随心所欲。”柚子接过了灵帝的话,眼睁睁的看着灵帝在自己眼前慢慢的变了模样——竟是有点儿像是姜薇,只是多了一分英气。随后,这个看似姜薇的男子凭空消失了。柚子并不惊讶,反而自嘲一笑,继续说道:“最痛苦的事情,是一直都只能随心所欲!”   ……   灵界。   画外苍穹,烙印在陈书画心底深处的景象。   稍有不同的是,屋前树下的坟,变成了吃茶饮酒的桌。   “书画。”姜薇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擦拭着手上的水,“吃饭了。”言毕,又进了厨房。   “嗯。”陈书画答应了一声,进了厨房要把饭菜端出去。却不妨被姜薇从身后懒腰抱住。   “夫君,我饿了。”   “饿了就吃饭。”陈书画说道。   “我不想吃饭。”姜薇贴着陈书画的耳朵低语。   陈书画看到了搂在自己腰间的姜薇的手在不断的往下移动。   忽然,有人来了。   陈书画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恶劣了起来。   他知道,是那个该是母亲,却又是男儿身的魔主来了。   魔主总想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可陈书画不喜欢,尤其不喜欢父亲。而魔主又不喜欢姜薇。待陈书画面如沉水的从厨房里出来,魔主语重心长的提醒道:“姜薇是你幻想出来的!”   “不用你提醒!”陈书画的心情很不好。“管好自己就行了。”说着,他眼神不善的瞅了一眼魔主身后的男子。这个虚幻的人影,模样有几分像是自己的父亲,但却更英俊一些。   ……   黄泉陆上。   死亡好似有着无穷无尽的怨怒,他不断的用勾魂索抽打着天地,不断的散发出强烈的杀意和死气。过了很久,他感觉到手中的勾魂索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这说明唐衍灵终于成功利用了天下苍生的愿妄力量。   于是,死亡更愤怒了。   因为他上一次就是栽在了愿妄之下。   这样的对抗力量,让死亡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灵帝。   风吹乱了灵帝的头发,打湿了她的衣服,以至于身材毕现。   死亡的视线从灵帝身上划过,看向她手中灵力绳索拴着的四人。“这四人实力不俗,小心把灵界给‘撑’破了。”说罢,视线又回到了灵帝身上,然后又看似不经意的望天。   灵帝何等精明,如何察觉不到死亡的视线。她冷然问道:“怎么?死亡心中,也有欲望?”   死亡有些讪讪,没有回答灵帝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西北方。”我以为能把那些凡人吓破了胆。谁知……这个唐衍灵,很狡猾。“   “也一般吧。”灵帝说道:“跟仙尊相比,差远了。”   死亡却有点儿瞧不上仙尊,道:“那厮当年不过侥幸赢了我而已,算不得厉害。”   灵帝哼笑道:“你不了解她。如果说我是个理性的疯子,那她……就是个深情的智者。”说罢,灵帝拉着手中的灵力索,拖拽着仙尊四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而唐衍灵……只是个权力的奴隶罢了。”   死亡看一眼灵帝的背影,没有说话,而是又看向西北方。   他忽然苦笑起来。   有时候,也许该死的不是奴隶主,而是奴隶。   因为奴隶主死了,便会有新的奴隶主出现。而奴隶若是死了,绝对不会有人想去当奴隶。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奴隶一定会不得好死,那又如何会有奴隶主存在呢?   ——这个道理,也许就是谬论,但此刻,死亡深信不疑。   所以啊,死亡认为:想要彻底赢下这一场战斗,就要杀光了所有的奴隶,所有效忠唐衍灵的奴隶!   ……   青云陆上,天地间一片死气沉沉。   偏偏这浓郁的死气中,又因为太上的言语,而出现了一抹生气。只是这份生气,亢奋的有些荒诞,有些莫名其妙。不问可知,太上应该是让许琴帮了忙,说出的话,带上了音惑的力量。   “守护仙界!守护修真界!直面死亡,我们无所畏惧!”有人高声呐喊着,脸上尽是亢奋的红晕。   有人塞给姜薇和樱桃一把尘土,说是仙界的仙土,有了它,便会被太上庇护,从而百战百胜,最终打败死亡……   街上人潮汹涌,一片生机盎然。   姜薇看着手中的仙土,看着它从指缝中落下,又被风吹走。   “唉。”樱桃嫌弃的撒了手中的仙土,拍了拍手,说道:“太吵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会儿吧。”   樱桃有些后悔来到大街上了。   她原本的意图,是想让姜薇看一看被死亡杀死的可怜人。可此时此刻,她忽然心灰意懒。她苦笑,对姜薇说道:“我呀,很久以前就给自己算过一卦。你猜我的算的什么?”   姜薇笑道:“算的你会怎么死?”   樱桃愣了一下,诧异道:“你可真了解我啊。”   “还好。”姜薇笑道:“对于欲望,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言毕,又补充道:“你的任何言行,都代表了你的欲望所及。”   樱桃哼笑,叹道:“好吧。啧,你猜我是怎么死的?”   “看你表情,似乎不是什么好死法。”姜薇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哀伤。   “哈哈哈!是啊。是啊。”樱桃说道:“死的有点儿惨呢。”顿了一下,又问姜薇:“你想知道你会怎么死吗?”   “不想。”   “想吧,我可以告诉你。”   “我是天欲,应该不会死的。”   “你是天欲吗?”   姜薇沉默了。   也许不是。   也许自己只是拥有了天欲的力量和记忆,而自己并非天欲。   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说话间,两人瞬移而去。   离开了喧嚣的城市,耳根子一下子就清净了许多。   只是,充斥在天地间的妄力,仍然让两人感觉十分不适。   姜薇眉头皱起,有些担心的说道:“唐衍灵不是仙尊,手段没有下限的。不知道死亡能不能取胜。若是死亡输了……”回想着城市里那些癫狂的人的面孔,姜薇的心情有些沉重。   樱桃讪笑问道:“怎么?又有了救世的心思了?”   “算了。”姜薇叹道:“无非‘父债子偿’罢了。”也是奇怪,姜薇莫名其妙就想到了“父债子偿”这个词。然后,便又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VIP 170 边界   樱桃从来都不喜欢“父债子偿”这个词,她感觉这样的理念,会让人有种“生而负罪”的错觉。   这是不对的。   毕竟,“我”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不由“我”来决定。“我”无权决定又无力反抗的事情,就不该承担责任。   不过樱桃没兴趣跟姜薇抬杠。   一切口舌之争,都不过是闲极无聊的扯淡。眼下,无尽的杀意和死气,才是最终要的事情。樱桃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有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在悄然流逝。她的心底开始有些慌乱,有些紧张,有些茫然无措又焦躁不安。她看向姜薇,说道:“我感觉……少了些什么。”   姜薇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生命。”   樱桃一怔,无力的呼出一口气,说道:“所有人都会死吗?”   “终将会死吧。”姜薇沉吟了一下,说道:“生命本就应该有始有终。”   樱桃应了一声,说道:“无所谓了,已经活了很久,早就活够了。”   有人活够了,有人无所谓,有人却决然不肯死。   那些享受了各种福利和美好的人,还未曾活够,所以大多会小心翼翼的珍惜自己的生命。而那些受尽了生活的苦难的可怜人,却又大多会为了这个世界而去拼命。   