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了仇人的女儿_tags_性転換,TSF,変身,换身,性转,入れ替わり,女体化,人生交換,精神変化_user_yueash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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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林远初,林氏集团四十八岁的董事长,原本以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会结束他的生命,却在昏迷两天后惊觉自己“重生”到了仇人李显扬的独生女——十七岁少女李映雪的身体里。“当真相揭晓,他才发现,仇恨从来不止于死亡——有时,是用爱活下去的痛苦。”
病房中,冷冰冰的输液管指向他的手背,护士称呼他为“李映雪同学”,而他却听得出自己从未拥有过的轻细嗓音与少女的呼吸。初醒的第一刻,“胸口那块鼓起的地方把薄被顶起了一个小弧线”,乳房的柔软与无毛的腋下气息,令他无法否认眼前的一切竟是真实存在。昏迷前的回忆如胶片般破碎,他记得自己正打算拨通电话,红灯中一辆逆行的车“砰”的一声撞来,副驾驶似乎还坐着一位穿校服的女生。
当他努力坐起,内心却如深渊般空洞:那不是林远初的手臂与身体,而是一个全然陌生却又无法脱离的“躯壳”。更让他无法平静的是,家中十七岁的儿子林卓彦在重逢时投来的复杂目光,在父女双重身份中,他只能默然。是谁幕后操控了这场“意外”?又是谁让他失去一切身份,却不得不以仇人的女儿身份活下去?在医院的白色天花板下,林远初/李映雪将一步步揭开车祸背后隐藏的阴谋,也在性别与身份的错位中,接受一场用爱与仇恨交织的生存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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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 我变成了仇人的女儿_tags_性転換,TSF,変身,换身,性转,入れ替わり,女体化,人生交換,精神変化_user_yueashley.txt |
Type | document |
Format | Plain Text |
Size | 351668 byt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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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5-04-23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yueashley |
Region | 中国大陆 |
Date | 未知 |
Tags | 性转, 重生, 附身, 车祸, 医院, 失忆, 身份错位, 心理冲突, 家庭伦理, 企业争斗, 亲情, 内心独白, 商业权谋, 集团继承, 伦理道德, 心理惊悚, AI共创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我变成了仇人的女儿
本以为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车祸,
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不仅死了,
还“重生”成了另一个人——仇人的女儿。
陌生的身体,熟悉的家人,身份的撕裂让他只能沉默活下去。
可随着时间过去,真相却一步步浮出水面:
那场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
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
又是谁,让他失去了一切,
却不得不活成对方的血亲?
当真相揭晓,他才发现,
仇恨从来不止于死亡——
有时,是用爱活下去的痛苦。
第1章 我变成了仇人的女儿
本以为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车祸,
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不仅死了,
还“重生”成了另一个人——仇人的女儿。
陌生的身体,熟悉的家人,身份的撕裂让他只能沉默活下去。
可随着时间过去,真相却一步步浮出水面:
那场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
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
又是谁,让他失去了一切,
却不得不活成对方的血亲?
当真相揭晓,他才发现,
仇恨从来不止于死亡——
有时,是用爱活下去的痛苦。
之前我在网上发了个贴子,
问大家能不能帮我想点离谱又带劲的小说主题。
想写点啥呢?恋爱?性转?禁忌?我自己也说不准。
结果下面评论区简直放飞——
什么“变成妈妈爱上儿子”、“穿成老婆跟儿子纠缠”、“我爸变我女朋友”、“我儿子竟然想上我”等等……
我当时看着,只能摇头笑笑。
你们写,我看看就行,我又不是真的那么怪。
然后我看了一条……
然后我看了十条…...
——“那……第一个就选这个吧。”
毕竟回复最多的,一个老爸,车祸后穿成了仇人家的女儿。
他睁开眼,成了女孩,活着,却变得彻底陌生。
他有个儿子,叫林卓彦,17岁,帅,聪明,干净,
母亲苏芷凝却失了丈夫,也失了主心骨。
他以为自己能冷眼看着这一切,
毕竟他只是“附身”,而不是“重生”。
可是当那孩子——那个曾经喊他爸爸的少年,
眼神变得复杂的时候……
他沉默了,他没说出口,也不敢说。
因为他再也不是林远初了。
他是李映雪 ——下一步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这个故事,我准备交给AI和我自己,
一起,一步一步,慢慢写下去吧。
“……呃……哈……”
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里,我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像是被水呛了一口,又像整个人都从什么极深的地方浮上来。
意识断断续续的,像是翻旧报纸,一页页被风掀开,却永远也回不到第一页。
眼皮很重,好像被胶水粘住了。我试着动一动手指,没感觉。手臂?没有。脚趾?也没有。
连呼吸……都像不是我的。
我听见细碎的声音,有人在说话。
“她还没醒?血压怎么样?”
是个女的。听不出年纪,但语气温温的,有点像……护士?还是医生?
我想回答,但喉咙里只有一串嘶哑的气音,连“嗯”都发不出来。
有个冷冰冰的东西贴上我的手背。
“静脉还不错。输液速度调一下。”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很医院。
我好像明白过来了点什么。
是的……车祸。好像是车祸。我……我在回公司的路上。前面突然窜出来一辆车……
我脑子里像被重锤敲了一下,猛地震了一下。
那辆车……好像是反方向冲过来的。
我记得我本来是要打电话的,我还没按下拨号键,车就撞过来了。
接着就是——
砰的一声闷响。像整辆车被巨大的拳头击中一样。然后就是天旋地转,胸口像被卡住,什么都看不清,最后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副驾驶上……有人。
谁?
是个……穿校服的女生?
……怎么会?
我再想细一点,脑子又晕了,像有人把录像按了暂停,剩下的全是黑。
“她应该能听见了。瞳孔反应有了。”
“准备退麻。”
我听到那句话时,脑子忽然“嗡”地一下,像是短路了一瞬。
“她”?——她是谁?
你们是在说我?
我怎么会是“她”?
不对。
我想张嘴,可嘴唇像粘在了一起。我拼命咽了口唾沫,可那点口水却像沿着别人的喉咙咽下去一样——不对劲。
太细了。太滑了。就连喉结的反应也不见了。
我又用尽力气抬了抬手指,感觉终于有一点反应。
可是——
怎么这么小?
那种“手指移动”的感受不陌生,可是现在……就像是一副别人的手套,不合我手。
我想睁开眼了。
不管这一切是什么,我……我要搞清楚。
我尝试再动一下食指,这次是确实地动了。但那种触感、那种轻微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肌肉收缩,实在太陌生了。
我不是没受过伤,小时候骨折、成年后动手术都经历过。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整个身体像是完全换了一副模具。
不只是麻木,而是……我对它的每一个动作,完全没有信任感。
“她要醒了。再观察两分钟,如果没问题就撤监测。”
护士在我身边低声交谈着,她的语气平和,像在处理一个普通的术后病人。
可我心里的震荡早就波涛汹涌。
我不是术后恢复。
我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不对,还不能这么说。现在谁都没说我变了,可能只是我感觉错乱了,也许只是药物副作用,脑子还没完全清醒……
我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试着分析眼下的状况。就像我过去几十年在会议上做的那样,把手里所有信息拆解、重组、归类、判断。
第一,我醒在一家医院里,应该是城市级别的大型机构,设备齐全,术后护理流程标准;
第二,我的身体反应不一致——指尖变细,喉结不见,呼吸道构造改变;
第三,所有医护都叫我“她”;
第四,我看到车祸最后一瞬有个“穿校服的女生”坐在副驾驶。
而我自己——我确定我是在主驾。
那个女孩是谁?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李显扬的女儿。他刚从香港调回总部,说是准备上任合并控股,而我车祸那天正是他出席董事会的日子。
不过……他人不在车上吧?只是司机和她?当时新闻说的也是那样。
所以这场车祸……就只是个碰巧?正好撞上我,刚好撞上他女儿?
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我没看到他出现在车内。
也就是说,如果这车祸是有问题的——那也是司机行为,或者更深层的安排,但肯定不是我现在能确认的。
我必须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事上。
眼前最重要的——是这具身体。
我缓缓睁开眼。
一缕刺眼的白光几乎把我逼得重新闭上,可我忍住了。我的眼珠在发酸,像是睁开时用了某种扩瞳药。
天花板是白色的,有吊灯,有轨道灯,还有摄像头和输液轨道,一切都是医院的配置。
我侧头,视线从床边的金属围栏掠过,落在旁边那张移动监测仪上。还有护士,正好站起来,看了我一眼。
她笑了笑。
“醒啦,李映雪同学。”
李映雪?
我心口猛地收紧了一下。
这是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但她叫我“同学”。
为什么要叫我这个?
我下意识张口想说话,可发出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唔……”
我的嗓音像是从什么细小的管道里被挤出来的。带着沙哑,又尖细。是那种……很轻的、年轻女孩的声音。
我怔了一秒。
接着——
一股凉意从脊背顺着皮肤一路爬了上来。
我想撑起身体,可双臂无力。我低头一看——胸口那块鼓起的地方把薄被顶起了一个小弧线。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不是纱布,不是伤口。
是……乳房。
真的。
少女的。
而我,正躺在这个身体里。
护士的声音不重,可我听见她叫出的那个名字时,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李映雪。
那不是我的名字。
我叫林远初。我今年四十八岁,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是林卓彦(儿)的父亲,是苏芷凝(老婆)的丈夫。
可那个护士,居然叫我“李映雪同学”。
我看着她笑着收起血压仪,动作利落得就像在面对一位熟悉的病人,而不是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整个人都变了样的人。
我想再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只是一点点低语。
“呃……我……”
这嗓音根本不是我的。
太轻了,太细了,带着一股不自然的颤音和气音,就像是个刚发育完不久的年轻女生,甚至还没完全掌握声带发力的方法。
护士轻拍我的肩膀:“别急,药效还没退完,说话慢点就好。你已经昏迷两天了,现在醒来已经算恢复得快。”
昏迷……两天?
我脑子再次一阵恍惚。也就是说,这不是手术后的迷糊,而是真的失去意识、停留在“我还以为我死了”的那个时间线之外。
而现在我醒来了——却是在别人的身体里。
不,不对,我不能这么想。这样太疯了。
我慢慢抬起右手。动作比刚才轻松了一些,手指也能动了。
可是指节太短,关节线又浅,连骨骼比例都细得离谱。更别说手背上那种白净柔软的质感,像是少女在阳光下晒不到的皮肤,没有一丝毛孔的粗糙,完全不是我的。
我把手放在胸口。
……鼓鼓的,热热的,甚至带着一点奇怪的触感。
就像两个半球嵌在身体正中,软得不像话,按下去的时候会有轻微的阻力。
我吓得手一下弹开,仿佛刚摸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可那明明就是——我的身体。
我低头,艰难地拉了一下薄被边缘。
轻飘飘的,像是宿舍用的便宜盖毯,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的视线穿过自己拉起的手背,落在胸前那两块明显的、完全不属于我的隆起上。
我以前见过,甚至无数次碰过苏芷凝(老婆)的胸。
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从上往下”这样看它。
也不是那种“男人低头看胸肌”的视角,而是……真正的、女性胸部的线条,从脖颈下自然弯曲出来,带着一丝从内衣里透出来的压痕。
我能感觉到重力。
我能感觉到它们随着我呼吸微微起伏。
我……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再看下去。
可视线还是停留在那两团明显的曲线上,像是身体本能在提醒我:它们是真的,它们是我的。
我试图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捂住脸,遮住这些不真实的东西,可动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一股细微的摩擦感。
手臂内侧擦过了腋下,而腋下——没有毛。
光滑的,像刚脱完毛的皮肤,带着一股淡淡的、甜润的香味。
我僵住了。
那种香味不像香水,也不是沐浴乳,更不像我熟悉的男性汗味或须后水,它是一种……纯净的、柔软的、青春期才有的“体味”。
我以前在苏芷凝(老婆)年轻时候也闻过,尤其是在她洗完澡刚穿上棉质睡衣的时候,靠近她脖子时会有那种暖融融、带点轻微脂粉气的味道。
可现在,那味道从我自己身上飘出来。
我不由自主地闭了一下眼。
胸口还在上下浮动,可我已经不知道这个“呼吸”到底属于谁。
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重新分配过一样,不再归我控制,而是用一种新的方式“习惯”存在。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放在胸口的那只手——
指甲整齐,微微透着粉,关节线细小,皮肤白得反光。
我以前从没觉得一只手也能显得“漂亮”。
可现在它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贴在我的胸口,像是在告诉我:这副身体从骨架、皮肤、曲线、味道、嗓音……每一个部位都和林远初无关。
这不是我。
可我又无法否认它“确实是我”。
那种违和像是从灵魂深处一直蔓延到指尖,我甚至不敢再动一下。
护士轻轻走出病房,顺手把门带上。
房间安静下来。
我还是睁着眼,像一尊塑像,盯着天花板,耳边只剩下监护仪偶尔发出的“滴”声,还有远处风扫过窗台的声音。
明明只是静静地躺着,可我却感觉整个人都在下坠。
像是掉进了一个细腻、柔软、温热、却陌生到让我害怕的——壳里。
我想挣扎,我想喊,我想从这副身体里跳出去,可我知道,那只是徒劳。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这是真实。
而这具身体,确确实实,活着。
我试着把手撑在床垫上,很软,像按在什么厚棉花上,但手臂的反应……很轻,不像我以前的力道。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是属于女生的形状——骨架细,皮肤白,肌肉线条几乎没有,连指尖在用力时都显得软绵绵的。
“呼……”
我轻吐了口气,不知道是想缓解压力,还是想确认自己还在呼吸。
我把另一只手也撑上去,慢慢地试着坐起来。
床有点滑,背靠的部分不是很稳,我只好一边咬着牙,一边慢慢调整呼吸,把背慢慢直起来。
可就是这个过程,我突然感到胸前一沉。
“唔……”
我低头,那两个鼓鼓的东西,明显跟着动作晃了一下。
热度、重量、摩擦,全都真实得让我不敢多看一眼。
我一只手扶着床,一只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可那手掌的贴感……是我从没体验过的。
软,滑,带着一点点温热,甚至连手指压下去的时候,皮肤会有点轻颤。
“哈啊……”
我喉咙发出一点气音,不是呻吟,是……那种突然意识到“这里就是我”的本能反应。
我缓缓把腿挪到床边,脚落在地板上的时候,地面冰凉的触感让我小腿肌肉一抖。
不是冷,而是敏感。
我以前从没注意过脚背和脚踝也能感受到这种细微的冰凉感。
这具身体太轻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重新装进了一个只有五十公斤不到的外壳里。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测试它的极限。
我用手扶住膝盖,想站起来。
身体一晃,我差点栽回床上去。
“唔……”
我赶紧咬住牙,忍住那种胸口再次晃动的感觉。
太不适应了。
这副身体不只是小、轻,更难的是——它的重心完全变了。
我以前是个成年男人,习惯了肩膀用力,双腿撑住的站姿。
可现在,胯窄、腿长、腰细、肩窄,我稍微一动,全身就像要往一边歪。
我只好扶着病床边缘,小心地试着迈出一步。
脚下踩的是地砖,穿着医院那种柔软布鞋,地面有点滑。
我把手撑在床头,努力让自己站稳。
视线慢慢下移,我看见自己的腿——细,太细了,而且是那种匀称的、皮肤白净的、穿短裤都会让人多看一眼的腿。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腿啊……”
我小声说着,声音不大,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那种轻音,听得我自己都像是在演戏。
我转动了一下脚踝,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脚腕比我想象中还细,一转就咯噔一声轻响,不是关节脱位的那种响,而是……柔软得让人没安全感的错觉。
我往旁边扶了一下,视线随之晃动,刚好从病床那块反光的金属护栏里扫过自己。
我整个人一怔,那是……镜面。
反光不清楚,但我还是看见了:一个穿着病号服、头发蓬松、脸色苍白的女孩,正从我视线的角度站在病床边。
我停住动作,心跳突然有些乱了,
那种感觉比看到自己的胸更怪。
她不是陌生人。
她是“我”。
镜子里那副模样并不夸张,也不惊艳,就是干净、单薄、素面朝天的女生模样。
可我却从那里面看不见“林远初”哪怕一丝影子。
我慢慢抬手,镜子里的“她”也抬了。
动作一样,角度一样,就像从里向外也有一个人在观察我。
“……哈……”
我发出一点气音,身子下意识一抖。
不是害怕,而是……某种说不清的隔阂感。
镜子里那个人太真实了。
真实到我开始觉得:如果再继续看下去,我会忘记自己原来的模样。
我赶紧移开视线,扶着床头站好,低头看脚下。
地砖上有几道干净的拖痕,窗户半开着,风一吹,医院特有的那种清洁剂味道就钻进鼻腔里。
我又一次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清醒,意识清楚,呼吸正常,身体——也在一点点地、无声地接收我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唇只是轻轻抖了抖,喉咙发出的只是含糊的一点气音。
我不知道要对谁说,也不知道说了能不能换回我原来的身体。
我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具刚学会站立的新身体。
“我……”我咽了下口水。
那个声音从我喉咙里滑出来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还没从刚才那种“镜子冲击”中缓过来,就感觉小腹那一块突然有点胀。
不是剧烈的痛,只是一种持续的、压着神经的酸涨感,从下腹部一直往胯骨传递。
这种感觉……不陌生。
我知道这是尿意。
可我没动。
我的大脑下意识告诉我:“走,到厕所,拉开裤子、站着,尿完就好。”
可我现在的身体……我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即便穿着病号裤,也遮不住那种完全不同的构造感。胯的位置更窄,腿与腿之间的距离更近,而那条“线”就安安静静地躲在布料里,完全不鼓起,也没有我熟悉的“分量”。
我没法站着尿。
我知道这一点,却不想承认。
我握了下拳,试图把这股膀胱压力暂时压下去。
但身体不像以前那样听话了。越是忍,越是酸,越是觉得那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胀得我不由自主地夹了下腿。
“哈啊……” 我吸了口气,脚步轻轻往前移了半步,脑子里飞快地想:
我该怎么办?
是直接叫护士?不行。
让别人扶我上厕所、脱裤子、搀着我坐在马桶上,那我——我真的会疯掉。
我只能自己来。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向病房内侧那个卫生间。
门是推拉的,里面灯没开。
我咬了咬牙,伸手推开门,灯自动亮了。
一瞬间,镜子、瓷砖、马桶、马桶圈、擦手巾、厕纸,全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个标准的单人卫生间,空间不算小,但我却觉得压抑得透不过气。
我的眼睛下意识地在马桶和镜子之间切换。
膀胱又传来一阵催促似的抽胀。
我不想动,可又不能不动。
我走到马桶前,站住了。
脑子里还存着以前的记忆——脱裤子、掏出来、调整方向、放松肌肉。
可现在没有“那玩意儿”让我掏。
我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马桶前,一动不动。
下意识想拉开裤子的动作卡住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小腹的位置,那里平坦得过分,只有一条松紧带,下面是贴身布料,布料下方就是我现在的“那个地方”。
我知道女人怎么尿。
但我不知道我怎么尿。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拉病号裤。
布料很轻,带着一点点摩擦感,在脱到膝盖时,我明显感到一股冷风从腿根扫过去。
我轻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把内裤也拉了下来。
那一瞬间,我强迫自己低头看了一眼。
腿之间空空的,没有我熟悉的那个部位,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向内凹陷的线,褶皱细细地贴着皮肤,中间那道缝还带着一点点潮热的红。
我赶紧别开视线,转过身坐在马桶上。
马桶圈是冷的,一下子贴住皮肤时,我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而腿……必须张开。
我以前从没以这种方式坐上马桶。
大腿分开的角度,完全敞开的姿势,还有私处那种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里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夹了夹腿,又觉得这样更奇怪。
“唔……快点吧……”
我催促着自己,试图放松膀胱。
可是没有我熟悉的那种肌肉感。
过去我是靠某一块肌肉“控制水龙头”,现在完全变了位置,我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开闸”。
我屏住气,身体微微前倾了一点。
“咝……”
一股热流忽然从胯间喷了出来。
我下意识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合上腿,可那流动已经开始——
尿液从身体深处冲出,沿着一条完全陌生的通道穿过,打在马桶水面上的声音,跟我以前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哒哒、哗——”
不规律,有时直冲,有时四散,还带着一点奇怪的喷溅感。
我意识到,我根本控制不了方向。
“哈啊……这什么……”
我低头看了一眼。
从我腿间流出的,不再是直线的水柱,而是一条被身体构造分散开的细流,偶尔分成两道,甚至有一丝细小的水珠从褶皱边缘滑到大腿内侧。
温热的,滑的。
我浑身一抖,我不敢相信我正在经历的这一切。
“啊……不行……”
我声音低低地颤着,脸已经红到耳根,手下意识地扶住大腿,试图找回一些“掌控感”。
可我知道——现在的我,根本无法控制那个地方。
尿意还没完。
那道细流断断续续地从身体里涌出,每一下都带着一种让我头皮发麻的细痒。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打开了某个从没使用过的通道。
膀胱空了,可身体还在适应排空后的那种抽空感。
坐在马桶上的姿势越来越僵硬。
耳边是自己排尿的声音,已经不再剧烈,而是变成一点点滴水声,落在瓷面上,像是滴在我耳膜上。
我低头看着自己。
从我腿之间,那片潮湿的褶皱仍在微微收缩,像是排空之后还没完全闭合的花瓣。
我别过脸,强迫自己伸手去拿厕纸。
动作轻,手有点抖。
我抽出一张纸,迟疑了几秒,咬了咬牙,慢慢把纸巾探到两腿之间。
“恩啊……” 手指刚碰到那片皮肤的时候,我身体一震。
那里……太软了,太热了。
那不是光滑的平面,而是一层层细腻的褶皱,每一块都带着排尿后的潮湿和体温,纸巾贴上去的感觉像是摸进了某种微微张开的、又软又滑的通道口。
我试着擦了一下。
纸巾在接触到褶缝时,发出一丝被液体润湿的声音,轻微、含糊,可我听得异常清楚。
“恩……别……”
我下意识低声说着,可手却不得不继续动作。
擦、折、再擦,每一次都像是在提醒我:这个地方,是你的,是你必须亲手处理的部分。
我以前从没碰过这个结构。
哪怕苏芷凝(老婆)再信任我,也从没让我这么细致地触碰每一条缝。
可现在,我自己在擦自己的——
我咬紧了牙,不敢再想。
厕纸已经被打湿,我换了一张新的,继续擦第二遍。
这次我试图更快一点,但动作越快,纸巾越容易卷进那道缝里,而那里……
是有感觉的。
不是兴奋,而是某种极度的不适。
像是你明知道那里不能碰,却偏偏必须碰、必须擦干净。
我终于擦完最后一下,抽出手时才发现指尖已经有点发麻。
我站起身,腿一软,差点跌回马桶上。
“哈啊……哈……” 我喘了两口气,低头看了眼马桶里。
水是浑的,漂着几滴黄白交杂的水痕,空气里多了一种陌生的气味。
不是难闻,但也绝不熟悉。
那是一种我从未以“主人”的角度闻过的味道。
我脑子忽然空了一瞬。
这股味道,是我的身体发出来的。
我盯着马桶看了几秒,然后慢慢转身。
腿还在发软,我只好一手扶着墙,一手捡起那条裤子。
穿回去的时候,我动作很慢,不是因为麻烦,而是因为我实在不想再碰到那一块。
当布料重新贴上皮肤时,我像是被电了一下。
湿意还没完全褪去,刚才那些纸巾根本不够彻底,褶缝深处残留着一点体液,随着动作轻轻挤出来,浸进布料里。
我不敢再想,一套动作完成后,我坐回床边,双手撑在膝盖上,盯着地板。
心跳乱得厉害,像是刚刚从什么剧烈运动里爬出来,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尿了一次。
一次普通的排尿。
可我全身上下像被掏空了一样。
手指、膝盖、腰部,全都带着残留的异感,就像这个身体在嘲笑我:你适应不了的,你只是个男人的灵魂,困在这具躯壳里。
我伸手捂住脸,指缝间全是湿热的气息。
不是汗,是从心底涌上的那种羞耻和压抑。
我不想哭。
也没有哭。
我只是坐在那里,听着病房外护士的脚步声渐远,鼻腔里仍然残留着刚才那股淡淡的、属于“女人小便后”的气味。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小腹那种压迫感彻底退去,直到身体终于恢复了力气,我才缓缓睁开眼。
眼前还是这间病房,天花板洁白,灯光均匀,空气里安安静静。
可我知道。
从刚才起,我就彻底变成了“她”。
我坐在床边,手还撑在膝盖上,脑袋空了好一会儿。
时间过了多久我不记得,只知道空调一直开着,风从脖子后面吹进衣服里,身体一阵阵发冷。
护士没有进来,病房安安静静的。
可我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面对下一步。
——洗澡。
排尿只是身体最低层级的“功能”,洗澡才是不得不直面整个身体的时候。
我脑子里浮出“洗澡”这两个字时,手指指节竟然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脱衣服、沐浴乳、搓洗每一个地方,尤其是——
我吞了下口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
那一块还在,清晰、鼓胀、甚至还带着一点汗湿过后的贴黏感。内衣已经不贴身了,因为刚才擦拭时整个身体有些歪斜,布料往上滑了一点,现在整个乳尖都隐隐摩擦着布料。
我本能地想把它压平,但手伸过去又收了回来。
我怕一碰就出事。
“不能再拖了……”
我小声说着,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我缓慢起身,扶着床边走到房内那套附带的浴室门口。
门是玻璃的,磨砂,不透。右边墙上贴着小标签——“术后患者可使用,注意防滑”。
我握住门把的手冰凉,像是从某个寒冷的湖底冒出来的。
推门进去,浴室不大,干湿分离,墙上挂着毛巾和干净的浴衣,地上还有一双防滑拖鞋。
我站在里面,看着镜子。
镜子是半身的,刚好照到我从头到腰的位置。
里面那个女孩头发有点蓬乱,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脸色苍白,眼神……陌生。
我尝试对着镜子动了下眉毛,镜中的她也动了。
可我却感觉不出熟悉感。
我拉开浴衣,解开病号服的第一颗扣子。
手有点慢,手指太细了,我以前的习惯是用指腹拧,现在必须像女生那样用指甲轻掐着扣眼,才拉得动。
第二颗,第三颗……
扣子解到胸口那一段时,内衣的轮廓就清晰地被翻出来,软棉材质,上面印着几条淡粉色的花纹。
我咬了咬牙,继续往下。
整件病号服被我脱了下来,搭在一边。
我站在浴室中央,低头看着自己。
视线划过脖子、锁骨、胸,越往下越陌生。
那些线条,和我几十年的人生里见过的任何“自己”都不一样。
我试图保持平静,可呼吸还是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胸部明显得有些刺眼,白,圆,顶端被内衣勒过一整天,隐隐透着一点浅红。
我视线快速略过,却在肚脐下方停了下来。
那里平坦、细软,直到最下方,才看到那条让人移不开眼的线。
一条往下凹进去的缝隙,干净得不像真的,像是什么陶瓷上雕出来的曲面,但我知道那不是模型。
那是我现在身体的一部分。
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不敢确认自己看到的结构到底是什么样的。
褶皱?褶皱是怎么排的?入口在哪?它是闭着的吗?会不会动?有没有感觉?
我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问题,却一句都没问出口。
我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在看一块别人丢下的布。
可这块布,是我。
我试着低头、分开一点腿,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重心一移,我身体往下一倾,那条缝立刻就呈现出更多细节。
它并不是像我以前以为的那样一条线那么简单。
缝的两边是柔软的唇瓣,像小孩嘴唇那种纹路,很细,但确实在那。中央凹陷,有轻微张开的感觉,但没有真正打开,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收住了一样。
最深处的颜色明显比外面深一点,带着湿意,还不时有一点反光。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观察”,而是在偷窥。
偷窥别人的隐私。
偷窥一个女孩的“那里”。
可我明明知道,那就是我。
“这是……我的吗?”
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声音确实从喉咙滑出来了。
我伸手,想摸一下,却又停在半空。
不是怕碰疼,而是怕碰下去之后,自己会有感觉。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副身体的变化。
可现在,光是“看”,就已经让我动弹不得。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皮肤开始起鸡皮疙瘩,我才猛地一颤,意识到空调风还在往浴室里灌。
我吸了口气,把湿毛巾搭到肩上,又拧开花洒。
热水哗地一声泼下来,蒸汽很快在空气中散开,撞到镜面,结出一层模糊的白。
我却一直没动。
我站在水雾里,胸前的那两团隆起像是被热气一圈一圈地包住,皮肤敏感得有些发紧,就连蒸汽滑过的时候,也有细细的麻。
我咬了咬牙,走进水流下。
水柱打在肩膀,顺着锁骨往下流,很快浸湿了内衣和贴在皮肤上的病号服。衣服黏在胸口时,我忍不住打了个颤。
布料被水撑开,轮廓更清楚了。
我低头的时候,看见那两个不属于我,却正好长在我身上的柔软,正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我不敢去碰,只能抬起手,把水顺着脖子往下抹,假装自己仍然是以前那个自己。
可我知道不是。
从我摸到自己的腰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了。
那根本不是成年男人的腰。细,软,带着一点点骨感,稍微一弯就能整个贴上来。我几乎是用两个指节就摸到了肋骨下那一段凹陷,而那里,在我原来的身体里,是结实的肌肉和一层始终锻炼不掉的腹脂。
我手指抖了一下,不敢再往下。
可水在往下流。
重力会提醒你身体的结构,而我的身体此刻就是一个全新的结构,所有皮肤的接触、所有感官的输入,都在告诉我:这是女的。
我试着洗肩、洗手臂,再洗脖子。
这些地方还好,都是表面,都是肌肉少、变化不大的部分。
可每次我手一往下,水流就会顺着胸口、顺着肋线、顺着腰线,往大腿之间冲。
我甚至没碰它。
但它已经在那了。
我想转身冲掉那块水流,却又被镜子里模糊的影子吓了一跳。
我看到那副身体正在一点点起雾,曲线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前面——那里从未属于我,却长在我身上。
我本能地转开视线,手下意识地抓起毛巾。
可我知道,那块毛巾最终是要往下擦的,是要擦到我从没碰过的地方,是要清洗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那一块地方。
我轻轻搓了搓毛巾,手心早已湿透。
我闭了闭眼,咬着牙,把毛巾贴向了自己的小腹。
皮肤有点烫,不是水温太高,而是紧张过度带来的热。
毛巾一接触小腹,我立刻僵住了。
那里也没什么脂肪,贴得太近就能感受到内部的温度从肌肉层传出来,一点一点沿着指尖往手腕上爬。
我本能地缩了缩肩膀,手却没撤回来。
我先从小腹两侧擦起,一点点绕开最中间那道线。
可水始终往下流,我也不可能永远绕过去。
“来都来了……” 我喉咙发干,轻声吐出这四个字,像是在跟谁商量。
毛巾往下擦,到了胯骨边缘,我手开始发抖。
那种紧张不是害怕被人看到,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擦下去的那一瞬间,我会不会有感觉。
我以前看过女人的那里,摸过,进入过,熟悉得不能再熟。
但这一次,是自己。
是自己的身体,要自己擦。
不是男人的那一块,而是……从女人的那条缝里流出水的、湿漉漉的、柔软而开放的、带有自己名字的“那里”。
我手握着毛巾,指节已经有点发白,那地方就在那里,一直都在,可我却连一眼都不敢看清楚。
水流还在冲,顺着腰往下,一直冲进腿根。
我咬着牙,把毛巾贴近两腿之间,动作尽量慢,不让手抖得太明显。
刚碰到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像肌肉,也不像皮肤,软软的,滑滑的,像是在摸一团被水泡过的丝绒。
那就是我现在的身体,我尽量绕着外面那一圈轻擦,每一下都像在碰什么机关。
那里太敏感了。
我知道它是怎么构造的,以前也亲手碰过苏芷凝(老婆)的。但那是她的,不是我的。
现在每一次接触,都是对我的心理底线的挑战。
我试着避开最中央,只擦外面那两片唇褶,可水流不停,那缝里总是会被打湿,纸也没法进去,只能用毛巾带着水往下搓。
“恩……”
我低声喘了一口气,不是舒服,是那种被触碰到但不想接受的混乱。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里轻轻收缩了一下。
不是我想的,是它自己动的。
我立刻停住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袋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我的身体在对这种动作产生反应。
那是我用手擦自己。
可它动了。
我记得以前帮苏芷凝(老婆)洗澡时,她在这种地方也是会轻轻动一下的,特别是水冲进去或搓过某个角度的时候。
她会轻轻夹腿,或者轻喘一下。
我现在也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我下意识夹了下腿,像是想把毛巾夹住,可又怕碰得更多,整个人就那样僵在水里。
水声哗哗地冲,我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只听见毛巾在我皮肤上摩擦的那种轻响,湿湿的,软软的,每一下都像在搔我神经。
“哈啊……这不是……”
我低声说,可舌头发麻,说不下去。
我明明是个男人。
我明明知道这地方该怎么清洗,怎么碰,甚至知道哪一块最容易湿。
可当它出现在我自己身上时,我连摸一下都要压抑半天。
我不敢想象,如果再多一点,我是不是就会……
我赶紧停下,把毛巾丢到一边,动作太快,水花打在腿上,顺着流到膝盖、脚踝,一点点凉下来。
我不敢再碰它。
我闭上眼,把水龙头关掉,空气一下变得安静,只剩下水珠从身体上滴下的声音。
我站了几秒,才慢慢走出浴室,拿起浴巾,胡乱地把身上的水擦干。
可那一块,我不敢碰,连毛巾都不敢擦过去。
它像是在等我下一次面对。
但我知道,我已经不想再看它一眼。
浴巾盖在肩上,我整个人都像被罩住了似的。
头发滴着水,顺着脖子往下滑,那些水珠绕过胸前,经过腹部、滑进腿缝,我不敢擦,只能任它们自然蒸发。
站在镜子前,我想抬头,却发现眼神躲得厉害,不是不想看,而是怕看到的那个人,真的已经不是“林远初”。
镜子里是个刚洗完澡、脸色泛红的女孩,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脖子上,锁骨清晰,胸还在起伏,像刚被谁抱过一样。
我别过头,快步回到床边。
坐下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都是力气散掉之后的空虚感。
大腿还在发热,腰一动就酸,皮肤贴着浴衣的棉布,还有种隐隐的麻痒感。
这就是——“做过清洗后”的身体。
哪怕没有快感、没有兴奋,我也知道,这具身体正在一步一步接受它的运作方式。
可我没有。
我脑子里还是那个坐在董事会议桌前的我,是那个带儿子(林卓彦)去面试的我,是那个熟悉苏芷凝(老婆)身体所有细节、却不敢正视自己身体的人。
我闭上眼,想睡一觉,假装这一切从没发生过。
可身体提醒我,它还在动,还在热,还记得刚才我自己碰过它
我躺在床上,没开灯,只让窗外那点微弱的光透进来,照在天花板上。
被子没盖,湿头发还贴着脖子,我整个人缩在浴衣里,一动不动。
脑袋是空的,不是睡意,而是一种彻底的疲惫。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管我多想压下去,它都实实在在地留在身体里了。
我摸过自己,我擦过那里,我听到了反应,我甚至感受到了——它动了。
我的身体动了,不是因为我想动,而是它自己在回应那些碰触。
我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反应。
在我原来的身体里,我很清楚那种快感是怎么传来的,是哪一块皮肤负责接收,是哪个点一碰就发热。
我陪老婆度过很多夜晚,我知道她在快要到的时候,会夹腿、会抖,甚至会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叫出来。
我现在也那样了。
哪怕只是轻轻擦一下,也能从腿根一路传到腰,再传到脑袋。
这身体太敏感了。
不是说她体质特别,而是……我从没真的体会过“女人”的感觉。
以前我只是看着、碰着、进入。
但从来不是亲身经历,我现在才知道,那些褶皱、那些缝隙,真的会动,它们像是有自己意识一样,在回应外界的每一下刺激。
我拉紧浴衣,尽量不去回想刚才毛巾卷进去的感觉。
可它还是像一条水线,从我的意识深处一直绕着腰滑过去,黏黏的、湿湿的,还带着一点收缩后的空感。
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毛巾,而是手指呢?
如果……更进一步呢?
我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转了个身。
身体贴上床单的时候,胸前那两团东西被压了一下。
我又是一抖,怎么会这么软?
我不是没摸过老婆的胸,但那是别人的,那是情人之间的亲密。
现在这两团肉贴在我身上,连翻个身都得小心翼翼,不然乳头就会擦到衣服,发痒、发胀、甚至……
我不想再想了。
我只是闭上眼,假装自己还是那个坐在驾驶座上准备去开董事会议的男人。
可我知道——只要我一低头,一走进镜子,就什么都不一样了,我把脸埋进枕头里,像是在逃避空气里的味道。
可它还在。
那是一种湿湿的、带点皮肤温度的气味,说不上刺鼻,却黏在鼻腔里不肯散开。
我知道那不是洗发精的香味,也不是清洁液的味道。
是刚刚身体流出的味道,是从那个缝隙里,冲过水、擦过布、然后留下来的那一点点“自己”的味。
它黏在我皮肤上,也黏在我意识里。
我努力让自己去想别的。
比如集团的财务报表,比如明天的股东联络,比如……林卓彦(儿)是否有乖乖在学校吃饭。
可每一个念头刚冒出来,都会被打断。
我只要一动,就有水痕从腰往下滑,我只要一夹腿,布料就会贴进那里,我只要一呼吸,就会尝到属于“她”的气味。
而“她”现在是我。
我不想接受,我真的不想。
可我也没办法推开。
这不是噩梦,也不是幻觉,而是我现在唯一的现实。
我闭着眼躺了很久,天已经慢慢亮了。
窗外传来几声车响,还有医院早班护士的交谈。
我翻了个身,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睡着,身体虽然躺着,但脑子一直转个不停。
从洗澡到擦身体,到刚刚那一整晚的胡思乱想,我每一刻都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我得出院,必须尽快,如果我不主动去找他们,那我这个“人”就真的会彻底消失。
可我不能直接去。
我现在的身份是李映雪,是李显扬的女儿,是公司接班人背后“那一方”的血脉。
我连一句话都说不清。
我想了无数种见面的方式,最后只有一个勉强合理——假装探望。
我得从护士那边问清楚“林远初”的葬礼时间,然后以“路过”“听闻”或“好奇”的身份出现在现场。
哪怕只是站在远处看一眼。
只要能看见苏芷凝(老婆)和林卓彦(儿),我就能确定这一切到底有没有结束。
我撑着床沿坐起来,浴衣已经干了,但底下没穿内裤,我得先找地方换衣服。
我小心地把腿并起来,下床时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浴衣开口太大。
门没锁,护士随时可能进来,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这样。
我从床边的橱柜里翻出那套备用衣服——一件浅灰色的内衣、一条包臀裙,还有一件长袖衬衫。
我盯着那条裙子看了几秒,手指僵在空中。
这种裙子我以前见过,苏芷凝(老婆)穿过,李家的千金也穿过,但现在,它要穿在我身上,我吸了口气,把衣服拎进浴室。
门锁好后,我靠着门滑下去,坐在马桶盖上,看着手里的布料。
那是“她”的衣服,是李映雪的衣服。
可现在我得穿上,然后以她的身份、她的身体,出现在我自己的葬礼上。
我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我把衣服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盯着那条裙子的布料。
它软,薄,带着一点香味,像是新洗出来没多久,还有点洗衣液的清甜。
可那香味落在我手上,却只让我觉得羞耻。
我该从哪穿?先穿裙子,还是内裤?还是内衣?
我以前没想过这些。
我咬了咬牙,把内裤拿起来,白色的,边缘还有一圈蕾丝花边,我不喜欢这种款式,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低头,小心地把脚伸进去,再换另一只脚,慢慢拉到大腿根。
布料一贴上皮肤,我就感觉到了——
它贴着我洗干净还没完全干透的那一块,顺着褶缝贴进去。
“唔……” 我低声喘了一口气,手指握紧了。
不是疼,是热,是柔软和贴合。
这条内裤几乎没有支撑力,只能覆盖住皮肤,却盖不住感觉。
我必须忍住,接着是内衣。
我背过去,努力勾上背扣,那两个柔软的肉团被托起来,勒进罩杯,带来一种被挤压、束缚却又贴服的重量感。
“哈啊……” 我轻轻吸了口气,整个人被这件贴身衣物“固定”进了这副身体里。
我站起来,穿上衬衫,再把裙子拉上。
镜子里,我看到一个完全不像我的女孩,低头整理裙摆,腰身被衣料勒得清清楚楚,胸脯起伏、小腹平整。
她是个标准的漂亮学生模样。
可那是我。
我……变成了这样。
我得想办法把情绪压住,得想办法面对我“死去”的消息。
我不能慌,我必须尽快弄清楚火化时间,只要能看见他们一眼,就算只是一眼,我也能撑住下去。
走出病房的时候,我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床。
那里什么都没留下,但我知道,我的“过去”已经断在那扇门里。
我拉紧口罩和帽子,尽量不让人注意到我的脸,低着头走过走廊。
护士站有人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像是默认我可以走动了。
我不敢跑,也不敢停,只能一步一步稳稳地往电梯走。
医院的空气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着早晨阳光透过窗户的尘粒,看起来像梦。
电梯门开了,我站进去的时候,只我一个人。
镜面不大,却足以照出我的全身。
我本能地偏开头,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反射中的那条裙子上,小腿线条、脚踝、裙边下方那一段轻轻晃动的弧度,全都是女生的。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我几次想移开视线,可每一秒钟都像在提醒我:你变了。我以前也穿过西装,挺拔、硬朗;穿着皮鞋站在公司门口,总有人回头看我一眼。
可现在——我穿的是贴身裙子,脚下是一双白鞋,胸口还有两团被内衣顶得紧绷绷的肉团。
它们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重心不稳,就连电梯轻轻晃一下,都会晃出一种压迫感。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包住了一样。
不是衣服,是这副身体本身。
它细,它软,它敏感,它脆弱。
我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存在感”。
以前我的身体是一种“工具”,可以冲,可以稳,可以操控方向和节奏。
可现在,这身体是需要“呵护”的,是会被人保护的,是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出血、留下痕迹的“容器”。
电梯停在一楼,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走出去。
大厅里人不多,几个病人坐在长椅上,护士在前台登记,医生正从一旁的走廊出来。
我没被人注意,也没打扰谁,我只是个普通的年轻女孩,在医院早晨的时间离开病房,走出大门。
阳光刺眼,风也有点凉,裙角被吹得贴在腿上,我赶紧把包挡在前面,不让布料贴出曲线。
门口站着几辆出租车,我走过去,低头拉开车门。
司机看了我一眼 “去哪儿?”
我犹豫了一下,才轻声回答:“市立殡仪馆。”
司机点了点头,车门关上,我拉好安全带。
座椅有点低,我坐下时裙子往上蹭了一下,贴进腿根,我不敢去扯,只能微微把膝盖夹紧。
车子启动,我低头看向窗外。
但我知道,我要面对的,不是车窗外的街景,是我那段被迫中断的人生。
我靠着椅背,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让自己坐得端正。
裙子本来就短,一坐下就往上蹭,露出大半截腿,我只能用包压在腿上,防止走光。
这种姿势很不舒服,大腿内侧贴着布料,那一块因为刚洗过澡,还带着点残留的温度,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裙子在微微晃。
我不知道其他女生会不会在意这种事。
但我现在在意得不得了。
我以前从来不会注意“走光”这种事,更不会在意坐姿、裙摆、胸前有没有露太多。
可现在,连坐在出租车上,我都要时刻注意动作。
司机在前面开车,没多看我一眼。
但我还是会忍不住想:他有没有从后视镜看我?有没有发现我裙子太短?有没有看到我贴着布料的胸?
“哈啊……” 我低声叹了口气,手抓紧包带,像是在提醒自己冷静,不能让这些无聊的念头影响我。
我此行只有一个目的——确认林远初的葬礼。
确认我自己。
确认这具身体的来历之后,我该怎么走,还得看今天的结果。
车子开得不快,窗外的街景缓缓往后退,我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明明窗开着,有风,可我却一直在出汗。
我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才发现手心也全是湿的。
“你……是紧张吗?”
我脑子里忽然冒出自己的声音,不是这副身体的音色,而是我——林远初的声音,像是从意识最深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提醒我:“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没回答,当然也不能回答。
我只是看着窗外,街道变得越来越熟悉,方向确实是通往殡仪馆的。
出租车前排放着一串香气包,隐隐约约有点檀香味,让人想起祭祀、纸钱、灵堂。
我喉咙发紧,眼睛涩得发热
要到了。
我不知道到了那一刻,我能不能走下车。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像是察觉我情绪不太对。
“是家属吗?”
“……不是。” 我摇了摇头,声音发干,“朋友的……亲戚。”
“唉……”司机叹了口气,“最近车祸真多。前天也送过一单,年轻司机开快车,把对面也撞死了。”
“……嗯。” 我手指缩紧,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
就是我。
他说的,就是我那天的事。
我被撞时坐在车里,是那个女孩、那个司机、还有我。
他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死者是谁,但我知道。
我原来的身体,现在可能就放在冰柜里,等着今天早上火化。
而我要用这副完全陌生的身体,去亲眼看着它,被推入火炉,变成一捧灰。
这现实太残酷了,我明明还在,可谁都不会认得出我。
苏芷凝(老婆)会在现场吗?
她会穿黑衣服,抱着林卓彦(儿),红着眼睛吗?
她会不会怪我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还是只是沉默着,把那些话都压在心里?
林卓彦(儿)会哭吗?他向来不爱掉眼泪,小时候打针都是咬牙不吭声的那种孩子。
可我不在了,他会怎么撑?
我心口发闷,呼吸不顺,手下意识地按住小腹的位置。
那不是心脏的位置,却正好是我现在最敏感的一块。
我不想有感觉,可那里就是隐隐发热,有一种不属于情绪的“实感”。像是身体在用它自己的方式告诉我:你活着,哪怕你不是“原来的你”。
“到了,小姑娘。”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我。
我回神,才发现车已经停在市立殡仪馆门口。
我掏出零钱,递过去,手一抖,差点把硬币撒到地上。
“慢走啊。”司机收下钱,没再多说什么。
我轻轻点头,推门下车。
裙摆被风一吹往上扬,我赶紧压住,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门口已经有人聚集,我远远地看见灵堂的牌位——
黑底白字,上面写着:
林远初之灵。
我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我脚像钉在原地一样,怎么都迈不开,前面几步的距离,却仿佛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一段路。
我心跳快得厉害,手指已经冻得没有温度,嘴唇发干,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想靠近。
可只要我再往前一步,我就要面对那个事实——我死了。
我站在自己的灵堂前,穿着别人的身体,没人知道我是谁,没人知道,我站在这里,是想为自己送最后一程。
“林远初”这三个字,不该是这么快出现在牌位上的。
我还有好多事没做。
董事会的资料还在我办公室桌上,家里的天花板还漏水没修,我答应过苏芷凝(老婆)下周一起吃饭,也还没带林卓彦(儿)去看他报名的志愿学校。
我还有责任,我不能死。
可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
现在的我,是另一个人,我咬住嘴唇,忍住差点冲出来的眼泪。
不能哭,我不是来闹场的,我是来告别的。
只是,没人知道,我在和自己告别。
我看到他们开始移动棺木了。
几个工作人员抬着那副沉重的长盒子,小心翼翼地往殡仪炉的方向推进,脚步声很轻,可在我耳朵里却像是铁锤落地,一声一声,敲进胸口。
我咬紧嘴唇,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
但我眼前的画面,几乎把我整个人都撕碎了。
苏芷凝(老婆)站在原地,眼神平静得让人害怕,她的肩膀没有抖动,手也没有擦泪,可那种死死忍住情绪的模样,我太熟悉。
她在心里哭。
而林卓彦(儿)咬着牙,一动不动,眼眶红得吓人,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节发白,就像是怕一放松,就会把整个人都崩塌。
我看着他们,心口像被刀刮过一样疼。
我明明还在这里,就在他们身边。
可他们却看不见我,听不到我,连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
我原本以为,自己是死了才会失去他们。
可现在,我还活着,却比死了更彻底。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不是那个“爸爸”的世界。
棺材推进去的那一刻,我听到铁门轰地一声合上。
然后,是短暂的寂静,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像是在为这一切默哀。
我也低头,视线落在自己胸口那团起伏不定的地方。
这身体……是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壳。
但它并不属于我。
它是李显扬的女儿的身体,是那场车祸中唯一留下的“替代品”。
我闭上眼,在心里说了一句再见。
不是对过去说,而是对那副已经不在的身体。
“林远初,愿你一路走好。”
我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离开了原地。
不能再停下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这场送别,到此为止。
我顺着边缘的走廊慢慢退开,脚步轻得像在踩自己的影子,身边有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擦肩而过,他们没注意我,我也刻意低头避开视线。
泪水终于忍不住滑下来,我赶紧抬手按住眼角,不敢太明显。
不能让别人看出异常,我拐进侧边的楼梯间,靠着冰冷的墙壁,深深吸了几口气,空气有股灰尘混着香火的味道,喉咙干得发痒。
我知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太久会有人注意到我。
可我就是不想离开。
好像只要多留一秒,就还能和他们靠得更近一点。
我抬起头,再次从窗户往灵堂方向看了一眼。
苏芷凝(老婆)还站在那里。
她好瘦,我记得她以前身体柔软,手指细长,抱着林卓彦(儿)时总是轻轻一圈,满是安全感。
可现在,那双手垂着,静静地抱在一起,一动不动。
我想过去拉她一把,想轻轻抱一下她,告诉她——我没事,别哭了。
可我不能,这具身体没有资格。
我只能站远远的,在陌生人的皮囊里,送别自己原来的身份、原来的家人。
我轻声喃喃一句:“你们要好好的。”然后转身离开。
阳光照在脸上,有点晃眼。
我拉下帽檐,重新走上街道。
城市还是一如往常地喧闹,人来人往,没人知道——刚刚有个人在这里送走了自己。
没人知道,那个“死去的人”,其实还活着。
也许,这就是我能争取的全部告别。
我沿着马路边慢慢走着,阳光从高处压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
风还在吹,带着殡仪馆那股淡淡的烟味,缠着我的鼻尖不肯散去,我没撑伞,也没回头。
鞋底踏在地砖上的声音很轻,可我却觉得全世界都能听见。
我的心跳得太响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神经上。
我刚送走了自己。
现在的我,是一个“陌生人”。没有过去,没有身份,没有名字。
李映雪 ——这个标签,像是强行钉在我身上的。
它柔软、漂亮、毫无破绽,可却不是我。
我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我原本坐在车里,准备回公司,安排下一季度的人事变动,车祸来的太突然,我只记得一声巨响,然后一片黑。
醒来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医生告诉我我是幸运的,是车祸中唯一活下来的,是李董事长的女儿。
我没有反驳,不是因为我信了,而是因为我没办法说出“我不是她”。 没人会信。
我只能装作接受、装作顺从、装作害怕、装作震惊,然后在夜里一个人蒙着被子,默默地回想自己原来的模样。
我以前的身体——高、壮、胸口宽实,手背带着几道老茧,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洗脸刮胡子。
可现在,我连站直都要担心裙子有没有贴住屁股,连大步走都得夹紧腿,防止某些布料摩擦得太过明显。
我不属于这个身体。
但它却在一点一点吞噬我。
我走得有些快,脚边不小心踢到一个突起,差点跌倒。
“啊——” 我轻叫了一声,立刻捂住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踝,幸好没扭到,只是鞋歪了点。
可那一瞬间,我真的吓到了。
这具身体太脆弱了,不像我原来的那副,出差走整天都不觉得累,爬楼拿箱子也是举手之劳。
可现在……稍一踉跄,脚踝就发软,膝盖也跟着一抽。
我一边扶着电线杆站稳,一边努力平复呼吸。
不能慌,我还有事要做。
我得去查我的资料,看看医院到底留了什么记录。
我得搞清楚这个“李映雪”从哪来,她原本是谁,又是怎么“消失”的,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场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
当时对方的车突然冲过来,我根本没时间反应。
我还记得撞击的瞬间,对方司机像是在打瞌睡,连刹车都没踩,他们为什么会撞上我?
那是郊区的一段路,不该有那么多车,更不该在那个时间点出现。
而我,正好要开回公司,我并不是阴谋论者。
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怀疑。
我不敢贸然相信任何人,也不敢声张,这一切来的太巧了,巧得让我不得不往心里藏一个问号。
我站在街角,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风一吹过,裙子又轻轻贴在腿上,我下意识地低头压住。
那一瞬间,我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梦。
我真的变了,我不是林远初了。
我咬着牙,慢慢蹲下去,背靠着电线杆,双手抱着膝盖。
手机滑进掌心,我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
我该怎么确认这一切?
如果只是幻觉,我会醒来。
可我从医院醒来已经两天了,除了这副身体以外,什么都没变回去,我曾想过,也许只是认错了,也许医院搞错了身份,也许——还有办法解释。
可现在连新闻都写着“李董事长之女”,连火化的遗体也已经盖上我的名字。
没有人质疑过。
我死了。
我走进路边那家连锁咖啡厅,点了杯热饮,坐在角落,把手机放在桌上。
我打开搜索引擎,打下几个关键词:
“仁康医院 女子 车祸 幸存”
结果一条条弹出来,我点进去。
“仁康医院近日接收一名严重车祸幸存女子,身份为李姓集团董事独女,意识清醒,暂无生命危险。”
我轻轻念出那一行字,喉咙像被卡住。
“意识清醒”——是我醒来的那天。
我看见视频截图,模糊的担架、医生、急救人员,还有一张被白布盖住的躯体。
那是我原来的身体,我几乎能看见自己被推走的样子。
我握紧拳头,牙关咬得生疼着,我从那一刻起,就被所有人默认成了“她”。
我低头,慢慢收起手机,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站在街角,脑子一直乱着,明明已经看过自己的灵堂,看着那副身体被推进火炉,可我还是停不下这种本能的抗拒感。
我不是真的想回到过去,那已经不可能了,我亲眼看着自己被火化,看着苏芷凝(老婆)带着林卓彦(儿)默哀、送别。
我也知道,不存在什么“变回来”的方式。
可我还是想弄明白——我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到底是我魂魄附在她身上?是李映雪出了什么事?还是……只是个巧合?