正如此时此刻,最惧怕死亡力量的长生者,都躲在仙界苟活。而那些还没有享受到长生福祉的人,却要去跟死亡拼命。一个个的双目赤红,血脉偾张,摩拳擦掌,咬牙切齿,正义凛然……便好似在干一件伟大的光辉的注定了要名留青史的事业。   姜薇和樱桃同时看向东南方向。   那里的天空之上,正在汇聚成一团血一样的颜色。每一个人的意志,最终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愿妄。据说,愿妄是两种力量。愿,是美好的。妄,是邪恶的。不过,两种力量常常难以区分。   愿妄的力量越聚越多。   血色的辉煌,侵染了整个天空和大地。   天地间好似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太上说,这是希望的力量。   这话也没错。   只要愿妄的力量足够强大,就可以对抗死亡,就可以让这个世界上继续存在着长生,甚至是永生。而那些为之拼命的还未曾享受到长生福利的人,也依然有希望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享受到这种福利。   终于,血色的愿妄与从东南而来的死气和杀意对峙起来。   东南方,黄泉陆已经被大海覆盖。   天上的海洋,似乎随时会落下来,砸在黄泉陆上, 将之砸进大海之中。   死亡站在海边,面朝西北。   他手中的勾魂索上,一抹冷光徘徊着。   他忽然自嘲苦笑。   人不畏死,却要以死惧之!   更可笑的是,那些敢跟死亡拼命的人,又是因为怕死。   低头看了一眼勾魂索,死亡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似乎曾经做过一回。   莫不是自己失忆了吗?   也许吧。   不重要了。   等结束了这一切,就把记忆都抹去了吧。   然后看是新的轮回。   他提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勾魂索。   一声刺耳的啸声从勾魂索上响起,似乎是无数冤魂的哀嚎。紧接着,勾魂索陡然变成了六根,然后犹如一条条巨蟒,贴着海面往西北而去。   千川陆上。   隐匿了许久的路千川,手中握着一把剑,剑锋搭在一个泪眼婆娑的女人的勃颈上。女人嚎哭着质问路千川:“我只是买了个孩子而已,我只是想做个母亲而已!就该死吗?!”   路千川冷漠的没有回话。   他只是划了一下手中的剑,斩下了女人的头颅。   他用行动回答了女人。   或者并未回答。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权决定任何人是否该死。   他只是在自私自利的打造着自己想要的世界。   看一眼地上的死尸,路千川抱起了旁边昏迷不醒的孩子,转身离开。   走不多远,大地忽然开始震颤。   路千川赶紧飞身而起。   待到高处,再看大地,路千川脸色陡然一紧。   他看到远处有一条犹如巨龙一般的锁链,直接将大地束缚了。锁链旁边,地上开始出现龟裂的沟壑。无数的修真者飞身而起,也有无数的修真者拼命的扑向那锁链,试图保护这片土地,保护他们的家园。   也有更多的人,开始响应太上的号召。他们坚定的认为,在此时此刻,只有那位自称太上的仙界至尊能够拯救他们,能够帮助他们——仙界至尊和仙尊是不同的,哪怕二者的意思完全相同——至少仙界的仙人们是这么说的。   是该称呼太上,还是仙尊,亦或是仙界至尊,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是救世主,是拯救天下的唯一希望。   所以,人心愈发的凝聚了。   以至于愿妄的力量更加的强大了。   那一条条要把世界绞碎的锁链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愿妄的血色力量纠缠住了锁链。   血色与死气纠缠不休。   四散的力量,冲击的天空中都变得不安全了。这一道道无形的力量,比之前的天火还要可怕,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所以就无从躲避。   路千川抱着依旧昏迷的孩子,在天上不断的躲闪,腾挪,终于受了伤,不得不重新回到地面上。他查看了一下腿上的伤口,松了一口气。虽然伤可见骨,但好在没有生命之忧。   他赶紧封住经脉,防止失血过多。   休息了一会儿,路千川准备离开了。   也许世界即将毁灭。   所以他要尽快去找到怀里这个孩子的父母,把孩子交给他们。   不过,这种时候,用瞬移就是找死了。   之前有天火的时候,路千川亲眼看到了一个高手一头跟天火撞在一起,直接化作了飞灰。而眼下这血色与死气冲撞而产生的灵力气息,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剑,比天火更加防不胜防。   于是路千川只能抱着孩子徒步赶路。   路途很远,但路千川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在妻子的坟墓前道过别了。所以即便是末日来了,也无需再去多言。   前路漫漫,路千川走的很坎坷。   好在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也还是有好人的。   路千川遇到了玄意门的周云泽,被他馈赠了一件防身法宝。路千川继续赶路,眼看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而大地,又开始剧烈的震颤。肆虐的灵力,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撕碎了。   路千川竟然不觉得恐惧。   甚至有种即将解脱的感觉。   他答应了亡妻,要杀尽天下人商。所以在人商未尽之际,他不能停下脚步,更不能寻了短见,哪怕是累了。如今,他终于即将可以躺下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真是一个执拗的人。”这是周云泽对路千川的评价。   徒弟听出了周云泽语气里的鄙夷,质疑道:“师尊,杀人商,有错吗?”   “没错。”周云泽说道:“但是……人商是杀不完的。”   “那该如何做?杀不完,便不杀了吗?”徒弟的天赋虽然跟她表姐一样稀烂,但特别喜欢抬杠,一点儿也不像她表姐那样温顺柔和。“世界是破破烂烂的了,但如果都不去缝补,那这世界,岂不是早晚要完蛋?”   周云泽斜了徒弟一眼,心情很不好。“有句话叫收人鱼不如授人以渔。反过来讲,也是有道理的。比如,凡有人商之事,则杀其族长、城主、国王。天下何愁人商不绝?凡天下事,皆可遵循此利。”说着,周云泽忽然又兴致索然。天下都要没了,这些大道理,不论是否有理,说来何用?   叹一口气,周云泽对徒弟说道:“去看看你翠姨那里准备的如何了,这里还是不安全,咱们要再换个地方才好。”   可是,此时此刻,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作为曾经的圣城“余孽”,莫说面对死亡,即便是面对那些效忠于太上的力量,也是不够安全的。   有人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周云泽看向东南,看着那死亡之地的方向,怎么看,都不觉得死亡会跟自己成为朋友。况且,跟死亡做朋友,怕也没什么好处。交朋友,还是要慎重一些才好。   周云泽胡思乱想的时候,张小翠和刘富贵结伴而来。   值此人祸之际,大家聚在一起应对不测,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周掌门,我们眼下去哪?”张小翠问。   周云泽沉吟片刻,说道:“看那锁链的方向,有一处地方可能相对还算安全。那里盛产茶叶,有茶乡之称。那里还有一位故人,或许可以对我等照拂一二。”   ……   灵界。   画外苍穹。   陈书画躺在树下的凉席上休息的时候,听到了小院里的说笑声。那是妻子姜薇和她的闺蜜柚子在闲聊。最近柚子有了烦心事儿,来找姜薇找的勤了。听姜薇说,柚子跟海妖吵架了,炒的很凶。   陈书画不喜欢柚子。   他总感觉柚子看着姜薇时的眼神有些复杂。   昨天更过分,竟然邀请姜薇去泡温泉。   这种事情当然是绝对不可以的。   因为柚子的性别存疑。   如果她本是个男子,即便现在是女儿身,陈书画也不会同意让姜薇被柚子给看光了!能够容忍两人亲昵说笑,已经是陈书画作为一个男人的极限大度了。   咯咯的笑声传来。   不知道柚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逗得姜薇如此开心。   陈书画越想越是不自在,眉头不自觉的皱在一起。   他想要赶走柚子,以免心中疑虑日渐深重。可这种事,又实在是做不出来。因为那样做了,会让自己显得像个小家子气的男人。甚至可能还会让姜薇不开心,怀疑自己不信任她……   陈书画越来越不喜欢灵界了。   不。   这事儿,跟灵界无关。   主要是柚子!   作为曾经的仙尊,跟别人的妻子相处,难道就不懂得保持边界感吗? VIP 171 白事   灵界的最基本法则,就是随心所欲。   任何一个处在灵界中的人都可以让灵界随心所欲。   陈书画希望柚子不要再来打扰自己的生活了,希望魔主能够跟自己保持一些距离。而柚子则希望能跟姜薇有更多的交流。   “我跟你妻子成了闺中蜜友,你不会吃醋吧?”柚子跟陈书画打趣。   “当然不会。”陈书画回答的很痛快,丝毫没有犹豫。看一眼柚子,陈书画又问:“你跟那只海妖,到底是什么情况?”   柚子苦笑,说道:“别老是‘海妖’、‘海妖’的叫人家,人家有名字的。”   陈书画却是一脸随意,道:“随便她叫什么,与我何干。”   柚子听出了陈书画语气里的厌烦。虽然提的是海妖,但柚子看得出来,陈书画的厌烦针对的不是海妖,而是自己。   柚子是个随性的人,至少现在时——从她最终没有去尽力争取仙界的权力,可见一斑。她越来越不在意很多事情了,也越来越洒脱了。可是,她忽然领悟到了一条真理:在意的东西越少,活的也就越无聊。   柚子强笑一声,说道:“名字是次要的,‘只’这个量词,明显不合适。”言毕,又道:“我们呀,好聚好散吧。她现在找到了理想中的男子,日子过得挺好。”   “你也该去找一个意中人了。”陈书画说道:“不用整天围着我们转。”这句话,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只要柚子不傻,便能够听出来陈书画话里的意思。   柚子却是装傻,“哎呀,小薇怎么还在打坐呀,我去看看。”   “你别打扰她……”陈书画看着径直进屋的柚子,知道自己的话跟放屁没什么两样了。他眉头紧蹙,心情忽然有种难以压抑的冲动。   好在他修为高绝,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让心中的冲动慢慢消散了。再抬头,看一眼晴空万里,陈书画忽然又生出了一股厌恶的情绪。对这个号称可以让人为所欲为的灵界,陈书画开始有些不喜欢了。   或许,他也从未喜欢过这里。   包括那个并非真实的姜薇。   为了一个虚幻的人,跟柚子争风吃醋吗?   呵!   被人知道了,要笑掉大牙了。   如此想着,陈书画的心情便好了许多。   忽然又听到了房间里的说笑声。   陈书画的好心情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觉得灵界的所谓“为所欲为”的法则,是假的。不然,为什么柚子没有识相的离开呢?又或者,为什么姜薇没有对柚子冷漠一些,让她知难而退呢?   ……   黄泉陆上。   死亡仰头看着天上的大海,眼神里多了一分惆怅。   随着海妖的昏迷,她的“滔天”也就再也没有人来掌控了。倒置在天上的大海,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然后狠狠的拍打在黄泉陆上。   最终,黄泉陆会是什么下场,死亡猜的出来。   所以在用勾魂索斩杀天下间的蠢货的时候,他还要保留一部分力量,来随时应对要砸下来的大海。黄泉陆虽然荒凉,虽然一无所有,但死亡还是不愿这里被“滔天”毁掉。   死亡需要有人来帮忙。而唯一可能会帮他的人,只有灵帝。灵帝把柚子等人的身子,直接扔在了一处泉水中。这里是黄泉陆上唯一没有死气的地方。四具身体扔在这里,可以保证他们的身子不会因为沉睡太久而毁掉——只要身子完好的保存着,他们就可能永远陷在灵界而无法出来。   察觉到死亡的神识,灵帝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海洋,回道:“这东西……怎么弄?”   这个问题把死亡给问住了。   他虽然强悍,可并非海中生灵,对于失控的“滔天”,还真没有什么应对手段。沉吟片刻,建议道:“要不,你把那只海妖放出来?”   “放出来?恐怕那样的话,整个大海,都会直接拍在黄泉陆上了。”灵帝说道。   死亡一时无语。   灵帝看了一眼飘在泉中的海妖,想了想,说道:“还有个办法。”   “什么?”   “如果我是那只海妖,应该就可以掌控‘滔天’了。”对于灵帝而言,作为一个灵修之人,夺走一只沉睡不醒的海妖的身体,并非什么难事。   “好主意。”   于是,灵帝便那么做了。   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灵帝便成了海妖。   她低头看了看新的身体,微微一笑,对于自己夺舍的能力十分满意。可再抬头,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僵硬了。   天上的海洋,突然间巨浪翻腾起来。   这是……   灵帝错愕。   只见遮天蔽日的大海突然下沉,汹涌的波涛,要把整个黄泉陆吞没。   “你干了什么!”死亡质问道。   “我什么也没干!”灵帝匆忙辩解道:“我还没有适应这具身体。这不是人类的身体,经脉有些不同……”感受到了大海的威压,灵帝想要瞬移遁走。   可是,似乎有一种力量,直接束缚了灵帝的身体。   她猛然醒悟。   原来,那只海妖是想自杀!   “滔天”感应到了海妖的存在,便直接砸了下来!   灵帝虽然强悍,可终究用了不是异类的身体,短时间内不可能娴熟掌控这具身体。   她能做的,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大海砸下来。   死亡知道凶险,却也顾不上灵帝了。   他直接散出强大的死气,护住了自己周身,更死死的抓住了勾魂索。与愿妄力量的厮杀还未结束,他不能乱了阵脚,更无暇顾及灵帝。   反正……   也砸不死她。   滔天虽强,想杀灵帝,却也不能。   更不可能伤了死亡。   只是……   看着身边的大陆被“滔天”轰碎,死亡还是心疼不已。   毕竟,这里是他的家。   如果没有唐衍灵和愿妄之力,死亡可以轻松应对“滔天”。   如果罢了。   死亡身边,大陆崩碎。   黄泉陆先于这个世界毁掉了。   “都是疯子!”死亡愤怒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然后忽然扥了一下手中的勾魂索。澎湃的死气顺着勾魂索轰然而去。   大海重新归位,天地间一片清明。   海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岛屿。   黄泉陆再也不存在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传闻说黄泉陆是亡者之地。所有死去的亡魂,都会去往黄泉陆。经过一番赏善罚恶之后,再次轮回转世。   如果不再有死亡之地了,那人的亡魂,将会去向何方?   太上宣告世人:仙界战胜了死亡。   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因为死亡没了,那所有人就可以永生不死了。   于是,普天同庆。   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喜气洋洋。