我需要一个答案。
不是为了否定现实,而是为了逼自己接受。
如果这一切只是梦,早就该醒了;如果不是梦,我就得认命。
但在我完全认命之前,我得先确认,这一切到底有没有异常。
我得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送我进医院时察觉过什么,是不是有任何记录、文件、影像显示我和她之间——有那么一瞬间交换了位置。
我喝完咖啡,擦了擦桌子,起身离开。
手掌下压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温热,我盯着那一圈印子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喉咙发涩。
那不是我的手型,却是我现在唯一能留下痕迹的方式。
我已经不是林远初了。
可我还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哪怕一个人,哪怕一秒钟,曾看出来——“她”不是“她”。
我拿出手机订了车,报了仁康医院的名字。
阳光刺进车窗,我下意识地别过头,手里攥着那只几乎快没电的手机,连屏幕都不敢看。
我的心跳得太快了,不是因为希望,而是因为恐惧。
我怕确认之后,就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
怕我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刻,连最后一丝不甘都要被现实碾碎。
可我还是想去。
不是为了改变什么,而是为了确认我没有疯,我没有在逃避。
我不是在做梦,不是在胡思乱想,也不是突然精神错乱附身到另一个人身上。
我是林远初——只是,现在成了“她”。
这现实残忍得不能再清楚。
可我若连它怎么来的都不知道,那我连自己最后的完整都保不住。
我不想只是顺从,我想知道,我必须弄清楚,就算我已经没有回头路,我也要一步一步,亲手把这个新身份、这具陌生身体的来历,确认到底。
车子平稳地开在路上,广播里播着柔和的音乐,可我完全听不进去。
我靠着窗,手指贴在腿上,一动不动。
车内冷气不强,但我却觉得身上发凉,裙摆下的皮肤微微泛起鸡皮疙瘩。
我忽然想起,以前每次出差,我都能准确记住会议室的布局、出入口、紧急通道。
可现在,我连走进医院都得先想好借口,万一有人认出“她”,我该怎么解释自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病历室门口。
我现在连自己的脸都没办法用来自证。
我不能用林远初的身份说话,也不能直接打电话问李董事长到底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我的一切,只能靠偷偷翻找,慢慢拼凑。
我闭上眼,靠着座椅,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我不是怕见到什么,而是怕什么都查不到。
如果连医院也一切正常,那我……就真的无可争辩了。
我必须做好准备,哪怕得不到答案,我也得逼自己接受。
车子转了弯,前方的“仁康医院”几个字映入眼帘,我缓缓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
这一趟,我必须走进去。
到了仁康医院的时候,呼吸不自觉地变轻了。
这里不是第一次来,可我总觉得脚步太响、表情太僵,生怕被人看出什么。
大厅和几天前一样,护士在柜台后面忙碌,候诊椅上坐着几个低头玩手机的病人,空气里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我低着头,从电梯旁擦过,想去我醒来那天的病房楼层看看。
没有人注意我。
但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李映雪。
不是谁像她,而是“她本人”。
我肩膀僵硬地往里走,电梯里响着背景音乐,我站在最角落的位置,盯着数字跳动的灯,手心出了汗。
以前我进医院是坐着担架来的,那时候医生和护士都围着“她”忙,所有记录都是以“李映雪”的名义开立的。
我必须找到这些资料,哪怕只是一页记录。
我想知道,从他们第一眼看见我开始,是不是就已经把我认成了她。
我没办法问出口。
不能指着医生鼻子说“我不是她”,因为我没有证据。
我只能看,悄悄地看,从病历、备注、签名、监控、护理记录,任何地方,只要能看到一丝我留下的痕迹,我就能确定——那天的“她”,其实已经不是“她”。
可我又害怕,如果一切都太正常,如果连那张入院登记表都写着“身份已确认,由父亲授权签字”……
我该怎么办?
我根本没签过字,也没有父亲来接我。
可在这家医院、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认定,我就是李董事长的女儿。
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会问我想说什么。
我走到护士站前,假装若无其事地翻了翻公告栏,上面贴着一些轮班信息和急诊安排,没有什么特别。
我瞥见旁边有一本登记册,写着住院编号和床号,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
“映雪小姐,您今天感觉还好吗?”
一个年轻的护士突然从后面喊了我一声,我心跳猛地跳了一下,勉强扯了个笑:“嗯,好多了,谢谢你。”
“医生说您恢复得不错,今天如果想办理出院也没问题。”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一张检查单。
我低头接过,看到上面的名字那一刻,指尖微微发抖。
“李映雪”,体温、心率、病程摘要、初步诊断,全都写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犹豫。
连字迹都工整得像是已经打印好了,只等我照着走流程。
我捏着那张纸,像是握住了一份判决书。
我确实活着,但不是作为我自己,我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像被封住。
护士还在笑,说如果不舒服可以再多住几天,说李董事长已经安排了专人接送,完全不用担心费用问题。
我只能点头,我现在说不了半句真话。
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
我站在原地没动,等她离开后才慢慢把那张纸收进包里。
心跳还是乱的,手心一直在出汗。
我知道自己来医院不是为了发泄,不是为了逃避。
我只是想亲眼确认——从这一刻开始,我真的已经被全世界认定成“她”了。
不是像、不是假扮、不是误会。
而是已经没有人记得原来的我。
我咬着牙,压住心里翻涌上来的恐惧。
我必须清醒。
也许我无法改变什么,但我不能连“清楚自己是谁”的权利都被剥夺。
我走出护士站,朝病房区域慢慢走去。
楼道还是那样,白得晃眼、静得过分。
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认得那扇门,就是我醒来时躺着的病房。
门没关,我轻轻推开,里面没有人。
我站在门口,盯着那张床看了很久。
床单换过了,被褥也重新铺平,一切都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可我知道,那天的我就是从这张床上睁开眼的。
我走进去,坐在床边。
手指下意识地摸着床沿,冰凉的触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仰头靠在墙上,闭了闭眼。
明明已经过去好几天,可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天的空气——湿、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记得醒来后看见天花板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恐,而是陌生。
那不是我熟悉的天花板,不是我家,不是办公室。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断裂感,就像整个人被撕开,丢进一个本不属于我的壳子里。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纤细、白皙,指甲修整得整整齐齐。
不是我的手,却再也找不回原来的样子。
我在病房里坐了很久,直到有护士推门进来,看见我还在,轻声说:“您是不是迷路了?这间已经不安排病人了。”
我勉强笑笑,点点头,说只是走错了。
她没有怀疑,只是笑着替我带上门。
我安静地坐在那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不是因为累,而是心里那种“彻底被替代”的感觉,实在压得我喘不过气。
连医院都默认我就是“她”。
那还有谁会记得,我曾经是林远初?
我站起来,朝走廊另一头的记录室方向走。
那里通常只有医护人员出入,可我记得门上贴着办公时间,如果我能进去,就还有机会看到我入院当天的记录。
门没锁,里面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助理,低头在整理文件。
我敲了敲门,装出一副紧张又腼腆的样子:“不好意思,我……能不能看一下我之前的病例?我想确认一下用药过敏的那一栏有没有写错。”
助理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去柜子里翻找。
几分钟后,她递给我一叠资料:“基本都是系统自动填的,如果您要修改得走流程,但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写错。”
我接过纸张,翻开第一页。
我的名字——李映雪。
入院时间,诊断、影像检查、意识恢复时间,全都井井有条,没有半点迟疑。
甚至连签名栏里,也有一个潦草的“家属代签”。
我盯着那个签名发愣,那个笔迹我根本不认识。
可它却被放在了我的身份下,成了我醒来世界的第一份“证明”。
我轻轻吸了口气,把资料一页一页翻过去。
我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一切都太顺了,顺得就像这个“身份”,从来就没出错。
我低头看着那张打印纸,忽然觉得眼睛发胀,连呼吸都沉了下来。
我不是她。
可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相信了。
我从记录室出来的时候,腿有点软。
走廊上的光线有些晃眼,我下意识地避开旁人视线,慢慢走回电梯口。
指尖还留着纸张的质感,像是把一份命运握在手里,却又无能为力地看着它一点点被盖上别人的名字。
我不是李映雪。
可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网络新闻、病历报告,全都写着“她的名字”。
连签名栏都填好了,连家属代签的字迹都清晰工整,仿佛从来没有出错。
我再怎么挣扎,也只是个孤立无援的局外人。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我跟着其他人走进去,站在最角落的位置。里面有个小男孩盯着我看了一眼,然后拉拉他妈妈的手低声说:“那个姐姐好漂亮。”
我身体僵了一下,嘴角却勉强挤出个笑。
漂亮?我一点也不觉得。
我低头看向镜面反光里的自己,那张脸干净、柔和,眼睛大而清澈,嘴唇红润,不需要任何修饰,就足够吸引注意力。
可这不是我熟悉的脸,我甚至连用它表达情绪都感到别扭。
太柔了,太温顺了,像是与生俱来的弱势者。
不像我。
不像那个曾经站在董事会会议室正中、用一个眼神就让所有高管噤声的林远初。
我闭了闭眼,不再看镜子,越看越陌生,越看越觉得荒谬。
从医院记录到别人的眼光,从病房到记录室,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容得下“林远初”这三个字,甚至连我自己,都快要认不出那个名字了。
我走出电梯时,心跳得很快,像是刚做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堂还是那样,热闹、明亮、没有人注意到我,也没有人停下来打量我。
可我走在里面,却像是随时会被人认出似的,全身神经紧绷。
我捂着包,低着头快速穿过人群,直到走出旋转门,风吹过来的时候,才终于像是喘了口气。
可没等我缓过来,突然一阵凉意顺着裙摆灌上来,我浑身一抖,膝盖像被什么击了一下。
“哈啊……” 我低声喘了口气,站在原地,像个犯错的学生。
我已经穿着这副身体几天了,可对它的敏感度却仍然让我难以习惯。
腿根那块皮肤因为布料的摩擦而发热,风吹的时候反而更觉得痒痒的,像是被什么无声地挑逗着。
我不敢想象,别人是怎么忍受这种“细微感觉”的。
或者说,这就是女生的日常感受?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女人的皮肤真这么敏感——不是夸张,不是臆想,是贴着衣服时都能感到微妙的刺激。
尤其是裙摆从大腿根扫过时,那种连带的收缩感,让我全身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我咬紧牙,加快脚步。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更不想因为一点风、一次布料的擦动,就让这副身体暴露出“不是我的”那种羞耻。
可我越是紧张,身体越是容易出状况。
我吸了口气,把包带勒紧,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我已经从医院得到了答案,至少现在的我——在所有人眼里,就是李映雪,没有人质疑,没有人怀疑。
我得撑下去,至少……先走出这一段路。
刚走到医院门外,凉风一吹,我的下腹忽然抽动了一下。
……又来了。
尿意像是突如其来的电流,从腹部向下蔓延,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胀感。
我本能地往回看了一眼,医院大厅就在不远处,人来人往,连一个可遮挡的角落都找不到。
我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重新走进去。
可这次不是从急诊进,而是往另一侧绕过去,那里有一排公共厕所,标识很明显。
我站在门口看了几秒,脑子里蹦出一堆无意义的想法。
以前我从没考虑过“男厕”和“女厕”的差别——对我来说,不过就是标志不一样,功能一样。
可现在我站在“女厕”门口,却像是做贼一样心虚。
我吸了口气,低着头走进去。
里面没什么人,只有两个隔间的门关着,能听到水声和轻微的咳嗽,我快速扫了一圈,愣住了。
没有马桶,准确来说,只有蹲厕。
一排蹲厕整齐排开,每一格之间是薄薄的隔板,没有门锁,只有最简单的插销。
我站在最边上的格子前,腿一时间不听使唤地僵着。
蹲着尿?
我从没做过这种事。
以前看苏芷凝(老婆)进厕所从不锁门,偶尔也会路过她半掩的背影,可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得这样——双腿打开、裤子拉下、屁股对着一口瓷洞低头屏气。
“咕……” 尿意再次传来,这次更急了。
我不敢犹豫,赶紧拉开插销,走进去关上门。
空间狭窄,墙上还有几张宣导贴纸,写着“如厕请冲水”“请勿乱扔卫生纸”。
我蹲下去之前手扶着墙,心跳得厉害,裙摆很容易扫到地,我只能先拉高一点,再尽量卷着放在腰上。
然后是内裤。
那道浅粉色的边沿贴在腿弯处,拉下来的时候,明显感到一阵凉意贴着臀部往下滑。
下面那块地方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露”而收缩了一下。
我轻轻咬着牙,蹲下。
臀部缓缓压下去的时候,蹲厕那圈陶瓷冰冷地贴着空气,冷得我一激灵。
可最难受的,不是姿势,不是冷,而是我眼睛不敢往下看。
我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视线,鼻尖也感到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不是汗味,是从双腿之间慢慢升起的,那种潮湿又带点身体味道的气息。
我不想承认,那是我的身体发出来的。
我屏住呼吸,双膝夹紧,终于让那股压抑已久的尿意顺着方向冲了出去——
“滋——”声音一出来,我整张脸瞬间烧得通红。
不像以前那种断断续续的粗流,这次的尿流是细的,密的,还带着奇怪的回响,在这个封闭的小格子里格外刺耳。
它不是往前冲出去,而是从下腹某个柔软的地方拉开一道小缝,像针眼似的往外喷。
而且一旦开始,根本收不住。
我能感到液体从身体里迅速排出,冲刷着一个我以前完全不在意的结构,那道缝内的褶皱像是也被冲得轻微颤抖起来。
那种感觉……太怪了。
它不像男生那样只是“释放”,而是要经过一道极其敏感、紧缩又湿滑的通道,像是每一滴都必须穿过一道门槛,留下痕迹。
我屏住气,几乎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耳边只剩下“滋滋”的响声,水流打在蹲厕的内壁上,反弹的声音细碎又尴尬。
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
我轻轻咬住下唇,努力保持平衡,感觉整个下半身像是陷进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系统里。
我不知道女生每次上厕所是不是都会这么麻烦,可对我来说,这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羞辱。
终于,尿流渐渐停了下来。
可我不敢马上动,我还得擦干净。
可我的手……真不想碰那块地方。
那里太软、太敏感,就像刚经历了一场被迫的亲密触碰。
我捏着最后一张纸,手抖着伸过去——
手指刚碰到那块地方,整个人又是一抖。
不只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片区域真的太敏感了。
我小心地擦着,力道轻得不能再轻,可越是这样,那种被“触碰”的错觉就越发强烈。
指腹压过去的时候,能清楚地感到褶皱之间的微微凹陷,还有一点点黏腻的湿度。
不是尿液的味道,是皮肤本身因为热气而散发出的潮感,就像是那里早就习惯了湿润的状态。
我努力忽视那些感受,可脑子里还是闪过以前的记忆。
苏芷凝(老婆)每次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坐到我腿上时,那股湿热的触感跟现在简直一模一样。
不,不一样。
她是她。
而我……是现在这个“她”。
我咬着牙擦完,赶紧将纸团扔进蹲厕边的垃圾桶。
站起来的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的腿有点发麻,裙子下摆有些皱,我赶紧理了理,把内裤重新拉上时,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
那条薄薄的布料贴上刚刚擦过的地方,就像给那块还没冷却的皮肤裹上一层冰水,连腰都忍不住缩了一下。
我拽好衣摆,深吸一口气,把插销轻轻拨开。
门“咔哒”一声响,我像犯贼似的迅速走出隔间。
外面还有人。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正对着镜子补妆,看见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
可我却觉得她的眼神像是在“确认”我刚刚在里面干了什么。
我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冷水冲上来,我用力搓了搓手,却始终洗不掉那种“刚才摸到自己的羞耻”。
那不是洗手的问题。
是我整个心都脏了。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姿态——蹲在一个医院的女厕里,用手指擦自己小穴边的尿液。
而且不止一次。
我捧起水往脸上泼了一下,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脸是红的,眼角有点湿,嘴唇抿得发白,看起来像是刚哭过一样。
可那不是委屈,是羞耻。
我拉下擦手纸,把水拍干,转身快步离开。
走廊里的风又吹来,我已经懒得去在意它从哪灌进来。
只知道,我再也不想回那个厕所第二次,可我知道这不现实,这是我现在的身体,不管我接不接受,都必须照顾、清洁、使用。
我不能总是像犯错一样,每次上厕所都心惊胆战。
可我真的没办法,那不是我。
那是另一个我,一个我完全无法习惯、无法控制的躯壳。
我走出厕所时,心里已经麻了。
这几天我以为自己慢慢适应了,可一到这种“不得不面对”的时刻,那种羞耻感就像潮水一样把我整个吞掉。
我不敢想象未来还会经历多少次这样的时刻。
我记得女生都有月经?
洗澡呢?
穿内衣呢?
甚至连最私密的清理和反应,现在全都是“她”的样子,而我还必须假装“这很正常”。
我咬着牙走回出口,脸上的热还没散。
我回到大厅时,手机刚好响了一下,是医院行政人员打来的,说我可以提前办理出院手续。
她语气很客气,说李董事长已经安排好后续,只要身体无碍,就可以离院。
我看着屏幕上的“李董事长”三个字,心里却一下沉了下来。
李显扬。
那个坐在我右手边多年的人,现在成了这具身体的“父亲”,也成了整个集团眼下最具正当性的“接班人”。
我原本是CEO,整个集团是我一手管理的,而他,是副CEO,稳稳占着下一任的位子。
我们之间虽然表面和气,实则争权早就明里暗里较量了多年。
我一旦出事,儿子年纪又尚小,还不足以接班,董事会当然会把代理经营权交给他。
一切顺理成章,甚至……毫无破绽。
我缓缓吐了口气,收起手机,走向前台开始办理出院手续。
护士一看见我便笑得亲切:“李小姐,您恢复得真快,医生原本还想再多观察两天。”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递过几张表格让我签名。
名字的位置空着,我盯着那道线看了几秒,手才慢慢伸出去。
“李映雪”这三个字,我已经写得越来越熟了。
但每次写下去,手指总会抖一下。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签名,而是在承认,自己彻底从林远初这个名字里剥离了出来。
我刻意模仿着那个病历上的签名样式,一笔一划都压着笔锋,不敢太有个人风格,我必须变得“合理”,变得“毫无破绽”。
几分钟后,护士把一只文件袋递给我:“这是您的出院资料和药单,还有预约记录,有问题可以随时回来。”
我点头接过,朝她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走出医院那一刻,我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像被推着走上了一个没有回头的出口。
我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阳光洒下来,照在我白皙的胳膊上,暖得有些刺眼。
这具身体皮肤太嫩了,稍微晒一晒就红了一片,我只能拉下袖子盖住,我走向路边叫车时,手机又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林氏集团原CEO林远初葬礼低调举行,公司将由副CEO李显扬临时接管,待董事会后续正式决议。”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里瞬间发胀。
“临时接管”——这四个字我太熟悉了。
我曾经也用过类似的话术,把不听话的区域负责人调走,把董事会里投反对票的老人换成新人。
可这一次,被调离的是我,被“临时”接管的也是我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我低头翻开出院资料,第一页就是我这个身体的姓名、年龄、身份证号。
我翻了几页,夹在中间的是一封信。
上面写着:“给映雪。”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李显扬的字迹。
他让我回去后好好休息,没必要急着回公司,也不需要操心外头的事,一切都会有人安排妥当。
字里行间透着关切,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担心女儿身体的父亲。
可我读着读着,手心却一点点凉了下来。
司机把车停在半山腰的一栋独栋别墅门口。
他说这是李董事长特别交代准备的恢复住所,环境安静,设备齐全,照顾我“调养身子”。
我点头,接过钥匙卡,走下车,没有多说一句话。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我已经收到了几封邮件,还有几通短信——不是发给林远初的,是发给李映雪的。
银行提醒我账户密码更新,律师事务所通知我可以修改监护人信息,还有校方发来请假批复,全都写着“李映雪”。
我合上手机,深吸一口气走进大门。
别墅不大,但一切整洁得像样品屋。
鞋柜里码着新拖鞋,餐桌上摆着几本《女性健康指导手册》,甚至连冰箱里都已经备好了几日份的营养套餐。
有人预先安排了这一切。
不是“我”的人,是她的父亲,是李显扬。
而且安排得天衣无缝。
我走进卧室,窗帘已经拉好,床铺平整,床头柜上摆着一台充电中的手机,亮着待机画面。
我拿起来一看,手机背景是个女孩自拍,站在海边,笑得很灿烂。
我对那张脸越来越熟悉,那是我现在的脸。
我盯着屏幕发了几秒,突然一点都笑不出来。
在这个房子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不是有人怀疑、不是有人不确定,而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里到外,整个世界都确信,我就是她。
不是林远初。
而是李映雪。
我被全盘替换了。
身份证、账户、家庭关系、社交记录、医疗档案,甚至连我现在所处的空间,都在反复提醒我——你不是“变成了她”,你就是她。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个眼神陌生的女孩,她的脸轮廓清晰、皮肤细致、眼睫毛微卷,和以前我看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可那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我想说出来,我不是她,可说给谁听?没人会信。
我走回床边,坐下来,轻轻地把那张自拍设为锁屏,然后把手机合上。
至少,我得活下去。
就算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林远初,我也得记得。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是谁。
我站起身,走进浴室,打算简单冲个澡让自己冷静一下。
打开灯的那一刻,我又看到那张镜子——它正对着洗手台,灯光一打,整张脸清清楚楚浮现出来。
我下意识地避开视线,绕过镜子去拿浴巾,可动作却在水龙头打开的那一瞬间停住了。
水声哗啦啦地响着,我却被自己刚才那一瞥给震住。
我真的已经习惯这张脸了吗?还是说,我只是被逼着接受?
我靠在墙边,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
外界的一切都已经为我设定好轨道,我只需要照着走,就能“正常”地生活。
别人看不出来任何问题——医生说我身体康复得好,护士叫我李小姐,司机说“李董事长让您别操心”。
每一个人都笑着,用关心的语气说话,用我从没听过的“语调”和我对话,没有人问我想说什么,没有人质疑这个故事的真假。
我甚至开始怀疑,假如我站在街头喊“我不是她”,会不会立刻有人报警,把我当精神病带走。
我低下头,望着脚下的瓷砖,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我必须记住,我是谁。
我没有洗澡。
只是坐在浴室的边缘,任由水声响着,盯着地砖发呆。
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我的心——不对,准确来说,是这个被装进去的意识——还没有准备好。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如果我出门,会有人认出我吗?
如果我在街上迷路,该怎么向人解释?
我不是她,我不会走她的路线,不知道她习惯去哪,不记得她的朋友圈、不懂她的语气。
更可怕的是——我根本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是谁。
连一句“我叫林远初”都不能说。
我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就被这个世界“处理”掉了。
我咬着牙关上水,回到卧室时已经快傍晚。
房子太大,每一寸都干净得像没人住过。
我走到客厅,电视遥控器摆在茶几中央,我按了几下,新闻频道很快跳出来。
“……李董事长现已临时接管集团日常管理,将代表董事会主持下季度决策会议。”
我心口一紧,直接把声音调小。
画面里放着的,是我原来熟悉的办公室,还有那个长长的董事会议桌。
我认得每一个位置——左边是我以前坐的位置,对面是法务,李显扬总坐在我右手边。
而现在,他坐在主位上,落地窗把他整个人照得发亮,像是顺理成章。
我盯着电视屏幕,连呼吸都忘了。
他没提我,也没人提。
不是遗憾,不是哀悼,而是彻底的“无视”。
我就像被整个世界一起删掉了,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我抓着遥控器的手指越握越紧。
以前我总觉得,哪怕死了,我也至少能在那张椅子上留下点什么,比如一段录音、一份提名、一封声明。
可现在连我的名字都没人念。
我缓缓把音量关掉,扔下遥控器,走到窗边。
外头天已经暗了,整条街一盏盏路灯亮起来,洒在台阶和车道上,干净、秩序、没有一丝凌乱。
我却觉得那份“整洁”里藏着巨大的空洞。
这个身体没有发烧,没有伤口,没有异样。
从外表看,我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大学生,甚至比普通人还健康。
但我清楚,这具身体里装着的,不是她的灵魂,而是我。
林远初。
没人相信这句话,甚至连说出口的资格都没有。
我打开厨房的灯,站在冰箱前盯了几秒,然后才拉开冷藏柜。
里面摆着几个便当盒,每一个都贴着标签——早饭、午饭、晚饭,标注得像是要送进医院一样精细。
我随手拿出一个标签是“晚”的盒子,微波炉一转,热气腾起,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坐在餐桌边,看着那份配得很科学的饭菜,手里的叉子始终没动一下。
不是不好吃,是我根本不想吃。
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味道,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吃饭会先喝汤、还是先挑菜。
我连个模仿的对象都没有,只能坐在那里,像个对着空碗反复犹豫的小孩。
我坐在那里良久,终于放下叉子,走回沙发,把自己陷进柔软的靠垫里。
我靠着沙发闭了一会儿眼。
不是睡着了,而是累得不想动。
脑子像装了一整天的噪音,压得太阳穴阵阵发胀。
这不是我的节奏,我不该是这样活着的人。
我以前习惯日程精密到分钟,会议、审批、文件、餐叙、通话,每一环都是节拍器精心调过的点。
现在我却只能坐在这里,听着空调滴滴答答,数着时钟一点点走远。
手机躺在一边,亮起又暗下,像在提醒我它还在工作,可没人给我发任何消息。
我伸手拿起来,解锁。
她的手机没有密码。
屏幕里满是她的生活——自拍、群聊、关注的账号、订阅的影视、点赞的美妆产品,还有各种社交平台。
我点进其中一个熟悉的App,登录状态未退出,我扫了一眼她的然后搜索账号,开始往下滑。
很快,我看到了苏芷凝(老婆)的账户,并点击了关注。
她的账号我记得,从来没改过。
头像还是她最爱的淡蓝色背景,首页动态一周前刚更新。
照片拍得有点模糊,是在客厅里,茶几上的马克杯上印着“远”字——那是我五年前送她的。
文字很简单:“今天不太想说话。”
我指尖顿了一下。
她还在发动态,说明她还在努力活着。
我没有点开评论,也没有点进更多照片,只是静静地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把手机放回原位。
我不敢打扰她,不是怕她认出我,是怕我自己忍不住崩溃。
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参加我的葬礼,是不是抱着我的遗照哭过,是不是已经被人劝着放下,或者干脆逼着她接受现实。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某个夜晚,像我现在这样,看着照片发呆。
我靠在沙发上,眼角发酸,可就是流不出泪。
她已经认不出我了。
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追踪者之一”,其实是她的丈夫,一个死了的人。
我把手机握紧,又放松,再握紧,又放松,重复了好几次,才慢慢站起身。
我走进浴室,打算简单冲洗一下头发,顺便清醒点。
镜子一如既往地反着那张年轻的脸,灯光打下来,皮肤透得像瓷。
我盯着自己看了几秒,强迫自己低下头开始洗头。
水温刚刚好,落在后颈时带起一阵轻微的寒意。
指尖穿过发丝的时候,我忍不住闭上,这是她的身体,我得学会怎么照顾它。
洗完出来,头发还没干,我随手拿毛巾擦了几下,站在卧室门口发呆。
屋子安静得像时间被冻结了一样,四周没有声音,连风都没流动。
我回到床边,坐下,顺手打开台灯。
灯光暖黄,落在腿上,照得那双白得发亮的小腿轮廓清晰,膝盖圆润,皮肤细致得像从来没晒过太阳。
我不动,只是低头看着它们发呆。
曾经的我腿上还有打球时留下的瘀伤,还有和林卓彦(儿)玩摔跤摔出的疤,现在全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我,一个我从来不想接受、却又无法否认的“自己”。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叹气都不敢出声,怕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会崩溃。
尿意来的时候,我已经醒着了。
凌晨一点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累得要命,却睡不踏实。一阵轻微的酸胀从下腹传来,不是剧烈到难忍,却足够提醒我该起床了。
我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往洗手间走。灯打开的瞬间,我看到镜子里那张脸,还是本能地别开头。
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也早该适应。
这已经是第三次小便——第一次是醒来的第二天在医院、第二次也是在那里。
虽然都有心理准备,但每次走进马桶前,我都还是得深吸口气。
这栋别墅的卫生间自然是高端配置,马桶干净得发亮,洗手台是嵌入式的石面,连镜子都带除雾功能。
我放下马桶盖,像以前那样坐下来,却在动作完成那一刻,整个人又轻轻抖了一下。
是因为光脚踩在地砖上太冷,还是因为那一瞬间从坐骨到腿根的贴合感过于真实,我说不清。
我低着头,内裤拉到膝盖,白色布料落在腿弯,下面那片区域清清楚楚暴露在暖灯下。
它不是我熟悉的器官,不是“我”的形状,而是一道褶皱细密、像水花凋落后留下的柔软印记。
我知道它的名称、用途、构造,甚至了解它的反应模式。
可直到我成了它的拥有者,我才明白那些描述根本不够。
我闭着眼试着放松身体,尿意已经涨得有些发麻,却还是要逼自己慢慢适应这副全新的“排泄路径”。
有一点我没想到——坐下之后,那种“被张开”的感觉,会更清晰,大腿内侧刚刚贴上马桶圈,下面那块地方像自动分开了一样,皮肤与空气接触的界线变得敏感。
我不敢看,只是低头望着地砖。
第一滴尿来的时候,我身体还是一僵。
“嘶——嘶——”
比我预期的声音更细,但也比之前在医院那两次更“滑顺”。
它不是一下冲出来的,而是像从柔软深处缓缓渗出那样,带着持续不断的温热感,顺着下方那条微开的缝滑下去,击在马桶水面上,发出断续却清晰的“啪、啪”声。
我咬着牙,整个人微微前倾。
声音不大,但每一响都像直接敲在我神经上。
尿液在过程中打湿了一点内侧皮肤,传来一点“湿热”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发烧时裹着湿毛巾捂额头,那种说不上来的、黏黏软软的贴附感。
我握紧膝盖,不让自己发出声。
等流完了,我立刻用纸巾擦了好几下。
不是怕脏,是怕那种触感——那块皮肤太细嫩,擦的时候几乎像是在碰什么不能动的东西。
擦完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人都轻了,却也更空了。
我拉好裤子,冲水的声音响起。
我看着水流旋转着卷走那滩透明的液体,手背不自觉按在下腹。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应了多少。
可能一点也没适应,我只是学会了不喊出来而已。
洗完手后,我站在洗手台前发了几秒呆。
水珠还挂在指缝间,我却不急着擦。
那种刚从马桶站起来的空虚感并没完全消散,甚至在湿气蒸腾的空气里变得更明显。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没再躲避。
她那张脸清清楚楚地映着我所有的表情——疲惫、紧张、抗拒,还有一点点无法言说的困惑。
我试着微微张嘴,然后又闭上,轻轻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干净、细滑,连一点点胡渣的记忆都不存在。
这具身体……从来没被我真正掌握过。
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的陌生人。
我轻轻拉开洗手台下的抽屉,找到一瓶无香乳液,倒在掌心,胡乱搓在脸上。
她的保养品太多,我根本不懂怎么用,我只是不想让镜子里的那张脸干燥地绷着,让我更难以面对。
回到房间时,我没急着上床,而是走到阳台前,拉开帘子,打开落地窗。
半夜的风凉得像是从另一个季节吹来的,拂过脖子时我不自觉缩了缩肩膀。
楼下街道静悄悄的,偶尔有车驶过,车灯划过墙角,又很快熄灭。
我靠在门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手指还在发凉,脚底也踩着地板的冷意,但我却不想回床上。
因为我一闭上眼,就会重新面对那个事实。
这个身体不是借来一晚,也不是装错灵魂的短暂意外。
我就是她了。
无论接下来我要面对什么,她的日常、她的身份、她的一切,我都得自己扛下去。
我不想接受,但这世界已经替我做了选择。
我不能崩溃,不能出错,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哪怕连走路的步伐都得改,连上厕所的姿势都得练习,我也必须强迫自己撑住。
我曾经是个集团CEO,谈判桌上压住一百亿资金不皱眉的人,怎么现在连一张卫生巾都不敢正眼看?