无数新坟的存在,挡不住所有人的喜悦。那些牺牲的亲人,用他们的生命,拯救了整个世界,换来了后人的永生,所以,亲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天路重新打开了。   整个世界都开始从创伤中慢慢的恢复。   青云陆上,某处山脚下的房舍中。   樱桃手里拿着一把木梳,对着铜镜梳着头。忽然,她皱了皱眉,看到了木梳上的一根白发。盯着这根白发,樱桃怔怔出神。   “师尊!”有人喊了一嗓子。   来的是福不全。   福不全进得房间,看着樱桃,哽咽道:“师尊,三师弟身故了。”   樱桃拉开抽屉,讲那根白发放入抽屉中。   抽屉里,已经攒了几十根白发。   “姜薇呢?”樱桃问。   福不全愣了一下,摇头道:“弟子不知。”   樱桃哼笑一声,说道:“人还是会死,没有永生!所以,太上输了。”   福不全张了张嘴巴,却是欲言又止。   师尊已经太久没有出门了。   她并不知道当下的状况。   虽然曾经宣告的“永生”没能实现,可太上的威望,却是越来越空前绝后了。   太上告诉世人,说是死亡虽然被消灭了,但残留在人世间的死气还有很多。必须把这些死气尽数的消灭干净,才能真正的拥有永生。   对付死气,是很危险的。   但是,为了美好的未来,牺牲当下,在所难免。   所有人都相信太上之言,并且奉之为真理。   因为太上曾经有过辉煌的战绩:带领天下人战胜了死亡。   福不全看到了师尊将白发收起的动作。   他知道,师尊可能也是命不久矣。   却又无能为力。   “姜薇呢?”樱桃又问了一遍。   福不全注意到樱桃似乎有些失神,他心中一抽,强忍住悲伤,哽咽道:“师尊稍待,弟子立刻去寻姜薇。”   出了房间,又走出院子,看着左右两侧的道路,福不全叹气不已。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姜薇。   身后传来脚步声。   福不全回头,看到了樱桃。   樱桃的双眸恢复了清明,她看着白发苍苍的弟子,叹道:“走吧,送一送你师弟。”   “师尊……”   樱桃拍了拍福不全的肩膀,唏嘘道:“原来,活着是真好啊。”   “姜薇她……”   樱桃没有说话,只是一边前行,一边掐算着手指。   以姜薇现在的能力而言,可不是任谁都可以窥视其命运的。想要算出她的状况,非樱桃亲自出手不可。   只是,樱桃掐算了一番之后,没有说话。   福不全注意到樱桃的嘴角上扬着,心情似乎还不错。 VIP 172 选择   寿不多的葬礼不算隆重,甚至有些简陋。   一张遗像摆在灵堂的正中央,遗像中的寿不多的视线,好似是在看着每一个正在看他的人。   禄不满往火盆里续着纸钱,神情落寞。片刻,他对福不全说道:“师兄,待我死那天,可别给我烧纸钱了,呛得慌。”   福不全看了一眼禄不满。   师兄弟三人中,禄不满资质最佳,年纪轻轻便成功筑基驻颜。所以,一直以来,他凭借英俊的外表,混的还算不错。早早晚晚的给富家千金断一个姻缘之类,总能捞到不少的好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禄不满是最不想死的吧。   福不全看出了禄不满满不在乎的脸上那双深藏忧虑的眼神。   忧虑也没用。   都会死的。   福不全说道:“不烧纸钱,万一真的有黄泉地府,你身无分文,可如何是好。”   禄不满苦笑起来。   兄弟二人沉默下来,只是不断的往火盆里续着黄纸。   没有多少宾客过来悼念。   仅有的几个,还是曾经找寿不多指点过“迷津“的人,过来走个过场。   在这个世界上,寿不多没有什么亲人了。   每一个过来的人,挤出一丝哀伤,灵堂前做作一番,也就罢了。   “下葬吧。”樱桃发话了。   墓地是樱桃亲自选的,地方很宽敞,将来可以再多埋三个人。   待把寿不多安葬了之后,看着宽敞的墓地,樱桃又后悔了。她看向俩俩徒弟,问:“你们俩,没什么仇人吧?”   福不全和禄不满面面相觑,福不全说道:“应该没有,怎么?”   “呼……”樱桃皱眉,担忧道:“我怕将来有人把咱们挖出来鞭尸啊。”   “……”两个徒弟一时无语。   樱桃思前想后,下了个决定。“待为师死后,直接一把火烧了,然后把骨灰撒进大海里吧。”说着,樱桃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届时,便是有人恨我,欲羞辱我的尸体,也做不到了。”   “谨遵师命。”   樱桃摆摆手,打发了两个弟子离开。她自己则在新坟边席地而坐,迎着日头的方向,怔怔的出神。   虽说还有几十年好活,可莫名的总感觉时间很紧张。   而且,时间过得很快。   樱桃回过神,惊讶的发现,这还没怎么着呢,一天竟然就要过去了。   夕阳西下。   殷红的晚霞,遍布天边。   一个身影从晚霞中走来,在樱桃身边坐下。   樱桃转眼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是啊。”她说。   樱桃审视着姜薇的脸,又问:“你是死亡?还是天欲?”   “我是姜薇。”   樱桃转脸,看着前方。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算过了,我命不久矣。”   “不久是多久?”   “八十四年。”   “哦,确实不久了。”姜薇叹气,低下眉眼,看到了樱桃伸来的手。稍稍迟疑,握住了。   “最近在忙些什么?”樱桃问。   “参加葬礼。”姜薇说道:“总是有很多白事。”顿了一下,又道:“红事也开始多了起来。”   樱桃笑道:“理应如此。毕竟命不久矣,当珍惜当下。”沉默了一会儿,樱桃又问道:“唐衍灵没有找你?”   “嘘。”姜薇说道:“太上之名,不可直呼。小心太上的拥护者们给你戴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   樱桃脸上显出不屑。   姜薇又道:“她一直在找我。”   “不想死?”   “嗯。”姜薇回道:“她认为,我能让他永生。”   樱桃看向姜薇,问:“你能吗?”   姜薇沉默了一下,才回道:“你希望我能吗?”   樱桃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我不知道。我担心有那么一天,我也会不想死。到时候……”攥紧了姜薇的手,樱桃说道:“你什么时候走?”   “陪你几天就走。”   “怎么?担心我受不了丧徒之痛?”   “看样子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樱桃笑着,仰面躺下,感受着青草在脸上摩挲,她悠长的吐出一口气,说道:“这世间,真的有轮回吗?”   姜薇没有回答。   只是陪着樱桃躺下来,望着天,发呆。   过了很久,姜薇问道:“命,真的可以算出来吗?”   “真的可以。”樱桃说,“我这么说,你信吗?”   傍晚时分,两人离开了墓地。   樱桃听福不全说附近的城中晚上十分热闹,今晚还是什么节日来着,会有烟花。于是,樱桃非要带着姜薇来看烟花。   城名“盛城”,盛世的盛,跟“圣城”不同。   今天,是太上的生辰,自然是要普天同庆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是要把城给撑破了。   到处都是人。   到处都是吵嚷声。   有孩子被挤得哭喊起来,却被家长惊慌的捂住了嘴巴。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哭呢?若是被仙长们听到了,扣上一个“用心险恶”的帽子,该如何是好!   以樱桃和姜薇的修为,自然不用在人群中拥挤。她们直接飞身而起,在某处屋顶上站定。远处,烟花璀璨,盛况不俗。   绚丽多彩的烟花,映着整个世界。   姜薇抓着樱桃的手,能够感受到她的手抓的很紧,好似生怕自己跑了一般。烟花之下,樱桃的脸上,光彩照人。   “哇!这个漂亮!快看!”她兴奋的大叫着。她虽然年事已高,却好似才刚刚开始享受人生一般。人生苦短,她只有八十多年好活了。所以,她显然想好好的活过每一天。   忽然,人群中出现了些许骚乱。   有人高声呐喊:“推翻仙界!