我知道不能这么想。
可我真的不知道,要多久我才会真正成为“她”。
又或者……我永远都不会。
我回头望向床铺,枕头还保留着我刚才睡下的痕迹。
我走过去,坐下,手指按住自己的小腿。
那地方柔软得过分,按下去像揉进了什么没骨头的东西,皮肤下细密的温度随着指压浮动,像有什么在身体深处回应我。
不是神经反射,而是本能。
我突然意识到,这具身体并不是排斥我。
它是接纳我的,它在一点点把我同化。
我低下头,望着自己双手握住的小腿,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我不能让它带着我走。
我必须清醒地走下去,哪怕这条路再陌生,我也得记住,我是谁。
我是林远初。
就算所有人都不记得我,我也不会忘记自己是谁
我最终还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窗帘透着光,阳台上的风把纱帘吹得微微浮动。
我有一瞬间忘了自己是谁——或者说,忘了“现在的我”是谁。
身体有点发胀,不是肌肉酸痛,而是一种从下腹深处延伸开的紧绷感。
我动了一下,腿间突然传来微妙的潮湿。
心头一跳,我立刻坐起,掀开被子,一股不安在喉咙口卡住了。
不是“那种事”,但……
我低头看了一眼,内裤中央明显有一圈颜色稍深的湿印,像是轻微出汗,却集中在最私密的位置。
那不是我熟悉的排泄感,而是一种不知从哪来的分泌物,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这具身体里。
我咬着牙起身,快步走进洗手间,拉下内裤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僵了一下。
那片区域明显比昨晚柔软、微肿了一些。
我没摸,只是靠近镜子,看了一眼镜中那片光滑到几乎发亮的皮肤。
褶皱间确实有一点湿迹,像清晨叶尖上的露水,颜色很浅,却异常显眼。
我不是第一次见女性分泌物,可这次——它是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
我伸手捂住额头,心里一阵抽痛。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兴奋”,但它绝对不是“我”的意愿。
它就那么自然地出现了,仿佛这具身体不需要我的同意,只凭自己的节奏在运行。
我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褶皱略显张开,像是刚刚经历过什么,隐隐能看到里面那一点淡粉色的痕迹。
我连忙转开视线,抽了几张纸巾擦拭,但那触感比昨晚更鲜明。那种湿热、细腻、像水膜一样贴在指尖的感觉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不是想那方面的事,我甚至一点欲望都没有,可身体却……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直,打开水龙头猛冲脸。
我不能继续这么想下去。
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我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冷静。
这不是高潮,也不是发情,更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兴奋。
这只是普通的生理反应,就像流汗、流泪一样。
我告诉自己。
可我越是这么说,越觉得那种“生理反应”带着某种隐晦的暗示。我咬着牙,擦干指尖残留的湿意,一步步走出浴室。
衣柜里已经提前准备了几套换洗衣物,尺寸完全合身,甚至连颜色和风格都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轻柔感。
我挑了一件最保守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穿上,动作很慢,尤其是穿内裤时,不得不小心地绕过那块刚被擦拭过的地方。
我换好衣服后,走进厨房。
一边煮热牛奶,一边回忆昨天看到的社交资料,她以前的早饭偏清淡,大多是麦片、水煮蛋、优格之类的东西。
我照着冰箱标签找出一盒燕麦,倒进碗里,刚放好微波炉,背后一阵凉意袭来。
不是风,是一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的生理反射。
我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现在穿着的衣服。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居T恤,可前襟却不小心贴住了身体轮廓。
那种从胸口下方弧线顺延到腰际的凹陷,看上去……实在不像我过去习惯的影子。
我赶紧转身走开,装作没看到。
牛奶热完,燕麦也泡好了,我坐在餐桌前吃了几口,却一点味道也没有。
一口又一口地吞咽,像是机械化重复。
我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像别人活着”。
连口味都是别人的,连餐具都不是我选的,连牙刷牙膏都有固定味道,我只能照着她的习惯来模仿。
可我不是她。
我只是在复制她的生活。
早饭吃到一半,我突然停下动作,轻轻放下勺子,抬头望着窗外那片还带着雾气的天空。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朋友来找我。
也不知道她以前是不是个外向的人,是不是会对突然沉默几天感到异样。
她的社交账号还在运作,但动态更新慢了,留言也没回。
我不敢动那些东西,只敢偷偷看看别人留了什么,连按个赞都觉得像是越线。
我好像成了一个“冒牌者”,住进另一个人的生活,却连自我都不敢确认。
我甚至想过,干脆离开这个房子,到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
可问题是——我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别处。
我已经没了原本的身份证、没了银行卡、没了过去积攒的一切。
现在唯一属于我的,就是这具身体。
准确说,是“她”的一切。
我试着说出自己的名字,“林远初”,可喉咙一动,发出来的却是女孩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像早晨起雾时飘出的水汽。
我闭上眼,连声音都不是我的。
连我说出“我是我”的方式都被剥夺了。
我喝完牛奶,把空碗放进水槽,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遥控器,没开电视,只是盯着黑掉的屏幕看。
屏幕里映出我此刻的模样
——头发披散,身上是那件贴着腰线的T恤,下巴线条比男人时圆润许多,眼神却依旧疲惫。
我靠在沙发背上,轻轻吐了口气,我必须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走。
如果她的学校、她的朋友、她的社交生活全都等着她重新出现,我必须想办法应对。
可我连她的课表、社团、甚至她有没有谈过恋爱都不清楚。
我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个房子里。
我打开她的电脑。
密码没有设,或者说系统早就默认了指纹解锁。
右手食指贴上去的那一刻,我心里还是一跳。
是我按的,但它接受了。
屏幕亮起,桌面上铺着一张合照,是三四个女孩一起比着剪刀手的自拍,背景是在某个奶茶店,光线透着粉色滤镜,表情都很开心。
我一下就知道谁是“她”。
不只是那张脸,更是那双眼睛——我现在的眼睛。
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点开浏览器,从历史记录和标签页开始挨个翻。
她看新闻不多,大多是社交软件、短视频和购物网站,还有一两个学校的系统平台。
我点开其中一个叫“学生服务中心”的网页,弹出的页面显示的是“欢迎回来,李映雪同学”。
李映雪。
这就是这个身体的名字。
我缓缓靠在椅背上,第一次不是在别人口中、不是从病历表上,而是在一个她自己使用的平台上,确认了这个名字属于“我”。
我点进课表,周一到周五都有课,大多是大一基础——英语、微积分、哲学、心理学。
这些我能应付,只是要装成“她”的样子,才是难事。
我继续翻邮箱,通讯录、聊天记录,还有她常用的群组。
她并不算外向,但朋友圈也不小,和几个固定的朋友互动频繁。
聊天记录里有她拍照的照片、转发的笑话、甚至还有和某个男生讲的几句“你去不去图书馆”的话。
我屏住呼吸,点开那男生的头像看了几眼,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那男生头像看起来很年轻,笑容干净,名字叫“赵珣”,备注是“高中认识的学长”。
我咬了咬牙,没有继续点开对话,只是关上窗口,继续浏览她的社交平台。
她用的是我也熟悉的那款App,我在登录界面停顿了一下——不需要登录,她早就挂在线上。
我点进她的个人主页,看见她最近更新的几张照片。
一张是在海边拍的,她穿着宽松的连衣裙,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眼睛眯着笑,看起来没什么负担。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拍的,也许是事故之前,也许是某个她以为只是日常的午后。
我继续翻,看到她和家人合影的一张。
站在她旁边的,是李显扬。他笑得很温和,手搭在她肩上。
我盯着那张照片整整看了十秒,才移开眼。
我不能让自己陷进去。
现在不是时候。
我打开通讯录,在最上方找到了“爸爸”两个字的备注,我没有点进去,只是远远看着那串数字和那个名字,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在胸口堆积。
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李显扬亲自打来,我会怎么回应。
我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车祸那晚真正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在意这个“女儿”的变化。
现在,全世界都认定我就是她,我只能顺着她留下的一切,走下去
我强迫自己从电脑前离开,走到客厅拿了本她的课本翻了翻,想让注意力分散。
可书页上写满笔记的字体还是提醒我——这不是我做的。
每一个字、每一段勾画、每一道题的注解,全都透露着李映雪的存在感。
我只是个闯进来的人。
我把书合上,靠在沙发上闭眼,脑海却仍停在那张合照里。
李显扬看起来确实像个好父亲。
至少在镜头里,他并不像我记忆里那个总是端着表情、永远在会议室里提问题的副总。
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近十年,一起参与过无数并购谈判,我甚至一度觉得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伙伴。
但我从未想过——他会成为我“此刻”的“父亲”。
我张开眼,盯着天花板,试图把这种荒谬的现实从脑海中剥离出来。
可怎么剥也剥不干净。
我就是生活在李映雪的身体里。
我没有证据能证明我就是林远初。
就算站在苏芷凝(老婆)或林卓彦(儿)面前,他们也只会把我当成陌生女孩。
而我如果说出口,恐怕只会被当成疯子。
我不能暴露。
我必须隐藏身份,隐藏一切过去,顺着“她”的轨迹走下去。
不只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某一天——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脑还开着,屏幕闪着待机状态的光,我回头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去。
这次我点开了她的日记App。
不算真正的日记,更像是记录心情和片段的私人笔记。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滑开了最近一篇。
内容不长——
“今天的风很舒服,想吃橘子口味的软糖。赵珣说我剪短发比较好看,可我不太敢。还有,下周的考试不想考。”
我看完后没动,心里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涩。
那是个正常女孩子的日常——琐碎、懒散、情绪化,甚至带着一点点娇气。
不是我会写的句子。
但我却能感受到,她写这些话时是真实的。
她的人生是活生生的。不是躯壳,不是载体,更不是一个等我替代的空格。她是一个完整的人。
而我,代替了她。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灵魂游荡在某个我感知不到的地方。
可这世界上,已经没人去问“李映雪去哪了”。
所有人都只认得现在的“她”,就是我。
我慢慢合上电脑,手指还停在触控板上几秒,才挪开。
我靠在椅背上,脑袋慢慢陷进靠垫。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亮了,我知道不能再窝在屋里,再不动,就真的要被生活反噬了。
她的生活必须延续下去,而我,就是那个“她”。
我拿出她的钱包,确认学生证、银行卡、校卡都还在。
我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早已分类摆好,校服叠得整整齐齐,便装、家居服、内衣全都按颜色收纳。
她应该是个有条理的人。
我选了一套牛仔裤和深色T恤,穿起来的时候动作仍然小心。
那条贴身的内裤总让我觉得羞耻,尤其是当布料贴住腿根、压着某个凹陷部位时,我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可我知道不能再逃避。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告诉自己,今天必须出门一趟。
去走她走过的路,见她见过的人,至少……先去熟悉她的生活半径。
厨房里我随手拿了面包和牛奶,装进帆布包里。
手机、钥匙、钱包、纸巾——一样也不能少。
站在玄关前换鞋时,我突然顿住。
玄关镜里照出一个穿着校外便服的少女,神色认真,动作缓慢。
那副模样,怎么看都像一个准备出门读书的普通大学生。
我盯着镜子足足看了三秒,才慢慢低头,蹲下穿鞋。
当拉链拉上那一瞬,我听见自己的心跳,仿佛从胸口跳进了另一个世界。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足以骗过任何人。
声音、动作、步伐、气质,全都从里到外改头换面。
可越是像,心里越是慌。
我怕自己太快适应,我怕自己哪天连林远初这个名字都喊不出口了。
门打开,风扑面而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包背上,踩着清晨的阳光走出房门。
小区很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在遛狗,远处传来洒水车的声音,空气里有刚割过草的味道。
我低着头,尽量不引起注意。
每个人都只是朝我一瞥,然后继续自己的路,没有人质疑我是谁,没有人看出我和她不一样。
我拐进最近的便利店,买了备用的纸巾和一罐饮料。
店员微笑着对我说“早安”,我下意识也回了一句,声音听起来竟然很自然。
走出店时,我突然停下脚步。我意识到,从我踏出家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这十几分钟里,我没露馅,也没人怀疑。
我顺利地走在她的轨迹上。
可这一切带来的不是成就感,而是一种诡异的静默感。好像我不再是我,也不像是她,而是某种中间地带的空壳,被无形的规则推着向前。
我低头看着影子,忽然有点恍惚。
不是她的,也不是我的,只是一道模糊轮廓,被早晨的阳光照在地上——
连阳光都分不清,这是谁的脚步
公交车站到了,我却只是站了几秒,然后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我没打算那么快就面对“她”的同学、课程、社团——那些都不是我熟悉的东西。
我只想看看这个城市,还有没有什么是我熟悉的。
至少,我想确认他们——苏芷凝(老婆)和林卓彦(儿)——还好吗。
路边的花坛还在,超市也没变,连那家我们以前常去的早餐店,也依旧冒着热气。
可我不敢走近。
我低着头,缓慢地绕过他们常走的街口,远远地站在那家大型超市门口对面的饮料摊前。
手里拎着奶茶,心却慌得不像话。
我不是故意来这里的。
至少,不想这么快。
但当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停车场出口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一大袋蔬菜的时候,我几乎是瞬间僵住。
苏芷凝(老婆)。
她头发还是扎成我记忆里的样子,穿着简单的棉布衬衫和长裤,眉头微蹙,似乎是被什么烦心事困扰。
她慢慢地走到路边,像在等什么人。
我本能地低头,侧身藏进广告牌后。
她站在那里不过十几秒,却比我过去所有董事会里的等待都要漫长。
她的样子没变,可又好像全变了。
我从前熟悉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知道她夜里喜欢哪一边的枕头,也知道她穿睡衣时最讨厌标签扎在脖子上。
可是现在——我却像个陌生人,只敢远远地看。
我想叫她的名字,想告诉她我还活着。
可我张开嘴,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我不是林远初了。
我是李映雪。
一个她根本不会正眼看第二次的女孩。
苏芷凝(老婆)打了个电话,好像在等谁来接她。
她轻轻抬头,朝马路这边扫了一眼,我立刻转头,把脸藏在肩膀里。
哪怕她不会认出我,我也不敢冒险,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我吓得差点把奶茶捏爆。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的心跳,竟然快得像第一次求婚那晚。我不敢再看,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混进人群。
她的背影被街角的红灯慢慢挡住,我停了几步,才回头偷偷瞄了一眼。
她已经不见了。
我胸口像被什么压了一下,隐隐发闷。
我知道她不会留在原地太久。
她还要照顾林卓彦(儿),还要撑着家里的摊子,还要——独自面对丈夫死后的生活。
而那个“丈夫”,正缩在广告牌后,连打声招呼都不敢。
我咬着牙,把手里的奶茶丢进垃圾桶,压低帽檐,快步离开,我甚至不敢想象,之后还会面对什么。
只是这第一步,我都快撑不住了
我回到她的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玄关口的感应灯啪地亮起,我站在门前深吸了口气,敲了两下门。
门打开了。
是李显扬。
我一时间愣住。
他看上去比记忆中更瘦了一点,头发向后梳着,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薄毛衣,脸上没有笑,却也不冷淡。
他只是看着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映雪?”
我点了点头,嘴唇抿着:“我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侧身让开:“快进来,你妈在厨房里煮汤。”
我踏进门,鞋跟碰到地板的声音清脆,像是打破了某种本不该存在的安静。
空气里有淡淡的汤香,隐隐还有一丝姜味,那是我熟悉的气味——她常这么做,亲手熬一锅排骨汤,带到他办公室里。那时候我还在旁边所以我依然记得。
她——李显扬的妻子,林芝雅。
她是个很细致的人,经常做点家常小菜送来公司,说是“老李胃不好”,但最后每次我都分了大半碗。
那时我还笑她“太贤惠”,她也只是轻轻一笑,说我和老李辛苦。
现在……我站在她家的玄关,手指僵硬地脱着鞋,连那句“我回来了”都不敢再重复一遍。
不是因为他们会怀疑,而是这两个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人,如今在我面前,却变成了我不得不伪装面对的“父母”。
我缓慢走进客厅,灯光洒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我几乎不敢多看任何一眼。
李显扬坐回沙发上,随手翻着一本财经杂志,像什么也没发生。
“医生怎么说?”他问。
我低头:“说休息几天就好。”
“嗯。”他点点头,“学校那边你妈帮你请了假,别急着回去。”
我心里微微一震——
这是关心吗?
还是只是安排妥当就好,让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
我没再多想,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手。
镜子里映出我苍白的脸,发梢有点湿,是刚才出门时沾的雾。
水龙头开的声音在小空间里格外清晰,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一个类似的晚上,我站在洗手间里洗手,外面是苏芷凝(老婆)在厨房炒菜,林卓彦(儿)在客厅看动画。
而现在,他们还在,只是我不在了。
饭桌上很快就摆好了三菜一汤。
林芝雅从厨房端着锅出来,见我站着发呆,语气平静:“快坐,等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轻轻应了一声,坐在她左边的位置,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你头还晕不晕?”她夹了块肉放进我碗里,“医生有没有让你注意什么?”
“没……就是多休息。”
她点点头:“那你就先别碰手机,早点睡。”
李显扬没说话,只是夹了点青菜,一口一口咀嚼。
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如常,连眼神都没和我接触太久。
这顿饭吃得极静,只有碗筷碰撞的细碎声。
我知道他们或许是体贴我的虚弱,可我心里却更觉得压抑,这种无声的关心,比责备还让人无处可逃。
我低着头扒饭,连筷子都不太敢抬。
她又夹了一块肉给我:“你爸最近工作忙,家里也没什么人陪你,早点睡,别胡思乱想。”
我鼻头一热,差点没忍住眼眶的酸意。
她还叫他“你爸”。
我强忍着喉咙的哽意,把饭一口口吞下。
吃完后,我主动收拾碗筷,她没有阻止,只说了句“别洗太久,早点休息”。水流冲在碗上,反弹起温热的泡沫,我咬着牙,一遍遍擦着那只汤碗的边缘。
是他们用过的碗,是她亲手盛的汤。
我站在这个厨房里,就像站在现实和记忆之间的裂缝里,每一口呼吸都在摇晃。
可我只能演下去,哪怕再难受,也不能露馅。
回到房间后,我轻轻把门关上,整个人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小腹还有点发空,腿根有种说不出的酸感,像是那种不属于我的部位,被莫名其妙地用了一次。
我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了一会儿,才抬手从床边拿起手机。
那是“她”的手机。
现在,是我的。
我解锁屏幕,没有密码,屏保是个海边的合影,风吹乱了长发,笑容灿烂,看上去像是随手拍的生活照。
我知道我该睡觉了,可指尖却停不下来,像是有种本能驱动着我去“偷看”她的世界。
她的通讯录排列得井井有条,分组清晰,“闺蜜”“同学”“家人”标签分明,每一个名字都像是我不认识的门牌。
信息栏不断跳动。
我点开那组“闺蜜”,最上方三个聊天框还在不停闪动。
【雪雪你还好吗?听说你出车祸了!别吓我啊!】
【你怎么都不回我,生气了吗?】
【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不准不告诉我!!!】
我脑袋“嗡”了一下。
这些女孩的语气像是熟极了,一条条翻下来,都是贴图、语音、撒娇、取笑、抱怨、晚安……
我甚至看到几条带着“刚洗完澡~”的照片,还有几张自拍表情包——是“她”的脸,在镜子前对着自己嘟嘴。
我喉咙有点发紧,屏幕里的她笑得那么自然,皮肤在灯光下带着一层淡粉色的光晕,完全不像我这个半夜偷偷洗澡还得紧张得发抖的人。
我不敢点开语音。
只听文字就已经够让我脑子发胀了。
我没回。
不是不想,是不知道该回什么。
“我还好”“我没事”“谢谢你”——这些话我以前在公关发言里说过上百遍,可现在却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那不是我用的语气。
不是我会用的字。
我只好退出聊天框,点开她的社交平台。
页面很干净,我搜索苏芷凝(老婆)的账户,她依然没有更新还是当天的文案,突然觉得心里痛了一下。
然后我在看自己首页,最近几条动态都是上星期的,配图是她和几位女生在咖啡店自拍。
那条状态写着:
【想吃冰淇淋,可是热量好高啊啊啊——!】
下面一堆评论,清一色“吃吃吃不怕胖”“雪雪你太可爱了叭”“快来找我我也要吃”。
我指尖停在那里,忽然有点冷。
我以前不会说“叭”。也从没用过叠字,可现在我只能假装懂她们说什么,装作是其中一员。
我像是趴在她的生活玻璃窗外,一个不该存在的影子。
我没有退出账号,只是锁了屏,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那片漆黑像是压着我的被子,喘不过气。
她的人生还在继续,朋友还在找她,课程、饭局、闺蜜、自拍、热量讨论……都还在滚动。
而我呢?
我只能藏在这副身体里,连一句“我是谁”都不敢开口。
如果我不回信息,她们会不会以为李映雪变了?
如果我回错一个字,她们会不会察觉——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
我抱着被子,身体缩成一团。
月光照进来,落在我脚踝上,像是某种封条,把我牢牢贴在这个叫“李映雪”的身份里,撕不开也挣不脱。
我只能装着入睡,闭上眼,假装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一点。
我把校服从衣架上取下时,指尖还是僵的。
这已经是回家后的第四天。
这几天里,我尽量闭门不出,吃饭、洗澡、洗衣服,全都按部就班,一句话不多说。
她的父母没觉得不对。
他们大概早就习惯她这样安静的性格。
可我知道,我不是她,现在也不是“假装”的时间了。
我穿上她的大学校服,扣子一颗颗扣好——
上面还有她留下的洗衣液香味,淡淡的,是我从前最不在意的一种“女孩子气”。
我拎起她的帆布书包,低头出门。
阳光有些刺眼,马路边有学生在赶早课,空气里混着早餐摊的油烟、豆浆和炒蛋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表情调整得自然一点。
我不能露出破绽。
今天……我要走进她的世界了。
前面就是大学校门,我脚步越来越慢。
然后,在离校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站着,像是忘记了下一步该怎么迈。
不是因为怕——
而是……我根本不知道她平常会怎么走进去。
我站在大学校门前,手里拎着她的书包,身上穿着那套有点紧的制服外套,阳光正好,照得我睁不开眼。
人来人往,没有谁会停下来多看我一眼。
他们只会认定——我是这所大学的大四女生,快要毕业的李映雪。
可我心里知道,我只是个披着她皮肤的陌生人,连这双鞋码都还没习惯。
但不管愿不愿意,这就是她的世界,从今天开始,我得代替她,把这一切继续活下去。
我不是她,却只能继续成为她。
——第一章(完)
——这不是恋爱喜剧,是一场“家族宫斗”
四天前,我是集团CEO,林远初,事业有成、老婆温柔、儿子正要毕业接班。
四天后,我是李映雪,女大学生一名,穿她的校服、拿她的手机、回她的家,还差点在厕所里忘了自己有几个孔。
最惨的是——
我儿子林卓彦,也在这所大学,还在公司实习。
而我?已经“火化”,位置空出来,由我好兄弟兼之后的仇人(李显扬)暂时接手公司。之后我还发现他原来在我车上动过手脚。
巧得过分了,对吧?
但别急,我还没打草惊蛇。
现在,全世界都只认我——是李显扬的女儿。
而我,得在校门口装镇定,假装一切正常,顺便考虑一下怎么躲过和自己儿子撞脸的社死场面。
有人说这像个荒诞剧。
不,我说,这是一场迟早反攻夺权的狗血开局。
——
第二章预告:《校园第一日》
我准备好了——用一个快五十岁男人的社恐心态,挑战一整个大学班级的青春能量。
还有,她的朋友,她的课程表,她的闺蜜自拍……
全都是我不懂的领域。
更可怕的,是我那马上就走过来的“儿子”。
他在看我了。
我现在该说什么?
“学弟好”?
还是……“你爸很想你”?
第2章 李映雪的身体……开始动了
本以为熬过第一章,能苟着混几天。
结果第二章开场,身体就开始“认真起来”了。
——闺蜜抱胸、裙摆走光、和“他”近距离对视,我咬牙忍了;
——结果肚子一胀、腿根一滑,我才意识到:
这具身体不仅是女的,还是“运作良好的那种”。
第一次生理期悄然降临,我连护垫都贴得小心翼翼,疼得全程靠演技硬撑,还要被妈催吃粥。
她们说:“你慢慢会适应的。”
我心想:“你们是练过的,我是借来的。”
第二章,就是身体给我的第一份“正式警告”:
——你不再是林远初,连逃避都没资格了。
我本以为最难的是接受裙子、接受高跟鞋、接受有人喊我“妹妹”。
但第二章开始,我终于明白我天真了。
最难的,其实是:
“她们都习惯蹲着尿,我不能。”
更难的是,她们会叽叽喳喳讨论“姨妈推迟”,我却得默默担心:“第一次到底哪天来?”
什么叫羞耻?不是穿裙子跑步,也不是被闺蜜当众抱胸——是你得用别人的身体,体会一个女性从头到尾完整的月经反应流程,还得装得很专业。
这章开始,我每天都在演戏。
我演一个不觉得羞的“李映雪”。
我演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我醒得有点早。
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身体里有一股不安的感觉,把我从睡梦中推出来。
天还没亮,窗帘还是拉着的,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睁着眼躺着,盯着天花板看了十几秒才慢慢坐起身。
枕头边上还留着一点热气。睡衣的领口松松地挂在肩膀上,露出锁骨。光是这一点,我就不太习惯。
我吸了口气,从床边起身,脚踩在地毯上,绒毛擦过脚背,让我打了个哆嗦。
不冷。但太轻了。
这副身体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办法掌握好用力的方式。就像不是我自己的东西。
我拿起放在床边的睡袍,披在身上,然后慢慢走进浴室。
灯打开的时候,镜子里的她也一并出现了。
不,是我。
我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昨天睡觉前洗过头,头发有点乱,垂在脸两边,看起来特别柔。
我不是她,可这一周下来,我已经快把这个身体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了。
我伸手拧开水龙头,温水冲在手心上,溅起水珠,洒在脖子和胸口。
我低头,看见睡衣前襟被打湿,那两块圆润的线条直接贴了出来,布料变得半透明,胸罩的颜色和形状都若隐若现。
我赶紧把水关掉,擦干手,把湿的部分往下拉了拉。可布料贴着皮肤,很难分开。
牙刷、毛巾、洗面奶,全是粉色系的包装,我已经不想再吐槽了。她用的是果香洗面乳,搓出泡沫时滑得几乎拿不住。
洗脸的时候,我小心地避开眼角,不让泡沫沾到眼睛。水从脸颊滑下来,顺着脖子流进胸口,痒得我不自觉缩了下肩。
我擦干脸,往下身看了一眼。
不管第几次,每天看到这个身体,我还是要提醒自己一句:这不是我的。
我脱掉睡衣,开始穿衣服。
她的内衣早就叠好放在椅子上。我拿起来的时候指尖发凉,布料摸着软绵绵的,像是刚洗过不久。
先是内裤。我一边抬腿,一边小心地把那块轻薄的布料穿上去。
拉到大腿根的时候,我的手停了几秒。那种贴合感太清晰了,像是有什么紧紧包着我,让我连站直都需要调整姿势。
接着是胸罩。
她选的是浅灰色运动款,弹性很强。我把双手穿过肩带,再从背后去扣,动作还是有点不协调。
好几次勾不到卡扣,我只好转到前面扣好再转过去。过程中,胸部被挤得有点变形,贴得太紧了,连呼吸都有点不顺。
我叹了口气,拿起校服的衬衫,轻轻地披上。
扣子从上到下,一颗一颗地系好,最后那颗扣在肚脐上方。布料贴在胸前,把胸型勾出来一点点。我试图把背拉直,但衣服就是会在那个地方凸起来。
最后是裙子。
她的裙子不长,只有膝盖上十几公分。我蹲下的时候看了看里面,确定不会露底才慢慢站起。
换好衣服后,我走到镜子前,看着全副武装的自己。
这一身我已经穿了一周。
可我知道,我还是演得很不自然。
我拿起书包,拉链“咔哒”一声拉上。
准备出门了。
门口的玄关整洁得有点不真实。
我换好鞋,背着包站在门边,深呼吸了一下才伸手拉开门。
外面已经有人在等我。
司机穿着整齐的制服,车门已经打开。他站在旁边,见我出来,立刻礼貌地低头问好。
“李小姐,早。”
我点了点头,装作自然地回了一句:“......早。”
他的语气跟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疑惑。我松了口气,低头钻进车里。
后座的垫子软,车门一关,外面就安静了下来。
我靠在椅背上,腿不敢伸太开。裙子会拉上来,一动就露。车里温度不低,但我还是下意识抱紧了书包,挡在膝盖上。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我腿上。皮肤被晒得暖暖的,细细的汗从裙底冒出来,顺着腿内侧往下滑。
我别开头看窗外。
沿途的街道已经开始热闹,行人骑车、等红灯的学生、穿校服的女孩,都是我从前不会注意的场景。
可现在,每一个人都像是在提醒我:
你不是林远初了。
你是李映雪。
你现在要去上学。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是她的群聊里发来的课程表截图。
【今天上午体育课记得带衣服!】
我看着那条信息,手指不由得紧了紧。
我当然知道今天要上体育课——是她原本的课表。昨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在为这件事焦虑。
体育课就意味着——更衣室、运动服、流汗,还有眼神。
她的身体我不习惯,她平常跟谁一起换衣服、换多久、会不会有人注意,我全都不知道。
我现在只是硬着头皮走进去。
车缓缓地驶进校园地下车道,在一处熟悉的位置停了下来。
“到了。”
司机下车帮我开门。我点头示意,没有说话。
站在地面出口的楼梯前,我仰起头,阳光刺眼得让我眯起眼睛,背包挂在肩上,有点压得肩膀发麻。我慢慢走上台阶,步伐小心。
上了地面,一股混杂着香水、早餐、鞋底尘土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女生和男生的笑声在旁边响起,像是刚从身边掠过的风。
我本能地低头。
裙摆晃了一下,风从脚边掠上来,我立刻夹紧腿。
走进大学校园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不敢看是谁,只装作在看手机。
信息界面还停留在刚才那张课程截图上。她们还在发语音,贴表情包,我却不知道要不要回。
我只能装作在打字,拇指在屏幕上滑动,却一个字都没按下。
我站在大学教室楼前。
今天是正式返校第一天。校园里很多人都穿着同样的校服,说笑打闹。没人注意我。
可我却觉得,全世界都在看我。
我拎了拎书包,调整呼吸。
不能慌。
我已经是李映雪。
从这一刻开始,我必须像她一样,走进这栋教学楼。
抬起脚,走进去。
我走进教学楼时,心跳有点快。
脚步声在走廊里被放大,像是踩在鼓面上一样。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手心却冒着汗。
我知道要去哪一间教室。
这是昨天晚上确认过很多次的事。
她的课程表,我从她的社交账号上翻了不下十遍。每一张截图、每一条课表转发、她朋友发的吐槽信息、楼层提示、开课时间……我都记下来了。
因为我不能出错。
不能走错楼层,不能进错教室,更不能露出“我不知道”的样子。
我得表现得像她。
我低头看着手机上提前截好的那张课程表图片。
“周一 08:30 综合体育(大四) / 教学楼B栋 3层 体能练习教室2”
就是这了,我沿着楼道走上三楼,拐弯的时候看见几个穿运动服的女生也在往那边走。
我落在她们后面,没说话,也没靠太近。
我的脚步比她们慢了半拍,听着她们聊天,说今天是不是又要跑800米,说教练是不是又要点人示范。
我没有插话,只是低着头,跟着走。
拐进教室的时候,我看到讲台边的课程牌上写着:“综合体育”
我站在门口稍微顿了一下。
几张熟悉的脸坐在靠墙那一侧的长椅上。她们穿着校服里的运动套装,有的正解头发,有的在脱外套,动作自然得好像做了很多年。
我站了两秒,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慢慢走进去。
她平常坐哪里?
这个问题我花了整整三天才摸清楚。
她在朋友圈里发过一张自拍,角度是从后排左侧照出去的,后面有窗户,左边是一排白色储物柜。
我反复确认照片里的位置,最后锁定了——左边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我就走过去,放下书包,坐了下来。
座位是并排长椅,旁边放着另一个女生的书包。
我朝她点了点头,对方只是淡淡一笑,继续低头整理衣服。
没人发现我有异样,至少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我坐下来,拉了拉衣角,让运动衫把校服裙子压住。虽然等会儿还要换衣服,但我就是怕走光。
我低头看向窗外。
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跑步,应该是另一组早课的学生。
风吹进来,带着一点清晨的湿气。
我手搭在腿上,能感觉到掌心有点凉。
她以前上课时,就是这么坐着的吗?
我坐得很直,眼睛却总是忍不住往门口看。
时间还早,老师还没来,教室里陆续进来了几个人,还有女生边走边把头发扎起来,发圈弹了一下,啪地一声响。
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换运动服。
她的衣服放在包最上面,和水壶叠在一起。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就去换。
可我不敢动。
我怕站起来走到更衣间,会露出什么不自然的姿势。更怕在那样私密的空间里,我要面对别人的目光。
我不是她,可她们不会知道。
我只能学她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假装正常。
我的手还搭在包上,掌心开始出汗。
可我不敢拿开。
我不想别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裙子虽然压在运动衫下,但我知道,只要稍微一动,那条布就会跟着往上翻,露出我不想被看到的地方。
我低头假装翻手机,实际上是在想一个问题。
我要不要现在去换衣服。
再晚一点人就多了,到时候更衣室里会挤满人。到时候反而更尴尬。
可我心里有点抗拒,那是“女生更衣室”我从来没进过。
以前也不会想象自己要站在一堆女孩中间,脱掉衣服,还要换上紧身的短裤和T恤。
我咽了口气,手慢慢拉开书包。
她的运动服叠得很整齐,最上面那条浅蓝色短裤边缘压着一点弹力裤布料,我碰到的时候,那布滑得一下就弹起来,轻轻贴在我的指尖上。
凉的,滑的,还带点柔软的弹性。
我抽出那套衣服,夹在手里,站起身。
教室另一侧就是更衣间,门是半掩的,我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带着洗发水和身体乳混杂的味道扑了出来,甜的,有点腻。
里面已经有两个女生在换衣服了。
一个正脱着校服衬衫,露出白色蕾丝边的胸罩;另一个刚脱完裙子,正对着镜子理头发。
她们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继续干自己的事,完全没多在意。
我小心地走进最靠角落的位置,背对着她们,脱衣服的动作,我已经练过几次。但在别人面前,还是紧张得手都在抖。
我先脱校服,慢慢卷起来放进包里。
然后是裙子,拉链拉下来的时候,布料从腰上滑下来,轻轻落在腿边,我一下子觉得整个人都空了。
我现在穿着那条紧贴身体的内裤,站在更衣室的镜子前。布料贴着腿根,刚才走路出汗,现在已经有点潮了。
而且从下面看,那条线……几乎没办法遮住全部。
我不敢往中间看。
但那种摩擦感、贴合感,还有包裹感,太清楚了。
我转过身,解衬衫的扣子,每扣掉一颗,胸前就露出来一点。到最后只剩胸罩时,我的呼吸已经乱了。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副身体。
可每一次,都会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
我以前是男人。
现在却只能低头,把胸塞进运动内衣里,手指在罩杯和皮肤之间来回调整,让它们“乖乖地”贴好。
胸贴着布,胸罩的松紧带勒在腋下,热气闷在里面。
我赶紧穿好短裤,把衣角塞进去,再拉直裤脚,小腿外露,腰线凸出来,胸形被布料撑起。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这副身体。
我真的……是她了。
不管我怎么抗拒,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穿着紧身运动服,在一群女生中间,像她们一样地存在着。
我低头收拾东西,准备走出去。
可我知道,我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裙子下的感觉还在。
那条布,一直贴着那里,像是提醒我——这一切不是梦。
是真的。
操场的热气像是扑面而来的蒸汽,太阳刚升起来没多久,可空气已经开始灼人了。
我站在体能练习教室外的集合点,阳光正从侧面照过来,落在我的脸上、脖子上,还有肩膀的弧线上。运动服是浅色的,布料又薄,汗渍很快就把腋下和背脊那块黏住了,连带着里面的内衣也开始湿透。我动了一下,内衣边缘贴着皮肤,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一样,闷、热、潮,甚至有点痒。
我不敢伸手去挠,只能轻轻抖了抖肩,把贴在身上的布料往外拉点缝隙透气。
“李映雪。”身边有人叫我,是站在旁边的女生,短发,手里拿着跳绳,“等等热身的时候你站我后面吧,我们同一组。”
我点了下头,勉强笑了一下,“好。”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跟别的女生讲话。我松了口气,手握着短绳,掌心已经完全湿了。
“集合了。”教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自动安静下来,往操场中央靠拢。
我跟着她们站进队列里,前后是女生,左边是男生。虽然保持着距离,但我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眼神偶尔会扫过来——有意或无意地,像是好奇、打量、甚至……欣赏。
我站得笔直,尽量让自己不要动,也不看任何人,只盯着教练的方向。
“今天继续热身操,一组跳绳,二组跑圈。女生跳绳,男生先去操场。”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男生就三三两两地跑出队伍,开始围着跑道慢跑。我们则被要求就地站开,做热身动作,然后跳绳一分钟。
“绳子准备好,先做五组热身动作。”前排女生喊了一声,大家跟着一起抬起手臂、压腿、扭腰。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做。
但动作做起来时,我就发现自己出了问题。
以前男人的身体有肌肉,有惯性,动作做得利索。可现在这身体柔软又轻,我一抬手,胸口就跟着晃了下。做侧弯动作的时候,胸前那两团就像没办法固定一样,顺着布料轻轻地滑动、摩擦。
我紧紧咬着牙,不敢分心,动作却比别人慢了半拍。
尤其是压腿的时候。
我本能地往下压,一条腿抬起,重心前倾,可腿根的肌肉没跟上,瞬间一股酸胀从内侧传来,我差点直接蹲下去。
“哈,你动作好慢啊。”有人小声笑着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只能站直了身体,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强装镇定。
做完热身动作,正式开始跳绳。
我不记得她平时跳绳怎么样,只能凭着自己的节奏慢慢地跳。可跳了几下我就发现麻烦了——那种上下跳动带来的震荡感,像是不断在告诉我:你现在不是男的。
每一次脚尖落地,胸都会轻轻往下坠一下,再被布料弹回去,贴在皮肤上,摩擦着汗水和内衣。尤其是正中间那块布料,已经湿得发软,摩擦时像是细小的指尖在来回蹭着,闷热、敏感,又无法忽视。
我越跳越慢,越跳越不安。
下身的布料也不安分。那条短裤虽然不算紧,但蹦跳时还是贴得死死的,尤其是内裤的边缘,被汗湿后已经不再柔顺,而是微微卷起来,贴着腿根一点点往里陷。每跳一下,那种被布料轻轻“勒着”的触感就会像电流一样从骨盆深处往上窜。
我不知道男人能不能想象这种感觉。
但我现在完全沉在这种感觉里,想摆脱,却越摆越不掉。
一分钟终于到了,我松开跳绳,身体还在因为惯性轻轻起伏,呼吸微乱,脸红得发烫,背后已经是湿了一大片。风吹来,汗水冷下来,那片被内裤摩擦过的地方反而更敏感,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吊在那里,一动就牵得全身发麻。
我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
可教练喊了一句:“接下来两人一组,做传球练习。”
传球。
我记得她们群里发过照片,就是两人面对面站着,抛球、接球,然后再蹲下再起身。
我很怕——怕弯腰时身体晃动,怕对面的女生看出什么,怕自己脸上的表情出问题。
但我没有选择。
旁边那个短发女生朝我伸出手,“我们一组吧?”
我点头,把球递给她。她笑了笑说:“我接,你先扔。”
我吸了口气,尽量用轻的力道把球抛过去。
球落进她怀里,她往地上一蹲,起身的时候笑着问:“你是不是不常运动?”
我迟疑了下,只能苦笑:“嗯……不太擅长。”
“没事,今天练完你就会了。”她声音不大,态度倒是自然。
我也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异常,只是机械地重复扔球、蹲下、起身、接球。
但问题是——动作越熟练,那些细节就越清楚。
每一次起身,短裤布料都会顺着肌肤卷上去一点点,像是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拂过腿内侧;每一次蹲下,胸口都会随着弯腰压缩,再随着抬起的动作微微弹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
我想不去在意,可身体却偏偏记住了每一处触感。
尤其是内裤与身体之间那种近乎“夹缝式”的贴合感——那不是幻想,而是真实的摩擦、真实的汗水、真实的包裹与陷入。
到了最后一组,我的手指都握不稳球了,掌心是湿的,连球都拿不住。短发女生看了我一眼,“你没事吧?脸好红。”
“可能是有点热。”我低头不敢看她,声音发虚。
她递了瓶水过来,“多喝点,小心中暑。”
我接过来道谢,喝了一口,却没法集中注意力。
因为就在刚才我低头的那一下,运动衫领口随着动作拉开了一点缝,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胸,在胸罩里轻轻晃了一下,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那是我的身体吗?
下课的铃声一响,我几乎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站在原地,呼吸混乱、膝盖发软,腿上那层布料黏得我想立刻把它撕下来。
“好啦,体育课结束,别忘了把器材放回去。”教练举起手喊了一声,学生们陆续散开。
我转身就往更衣室走,脚步忍不住快了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我一样。走到门口时,我还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进去——现在不换衣服也不行,身体早就湿透了,全是汗。
更衣室里已经有几个女生先到了,空气混着体味、洗发精、还有汗水的味道,有点闷、有点湿,像个封闭的锅炉间。我尽量走到角落,把背包拉开,把运动服脱下来时,汗水顺着背脊滑下来,那一瞬间,我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凉、黏,还伴着种说不出的……窘迫感。
内衣早就湿透,布料软得像贴在肉上,我拉开的时候听见一声轻响,“啵”地一声弹了回来,我连忙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动作太急,毛巾边还勾到了胸罩带子,勒得我一阵疼,“呃……痛……”
“你没事吧?”旁边有个女生回头看我一眼。
“啊……没事,拉到布了……”我赶紧笑着解释,掩饰那种慌乱。她点了点头,没多问,继续整理她的衣服。
我咬着牙,慢慢把那条已经潮湿的内裤也换掉。布料从腿根轻轻拉下来时,那种贴着皮肤剥离的触感,让我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嗯……哈……”我低头,压低声音,不敢让别人听见。
穿回校服裙子的瞬间,我简直松了口气。就像躲进某种保护壳里一样,虽然也轻、也薄,但至少不是贴身的。
“哎,等会儿是选修课吗?”更衣室那头的女生在聊着天。
“对,好像还要交作业……我昨晚都忘了写,死定了啦。”
“你不是叫你男朋友帮忙弄了吗?”
“哎呀他写得太丑了啦,我不敢交,哈哈哈……”
她们的对话在我耳边飘来飘去,我低着头拉裙链,心里却一阵发紧。
“男朋友”——这个词,我听得太熟,但现在却像是别人的语言。那个曾经会一边揉我肩一边骂我工作太拼的苏芷凝(老婆),那个睡前会抱着我撒娇说“我不想你出差”的苏芷凝,现在在哪?她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我?
我眨了眨眼,“……哈。”苦笑了一下。
我拉好校服,拎起书包慢慢走出更衣室。阳光正好照在走廊地砖上,一块一块的反光,像是要晃进人心里。
我站在走廊口,望着外面走动的人潮,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层透明玻璃里面,明明看得见一切,却始终无法参与。
我不是她们中的一员,但却只能假装是。
我背着书包,低头看着地面一步步往回走,裙子在膝盖边轻轻晃动,背包带勒着肩膀,身上还有汗水没干的湿意。
那种闷在胸口的东西,一下又翻上来了。
“哈……可恶……”我喃喃地骂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吐气。
我真想现在就逃离这副身体,逃回自己原来的世界。可我知道,没得逃了。
回到教室门口,我停了一下。手指刚碰到门框,里面的喧闹声就透了出来。
我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教室里空调开得有点低,汗水还没干透,衣服贴在身上的地方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啧……冷……”我缩了缩肩,找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身体一沉进椅子,裙摆从大腿边滑落,贴着皮肤冰冰的,我下意识夹了下腿。
我的身体……还是热的。
不只是运动后的那种热,而是某种更黏腻、更说不清的……身体深处残留的余波。
尤其是——内裤。
换了干净的,可那层布料依旧贴得太紧,从腿根到中央那一线,被完整包裹着。每坐下一次,布料就会沿着某个角度往里陷一点……我轻轻动了一下臀,想调整位置,却只换来了更剧烈的摩擦感。
“啧……”我低头轻嘶了一声,手指悄悄在大腿边撑了一下,试图把裙子拉松,腿根那处却更敏感了。
我不敢再动,怕动作太大会让人察觉。只能用手肘撑着课桌,强迫自己盯着黑板。
“好,大家注意了,接下来是选修课时间,今天由王老师来带一节综合表达练习。”
台上的老师换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声音柔和但不容拒绝,讲的是“表达力与自我呈现”。话题偏文艺,坐在我旁边的女生听得还挺认真,时不时点头、做笔记,我却完全没心思。
我根本静不下来。
她讲到“身体语言也是一种自我传达”时,居然还叫了几个人上台做演示。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汗瞬间又出来了。
别叫我,千万别叫我。
“李映雪——你来。”
“……哈?”
我下意识抬头,那位王老师正对着我笑着点头,“来吧,跟我们做个小练习,模拟职场演讲的第一印象表达,不用太紧张。”
全班人的视线瞬间落在我身上,我的心在那一刻差点停住。
“嗯……好……”我声音发干,站起身时差点踢倒椅子,急忙用手扶住桌角,背脊一紧,腿根内裤陷进去的那一块直接贴得死紧,疼、麻、还有一瞬间的……热。
我硬着头皮往前走,脚步不敢太大,怕裙子掀起来,也怕走路的晃动让胸再一次随着步伐乱跳。
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
站上讲台的瞬间,我像被扒光了一样,全身的目光像是钉子,一颗颗钉在我脸上、胸前、裙摆、脚踝上。
“简单说一下你的名字、专业,还有对表达力的看法。”老师笑着说。
我知道这段她昨天应该准备过。她的手机里有记事本,有一条草稿,我昨晚看过好几遍。
我抬起头,声音有点飘:“我……我是李映雪,传媒系大四……我觉得……表达力……嗯,是一种……让别人看到你的……方式。”
我说着,脑袋一片空白,膝盖有点发软。讲到一半,我甚至听见有人小声说:“她今天状态怪怪的。”
我咬了咬牙,手指轻握在一起,掌心还在出汗。老师点了点头说:“很好,虽然有点紧张,但你保持住了语速和语气的平衡,下去吧。”
我转身下台,低着头,眼神不敢看任何人,回到座位时腿都发麻了。刚一坐下,内裤和裙摆间那片摩擦处立刻回来了,像是在讽刺我刚才的“自我表达”——哈,我在“表现”一个不是我自己的人。
这就是现在的我?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笔,手指头还在微微颤。
“哈……可笑……”我低声笑了一下,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哈?你说什么?”旁边女生偏头问。
我一愣,立刻摇头,“没事。”
她点点头,又转回去听课,我却一点都听不进去。
我低头看手机。
她的群聊还在跳消息,好几个同学在发早上拍的照片,有她刚才在操场的背影,有远景里的讲台合影。
还有人发了段短视频,是刚才我站在讲台上时的样子。
“哇,映雪今天超紧张的哈哈哈”“她是不是昨晚没睡啊,看起来有点虚”“腿都软啦~”
我看着那条评论,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那是我吗?
视频里那个低头说话、动作僵硬的女生,那是……我?
不,那不是我。那不是林远初。
可我偏偏在看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时,感觉到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紧张、羞耻、颤抖,都是我自己。
“啧……”我用力按了下手机锁屏键,头靠在课桌上,闭上眼。
我不想再看。
可这些东西……永远都会留在她的社交记录里,留在我现在的生活里。
我已经变成了她。
而所有人都以为——我就是李映雪。
中午下课后我没有立刻走,坐在教室里等人群散去才慢慢起身,动作缓慢,像每个关节都卡了一样。讲了一上午的课,连坐着都让我觉得难受,肩膀被背包压得发酸,胸口因为运动内衣的勒痕还有点闷痛,裙子在大腿根来回蹭得我坐立不安,布料虽然已经干了,可那些贴过皮肤的感觉却像残影一样还黏在那里。
“啧……”我轻轻咂了下嘴,站起来拎着包往外走,阳光已经正中,地面反射得有些晃眼,学校食堂那边传来人流的声音,像热锅里的蒸汽一样一波一波地扑进耳朵。
我不太确定她平常午餐吃什么,但她手机里有两三张和朋友在堂食打卡的照片,我认出了其中一家,是教学楼后面那家日式快餐连锁——名字我记不得了,但我认得那面招牌墙。
拐过行政楼的时候,我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惊呼,“映雪?!”
我猛地一愣,脚步差点顿住,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校服、戴细框眼镜的女孩正快步跑过来,脸上的表情既惊喜又像含了什么委屈,“你真的来上课了!你、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啊!”
是她的朋友,我认得出来——闺蜜之一,叫林芮晴。她们三个关系很好,经常发合照,还会在群里互怼贴贴。我翻遍了她手机一整个星期的对话,这个女生的信息从出事当天开始就没断过,问她伤得重不重、为什么不接电话、在哪家医院、能不能去看她。
可我……一个字都没回。
“啊……我、我手机……那时候……没电了……”我低着头,声音发虚,脑袋里飞快地翻着她们的对话痕迹,生怕说错什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声音有点发抖,“那天晚上我看到新闻,我吓哭了你知道吗?你的车撞成那样……我以为你——你……”
“……我没事了。”我咽了口气,强行挤出一个安慰她的笑,“真的,现在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林芮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像是确认我有没有骗她,然后才猛地扑上来,整个人抱住我。
我身体一僵,心脏“咚”的一声跳得几乎炸开,她的头搁在我肩上,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贴了上来,发丝滑到我脸边,带着点清甜的香气。我不敢动,只能僵硬地站着,任由她抱着。
“真的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那天我梦见你从医院窗户跳下来……你这个疯子,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她声音有点哽,说着说着,抱得更紧了。
我一只手僵硬地落在她背上,刚碰到她薄薄的衣料,指尖就像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对不起。”我低声说,眼睛往旁边看,不敢正视她。
“你真的很混蛋。”她埋在我耳边低低骂了一句,声音带点鼻音,却突然轻轻地笑了,“混蛋李映雪。”
我没说话,只能勉强笑笑,心里却堵得慌。
她是真心担心“我”的。
可我不是她。
“你今天吃什么?陪我去食堂吧。”她挽起我的手,动作自然得像是早已习惯。
我想拒绝,但最终还是点了头,“……嗯。”
我们一起往食堂走去。阳光落在她身上,影子在地上交叠,她说话的声音跳动着,有时低头笑,有时抬头看我,我每次都只能咬着牙装作若无其事地应答。
进了食堂,空气一下热起来,混着米饭、汤汁和咖喱味,还有数不清的脚步声、饭盘撞击声。
“人好多。”她拉着我往里挤,“你不是最怕排队吗?快快快,先抢个位置。”
她找到角落一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下,然后把我按进去坐下,“你坐着,我去点菜!”