人间自主!”   “杀仙人,分仙宝!”   姜薇听到这句口号,怔了一下,失声笑了。   师尊,你还好吗?   ……   杀仙人,分仙宝。   这句口号相当不错。   千川陆上,某茶庄的主人张三对这句口号十分喜欢。   张三觉得,用类似的口号,重新夺回龙腾的权力,也是不错的。   “这种事,我没兴趣。”周云泽拒绝了张三“共谋大业”的提议,斜了张三一眼,周云泽说道:“王二……不,张三,你都多大年纪了,还不死心?如今,长生不再,我们都命不久矣,何必还要瞎折腾呢?”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折腾!”张三没好气的说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你当我不知道你跟林不改密谋推翻唐衍灵的事情?”   周云泽哼笑一声,说道:“少胡扯了,没有的事儿。”   张三没有抬杠的兴趣,甚至还有些钦佩的看了看周云泽。他觉得即便是被戳穿了,周云泽仍然能够如此淡定,此人……将来或许能成大事。   将来抱大腿,显然不如现在把感情的基础搞好。   “唉。”张三忽然感慨道:“周兄,咱们相识多久了?”   “忘了。”   “啧,世事难料啊。”张三说道:“咱们兄弟,曾经共过妻共过难……”   周云泽眉头挑了起来,觉得张三的话十分刺耳。可也不由被张三勾起了回忆。他周云泽至今只成过一次亲,而正式过门的妻子,还未洞房,就被他卖给了一个山匪……   忆苦思甜之后,张三送走了周云泽。   然后,张三取出一枚玉简。   这枚玉简,是张三用来专门记录要紧事情的。   他要在玉简中添上一件事,即跟周云泽搞好感情基础。   不过,这句话不能太直白了。   万一哪天玉简落入别人之手,自己的心思,岂不是尽数泄露了?   所以,张三这样记录:和周云泽搞.基。   记录完毕之后,张三又开始琢磨重走巅峰之路的事情来。   他很清楚,如今王傲娇在龙腾的统治十分稳固,而自己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强推,所以,想要推翻她,就必须另辟蹊径。   张三又想起了“杀仙人,分仙宝”的口号。   真好。   应该发散思维,套用在龙腾陆上。   时机难得!   必须好好把握。   张三相信,以林不改、叶空山、周云泽等人的名望和实力而言,运作起来,即便不能彻底推翻唐衍灵,也一定能搅动风云。   自己正好浑水摸鱼!   ……   灵界。   陈书画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反感姜薇。   一个已婚女子,整日里跟别人眉来眼去的,也不知道避讳,成什么样子?!   每日里只知道跟柚子一起逛街,闲扯淡,家里的事情,是过问的越来越少了。就连孩子,都不管不顾的。   只管生,不管养啊?   那还生她干什么!   女儿又哭了。   陈书画心烦的想揍人。   刚巧儿子回来了。   陈书画直接就要动手。   儿子懵了:“爹,我又犯错了?”   “对!”陈书画没好气的说道:“谁让你进门先迈右脚的?”   儿子听到这话,撒腿就跑。   陈书画当然可以追上,却并未真的去追。   看着儿子仓皇中回头望的模样,陈书画忍不住叹气。   这个儿子,长得太像姜薇了。   闲着没事儿必须多揍几顿,培养一下男子气概。免得他将来跟姜薇一样,性子柔弱,甚至最终成了女子……   至于这般揍来揍去的是否管用……   谁知道呢。   养孩子又不是修真,陈书画没什么经验。   说起修真……   为何儿子不能修真呢?   这灵界……   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依然不太了解啊。   或者,他并没有真的想过要去了解。 VIP 173 家人   两个女人在一起,一定会讨论男人。   陈书画毫不怀疑姜薇跟柚子一起逛街的时候,肯定会聊起自己,说不准还会说一些许抱怨的话。至于会不会更劲爆一些,说点儿夫妻之间的隐秘,那就不好说了。   “爹爹。”女儿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陈书画赶紧答应了一声,看着女儿漂亮的脸蛋儿,脸上洋溢着笑容。注意到女儿嘴角的口水,赶紧帮忙擦拭,一点儿也不嫌弃。更换尿布之类的事情,更是早已习惯了。   堂堂书画双绝,如今沉沦至此……   偶尔想起来,陈书画便是唏嘘不已。   魔主来了,还带了礼物。   礼物不是给陈书画的,而是给他的孙女的。   逗弄了一会儿孩子,魔主问陈书画:“小薇呢?”   “逛街去了。”   “整天就把孩子丢给你,成什么样子。”   “习惯了。”陈书画不希望魔主以为自己的日子过得憋屈,“女人么,爱玩就去玩吧。”   “哼。”魔主冷哼一声。   陈书画讪道:“婆媳关系太僵硬了不好。好歹是你儿媳妇,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对她宽容一些?”   魔主看了看陈书画,摇头道:“她可不是我儿媳妇。她根本就不存在。”   陈书画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魔主兜着孙女,笑着说道:“包括这孩子,都不过是你的臆想而已。你不会打算在这里永远待下去吧?”说着,他把孙女抱起,抛起来,接住,逗得孙女咯咯的笑。   陈书画面如沉水,咬着牙一言不发。   有时候,他是真的很希望魔主也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心中的火气,说道:“也许你我也都不存在。”   魔主哼笑,说道:“你是不敢面对现实吗?你是怕姜薇不会愿意成为你的妻子吗?还是不舍得这两个孩子?”   陈书画没有吱声。   魔主叹气道:“我早该让你保持警醒的。我原本以为,你和姜薇之间,日子久了,就会产生矛盾。最终因爱生恨。更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柚子。”   “确实有矛盾了。”陈书画说道。   矛盾是有了,却还不至于因爱生恨。   甚至有时候的所谓“恨”,也是“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陈书画心里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很多话题,跟父母说的话,总会有种奇怪的不适感。   所以面对魔主,陈书画大多时候喜欢沉默。   魔主看着陈书画,问:“怎么?虽然怀疑,却还是选择了信任?觉得小薇不会背叛你?又或者是信任柚子?”   “这跟信任与否无关。”陈书画说道:“我不想跟你聊这个话题。你若是没别的事情……”   “为什么每次都想赶我走!”魔主的语速快了一些,明显有些愠怒,还夹杂着一丝伤感:“我就那么让你感觉不耐烦吗?”   陈书画又一次沉默了。   气氛有些僵持。   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于是开始哭泣,冲着陈书画张开了手臂。陈书画慌忙将孩子从魔主手中接过来,努力哄着。   看着眼前这对父女,魔主叹气,说道:“你若是烦我了,我以后不来就是了。”说罢,转身欲走。   “那个……”陈书画叫住了他,“前几日,小薇做了一些灵食,在灵罐中泡着呢,明日大概就可以吃了。你……明日中午过来吧。”   魔主犹豫了一下,没有回话,直接瞬移走了。   柚子和姜薇逛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书画,今天我在这里蹭饭呀。”柚子说。   陈书画十分不满,“你又不需要吃东西,何必浪费我家粮食。”   “这些年吃惯了,不吃的话,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柚子说着,挽起了袖子,显然是要去厨房帮忙。   “你歇着吧,我自己去弄就好了。”姜薇把柚子按在椅子上,又问陈书画,“想吃什么。”   “随便。”陈书画说。   