我点头,背靠着椅子,脚尖并在一起,裙子落在膝盖上。刚才挤进来的时候,裙摆被拉了一点,我低头一看,那块褶皱还没理顺,边缘贴在腿侧,像是随时会被人看到似的。
我轻轻吸了口气,伸手压住,手掌刚好盖在裙子下那道微妙的褶线上。
布料下的肌肤还在发烫。
不知为什么——刚才被她抱着那一下,我的心跳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她身上那股味道还留在我衣领上,甜的、近的、带点女生专属的温热……让我全身像是被什么拨弄了一样,动不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林芮晴收拾好餐盘,一边笑着起身,一边伸手拍了拍我大腿,“快点吃完,等会还要回教室啦。”
她的手指是温的,指节落在我裙子外面,隔着一层布料轻轻弹了一下,像是开玩笑那样顺手碰了一下我的大腿外侧。
我一瞬间僵住了,整个人像触电一样,背脊立刻绷紧,手下的筷子差点掉进碗里。
“哈……你干嘛……”我轻声说,尽量压住声音,不让它发颤。
她回过头来笑,“你坐太久啦,叫你活动一下筋骨。”说着竟又轻拍了一下我后腰,指尖顺着腰线往下滑了一点,落在裙子压着的位置上,“还有你今天裙子一直皱皱的,是不是坐相太乖啦,变淑女咯?”
我没有回话,只能低头装作擦嘴,用纸巾掩住脸。
她刚才那一下,手指擦过的,不只是裙子。
而是——臀部上缘,刚好是贴着内裤弹力边那块。
不是很用力,也不是色情的触摸,可那种“朋友间可以开玩笑的自然”,落在我现在这个身体上,却让我的内心像被撕开了一道缝。
我已经50岁了,一个有老婆、有儿子的男人,曾经在董事会前一言九鼎、在家庭里习惯于被依赖、被尊重。可现在我坐在女生餐桌前,被一个小丫头笑着拍屁股,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摸的是“别人的爸爸”。
她甚至还补了一句,“映雪你今天屁股好翘,是运动课练的吗?你以前可不是这种线条。”
我几乎忍不住想站起来回一句“请你注意点”,可我不能。
我不能暴露。
我只能像她们一样笑着推她一下,假装不在意,嘴角勉强扯动,轻轻说:“你今天才怪怪的吧。”
“哎哟,被说中了哦?”她凑近我,手突然按在我胸口——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帮我理下校服衣领,但手掌顺势按上去的时候,却实实在在地按住了我的胸。
“欸,你这纽扣怎么开这么多……等等——你胸罩是不是穿新的?怎么有点鼓?”
“啊……”我往后一缩,声音细到几乎发不出来,整张脸一瞬间涨热,连耳朵都在烧。
“你躲什么啦?”她歪头笑得很自然,像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以前又不是没帮你穿过……有一次你还穿反了我记得。”
她说着笑起来,手还在我胸前比划了一下,指尖轻轻划过布料上那片形状最饱满的地方,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我坐在原地,身体几乎绷到极限。
她的手,刚才那一下……压到的是乳头。
是我现在身体的乳头。
隔着布料我都能感觉到它因为摩擦变得敏感,仿佛在抗议,或者……回应。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整张皮肤都在发烧,心跳快得不像是我能控制的节奏。
我讨厌这种感觉。
被碰触的羞耻、身体的真实反应、还有——我的自制正在逐步失效。
“好啦好啦,不吓你了。”她收起手,笑着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吧,再磨蹭就真的迟到了。”
我背起书包,手指还因为刚才那几下碰触而微微发抖。
我不是她,我不该因为一个小女孩的玩笑,心跳成这样。
更不该在胸被摸一把之后,脑子里全是那种被掌心压住的触感——软、烫、跳动着。
“哈……”我低头苦笑了一下,声音极轻。
我背着书包走出食堂,脚步不快,阳光正晒在校道上,空气浮动得像水波。我旁边是林芮晴,她还在说笑,刚才那些举动似乎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特别,就像是朋友间的习惯动作——可对我来说,每一下都像是在往伤口里撒盐。
她不明白我现在的处境。
她不知道她刚才那样摸到的,不是什么好玩的“女生玩笑”,而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底线。
“你今天走路真的像换了一个人。”她偏过头盯着我,“平常你不是都走在前面吗?怎么这次慢吞吞的?”
我没有回应,眼睛盯着地面,不想再掩饰太多,淡淡地回了一句:“累了。”
“体育课练傻了?”她笑着推我一下,像没听出我语气里的不耐。
我不想再开口,只是默默走着。
她走在我右边,手臂偶尔会碰到我,我下意识往左侧缩,拉开半步。不是因为她讨厌,而是……我不能再被碰。再多一点,我怕自己那点冷静撑不住。
“走这边啦,我们下午不是去B栋301吗?你又忘了?”她停下看我,我才想起,下午的课程和她在一个班。
我点了下头,跟着她转入另一侧楼道,校园里学生三三两两地往教学楼走,大部分人穿着校服套装,有些还把运动外套披在肩上,走路时头发甩来甩去,带着年轻人的朝气。
我站在其中,却始终像个局外人。
我的身体年轻、皮肤紧致、腿也细、腰也直——可我的思维不是。我是林远初。我曾经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是看集团晨报;我睡前会跟苏芷凝(老婆)讨论孩子的升学方向;我会对林卓彦(儿)发火,因为他在公司里没做好报表。
可现在,我却要穿着一条裙子,一边防着腿根的布料别太贴,一边还要装作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进了教学楼后,教室就在三楼,301,传媒系综合课。
我记得她曾在社交账号上晒过这个教室里写作业的照片,甚至有个贴图是“超想翘课”,时间标注就是这门课。我那时还笑她没毅力,现在却要亲自来坐进这间教室。
我刚一走进门,眼角余光就注意到——他在。
林卓彦(儿)。
我的儿子,他就坐在靠窗第三排,低着头看手机,眉头轻蹙,神情一如既往的专注。他穿着校服外套,袖子卷起,手里捏着一支黑笔,应该是在看下午的资料准备。
我的脚停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他,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痛感。
那是我儿子。
可现在,我必须装作不认识他,甚至必须跟他在同一个班里,听他讲话、看他举手、甚至听别人喊他“林卓彦”,而我……不能回应。
“你愣什么,走啦。”林芮晴拉了我一把,“你不是坐后排吗?”
我轻轻吸了口气,点头,跟着她走到后排左侧的位置坐下。椅子是双人并排的,我刚坐下,她就自然地把手搭在我椅背后,还顺手帮我把书包挂好,动作流畅得像在照顾小孩。
我偏头避开她的手,轻声说:“我自己来就好。”
“哟,突然这么独立?”她又笑,“你今天真的怪怪的。”
“我只是……有点累。”我重复这句话,像是给自己一个逃避的理由。
讲台上的老师刚走进来,放下资料开始点名,声音不大,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我的注意力全在右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上。
林卓彦(儿)坐得很直,他没发现我。他当然不会认出我。
可我知道他就在我不远处,用那双我曾经无数次看着成长的手,在翻笔记、写字、做准备。
我甚至能看到他发型的细节——是我以前带他去理发时喜欢的样子,略短但清爽。
“映雪,发呆什么?”林芮晴推了我一下,“老师要发材料啦,你帮我拿一份。”
我回神,“……好。”
我往前走了几步去拿纸,顺着走道时,从林卓彦(儿)旁边经过。他正低头在写,不经意地抬头瞄了我一眼。
我们的目光对上。
只是一瞬,他点了下头,礼貌地示意。我也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立刻错开眼神,回身往座位走。
那一瞬间,我的后背全是汗。
他没认出我。
当然不会认出。
但我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就像被剥了皮一样暴露在他面前。那种感觉,比刚才林芮晴摸我胸还要羞耻——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某种……精神上的失衡。
我本该是他的父亲,现在却要像个陌生人一样,坐在他的教室,听他讲话,甚至连“儿子”这两个字都不能提。
我咬着牙,手指在桌下攥紧。
不能露馅。
我必须学会隐藏。
哪怕我的儿子坐在我面前,哪怕我现在的身体还残留着早上那种不属于我的触感,我也只能忍。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老师在前方板书,偶尔抬头讲解,课程内容是“传播心理与受众行为”,我扫了一眼教材,发现这是她最讨厌的一门理论课。她的便签本上贴过一句话,“比数学还难懂”。
可对我来说,这些内容并不陌生。过去我在做商业策略时,早就接触过无数有关用户心理、消费者反应的数据和模型。只是那些东西是用来赚钱的,现在却要当作“课堂内容”从头学一遍,甚至……交作业。
我坐得笔直,背脊靠着椅背,裙子压在大腿上,衣角理得整整齐齐,不是我讲究,而是因为不理就容易走光。
旁边林芮晴又靠得近了一些,她好像不习惯“我”今天这么拘谨,伸手拨了拨我耳边的发丝,轻声说:“你干嘛一直那么端着?肩膀都快僵掉啦。”
我偏了偏头,没有说话,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前排的林卓彦(儿)。
他正在低头做笔记,动作一丝不苟。手指夹着笔杆,偶尔停顿时还会抿一下嘴角,像是在思考。那个动作我太熟悉了——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一旦遇到难题就会轻咬下唇,这是我无数次站在他背后教功课时看到的样子。
“林卓彦。”老师忽然点名。
他应了一声,抬起头,挺直背回答问题:“从受众反应曲线来看,大多数人面对复杂情绪时的第一反应是回避,而不是接受。尤其是在公共舆论领域,初期抗拒情绪往往占主导。”
我怔了一下。
他说得精准而冷静,甚至带着一点像我过去在会议上用的口吻。他的声音比以前更低沉了,语气也更加稳重——不像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更像是……一个准备接班的人。
我的手缓缓收紧,放在膝盖上。
“讲得不错。”老师点头,又继续叫下一个。
我低头,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我曾经以为,他还不够成熟,还不够担当,还需要我继续撑着这个家、这个集团。
可现在我才发现,我已经被排除在一切之外。
而他,林卓彦(儿),已经能独立站在讲台下,用我都习惯的方式,去表达他的思考。
“映雪,你在发什么呆?”林芮晴小声问我,还用手指点了下我肩膀。
我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事。”
我当然没事,只是我没想到,今天第一天回学校,我就得面对林卓彦(儿)这么近的存在。
我甚至得装作“他是个普通同学”。
这种扭曲的距离感,比任何一次身体上的羞耻都更让我无法适应。
“你真的怪怪的欸。”她小声说了一句,忽然把她的手靠了过来,轻轻放在我手背上,“你要是不舒服,中途可以请假,我们今天课也不多。”
我一怔,眼睛盯着那只小小的手,指节纤细,掌心柔软,轻轻贴在我发热的皮肤上。
那一瞬间,我有种强烈的违和感——我五十岁,从前只有我在安慰别人,现在却被人像小孩一样“被照顾”。
而那只手,带来的温度,却让我的指尖微微一抖。
“没事。”我抽回手,“我能撑住。”
“欸……”她不满地瞪我一眼,却也没强求。
我重新把手收进桌下,藏在裙摆里。指甲陷进掌心,掌心依旧有些出汗。
那种触碰,明明不算亲密,却让我心跳乱了一瞬。
“来,我们接下来做个小组练习。”
讲台上的老师翻开资料,“临时分组,三到五人,自由组合就地讨论,主题是‘第一印象偏差与社交标签’,半小时后每组派代表上来发言。”
我皱了皱眉。
这种分组方式最容易出问题。不是我不熟悉流程,而是——我无法控制变量。随便跟谁一组都可能暴露出细节错误,尤其是语言习惯、行为模式,只要说错一句话,都可能让人察觉不对劲。
“嘿,我先抢人。”我旁边的林芮晴抢先说,“映雪你不能逃,今天必须跟我一组。”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站起来叫住了前排的人,“卓彦!你也来,我们仨正好一组。”
林卓彦(儿)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点了下头,没有多说,起身带着本子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不动声色地压住自己的呼吸。
他站在我面前,不是第一次,但这次他要跟我讨论、开口、对视、配合——而我,必须像个陌生人一样回答他,甚至表现得比真正的“李映雪”更自然。
“你们打算从哪个角度切入?”他语气沉稳,态度认真,看上去并没有把这节课当成简单任务应付。
“我们说女生被贴标签吧!”林芮晴抢答,一边拉我坐下,一边把自己的包顺手往我椅子底下踢,“你不是很有想法吗?那你负责写咯。”
我坐下时,她的腿贴着我这边的椅子,一靠近就把身体靠了过来,像是无意识地压住我右侧。“哎你靠过去一点啦,占我位置欸。”
“你坐太宽了。”我低声回她,语调尽量平直。
她笑了一声,嘴里嚼着口香糖,忽然把一只手搭在我膝盖上,“怎么你今天声音这么淡?生理期啊?”
我身体一震,强忍住没有立刻甩开她的手,只是微微侧身,把腿往另一边挪了半寸。
她却顺势靠得更紧了,整条腿贴着我大腿外侧。隔着裙子,布料摩擦的声音细微却清晰,那股热感透过来,像是一种试探,也像是某种玩笑性质的撩拨。
我本能地收腹,后背贴在椅背上,指尖紧握着桌面底沿。
“别闹。”我声音低,语气压着,“现在上课。”
她侧头冲我笑,“你真的变得好无趣哦,以前随便我摸都不会躲的。”
“以前是以前。”我没看她,目光盯着桌面,嗓子有点干。
“哎——李映雪,你不是摔一下就人格替换了吧?”她笑着拍了下我肩膀,甚至顺着拍的位置,手掌顺势滑到我后背下缘的位置,按了两下,“喂喂,你现在连后腰也怕人碰啦?”
我几乎咬紧了牙关。她的手指刚刚好按在裙子布料下面贴合内裤边的位置——那种毫无防备下的轻按,像是瞬间踩到了身体的某条神经。
不是疼,是……麻。
而我,不能动。
林卓彦(儿)就在旁边,正在低头翻他写的草稿,“我先列一下提纲,你们等会跟我分段就行。”
“行,那你列,我们在旁边当漂亮背景板。”林芮晴一边说,一边靠在我肩上,头发顺着我的脖子落下来,她没扎头发,发尾软软地扫过我锁骨。
我咬着后槽牙,整个人僵住。
她从以前就爱玩这种“闺蜜式调戏”,可对我来说,这不是玩笑,是挑衅,是对我最后理智的消磨。
“我说你最近是不是胸也变大了?”她忽然在我耳边低声说,像是无声地贴过来那样,声音带点笑意,“今天跳绳抖得我都心动。”
“……你够了。”我低声说,语气冷了半拍。
她愣了一下,没继续胡闹,只是轻轻退回自己的座位,但笑容还在脸上,“你真的变了欸,李大小姐。”
我没接话,只盯着林卓彦(儿)的笔记。
他写得很快,字一笔一划,看得出逻辑清晰,排版整齐,显然是提前做过准备。他从没抬头看我——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压根不认识现在的“我”,还是因为……他已经不记得真正的林远初。
我看着他那双熟悉的手,那是我从他小学起就牵着长大的手。现在却只能隔着课桌、隔着陌生的身份,看着他认真完成一次课堂讨论。
“李映雪?”他忽然抬头,眉眼之间是礼貌,“你觉得这个逻辑顺吗?还是你补充点女生视角?”
我顿了一下,才回道:“嗯……你这个角度合理,可以加点‘外界期待’跟‘自我认知冲突’的内容。”
他说:“好。”然后继续低头写。
我松了口气,身体一瞬放松,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后背已经出汗。
林芮晴没再闹,她靠在椅子上玩手机,偶尔刷个贴图给我看,我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
那三十分钟,我撑得像三小时。
组里没人发现我不对劲,老师也没特别关注我们这组。
可我知道,哪怕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小组活动,我也快撑不住了。
不是因为演技,而是因为这具身体——
它太容易反应了,它对靠近、触摸、声音、气味,全都太敏感了,尤其当调戏来自一个“我本该斥责的小女生”,而在一旁安静写字的那个男生,却是我的——
我不能再想了,我怕我会绷不住。
小组发言结束得比预期早一些,老师点了几个学生问问题之后,宣布:“这节课就到这里,后面是自习时间,自由安排。”
教室里一下子松散下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翻书关本的噪音全都混在一起。有人抓起包直接走了出去,有人趴下准备补觉,还有几个女生凑成一团开起了小声聊天。
林芮晴一把趴在桌子上,嘟着嘴抱怨:“真无聊……这种课简直是高级催眠术。”
我没回应,只是坐着不动。我的手还搁在桌面上,指尖冰凉,汗水从掌心干掉后留下黏黏的一层,让我连握笔都觉得别扭。
林卓彦(儿)站起来,和我们点了下头,“我去借个书。”然后拎起包往教室后方走去。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顺着他的背影多看了两秒。
他没变——或者说,比我预期的更成熟了。
以前在家里他是那种有点脾气、有点倔、不太懂情绪控制的男孩,可现在……他连和组员寒暄都做得得体,讲话稳,坐姿也挺。那不是我教出来的——是他自己撑出来的。
我一瞬间感到喉咙发紧,眼睛有点酸。
“你一直盯着他看欸。”林芮晴突然开口。
我一惊,转过头,“……有吗?”
“有啊。”她撑着下巴歪头看我,“你是不是……真的被他迷上了?”
我眉头皱了一下,“别乱说。”
“哈,你不承认就说明心虚。”她凑近些,语气带笑,“是不是想把他勾过来当男朋友?”
“闭嘴。”我瞥了她一眼,声音比预期重了一点。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喂,你干嘛那么凶啊,我又不是认真说的。”
我没再理她,转过头,眼神落回教室后面。
林卓彦(儿)站在借阅架前翻资料,修长的身形半挡在阳光下,肩膀线条硬朗,他翻书时的手势很轻,像是怕折到书页一样。
“他以前明明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我轻声说,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像是某种无法承认的情绪被逼了出来,“怎么一下就……”
“就?”林芮晴问。
我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呼了口气,把那句“就长成一个大人了”咽了回去。
因为我知道我不能说。
我不能说出任何一句,会让她怀疑“我不是李映雪”的话。
我也不能承认,我心里居然升起了某种——既羞耻又悲哀的感觉。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冷静、理性、坚守住自己的意识,就可以挺过去。
但我错了。
这具身体……不只是包裹着我,它每天都在试图改变我,用那些本不属于我的反应、触感、甚至情绪,去侵蚀我过去几十年构建的理智。
我低下头,额角贴在桌面上,眼睛闭了一会儿。
身体在变,世界也在变。
而我最怕的,不是别人把我当成她,而是——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在她的身体里、用她的方式,生活得越来越自然。
就像现在,我居然坐在这里,听林芮晴调笑,盯着林卓彦(儿)看了那么久。
“李映雪,你真不打算谈个男朋友吗?”她忽然又开口,“你以前天天嘴硬,现在好像连看都不敢看别人了。”
我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是我不想谈恋爱。
是我曾有过一段婚姻。
我的爱人叫苏芷凝(老婆),我们一起养大了一个孩子,他就坐在这间教室里,现在还不知道……他爸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只能苦笑了一下。
“我饿了。”林芮晴突然转话题,“你要不要再陪我去买点喝的?我下午还有社团要熬到五点。”
我点了下头,“你先走,我等等。”
她没多问,只拿了手机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
阳光洒进来,落在课桌边缘。
我伸出手,掌心摊开,那条纤细的手掌线条、修剪得干净的指甲、柔软得没有一点茧的指腹——那不是我林远初的手。
可现在,却偏偏只能由我来操控这副“李映雪”的身体,去面对一个我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世界。
我闭了闭眼睛,靠着椅背叹了口气。
林卓彦(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本书,步子稳,动作一如既往地利落。他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注意到林芮晴不在,眼神稍稍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座。
“她呢?”他随口问。
我顿了顿,才答:“去买饮料了。”
他点点头,没有多说,把书摊开继续整理他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便签。我想起他以前做功课也喜欢这样,哪怕一节小课也会做成结构图,有逻辑、分层清楚。那时候我还嫌他太钻牛角尖,可现在……我却连他用什么笔都不太熟悉了。
那一瞬间我有些酸,不是悲伤的那种,而是一种很深的陌生感。
我原本不属于这个教室、这个位置、这个年纪。
可现在我却要坐在自己的儿子身旁,用另一个女孩的声音、脸、身体与他交谈,装作一个普通的“女同学”。
“刚刚老师提问你那段,讲得很好。”我轻声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
他微微一愣,抬头看我一眼:“谢谢。”
“……你是以前就准备好的吗?还是即兴?”
“有看一点资料。”他说,眼神专注地看着我,声音平稳,“不过也不是很难,你只要理解受众的心理规律,其实模式都差不多。”
我点了点头,假装认真听,但其实每一个字都像被双重过滤器压着走。
我明白他说的话,也明白他说话的方式——那曾经,是从我身上学去的。
“你以前……是打算毕业后接班的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出这句话,甚至忘了这并不是她会问的内容。
他抬了抬眉,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一瞬间心里“咯噔”一下。
说错了。
他并不会轻易对别人说自己未来打算加入家里的企业,尤其是对一个“只是同班女生”的同学。
我赶紧补上一句:“你上次不是发朋友圈说在公司实习……我猜你应该是要回去工作。”
他点了点头:“嗯,我爸……之前出事后,我就开始进公司跟着熟悉流程。”
“你爸……”我忍住眼里的颤动。
“他其实一直没教我多少。”林卓彦(儿)说得很平静,但我听得出来,那语气里有些倔,“但我也不能等。公司现在还撑得住,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我没出声,只觉得嗓子发紧。
不是他不愿意学,是我以前太强势,凡事不肯放手,什么都想一个人扛着,结果反倒成了他心里的负担。
“如果他还活着……”他忽然说,“可能我也不会变得现在这么急吧。”
我强忍住表情没有变化,微微低下头,“……你爸……他应该也会觉得你现在做得不错。”
“你替他说话?”他语气不轻也不重,只是有点玩味。
我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没有啦,随便说说。”
他看着我看了两秒,忽然轻声道:“你今天说话方式也不太一样。”
我心里一跳:“嗯?”
“不是不自然。”他摇摇头,“只是比以前稳一点。”
我赶紧转移话题:“那你现在还会跟你妈住在一起?”
“嗯。”他点点头,“她有时候晚上会失眠,最近精神不太好。”
我不敢再问了,怕他看出什么。
“她……还好吗?”我尽量用一个“女同学”的角度问出口,语气刻意压低。
“她还可以吧。”他答得模糊,“偶尔会翻他以前的文件,像是……不太肯接受现实。”
我低头,手指捏住裙边,拇指指腹贴在布料上,那种柔软的触感竟让我一时失去了方向。
“如果是你——”他忽然开口。
我抬头看他。
“你会突然失去一个很亲近的家人的话,你会怎么撑过去?”
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想告诉他,我没有死,我就在这里,我也每天在撑——但我说不出口。
我只是低声回了一句:“可能只能……装作没事。”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你跟我想的一样。”
我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那一刻,我看着他清晰的眼神,听着他说“家人”这两个字,几乎快绷不住了。
我以前是他的父亲。
现在却只能在一个“女学生”的身份里听他怀念我——甚至……接受我已经死了的事实。
下午的课程没有再继续,老师讲完后就让我们自由活动。林芮晴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杯奶茶,甩着吸管边走边喊我:“映雪,你要红豆布丁还是芋圆?”
我正在把书塞进包里,听见那句话时心里一滞。
她说得太顺口,叫得太自然,就像这个名字天生就该属于我。
李映雪。
我抬起头,看着她走过来,把那杯红豆奶茶直接塞进我手里,然后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你刚刚一个人跟他聊什么聊那么久?”她笑嘻嘻地凑近,“我还以为你终于要对帅哥下手了咧。”
我低头戳着吸管,不想接话。
“怎么不说话?”她歪着头看我,“你今天真的很反常欸,不会是——真的被他吸引了吧?”
“别闹了。”我语气压着,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冷,但也没力气再装笑脸。
林卓彦(儿)还坐在我们斜前方,正在把几本借的书塞进背包,动作安静沉稳。他刚才那些话还在我耳边绕来绕去,每一句都像针扎进来,不疼,却密密麻麻地钝着。
我不敢再多想,甚至连再看他一眼都怕情绪失控。
“你该不会是发烧吧?”林芮晴突然靠近,把手掌贴在我额头上,“哎你脸真的有点热欸。”
我一把拿开她的手,“没发烧。”
“啧……你是不是对帅哥动心了我不管,但你今天是真的怪。”她嘀咕一声,撅嘴咬了口自己的吸管,奶茶里咕嘟一响,她低头吸得特别用力,喉咙还发出一声轻微的“嗯……”
那声音贴得太近了,我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你干嘛又缩?”她抬头,“你是不是连喝奶茶都能想歪?”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倒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得意了,眯着眼看我:“你看,你脸更红了。”
“林芮晴。”我低声唤她的名字,语气沉了一点。
她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好啦好啦,不逗你。”
我松了口气,重新坐正,吸管轻轻在唇边转了一下,奶茶不甜,倒是有点凉,刚好压住我脑子里那些快要失控的念头。
“放学你要去哪?”她问,“要不要陪我逛下超市?我家冰箱没菜了。”
“不了。”我摇头,“我想早点回去。”
“啧,车祸后变得好宅哦。”她叹了一声,“也不找我们玩,也不回群消息,搞得我们跟被分手了一样。”
我低头不语。
不是我不想回,而是我不知道怎么回。
那个群里堆着的是“她”的生活,“她”的朋友,“她”的语气、贴图、话题。我不是李映雪,我只是寄居在她身体里的局外人。
一旦开口,就全露馅了。
“走吧。”我站起身,包背上肩,一瞬间裙子滑过腿根,布料往上一卷,我急忙伸手压住,手掌贴到大腿内侧时,居然还觉得一丝灼热。
“你走路慢点啦。”她跟在我后面,吸完最后一口奶茶,把杯子扔进垃圾桶,然后突然伸手从后面拍了我一下。
“喂!”我低呼一声,回头瞪她。
“哈,你今天连这点都反应这么大?以前不是随便我拍的吗?”
“现在不行。”我声音低哑,强忍着没把烦躁说出来。
她挑了下眉,也不闹了,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像是看透了什么,又像是懒得再继续。
我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出教室,脚下踩着地砖的声音和身边同学的说笑混在一起,像是一个巨大的涡,把我卷进名为“李映雪”的日常里。
走廊尽头,有一群人在等电梯。
我不想等,转身走向楼梯口,林芮晴还想跟上来,却被班上另一个女生喊住。
“映雪——”她叫了一声。
我回头,看到林卓彦(儿)站在楼梯口斜对面,眼神微微停在我身上,不近不远,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疑惑。
我不敢直视,只点了一下头,转身下楼。
每走一步,裙摆都轻轻晃动,包在肩上摇得肩膀发麻,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斜打进来,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我一步步走着,脑子里回荡的却不是今天课堂上的任何内容。
而是刚才林卓彦(儿)说的那句:
“他如果还活着,可能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走出楼门时,阳光正好打在脸上,刺得眼睛发红。
“我还活着。”
我在心里反复地说,但没有人,会相信。
我走出教学楼,阳光还亮,西南角的天边浮着一层淡黄的云。放学的人群从我两侧慢慢散开,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我背着书包走在人流边缘,像被潮水卷着往前推,却什么都听不清。
我走得很慢,脚下踩着石板路,裙摆贴着腿边一跳一跳。包太重,压得我右肩隐隐发酸,我索性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随手点开那几个她常用的社交App,屏幕亮起的一瞬间,通知栏跳出了好几条新提醒。
我原本只是想随便看一眼——因为我不记得她下午还有什么安排。
是苏芷凝(老婆)的动态。
她用的那个生活记录平台账号名字我太熟了,是我过去帮她取的。当时她说太懒不想想名,我就随手把她生日加上拼音首字母,结果她一直没换。
现在,那个熟悉的ID亮着一条最新更新:
【今天回家路上看到一个很像他的人,一瞬间差点叫出来。可是他不会回来了,对吧。】
附图是一张街景照,黄昏里,一个高个子的背影站在人行道边,模糊的像素,逆光中看不清脸。
我站在路边,整个人像被谁扇了一巴掌一样愣住。
我知道那不是我。
但她看到那背影的第一反应是“他”。
她还在想我。
可是她不会知道,她看到的可能就是我——只是换了身体,换了名字,换了性别,连一句“我还在”都不能说出口。
屏幕下方,还有几条评论跳出来:
“你是不是还没放下他……”
“偶尔想起就想起吧,别总一个人熬着。”
“你值得更好的。”
我看着那些字,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更好的?”
我不是“更好”的人了吗?
我不是她的丈夫,不是那个陪她度过十五年婚姻、无数个出差夜和孩子成长的男人了吗?
“啧……”我低头轻轻吐出一口气,把手机屏幕一把锁上,声音卡在喉咙里,像压住了一口血。
我不能回复,我不能去点那个“赞” ,我连点开她主页都得控制次数,不能让她发觉“李映雪”曾频繁访问她的空间。
我只能装作是个路过的“网友”,在茫茫的点赞和评论里,什么都不是。
我站在教学楼侧门的树下,低头看着鞋尖,阳光从叶缝间落下来,碎得像一层层针尖,扎在我脸上,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热。
我从前陪她走过的街道,现在成了她发泄想念的背景。
她还在等我,可我没法回去。
我只能看着她,在一堆朋友安慰里慢慢试着“放下”。
而那一天,她真的放下了——她就再也不会知道,我还在。
只是换了一个身体,一个名字,一个——连她自己也无法认出的影子。
“苏芷凝……”我在喉咙里轻轻念出她的名字。
我站在人行道边,等车。
学校侧门的光线比正门柔一点,落日透过校外那排法国梧桐斑驳地打在地面,风吹起来,裙摆贴着腿边,轻轻晃动。
手机还攥在手心,屏幕早就黑了,可我指节一直发紧,像是想把那条动态捏碎一样。
我没回她消息。,也没点进评论。
只是反复在脑子里默念那句话:
“可是他不会回来了,对吧。”
……我还在,可我回不去。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我面前,后座玻璃降下,司机探出头:“李小姐,回家?”
我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上车那一瞬,我刻意理了下裙角,动作小心地往里挪,怕太快露出什么不自然的姿势。后座的皮革还留着上次坐过时的体温记忆,一靠上去就陷进去了。
车子缓缓开动,我靠着窗,余光里是倒退的街景、人群,还有远远那个路口——她发那张背影照的地方。
我盯着那片街角,盯到它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
车里很安静。
司机不是多话的人,从我醒过来后,他就再也没问过一句“你还记得我吗”这种蠢话。对他来说,我就是李映雪,是他老板的女儿,是该接送、该听话、该保护的人。
可他不知道,坐在他背后的,是另一个身份、另一种灵魂、一个——不该还活着的人。
我靠着窗,感觉玻璃有点冷。
车子在城市的晚高峰里缓慢挪动,发动机低低地震着,像一只沉默的野兽,在我耳边哼着没情绪的喘息。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
我记得这条路,是我以前经常从公司回家的那条主道。
我以前坐在车前座,偶尔还会打电话给苏芷凝(老婆),她在家一边切菜一边骂我:“别晚回,儿子在等你。”
我就笑着说:“那你亲我一口,我就快点。”
她在电话那头笑:“你有病吧,快点回来啦。”
现在没人打电话来催了。
手机安静地躺在我腿边,像块冷冰冰的铁片,不再响、不再闪、不再有人在意我还在不在。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纤细、光滑、曲线流畅,这不是我曾经的身体。
可现在,这双腿却搭在我自己的影子上。
我看不见自己——那个真正的自己。
我甚至开始怀疑,这具身体是不是慢慢在吞掉我,把我每一次想回头的欲望、每一段曾属于“林远初”的记忆,全都挤出身体之外,变成沉默的、不能发声的空白。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淡,天边浮起一抹暗金色的霞。我靠着车窗,闭上眼,额头轻轻抵住玻璃。
我不想哭,可眼眶有点酸。
那种酸,不是难过。
是一种撑了太久、却没人知道你在撑的疲惫。
我不是想喊“我还活着”给谁听,我只是……真的好想再听到她的声音,再看到她发消息说:“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就像从前那样,普通、简单、微不足道的平常日子。
现在我就坐在离她不到二十分钟车程的位置,却不能告诉她:“我还在。”
我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了。
我只是——李显扬的女儿。
李映雪。
车缓缓驶入一处封闭小区,楼下的保安看了一眼车牌便放行。门禁严密,绿植修剪得干净利落,跟我印象中的“她家”一模一样。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栋楼。
但我现在走进去的身份,跟当初站在电梯口里那个“林远初”,已经完全不同。
“李小姐,到了。”司机帮我打开车门。
我拎起包下车,裙摆在膝边扫了一圈,晚风轻轻一吹,我下意识又夹了下腿,动作太自然,甚至没意识到那不是我以前会做的事。
电梯门打开,熟悉的走廊铺着米色地毯,墙上挂着那幅我记得她曾在朋友圈晒过的山水画。
“我妈喜欢这种风格,像酒店。”她当时写的文字浮在我脑中。
我站在门前,按下门铃。
几秒后,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米白色家居服的女人出现在门后——是“李映雪”的母亲。
她比我想象中要年轻一些,眉眼淡,神情和气,看见我时带着一点掩不住的惊讶:“映雪,你……放学了啊。”
“嗯。”我轻声应着,低头走进去。
”她说,“我炖了汤,你先坐会,等会喝点?”
“好。”我机械地点头。
我坐到客厅的布艺沙发上,背包放在脚边,双手搭在膝盖上,姿势僵硬。
她走进厨房,看起来像是真心想照顾我,但语气里总带着一点不自然的拘谨,就像面对一个久未归家的孩子,不知该怎么关心,又怕说错话。
我低头看着客厅茶几上的照片。
李映雪小时候的生活片段:生日蛋糕、穿校服的合照、在沙滩上的背影。
我必须假装熟悉这些,可我一点都不熟。
我连“她”到底小学在哪里读的都不清楚,只知道她是李显扬的女儿,是他的孩子。
可现在,我得坐在她原本的位置上,喝她母亲炖的汤,听这个女人喊我“宝贝女儿”。
“你最近状态还好吧?”她从厨房探头出来,神情有些不确定,“你爸说你前几天还情绪不太稳定。”
“还好。”我说,“学校……还行。”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那你那个……有没有来?”
我愣了一下,“……什么?”
她眨了下眼,压低声音,“生理期啊。你以前第一天不是都晕得不行吗?”
我一瞬间呼吸都乱了,喉咙发干:“……还没。”
“那你记得看日历啊,别又搞得晕倒在学校。”她说着从厨房端出一碗汤,放在我面前,“红枣莲子,你以前最爱喝的。”
我盯着那碗汤,颜色清淡,温度刚好,闻起来确实不难喝。
可我根本喝不下去。
“谢谢。”我说,端起来,轻抿了一口,味道不重,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陌生。
她坐在我对面,看了我一会,轻声说:“其实你醒来之后,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手里的勺子一顿,目光抬起来。
她笑了笑,“不是坏的那种变啦,就是……安静多了,乖了,也更懂事。”
我没说话,只把视线落回那碗汤。
她说得没错,我本来就不是她的女儿。
“你爸现在压力也挺大,公司那边临时接手,他这几天经常忙到半夜。”她语气低了一些,“他其实还是很关心你……只是不会表达。”
我点了下头,“我知道。”
“嗯,你知道就好。”她起身,“你快喝吧,我去帮你准备点水果。”
她进了厨房,门轻轻带上。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望着面前这一切:沙发、照片、餐盘、汤碗。
原本属于李映雪的生活,现在变成我——林远初——每天必须演下去的舞台。
我端起碗,一口一口喝下去,舌头尝到的不是红枣莲子的甜,而是一种极其荒谬的反差:
我的人生,变成了别人的家。
我正低头喝着汤,听见门边传来钥匙旋转的声音。
“我爸回来了。”她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声音不大,“你去打个招呼吧?”
我端着碗没动,手心出了一层汗。
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在玄关响起,一如我记忆里——鞋底踏在木地板上的节奏,沉稳、有力,没有拖沓,像个习惯掌控节奏的人。
我抬头看过去。
李显扬。
穿着深灰色西装,外套没脱,领带松了半寸,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正在解袖扣。他站在玄关换鞋,姿势没什么特别,甚至可以说得上优雅。
公司会议里他总坐在我左手边,副CEO的位置,说话从不多余,但关键时刻从不缺席。
他是个沉得住的人。
也是……我死后继任CEO的“过渡者”。
可我那时从没想过,我有一天会变成他的女儿。
“映雪?”他抬起头,看见我,语气不重,“今天回来得挺早。”
我放下汤碗,站起来点头,“嗯,下午课提早结束。”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他走进客厅,在我对面坐下,眼神不算凌厉,但也不温和。
“还好。”我说,“就是有点累。”
他点了点头,“医生说你有轻微记忆错乱,但问题不大。现在还有类似的症状吗?”
我心跳微微一紧。
“没有了。”我回得干脆。
他说的是我醒来后那句——“我不是李映雪”。
“那就好。”他淡淡地说,“你越快恢复得像从前一样,对你、对我们,都是好事。”
“……嗯。”
我们之间隔着茶几,距离不远,但气场却很微妙。
他不像一个传统父亲,至少不是我印象中那种会关心、会问“你想吃什么”的类型。他更多的是“管理者”气质,用看待下属的方式在观察我。
但这也不奇怪。
他的身份是李映雪的父亲。
我的身份是他的“女儿”。
现在我们之间不再是同事,而是“家人”。
只是,我得装。
“下周我们那边要开董事临时会议,估计你母亲得陪我出席。”他忽然提起一件与我无关的事,“到时候家里就你一个人,记得早点回,不要夜归。”
“……好。”我应着。
他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多么像在公司里说“别管兴趣,把项目先做完”的上司口吻。
我曾经是跟他并肩坐在会议室里,决定一个季度几亿资金走向的人。
现在却要在这张沙发上,被他像小孩一样“安排生活”。
“身体要紧。别让你同学看出什么异样。”他说,“你现在一切表现,都会被别人放大来看。”
“我知道。”我平静地答。
他点头,站起身,“早点休息。”
然后他拎着公文包,转身进了书房,门合上,没有多说一句。
我坐回沙发上,目光落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
他没有怀疑我,他甚至比她母亲更早接受了“李映雪还在,只是有点奇怪”的设定。
他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我没有理由去怀疑他。
至少,现在没有。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一直没有散去,不是怨,不是恨,只是——
我原本的位置,现在他坐着,我原本的公司,他接着。
而我,成了他的“女儿”,连重新进入董事会的机会……都没有。
“没关系。”我低声说了一句,仿佛对自己。
“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重新回来。”
哪怕,是以李映雪的名字。
我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
门闩落下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屋子里却听得格外清楚。像是某种隐形的界线被划了出来——门外是“他们”的世界,而门内,只剩下我。
我背靠着门站了一会,额头抵着木板,闭着眼轻轻呼了一口气。
“稳住……”
我轻声说。
客房不大,布置很干净,是她的房间。我只扫了一眼就看见那排贴着墙的书桌,上面立着镜子。抽屉整整齐齐地收着护肤品、文具、几本杂志,还有一排我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彩妆。
我坐到椅子上,手臂撑着桌面,低头垂着肩,肩胛骨随着呼吸起伏。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课业、林卓彦(儿)、林芮晴、她母亲,还有李显扬。
但压在心头最沉的那一层,却不是他们——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连“坐下”这种简单的动作我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怕裙子起褶、怕腿张太开、怕别人从后面看到我屁股的轮廓,怕……动作不自然。
可这些“怕”,都不是来自林远初,是来自这个身体本能的应激。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张脸精致得不像真的,皮肤光得毫无瑕疵,眼角还残留着一点午后太阳留下的红痕。嘴唇不厚不薄,鼻梁挺,发尾自然垂在肩头。
我没有在欣赏它。
我只是——陌生。
这不是我,可我已经变成了她。
我缓缓站起,走到衣柜前,抽出那套换下来的运动服。手指摸到那件贴身短裤时,布料还有点温热,弹性很强,贴指的触感带着一点湿气,像是刚刚褪下不久。
我把它拿在手里,站在镜子前,不是为了换衣服。
而是因为我……忍不住。
我想知道,我究竟变得多彻底。
我站在镜子前,把衣服一件件地解开。扣子从胸前滑开,布料被指尖拨开的瞬间,我下意识闭了一下眼。
那对乳房慢慢从布料后弹出来,软的、沉的、贴着我的皮肤。乳晕颜色偏浅,线条柔和,完全没有原本“我”曾熟悉的那种粗糙与立体感。
它们……是真的,真的从我身上长出来的。
我不是没见过这种身体结构。我陪苏芷凝(老婆)洗过澡,抱过她,吻过她,熟悉她胸前的每一寸肌肤、软度、体温。
可现在,这一切从我自己身上出现。
“啧……”我低头,指尖在胸侧压了一下。
肉是活的,指头一陷,弹回来,乳房抖了两下,然后又稳稳贴着胸口,我咬着牙,指尖往下一寸寸地滑,滑到腰线,再到下腹。肌肤光滑得不可思议,像是从来没受过风吹日晒那种柔。
而就在我弯腰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最难面对的部分,还没碰。
我站直,手指停在裙腰的位置。
我知道那里有什么。
我也知道,一旦脱下来,我就再也没有借口说“我不是真的变成她了”。
可我还是脱了,布料从腿间滑下去的瞬间,空气贴在那块隐秘的部位上,我整个人僵住了。
镜子里的自己,站在灯光下,腿并着,阴影之间,那条细窄的、毫无遮挡的缝隙暴露无遗。
我以前是个男人。
而现在,我——有“那种结构”,柔软、湿润、封闭,仿佛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终点。
我眼神发晃,呼吸开始变重。那种从腿根往内涌的热不是兴奋,是恐惧。
恐惧我真的变了。
我伸出手,指尖颤抖着,缓缓触碰到那块皮肤。
它不是完全陌生。
我曾在妻子的身体里熟悉它、了解它,知道哪里更敏感、哪里会抽动、哪里按一下她就会喘一口气。
可我没想过有一天——它会出现在我自己身上。
而且每一寸触感都清晰到让我想逃。
我不是她,可这具身体,正在一点一点逼我“变成她”。
我收回手,猛地关了灯,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
镜子里那张脸还亮着轮廓,我坐回床边,大口喘了几口气,胳膊抱紧双腿。
我不能再碰它了,再继续下去,我怕我会适应。
而一旦我习惯了,我就真的……没办法回去了。
我想回家。
可我现在没有“家”了。
只有——这具身体,这张脸,这个名字,这个世界,再也没人记得林远初,我只能装着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我醒得很早。
窗帘没拉严,一道晨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我脸侧,带着一点湿气。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听到墙那边隐隐传来锅碗轻碰的声音,大概是她母亲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我躺着不动了一会,才缓缓起身。
毛毯滑落下去的瞬间,我打了个寒战。房间空调夜里没关,腿上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胸口都凉飕飕的。衬衫从昨晚就没扣好最上面的扣子,一低头就看到里面那团明显的轮廓,布料贴在乳头上,甚至能看出轻微的鼓起。
我慢慢转身下床,脚刚踩在地板上,就觉得小腹微微一紧。
有点胀。
不是疼,而是那种很熟悉的感觉:得上厕所了。
我站起身,拿了换洗的毛巾和漱口杯,走到洗手间。
门一推开,白瓷砖反光亮得刺眼。水龙头下面摆着她的牙刷、牙膏,还有一支我不认识的粉色电动洁面仪。我把水放开,动作慢慢的,刷牙的时候,镜子里的那张脸也在看我——不冷漠,但……始终不是我。
牙膏的泡沫从嘴角滑下来,我赶紧拿毛巾擦掉,却擦到脸颊时顺势碰到了脖子。
脖子这地方现在也很敏感,一碰就能感觉到皮下跳动的血管,跟以往完全不一样。
我没敢多碰,随便擦了两下就关了水。
然后我脱了拖鞋,进了洗手间隔间。
这间是套房,里面有马桶,不是蹲厕。我拉开盖子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姿势还不至于太陌生。
但当我把睡裤往下拉的那一刻,那股熟悉又违和的感觉又来了。
布料从臀部滑下时,贴着腿内侧带出一点体温和汗气,我夹了下腿,怕坐下时裙子不稳,干脆全脱下来挂到旁边的挂钩上。
坐在马桶上的那一刻,我身体自动调整了下坐姿。
腿不能太开,会走光;膝盖不能太并,会别得难受。
更尴尬的是,我现在是“前排排泄”——那种从前用来“看”的结构,现在是我自己坐着控制它放松和夹紧。
我低头看了一眼,就算不想承认,那条缝、那点褶、那两片细肉……都在我腿间真实存在着,随着我轻轻呼气微微一张一合。
我不该看,但我还是看了。
就是那种生理上彻底陌生、心理上彻底抗拒的结构。软的、贴着、合着,却承担了我现在所有的排泄功能。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
先是放了点气,轻微的,声音不大,但仍然让我整张脸涨得发烫。然后腹部一紧,那股熟悉的“便意”翻了上来,我知道,真的憋不住了。
我小心调整姿势,往后靠了一点,试着放松。
可问题来了——这副身体的“下口”比我记忆中的要浅很多,括约肌也弱些,坐姿不一样,重心不一样,甚至连便意的控制方式都不一样。
东西落下来的时候没有那种直直一通到底的畅快,反而像是……缓慢地从一道小弯滑出来的。
“哈……”我低声喘了一口气,没忍住扶了一下墙。
肚子里轻微抽搐两下,随着内容物一点点排出,我几乎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能感受到它出来的路线,能感受到那一圈肌肉是如何从内往外地挤压,一点一点吐出异物。那种滑感、胀感、失重感,每一下都像是在提醒我:
你现在是女生。
你的身体,真的变了。
我撑着膝盖低头喘着气,脸热得像火烧。
最后一段排泄时,我甚至没忍住轻轻“啊”了一声。
不是快感,是那种控制不住的泄力后自然的声音——轻、短、破碎,却像极了曾经从厕所隔间里听到过的女生呻吟。
我咬住牙,闭眼把剩下的全排干净。
屁股底下那块皮肤微微发胀,马桶圈贴着我的大腿根,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布料和皮肤之间的空隙、温度,还有那种“夹不回去”的无力感。
我缓了一会才抽纸擦拭。
从前的我,几秒钟就能处理完的事,现在却得花两三倍的时间,而且还得低头瞄准位置,怕弄脏那两片不知为何总贴着彼此的柔肉。
我擦得特别小心,指尖碰到那块滑滑的皮肤时,我打了个激灵。
太滑了,甚至有点潮。
我不敢想是不是刚才排泄时顺便分泌了什么,只是飞快把纸丢进马桶,站起,按下冲水键。
马桶里水声咕咚作响,我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拉过裙子,重新穿好。
整个人……像是被脱了一层皮。
不是累,是羞。
我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指节因为刚才用力太过,微微泛红。
温水冲过掌心时,我低头盯着水流,看着它从指缝穿过,像是一种象征,把刚才的一切冲干净。
可我知道,它冲不掉什么。
那种坐在马桶上、被迫用这具身体去“排出”的感受已经刻进了神经。不是痛,也不是不适,而是那种……羞耻到连自己都不愿再提的错位。
我还是照常洗了脸。
她的洗面奶是带香味的,洗完之后皮肤有点滑,我用毛巾慢慢拍干,动作一丝不苟。不是讲究,而是怕多擦一遍就拉出那种“柔软的皮”来。
我不想再感受到一次。
回房间的时候,我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照在书桌上的玻璃摆件上,折射出一圈圆弧形的光。我站在衣柜前,抽出她昨天叠好的校服,白衬衫、短裙,还有那条内搭的肤色裤袜。
我动作慢慢地穿好,像是给一个陌生人梳理战甲。
扣子一颗颗扣上去,布料贴在胸口,乳头刚刚好顶在第三颗和第四颗扣子之间,每一下呼吸都会被衣料轻轻擦过。我试图不去感受,可偏偏越试图无感,神经就越敏感。
裙子从腰往下穿时,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凉意又来了——像是在用最轻的方式提醒我:你现在的“下体结构”,是需要遮住的,是脆弱的,是不属于林远初的。
我咬着牙,一边拉低裙摆,一边理好衬衫下摆,然后坐下拎包。
手刚伸进包里,触到湿的。
我一愣,拉链拉开,是水壶没盖紧,汤勺边的毛巾已经全浸透。
我皱起眉把毛巾拧干,丢进桌角的垃圾袋里,再翻找其他干净纸巾擦包底。
擦着擦着,指尖碰到一个小化妆袋的边。
我打开,是她用来放乳霜的袋子,里面除了护手霜,还有一只带颜色的润唇膏,和几包密封好的生理用品。
我盯着那几片卫生巾看了几秒。
那种不知从哪开始悄悄逼近的“女性节律”突然像钟摆一样摇在眼前——我昨天其实就有感觉了,肚子胀,小腹闷,现在又排泄得比平时快……
是不是……真的快来了?
我不敢再想。
我只是默默地把那几包整理好,放进包最前面的夹层。就像是她生前的自己早就准备好,等着我这个“后来者”顺理成章地去接管。
我挂好包,站起来,背带压在肩上,胸被包带压出两个轻微的弧线,像是双手托着、往前顶。
我低头拉了下外外套,不想让别人看到它,不想让人看到我现在变成了一个“有胸的生物”。
门外传来她母亲的声音:“映雪,要吃口早点吗?”
“我……带包子就好。”我说,“我要出门了。”
“行,那你等等,我包起来给你。”
我答了一声,靠着房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默念了一句:
“稳住。”我把昨天晚上的事压下,把今早厕所的感觉压下,把所有一切不属于“李映雪”的记忆,全都塞进背后。
我得出去,我得继续扮演。
我背着书包走入大学门口走廊,阳光比昨天更亮一些,风不大,裙摆贴在腿上,走几步就能感觉到布料和膝盖肌肤来回摩擦。我不敢迈大步,只能一步一步控制着节奏,像踩着线走路一样小心。
学校今天安排的是摄影实训课,地点不在教室,而是整个校园。老师说:“每组自选主题,分工协作,实地拍摄素材。”
我早就看过她手机里的课表,知道今天会在外面活动。可我没想到,会和他们分在一组。
林卓彦(儿)、林芮晴,还有我。
林芮晴早早在教学楼前等着,一看到我就挥手,“映雪!你怎么才来?我已经分好组了,快过来,我们跟帅哥一组哦。”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说的“帅哥”,不用问我也知道是谁。
我走过去,林卓彦(儿)已经站在花坛边上,身上背着一台黑色单反,肩膀一侧被阳光晒出一道淡淡的红。他看见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们今天拍‘人物与校园风格’。”林芮晴笑着说,“正好你长得最有‘映雪感’,就你当模特。”
“我?”我皱了皱眉。
“当然啦。”她毫不犹豫地把我的包接过来,塞进她自己的帆布袋里,“你最上相,我们负责拍,你只要乖乖摆动作就行。”
“我不会摆。”我低声说。
“你以前明明超会。”她眨眼,“装什么清纯。”
我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站在那,任由她拉着我往喷泉那边走去。
林卓彦(儿)走在我们前面,步子不快,背影修长,侧脸轮廓干净。我走在后面,却怎么也没法把视线放平,只觉得他背着相机的样子,和从前在我身后背书包的小男孩叠在一起。
我们绕到图书馆侧边,那片石阶前有一排半开的木槿。阳光正好,草坪边上有几个坐着聊天的学生,远远地看着我们这组开始准备器材。
林芮晴把相机交给林卓彦(儿),凑我耳边说:“你别紧张,他拍得很专业的。”
我没说话,我不是紧张,我是怕。
怕镜头太近,怕动作不自然,怕我一不小心露出哪怕一瞬的“不属于女生”的神情。
林卓彦(儿)调整好光圈,对我点了下头:“坐到那边台阶上,腿侧身一点,手撑住后面。”
我愣了下,然后照做。
坐下的瞬间,我本能地压了下裙摆,腿侧摆的时候,膝盖轻轻并着,怕角度一偏,裙子底下什么都挡不住。
“眼睛别看我,往侧边。”他在镜头后面说。
我微微转头,阳光打在脸上,有点刺。
“再放松一点,肩别那么僵。”
“我……”我开口,又咽了回去。
我不是不想放松,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她的身体放松。
从前我坐姿总是宽、稳、懒,可现在我一坐下就得时刻想着腿有没有张开,裙角有没有翻上去,胸有没有被压得太紧……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怕被看出来“我不是她”。
“可以了。”林卓彦(儿)按下快门,镜头咔嚓一声响。
我身子一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现在是在被我儿子用相机对着,记录下一个女性身体的模样。
他不知道我是谁,他也不会知道,他按下快门的这一刻,其实是在拍他的父亲。
只是……那是过去的父亲。
现在的我,只有裙子、胸、光滑的腿,还有一张谁都不会怀疑的脸。
我垂下眼,手慢慢缩回膝盖上,手指抓住裙摆的一角。
阳光晒着我的皮肤,风从脖子吹进领口,我没有在笑,可相机拍出来的照片,一定是我在笑。
“再换个角度。”林卓彦(儿)站在石阶下,比了个手势,“你往那边走两步,背对阳光,靠着柱子站一下。”
我听着他的指令,点了下头,提着裙摆慢慢站起,脚踩在草地边的砖缝上,重心不稳,只能双腿夹紧,缓缓移动。
裙摆一直贴在腿上,稍一走动就开始往上翘,我每跨一步都得轻轻压一下前面那块布,生怕风从底下钻进去。腰线被衬衫勒住,胸口那两团肉在贴着布料轻轻晃,里面的内衣勒着肩,压得我有点喘。
“放松一点。”林卓彦(儿)再次提醒,“别太紧张,看起来不自然。”
“我没有紧张……”我低声说。
“那就不要老是看自己的裙子。”
我没接话,只是照他说的靠上柱子。表面粗糙,靠上去的时候后背被蹭了一下,衬衫摩擦皮肤,痒得我本能想躲,可不能动。
林芮晴站在一边看热闹,嘴里咬着吸管,笑得一脸坏相:“你这样还真像刚谈恋爱的女生,一碰男生就怕裙子飞。”
“闭嘴。”我声音低到快听不见。
“哎哟,好凶喔。”她笑得更大声了两分,然后走过来,伸手帮我拉了拉头发,把我耳边那缕碎发别到耳后,“你看你出汗了,脸都红了。”
“天气热。”
“是啊,热到你连腿都夹得那么紧。”她凑得很近,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她的手还放在我脖子后侧,指尖带着点凉,贴着我后颈擦了一下汗,顺着锁骨滑下来,像无意,却又像有意停了一下。
我呼吸一乱。
她转头冲林卓彦喊:“帮她拍背影一张!靠着柱子转身那种,头发要披着。”
“好。”他调了下镜头,“你把头发往这边撩一下。”
我照做,发丝顺着肩膀垂下来,贴在后背上,遮住了半边腰。
“腿别并那么死。”林芮晴站在旁边,“自然一点啊,现在像是在等公厕的。”
我咬牙,缓缓调整姿势。腿稍微分开一点,裙摆正好被风带起一角,我立刻往下压,心跳猛地乱了一下。
“动作别太大。”林卓彦提醒,“裙角刚好,风再吹点就走光了。”
“那你干嘛还不快点拍完?”我低声回了一句。
他没再说话,只是“咔”的一声按下快门。
我坐回石阶边,强装镇定地拉了拉衣角,胸口闷,汗从锁骨滑下来,黏在内衣里,痒得发涨。
“你是不是脸红到耳根了?”林芮晴笑着凑近,“哎哟,你该不会真的……被他拍得心跳加快?”