姜薇去了厨房。   陈书画继续逗着孩子。   柚子四下里看了看,看到了一丝残留的魔气。“魔主来了?”   “嗯。”   “前段时间,他找过我。”柚子说道。   陈书画皱眉,看向柚子。   柚子继续说道:“他想让我跟小薇偷情,然后被你抓到。”   陈书画哑然,眼神里有一份震惊,还有一份怀疑。之后,又看向厨房的方向。姜薇的修为很高,柚子的话,姜薇肯定能听到。   柚子又道:“放心,我没那么做。”   陈书画皱着眉头,觉得柚子的话还未说完。   “我们该走了。”柚子说道。   陈书画皱眉,沉吟片刻,说道:“‘该’的意思是?”   柚子深吸一口气,迟疑了一下,才说道:“知道我和小薇总是出门,是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调查这个世界。”   陈书画挑着眉头,问:“和小薇一起?”   “是的。”柚子说道:“书画,我们该走了,我们和小薇不同,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柚子没有再犹豫,继续说道:“我们走了之后,小薇和孩子们,应该还都在。他们不会消失的。”   陈书画哼声冷笑,“你如何能确定他们不会消失?”   “我和小薇都认为,这个世界并非简单的依靠我们的意志而存在。”柚子说道:“甚至,我们的存在,可能是在破坏这个世界。”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算是存在的吗?”   “这个……”   “如果存在,如果小薇也是存在的,我们何必离开?”陈书画说着,脸上显出不悦,后面的话,是说给柚子听的,却也是说给姜薇听的。“我觉得,不论是夫妻还是朋友,彼此之间都应该坦诚一些。背着人做事情,很不好。”   柚子撇了撇嘴,道:“你和海妖偷偷的见面,你当我不知道吗?”   陈书画吃了一惊,道:“你……你别胡说,我和海妖,很清白的。”   “我没说你们不清白。”柚子玩味的笑道,“我知道海妖找你的目的。你们都爱上了这个世界里的人,她担心那个人会消失,所以才来找你,好似病友交流病情一般,是吧?”   陈书画觉得“病友”和“病情”的说法, 十分刺耳。   他哼一声,说道:“你呢?你敢说你对姜薇没有想法?”   “不敢说。”柚子笑道:“但感情这东西,还是要学会控制比较好。”   陈书画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消多时,陈家的大儿子回来了。   一进门就溜进了厨房,显然是怕父亲要揍他,所以找母亲庇护。   姜薇让儿子在厨房里帮忙,待饭菜做好了,与他一起端着饭菜进了屋。“先吃饭,吃完了再聊。”姜薇说罢,把女儿从陈书画怀里接过来。   “陈宝,见了也不叫人啊。”柚子冲着陈家的儿子说道。   “柚子阿姨。”陈宝回了一句。   陈书画斜了儿子一眼。   他对儿子很不满。   尤其是名字。   这个名字,总会让他想起唐衍灵。很久以前,唐衍灵总会这么亲昵的称呼陈书画。甚至一度让世人以为自己的真名就叫陈宝。   可惜姜薇和柚子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于是,儿子叫了陈宝,女儿叫了陈贝。   陈书画看了一眼宝贝儿女,又看向了姜薇。   姜薇正好也看过来。   四目相视,姜薇温柔一笑,递给陈书画筷子,笑道:“吃饭吧。”   陈书画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宝是个没心没肺的,抓起筷子胡吃海塞一顿。待他吃完,姜薇把陈贝递给陈宝,让他带着妹妹出去玩。陈宝不乐意看孩子,又不敢不听。   待儿女离开,姜薇才对陈书画说道:“该走就走,不用担心我们。”   陈书画感觉有些无力。   他哼笑道:“什么叫该走呢?为什么都说该不该的呢?谁规定的该,还是不该?”说着,他的语气越来越冲,好似窝着火一般。   面对陈书画训斥一般的话,姜薇却依旧微笑着。   陈书画更生气了。“你就没有一点脾气吗?!我这么凶你,你都不会生气吗?!呵,你果然是假的!真正的姜薇,是脾气好,但不是没脾气!”   “是呀,所以你该走了。”姜薇依旧温柔的笑着。她想握住陈书画的手,却被陈书画厌烦的甩开。她叹气,看看柚子,说道:“你劝一劝啊。”   柚子摇头,“该你劝才是。”   “他嫌弃我是假的。”   柚子笑着起身,“你们两口子聊吧,我先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陈书画和姜薇。   陈书画长出一口气,主动握住了姜薇的手。“对不起。我……”   “怪我,我刚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姜薇笑道:“就是想到你就要走了,有些不舍得。”说话的时候,眼眶微红,强忍着没有落泪。   “我没说要走。”陈书画说着,有些底气不足。   他不知道为何“该”走,只是想起魔主的话,觉得有些道理。   自己也许真的应该面对现实了。   “想走就走,就像当初在画外苍穹里一样。”姜薇笑道。   这件往事,比较敏感,两人几乎没有提过。   陈书画苦笑,问:“当初,你很生气吧?”   姜薇摇头,说道:“没有,只是有些伤心而已。”   “这次呢?还会伤心吧?”   “顾不上呀。”姜薇把脸转向一旁,偷偷的擦拭眼泪,强笑道:“俩孩子够我忙的,没空伤心了。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里,孩子们无法修真。我得好好教他们读书,免得将来只能卖苦力……”   陈书画安静的听着姜薇柔声细语的话,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   他知道自己应该面对现实,不再沉迷于虚幻。   可此时此刻的他,却不知道什么才是现实,什么才是虚幻。   他很困惑。   该是需要多么强大的信念,才能让自己认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的家人都是虚幻的呢? VIP 174 梦   太上说:一定会带领天下人得到永生。   这是太上对天下人的庄严承诺。   每个人都坚信:今日的苦难,只是为了明日的美好而必须要经历的代价。为了将来,为了下一代,他们有必要做出牺牲。   也并非所有人都当眼下的生活就是苦难。   比如那些天赋奇差的人。   他们本就无缘长生,更不敢奢望永生。   所以,他们觉得眼下也挺好。   甚至更好。   至少,那些天赋极佳的人,再也不可能因为漫长的生命而长久的占据丰富的资源了。从这个角度出发,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天赋极佳的人,终将成为掠夺大众共有资源的掠夺者。修为极高的人,有能力也终有一日会变成掠夺者。   这个结论,让所有迷惘的世人幡然醒悟。   在不久之后,这个结论又被加以延伸、解读,并且有人成立了一个“掠夺者研究会”,专门研究掠夺的本质。   姜薇陪着樱桃在河边踏青赏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研究会的会员。那位会员一眼就相中了姜薇,觉得姜薇那清澈又纯洁的眼神,特别适合被吸纳入会。   费了一番唇舌,总算是打发走了那位会员,但还是礼貌性的留下了一本掠夺者宣传册。   这种原本只会出现在蛮荒陆和僻壤的纸质手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上三陆中了。姜薇有些新奇的翻看着小册子,认真尝试着理解其中的理论。“倒也有几分道理。”   樱桃从姜薇手中接过小册子,翻看一番,之后狐疑的看向姜薇。   原来,实力和智商,从来都未必成正比。   甚至即便是有天欲和死亡的加持,姜薇还是姜薇。   “你觉得有道理?”樱桃还是谨慎的询问了一句。   “难道不是吗?”姜薇说道:“如果大家都没有强大的力量,自然也就无法掠夺共有的资源了呀。说力量就是掠夺的本质,没错吧?”   樱桃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   一艘画舫从河中飘然而至,离得虽然不近,但二人修为了得,还是清楚的听到了画舫中的靡靡之音。原来是一个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的修行者,正在享受着活着的乐趣。   推己及人,樱桃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最后享受一下活着的乐趣了。转眼看向姜薇,正待说话,风吹过,一缕白发挡住了视线。   樱桃拨开白发,惨然一笑,说道:“过不了几年,我就会变得又老又丑了。”   姜薇笑着说道:“提前恭喜你了。”   “哈!喜从何来?”   “对于寻常人而言,能活到又老又丑,也很不容易的。”   樱桃哑然。   她在僻壤待过很多年,见过很多民间疾苦。沉默片刻,她点头说道:“也对。但终究还是年轻漂亮更好啊。”   “你喜欢吃樱桃吗?”姜薇问。   “还行。”樱桃回答。   “偶尔吃上一颗,自然还行。”姜薇笑道:“每天吃上很多,持续很多年呢?”   樱桃恍悟道:“因为短暂,所以美好吗?”她不认同这个观点,毕竟,苦难即便是再短,也不会变得美好。不过,樱桃却不打算跟姜薇辩驳。毕竟,在某些事情上,姜薇的这一观点也没错。比如生命。因为不再漫长,所以便弥足珍贵了。   画舫飘走了,那船上的修行者,也结束了自己的放纵。   樱桃意味深长的看了姜薇一眼。   姜薇怔了一下,忙把视线避开,说道:“手册给我,我再看看。”从樱桃手中拿回那小册子,姜薇漫不经心的翻看起来。   忽然,她怔了一下,指着小册子上的一张画像,问:“这人,看着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不认识。”樱桃回道。   姜薇又看了看画像下的名字。   姓黄的,毫无印象。   还是个副会长呢。   可能是最近才出现的风云人物吧。   “你不能变回男子了吗?”樱桃忽然问。   “变身是不可逆的。”姜薇说罢,注意到樱桃眼神中闪过的一抹失望,迟疑了一下,又道:“一般是这样的。”   樱桃没有在意姜薇后面的话,只是干笑一声,说道:“能随便变换之人,这世间,除了仙尊,也没有别人能做到了。”   “嗯,可能吧。”   “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她挺好的。”姜薇笑着说道。   樱桃觉得姜薇话里有话,沉默了片刻,说道:“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晚上休息的时候,樱桃竟然开始做梦了。   很熟悉的梦。   就像在太墟陆的天欲绿洲时一样。   如果有可能,樱桃很希望这样的梦能一直都在。   除了有姜薇的陪伴,每个上几日,两个徒弟都会过来一趟。大家一起吃个没什么必要的饭。主要是为了聚在一起没有话题的时候避免尴尬。   每天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平淡淡。   如果能一直这样平淡下去,直到自己垂垂老矣,离开人世,便足够完美了。   樱桃如此期望着,但终究没能如愿。   灵帝过来的时候,樱桃的心揪了一下。不知为何,看着灵帝,樱桃有了一种危机感。   姜薇看着灵帝,笑了一声,说道:“好久不见。”   灵帝呼出一口气,说:“是啊。”   然后便是相顾无言。   片刻,灵帝说道:“陈书画他们要出来了。”   “嗯。”姜薇想了想,回道:“你想让柚子生不如死的愿望,达成了吗?”   灵帝摇头。   姜薇笑而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姜薇问:“不打算找唐衍灵换回身子了吗?”   “不了,也没几十年好活了。”灵帝说道:“没必要再瞎折腾了。”说罢,又看向姜薇,忽然苦笑,叹气。   “怎么?”姜薇问。   “没什么。”灵帝自嘲的笑,“原本想着……再跟你一起……一起度过余生呢。算了。两次都是不欢而散,没必要再尝试了。”   一旁,樱桃眉头微蹙,不明白灵帝说的“两次”是什么意思。其中一次,大概是指在灵界中的那次吧。那另一次呢?   姜薇叹气,问:“你打算去哪?”   灵帝想了想,摇头,“不知道。”顿了一下,又道:“我死那天,帮我个忙啊。”   “说。”   “帮我收尸。”灵帝说道:“虽说人死如灯灭,但是……曝尸荒野,总是不太好。”   “嗯。”姜薇看着灵帝,犹豫了一下,张开了双臂。   两人相拥一下,放开了彼此。   灵帝离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到处晃荡着。对这个世界,她失望透顶了。   她曾经一次次的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完美,可每一次,都没有得到更好的结果。   她在青云陆上晃荡了一两年,然后去了龙腾陆。   或许应该去往更远的地方,趁着有生之年,探索一下第八块大陆?   这也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   正当灵帝准备离开的时候,龙腾陆乱了。   有个叫张三的家伙,喊着推翻皇室的口号,领了一帮人,跟王傲娇开战了。作为龙腾的皇帝,王傲娇紧急颁布圣旨,告天下书: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任何事都应该坐下来谈,这才是文明……   这份圣旨抄录了无数份,贴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   张三手里捏着一份新鲜出炉的圣旨。   认真看完了上面的话,张三笑吟吟的对追随者说道:“暴力不是要解决问题,而是要解决造成问题的人。任何文明的昌盛,都是要事先暴力的解决掉那些首先不文明的人。”   这段话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灵帝临走时听到了这段话,然后深以为然。   她恍惚间感觉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   于是,她决定先不走了。   她要先见一见那个张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跟志同道合的张三一起研究一下“暴力”的问题。   ……   灵界。   柚子、魔主和陈书画等的有些急了。   “时间没错吧?”柚子问。   陈书画摇头道:“没有,她答应了回来的。”   柚子叹气,“应该是后悔了吧。不等她了。”她很了解海妖,认为海妖应该是不打算离开这里了。再看一眼姜薇,柚子说道:“开始布阵吧。”   姜薇却没有看着柚子,而是看着陈书画。“嗯,开始吧。” VIP 175 真实   青云陆,凌云城。   因着楚家数代人的辛苦经营,使得凌云城终于有了要超过青云二州的架势。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楚家人都在拼了命的守护着凌云城,不忍心让城池遭受一点损伤。到了现如今,久经风雨的城主楚云澜,看着繁花似锦的凌云城,却是满脸忧色。   弟弟楚云漪从一个胡同里出来,刚好撞见楚云澜,吓得想要偷偷溜走,却发现楚云澜已经看了过来。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楚云澜看着弟弟,叹气道:“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这么喜欢拈花惹草。之前逛逛风化街也就算了,现如今,竟是喜欢上了良家。”   “哪有此事。”楚云漪连忙说道:“姐姐你听谁说的?我就是去跟一个朋友喝了几杯而已。”话说到最后,注意到楚云澜神色清冷,心虚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心中诧异,琢磨着是哪个不长眼的背地里告了自己的状。   姐姐不发话,楚云漪也不敢擅自离开,只能跟着姐姐在大街上闲逛。   走了一段儿,楚云漪发现楚云澜似乎有心事。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姐,因何事忧心?”   楚云澜看了看弟弟,叹道:“你听说了周云泽造反仙界的事情吗?”   “嗯,有传闻说背地里还有林不改参与其中。”   “那你听说龙腾陆上张三起义的事情吗?”   “也听说了。”楚云漪笑道:“我还听闻,那张三,其实就是王二。啧,周云泽和王二,都是姐夫……前姐夫的前夫呢。”说起这个,楚云漪颇觉好笑。   楚云澜应了一声。   楚云漪不解,问:“这两件事情,与姐姐何干?”   楚云澜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带着楚云漪飞身上了城楼。俯视全城,楚云澜说道:“周云泽要杀了仙人,分了仙宝。天下人趋之若鹜;张三要推翻皇室,均分国产,龙腾人争先恐后……或有一日,会有个人,想要杀了我楚家人,分了我凌云城。”   楚云漪闻言,皱眉道:“这……姐姐想多了吧?我楚家从不欺负人,也没有得罪什么人,何以……”话说一半,楚云漪噎住了。因为他意识到:王傲娇曾经是“明君”,唐衍灵也是从不犯错的太上……   楚云澜眉头紧锁,沉声说道:“有些口子,一但开了,就不好合上了。”深吸一口气,楚云澜看着眼前的凌云城,心中悲戚,道:“这份家业,恐怕要保不住了。”   楚云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因为他知道,姐姐的担忧,并非多余。   也许在不久之后,也许就是现在,便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吧。   总会有人蠢蠢欲动的。   不是王二,便是张三,亦或是李四。   毓秀门掌门郑来娣带着毓秀门仅剩的几名弟子经过凌云城时,凌云城内的乱象刚刚被平定。据说楚家人连夜逃走,已经不知所踪。一些没有跟着跑路的楚家的走狗,都被抓了。如今正在凌云城的城门楼子上示众。   这样的纷乱,郑来娣一路走来,见得多了。   像凌云城这样完整的保存下来,并且没有发生血战的城池,却是罕见的。   即便如此,郑来娣也不打算在凌云城休息。   她还要带着弟子们继续赶路,通过青云陆的传送阵,去往龙腾。然后再经过龙腾,去往僻壤。或许,只有那里,还算平静,还勉强适合修行吧。   修行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不可长生,苦修何义?   郑来娣只是不喜欢这纷纷扰扰的世界,想找个情景地方罢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那样的地方。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前两年与人厮杀,受伤不轻。如今,再加上命力耗尽,恐时日无多了。   修行之事不景气,毓秀门的弟子也是越来越少了。跟着郑来娣的这几个,也没有成气的。郑来娣觉得,毓秀门大概要失了传承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些伤心。   然而却没有。   甚至还有种解脱之感。   人生凄苦,何必苦苦留恋呢?   郑来娣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只是可惜临死前没能到达僻壤,甚至没能离开青云陆。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想跟弟子们道个别,简单的交代一下后事。   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庞。   她看到了姜薇。   大概是临死前的幻象吧。   郑来娣看着眼前的幻象,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姜薇也笑了。   她柔声说道:“我来送你了。”   郑来娣发现姜薇还是那样的年轻,她的手还是那么的软,不像自己,已经老了。   所以,这一定是幻象。   不然也无法解释姜薇如何能找到自己,不是吗?   即便是幻象,郑来娣依然很开心。   她笑着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姜薇参加了郑来娣的葬礼。   她记不清自己参加了多少葬礼了,就像她记不清自己到底嫁过多少人了。送走每一个人,似乎成了她的心愿。   所谓“每一个人”,大概也包括了唐衍灵。   即便是贵为太上,也终将难逃一死。   或者不是死,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已。   多年以后,唐衍灵飞升“神界”,临走前将太上之位,传给了他的独子。。   这种说法当是不容置疑的。因为当时,唐衍灵的独子在场。这是他亲眼所见,亲口所说的。   这不会错。   因为他成了新的太上。   太上是至高无上的,永远不会错。   据说神界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凌驾于仙界之上的。神界的神,守护着仙界,守护着太上,守护着天下人。   许笛可不相信有什么神界的存在。   他一度想要亲手杀了新太上。   可惜,妹妹许琴拦住了他。   许笛怒视许琴,“你教的好孩子!”   许琴叹气,“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哼!”许笛愤怒、伤心,却又无奈。   过了很久,他终于压下了怒火,问:“灵儿的尸身在哪。”   “烧成灰了。”许琴说道。   许笛沉默了下来。   良久,说:“烧了也好。”   许琴叹气,道:“你这个当舅舅的,就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了。天下初定,他需要你的辅佐。”   “不需要了。”许笛回答的十分生硬,言毕,转身欲走。   “等等。”许琴叫住了许笛,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那件法宝……”   许笛知道许琴说的是哪一件。   那件能让人变身的法宝,可不只是能变身那般简单。对于这件法宝,新太上这个大外甥显然十分感兴趣。   许笛语气冰冷的说道:“我若不给,便走不掉了,是吗?”   许琴默然。   点点火光,由远及近。   是怒目金刚。   许笛苦笑,看向许琴,说道:“师妹,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说罢,身上灵力鼓动。同时,刹那在手,杀气四溢。   ……   无边无际的海上,有一座孤岛。   岛上有一眼清泉,名曰黄泉。   泉水清澈。   仅仅是清澈而已。   姜薇站在泉水边,看着泉水中坐着的几人,怔怔出神。   片刻,柚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魔主也醒了过来。   姜薇看了一眼仍然在沉睡的陈书画,又把视线看向柚子。   柚子审视着姜薇,问:“你是死亡,还是天欲?”   姜薇抿了抿嘴,没有回话,而是又看了一眼沉睡的陈书画,才说道:“这个世界,不存在长生了。但你们——例外……”   柚子未及说话,忽然听到了魔主的密语传音。   魔主问道:“你确定咱们已经离开灵界了吗?”不等柚子回话,魔主又道:“我看她,与我那儿媳,没什么区别。”   柚子哑然。   她并非多疑的性子,起初还真没有想太多。被魔主如此一说,心中不免犹疑起来。审视着姜薇,柚子问:“你是真实的吗?”   姜薇笑一声,反问:“你们呢?”   【全书完,新书再会!】 新书《贤妻,你怎么还不去死!》   已经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