“你闭嘴。”我低声说,声音发紧。
“你们两个还挺配的嘛。”她故意靠近,手放在我大腿上轻轻拍了一下,“来点粉红气氛。”
“林芮晴。”我侧头盯着她,语气压着怒。
她愣了一下,随后收回手,嘴角还带着一点笑,“好啦,不逗你了。” 林卓彦还在那边整理镜头,肩膀落在阳光下,背影安静,动作专注。
我坐着没动,裙摆轻轻贴着大腿,胸口还有点发涨,手指压着衣角不敢松。
咔哒——他又拍了一张。
我不想知道照片里我是什么样。
“再换个角度。”林卓彦站在石阶下,比了个手势,“你往那边走两步,背对阳光,靠着柱子站一下。”
我听着他的指令,点了下头,提着裙摆慢慢站起,脚踩在草地边的砖缝上,重心不稳,只能双腿夹紧,缓缓移动。
裙摆一直贴在腿上,稍一走动就开始往上翘,我每跨一步都得轻轻压一下前面那块布,生怕风从底下钻进去。腰线被衬衫勒住,胸口那两团肉在贴着布料轻轻晃,里面的内衣勒着肩,压得我有点喘。
“放松一点。”林卓彦再次提醒,“别太紧张,看起来不自然。”
“我没有紧张……”我低声说。
“那就不要老是看自己的裙子。”
我没接话,只是照他说的靠上柱子。表面粗糙,靠上去的时候后背被蹭了一下,衬衫摩擦皮肤,痒得我本能想躲,可不能动。
林芮晴站在一边看热闹,嘴里咬着吸管,笑得一脸坏相:“你这样还真像刚谈恋爱的女生,一碰男生就怕裙子飞。”
“闭嘴。”我声音低到快听不见。
“哎哟,好凶喔。”她笑得更大声了两分,然后走过来,伸手帮我拉了拉头发,把我耳边那缕碎发别到耳后,“你看你出汗了,脸都红了。”
“天气热。”
“是啊,热到你连腿都夹得那么紧。”她凑得很近,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我整个人一僵。
她的手还放在我脖子后侧,指尖带着点凉,贴着我后颈擦了一下汗,顺着锁骨滑下来,像无意,却又像有意停了一下。
我呼吸一乱。
她转头冲林卓彦喊:“帮她拍背影一张!靠着柱子转身那种,头发要披着。”
“好。”他调了下镜头,“你把头发往这边撩一下。”
我照做,发丝顺着肩膀垂下来,贴在后背上,遮住了半边腰。
“腿别并那么死。”林芮晴站在旁边,“自然一点啊,现在像是在等公厕的。”
我咬牙,缓缓调整姿势。腿稍微分开一点,裙摆正好被风带起一角,我立刻往下压,心跳猛地乱了一下。
“动作别太大。”林卓彦提醒,“裙角刚好,风再吹点就走光了。”
“那你干嘛还不快点拍完?”我低声回了一句。
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完全像个冷静的摄影师。
可我听见那句“裙角刚好”,心里却一下收紧了。
他是在提醒我注意礼仪,是在保护一个“女生”不走光。
可我听出来的,是一种本能的体贴。
我以前也是这么教他的。
当女生穿裙子,你就别让她尴尬。
说话别太大声,动作别太粗鲁,镜头别盯着人家大腿拍。
那些话是我说的,而现在,他在用那种小心翼翼的温柔,照顾我。
我坐回石阶边,强装镇定地拉了拉衣角,胸口闷,汗从锁骨滑下来,黏在内衣里,痒得发涨。
“你是不是脸红到耳根了?”林芮晴笑着凑近,“哎哟,你该不会真的……被他拍得心跳加快?”
“你闭嘴。”我低声说,声音发紧。
“你们两个还挺配的嘛。”她故意靠近,手放在我大腿上轻轻拍了一下,“来点粉红气氛。”
“林芮晴。”我侧头盯着她,语气压着怒。
她愣了一下,随后收回手,嘴角还带着一点笑,“好啦,不逗你了。”林卓彦还在那边整理镜头,肩膀落在阳光下,背影安静,动作专注。
我坐着没动,裙摆轻轻贴着大腿,胸口还有点发涨,手指压着衣角不敢松。
咔哒——他又拍了一张。
阳光偏西的时候,摄影课终于结束了。
我跟在林芮晴后头走出草坪,包在肩上有点重,一路压着右肩,热得发烫。背上黏着汗,胸口闷着一块,连呼吸都得分两次才顺畅。
林卓彦(儿)走在我们前面,相机收进包里,背带斜挂着,肩膀挺得直。他侧脸晒得有点红,步子不快,却很稳。
我盯着他背影看了几秒,然后下意识别开眼。
从刚才开始,心里就乱得厉害。
他刚才举着相机对着我拍照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冒出一句话:我居然是用这个身体——一个属于别人的、属于“她”的身体,对着自己的儿子摆姿势,被他看、被他拍。
这不是玩笑,这也不是戏剧,这是真的发生了。
我不是林卓彦(儿)眼中的父亲。
我是他组里的“女同学”。
一个,他可以直视、可以调侃、可以让风掀裙角却不躲开的女孩。
“你刚刚是不是快喘不过气了?”林芮晴突然凑过来,轻轻在我耳边笑,“你拍到最后整张脸都在发光。”
“是热。”我头也没回。
“哎哟,你不承认就更像了。”她压低声音,“你那个看他镜头的眼神,啧——绝了。”
“林芮晴。”我声音冷下来。
她抬手一摊,“好啦,不讲了,不讲了。”又小声补一句,“但说真的,他今天真帅。”
我没接话,脚步却慢了一点。
是啊,他是帅,不再是那个脾气躁、打球打输就摔球拍的少年了。他说话有条理,态度温和,不抢风头也不退缩,拿着相机像个真正的大人。
我看在眼里,却说不出口半句。
不是不想说。
是不能说。
我现在说任何一句夸他的话,哪怕只是“不错”,都带着某种莫名其妙的意味。
就像刚才他那句:“裙角再吹高就走光了。”语气里没任何色情,可我听见的,却是从“儿子”口中说出的,对一个女孩天然的体贴与分寸。
那种体贴,是我以前教他的。
“女生穿裙子,你别瞄,也别装作不瞄;眼神自然、动作收着、不要开玩笑说她胖或腿粗。” 是我一遍遍叮嘱过的。
可今天,所有这些教出来的“好习惯”,都被他一点一点用在我身上。
我得接受。
我得表现得像“她”,自然地接受那种善意,接受他手中镜头的光,接受那句“裙角小心”。
可心里是乱的。
是真的乱了。
我明明知道这是他无意识的照顾,我却本能地想后退、想避开、甚至想骂他一句“看什么看”。
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能往回走,只能用一副不属于我的身体,在他面前装得自然、从容、配合。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校外马路上风大了一点,吹得裙摆又贴紧了腿根。我下意识低头压了压,余光看见他伸出手,替我把后领轻轻拽正。
“后面卷起来了。”林卓彦(儿)说,语气淡淡的。
“……谢谢。” 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站在我身边,一只手撑着背包带,一只手还垂着,指尖微卷着像刚碰完什么软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酸。
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更难的那种羞耻。
我甚至没办法恨他,他什么都没做错。
错的,是我这个该死的存在方式。
“我先走了。”我随口说,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没等他们。
我听见林芮晴在后面叫我,可我没回头。
我怕自己一回头,眼圈就红了。
我快步往前走,鞋跟踩在路面上啪嗒啪嗒地响,走得有点急,裙摆甩得一下一下贴在小腿上。
胸口还在起伏,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喘不过气。
我不是在生气,也不是难过。
我只是在逃。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什么。也许是那句“裙角再高就走光了”,也许是他刚才帮我拉衣领时指尖擦过后颈的那一下,又或者只是——我不想再听他用那样的语气对我说话。
我不是被调情,可我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像被剥开一样,不知道该躲还是该笑着回应。
校门口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那位司机还是穿得一丝不苟,看见我出来就立刻下车帮我开门,动作干净利落,表情没有波澜。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坐进后座。
门关上的那一刻,外面的风声全都隔绝了。车厢里只剩下冷气的低音和我自己胸腔里还没平稳的呼吸。
我坐得很直,裙子不敢有一点褶皱。包放在腿上,肩膀被压得发麻,额头有点发热,后背一整块贴着汗,湿得难受。
手机亮了一下。
我低头,是林芮晴发的。
【你干嘛走那么快!我还没讲完那个八卦!】
接着又是一张表情包,一只猫翻白眼地抓着手机。
我没回,手指滑了一下界面,翻到底部。
还是那社交媒体——苏芷凝(老婆)的账号。
她今天没再发动态。页面干净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那张背影图还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说她看到一个“像我”的人。
我想告诉她,那不是别人,那就是我。
可我不能说。
我只能一个人坐在车里,像个假扮女儿的逃犯一样,看着那条再平常不过的街道,从眼前一点点退去。
窗外有学生背着包,有情侣并肩走,有人抱着一束花在等红灯,还有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拽着母亲的手。
这些场景,熟悉得像是我原来每天都经过的生活,可现在,它们都不属于我了。
我把手机放下,头靠在车窗上。
冷气把车厢吹得很静,我闭着眼,有点困。
但更多的,是累。
身体黏着,胸前一块湿热,内衣压得太紧,胸胀得一阵一阵发麻。腿心也有点闷胀,大概是裙子太紧,夹久了肌肉酸。
这些感觉本来是我熟悉的——我曾在妻子的身体上感受过这些细节,也听她抱怨过。
可现在,真正承受这些的是我。
我睁开眼看着窗外,风景变了。街边的店一个个闪过去,我的倒影挂在玻璃上,眼睛发红,唇色自然,头发被风吹起一点。
我知道我看起来很安静。
可只有我知道,身体底下那一块布一直贴着,像是在提醒我:
今天,整整一下午,都暴露在光下。
都被“他”看见了。我想把包移到腿上挡住点,可包带压得我肩膀快没知觉。
我只能继续坐着。
坐在这个不属于我的身体里,一动不动地回家。
我回到房间时,天已经全黑了。
楼下餐厅的灯还亮着,隐约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我没去应声,只关上门,拉上窗帘,整个人靠在房门上站了一会。
白天的疲惫在这时候一股脑地反涌上来,像潮水,压得我脑仁发涨。包挂在肩上还没取下来,带子早就勒出红印,胸前那两团肉也闷了一天,贴在内衣里又湿又涨。
我把包丢到床上,转身去洗脸。冷水拍上来的瞬间才稍微清醒了点,但脸颊依然有热感,像是晒过头,又像是……还没从某种情绪里完全抽离。
洗完后我坐回床边,刚准备喘口气,手机就震了一下。
是林芮晴。
【到家没?今天热死了。你脸那时候超红。】
我看了几秒,没有马上回。
她又发:【你是不是被卓彦看傻了?他今天真的满分。】
我盯着她发来的字,心里一阵烦乱。
【你想太多了。】我回得很慢。
【才没有。你那眼神我看得清清楚楚。】
【看错了。】
【别装。你以前不会这么躲人的。现在是看到他就像被踩到尾巴似的。】
我拧了下眉,把手机翻过来放到桌上,靠回椅背深吸一口气。
我根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可几秒后屏幕又亮了一下。
【你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了吧?】
这句话一跳出来,我整个人像被针扎了一下这。指尖敲了两下,又删掉,这不是“有没有意思”的问题。
是我连靠近都不该。
她却像在开玩笑似的,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每个字,听在我耳里有多荒谬,多刺。
我重新拿起手机,打了一句:【别开玩笑。】
她发来一张表情包,还是一只狐狸笑得贼兮兮那种。
我盯着那张图,半晌没动。一股说不出的焦躁,像是从胸口往外扩散,一直蔓延到脖颈、肩膀、手臂。
手机又震了一下。
【你真的变了。你以前才不会这样半天都不回我。】
我靠着椅背,眼睛有点干,手指在屏幕上悬着,迟迟没再按下去。
她说得没错,我确实变了,可她不会知道,是怎么个变法。
我坐着没动,手还握着手机,屏幕亮着,白光映在指背上。
林芮晴没再发新消息。
可刚才那一句“你真的变了”,像根钉子似的钉在我脑子里,一直拔不出去。
我当然变了,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没换下来的校服裙,膝盖贴得很紧,布料有点皱,像是从今天早上就没真正松开过一样。
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文字,是一条语音请求。
我愣了一下,指尖顿在屏幕上没点开。
十几秒后她取消了,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开玩笑啦,你别当真。你要是尴尬就说声嘛,搞得我像在骚扰你一样。】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骚扰? 她用这个词的时候,语气还是带着笑的。
可我脑子里却闪过她今天贴近我耳边说话、手指滑过我锁骨的那一幕,还有她那句“你现在像是在等公厕的”——那不只是一句玩笑,那是她在看我、在试我。
她可能根本没想太多,可我的心却在那一刻抽紧了。
不是因为她。
是因为我现在没法回应。
我不该回应。
哪怕只是一句“你想太多”,都不应该由我说出口。
我把手机翻过来,压在桌面上,站起身走进洗手间。
灯打开的时候,我看到镜子里那张脸,睫毛下有一点红,眼尾像被风吹干了。
脸上是疲惫的,肩膀是塌的,脖子上还有今天汗水干了之后的细腻盐痕,领口皱着,胸前的轮廓撑着衬衫,一动都不动。
我脱了衣服,把它们挂在门后,开水冲脸。
冰冷的水流冲下来的瞬间,我才真正感觉到——今天结束了。
可手机还在外面,还亮着。
我知道,她可能还会再发一句什么:“你是不是睡了?”、“我没说错吧?”、“其实我也挺想你这样的。”
我越想,胸口越闷。
不是生气。
是一种说不出的混乱感。
她把我当成“她”,我也被迫只能演“她”。
可如果这场试探继续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
我从洗手间出来,把毛巾挂好,走回床边。手机果然又震了一下。我没看,只是把灯关了,背对着桌子躺下,把自己整个卷进毛毯里。
她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黏着,暖着,却让我一整晚都没能真正入睡,房间黑着,我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的方向,一动不动。
手机放在床头,屏幕早就熄了,但那条未读消息像火种一样埋着,随时可能把脑子点燃。
我试着让自己睡着。
闭上眼,调整呼吸,强迫自己不去想白天的事。
可脑子根本不听话。
他举着相机对着我的时候,那一声“腿别夹那么紧”;我坐在台阶上时,他突然帮我把衣领拉平的动作;我快步走出校门那一刻,他跟在我身后,肩膀投在我影子里的轮廓——一幕幕全像水印一样,一下下浮上来。
他没有怀疑过我,甚至没有犹豫过要对我“体贴”。
只是自然地把我当成一个“她”。
我明明想装得像个普通同学,可身体太诚实了。风吹来的时候我会夹腿,光线晒得我低头,裙摆被掀我会下意识压住,内衣勒得太紧我会喘不过气。
而这些反应,都被他看在眼里。
他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他看得见。我能从他拍照时的眼神里感受到,那不是对“一个陌生女同学”的应对。
那是他在保护我。
不让我的裙角太高,不让我的表情僵硬,不让我的动作太局促,他像个已经成熟的大人一样,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照顾我。
我明明该高兴的。
他变得更稳重了,也更会观察、更有分寸,比他高中时候冷着脸顶撞我时,要安静得多。
可现在我不是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成长。
而是站在他面前——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另一个人的身体,接受他的目光、回应他的动作。
我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该怎么站。
比如他喊我靠墙站立时,我双腿不自觉就并得死紧,手指夹着裙角,手臂贴着身体,肩膀绷着,一点都不像他记忆里的“她”。
可他没问,他只是继续拍。
继续引导我该怎么转头、怎么抬手、怎么侧脸、怎么笑。
“裙角再高就走光了。”他说的那句,到现在还在我脑子里回荡。
那不是一句随口提醒,那是我教过他的话。
可现在,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对着我说的。
我越想越头痛。
不是那种刺痛,而是心里发涨,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又压在胸口,膈得我连翻身都觉得重。
我甚至不敢去想,刚才林芮晴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是喜欢他”、“你以前不会这样”。
她觉得我变了。
他也觉得我变了。
可没有人知道我变成了什么,我翻了个身,侧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上还有洗发水的味道,是那种偏甜的果香,贴着鼻子让我整个人都觉得不属于这里。
我闭上眼。
可刚闭上,画面又来了。
阳光下他举着相机的样子,镜头对着我,光落在他眼里,一瞬间,我好像真的能从他眼里看到一种情绪。
不是暧昧,不是好感,更像是……一种温柔。
可是我根本不配被他那样对待,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现在的,眼角发热,呼吸沉下来,整个人陷在床垫里,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不会知道,我也不会说,这个秘密,我得自己背着。
我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始昏昏沉沉地陷入睡意。
也许是撑了一整天太累了,脑子一松下来,梦就不受控地往回卷。我梦见了一间熟悉又陌生的卧室,窗帘是深灰色的,落地窗外是夜色和城市灯光,空气里有一股柠檬味的清新香气。
那是我们的主卧。
我醒着时不敢想的地方。
梦里,我躺在床上,耳边传来轻微的水声,还有一个女人在哼歌。
是她,苏芷凝(老婆)。
她还没发现我醒,背对着我坐在梳妆台前擦身体,毛巾沿着脖子一路滑过肩、锁骨、手臂,擦到胸口时停了一下,她低头整理着那一片柔软,指尖动作缓慢,有些漫不经心。
我很想喊她一声,想告诉她我还在。
可梦里的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像被困在玻璃后的旁观者,看着她一件件穿好睡衣,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她侧过身,把手搭在我胸口。
“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沉?”
她轻轻地笑了笑,然后俯下身来,在我额头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指尖落在我胸上,隔着一层布料轻轻按了按,像是在确认我的呼吸是否均匀。
梦境拉近了那个触感。
乳头的地方传来细微的麻,一种完全不该从“我”身上传出的敏感——柔、软、带点胀意,像是被某种温柔的东西触发,又像是这具身体太习惯她的抚摸。
我明知道那是梦,却还是吓得一震,猛地睁开眼。
房间里黑着,只有窗帘缝里透进一点光,空气中还带着毛毯的热气和我自己呼出的气息。
我躺着,整个人发着汗。
衬衫贴在背上,胸口湿湿的,内衣边缘像是被勒出了痕。我抬手摸了一下,掌心凉,乳头却硬得明显——不是兴奋,是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神经反射。
我翻身坐起来,心跳还没缓下来,手伸到背后解开内衣扣子,那股被布料困了一整晚的涨胀感才终于散了些。
我撑着膝盖,低头喘气。
梦是假的,可那种触感是真的。
我现在已经无法分清,到底是梦先来,还是身体先动。
我只是……做了一个她在我身边的梦。
而我的身体,居然开始有了女性的反应,不需要刺激,不需要亲吻,不需要拥抱,只是轻轻的一句问话,一个抚摸,一个靠近,就能让它自动觉醒。
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能接受的“我”。
我用力握了握拳,指节发白,却没能把那股发涨的灼热驱走,我只能坐着,一动不动地等它退下去,像等一场无声的火慢慢熄灭。
然后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天刚蒙蒙亮,窗帘缝里透出一点微光。
我坐了一夜,后背靠着床头,腰像断了一样,胸口闷着、发胀、麻,汗干在皮肤上,一动就黏。我慢慢侧身想躺下,可刚挪了一点,下腹就抽了一下。
一股钝钝的坠感,从骨盆深处缓慢地压下来。
不是昨天那种隐约的酸,也不是梦里那点泛热,而是更实在的痛,像是有什么在里面转了个小圈,然后带着一点鼓胀往下压。
我皱着眉坐起,捂着肚子缓了几秒。
不对。
那种痛我认得。
我站起身,刚走到门边,腿根忽然一紧。
好像有什么滑出来。
不多,但热的,粘的,从里面慢慢往外淌,像是水,但不纯,带着一种……比排泄还私密的体感。
我站着没动,眼神一下子空了。
我知道这是什么。
我不用看就知道。
真的来了。
我抬起脚慢慢走进洗手间,关门的时候没敢照镜子,只是拉开马桶盖,一边脱裙子,一边低头看了眼内裤。
上面是一团颜色还不深的红棕,扩散在布料上,边缘还带着一点没干透的水痕。
我喉咙里一哽。
不是突然来,而是——从昨天开始它就在酝酿。
我拿纸擦了一下,那点带温度的液体黏在指腹,温热得让我心跳都停了半拍。
这是实打实的“生理反应”。
不是梦,不是预兆。
我真的来了“第一次”。
而且没有任何人告诉我,我会在这具身体里,真正地开始“流血”。
我动作僵硬地处理完那些脏纸,转身坐在马桶上,整个人低着头,两只手臂紧紧环在腹前。
肚子还是胀的,像是某个器官在被周期性地挤压,一下一下,牵着腰,牵着腿根。
我想起她以前躺沙发上用热水袋焐着肚子的样子,想起她抱着我说“疼死了”的时候,我只是说“忍忍吧,反正每个月都这样”。
可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我自己在这个空间里,低头看着腿间的血,用自己发烫的手掌捂着肚子,蹲在那里什么都不敢说。
我从马桶上站起,低头看着腿间的血迹,心里一团乱。
不是因为它有多可怕,而是因为它太真实了。
这不是电影里的“象征”,也不是小说里一句轻描淡写的“初潮来临”。这是我现在这具身体,毫无征兆地,开始了属于它的月经周期。
我抓起她留下的那个收纳包,手指在那些袋装用品上停顿了几秒,最终抽出一片最薄的卫生巾。
我会用这些东西——这是最可笑的部分。
我知道怎么撕包装、怎么展开、哪一面是贴胶、该往内裤哪一侧粘;甚至知道该选多宽的、夜用还是日用,哪一款更适合第一天量少但后面会爆发的体质。
因为我以前买过,拆过,递给过苏芷凝(老婆)。
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亲自穿戴这些东西。
卫生巾贴上去那一刻,那种熟悉又陌生的“被包裹感”从下体蔓延上来,像是一块贴了薄薄湿巾的棉垫夹在腿间,既不舒服,又让人意识到那地方正在“运行”。
我穿好衣服,站在洗手间里没动。
胸口有点闷,肩膀酸,腹部沉,连站直都费力。
我知道这具身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毕竟我一直有陪着苏芷凝(老婆),起码三到五天。
出血、涨痛、易怒、乏力、食欲差,甚至有时候流到裤子都不知道,还得学会定时检查。
我坐回床边,背抵着墙,腿并着,像是怕身体下一秒又出什么状况。
脑子空白了好一会。
只有耳朵还在听——窗外传来楼下厨房传来的锅碗碰撞声,还有偶尔几个脚步经过客厅。
她的母亲大概已经起床准备早餐。
她永远不会知道,楼上的“女儿”,其实刚刚才在洗手间里经历了她人生第一次用卫生巾的早晨。
而我也不会告诉她。
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只能一个人坐在这个陌生的躯壳里,接受它的规则,它的规律,它的疼痛,它的羞耻。
这具身体,从今天开始,不再只是“看起来像”一个女人。它已经开始,以最私密的方式,彻底运行为一个完整的女性身体。
我靠着墙坐了一会,肚子还是痛,像是一团湿棉花在腹腔里缓慢膨胀,又像有人拿着指尖在那块区域轻轻碾。
不是那种刺痛。
是钝的,闷的,像从身体里头拉出一根线,一点一点往下拽。
我不敢太用力呼吸,怕牵动到哪里;也不敢弯腰太久,怕夹到刚贴好的那一块“布”。
我一直以为最难的是接受镜子里的那张脸,是接受走在街上必须穿裙子、夹腿、装柔弱,是面对熟悉的人时要假装陌生,可我现在才知道——最难的,是这些日常的小事。
比如现在,我不能随便坐下。
不能像以前那样跷腿、盘坐、倒头就躺。
我要时时刻刻注意腿根那块布有没有移位,有没有漏,有没有味道;要小心那种轻微但持续的流动感;要预判出门该带几片备用,要不要带止痛药,要不要穿深色裙子。
以前觉得麻烦,现在才知道,所谓“女性身体的负担”并不只是情绪多,而是你根本没资格放松。
哪怕只是想在床上斜躺十分钟,都得担心姿势不对,血量突然爆发,或者垫子压歪了。
我坐了一会,腹部那块痛得更明显了,像是从小腹深处向骨盆扩散的一圈圈钝涨,我低头揉了一下,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毛毯搭在腿上也觉得热,但不盖又冷。
内衣还没换,胸口被勒得更闷,我抬手拉了拉肩带,手一接触到皮肤就感觉那块区域比平时还敏感,像是随时会爆出神经电流似的酥麻。
我咬着牙撑了一下,刚想站起身,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映雪?起床没?”
是她母亲。
“早餐弄好了,今天不用上课吧?等下出去的话带把伞,天好像又热又闷。”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门那一侧发呆。
她完全没意识到,在她眼中那个“女儿”,现在坐在床上,双腿夹着卫生棉、捂着肚子、胸口发胀、脸色发白,像是在经历一场默不作声的地狱。
我试着出声,但嗓子发干。
“我等会儿下。”
“好,那我先盛碗粥给你,别等太久喔。”
她声音温温的,像平常每一个早上那样温柔。
门口安静下来。
我撑着床慢慢站起,腹部跟着一阵抽动,疼得我一只手扶住桌子才没摔下去。
这一刻我才真切意识到,我没办法继续装下去了,不是演技不够好,是这具身体,开始不容我逃避。
我勉强撑着身体换下校服裙,套上最宽松的那条长T和运动短裤。
布料一落下,裤腿贴着大腿根,刚才那块垫子立刻传来压迫感,像是一团拧着的棉块贴在伤口上,随着动作在下体轻轻磨。
我不敢想象这一切在别人看来会有多自然。
穿衣服、梳头发、下楼吃饭,似乎都只是“映雪”的日常,可只有我知道,从我醒来的那一秒起,每一步都要踩着疼、踩着羞、踩着忍。
我走到镜子前,低头看了看自己。
脸色白,嘴唇干,眼角还有点发红,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水里一夜。
她母亲在餐桌边盛粥,一抬头看到我还愣了一下。
“怎么脸色这么差?昨天是不是晒太久了?我去切点苹果——”
“不用了。”我打断她,声音比我预期的还哑。
“你真的是最近不太对劲。”她皱了下眉,“是不是生理期来了?”
我愣了下,没说话。
她却当我是默认,手上动作加快,嘴里嘀咕着,“我早就说该记下来周期的,你每次都不听,痛了又忍。”
“没事。”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碗边蒸汽升上来,鼻子发酸,眼眶一热。
我低着头,强迫自己把那口饭咽下去。
她继续坐在我对面,自顾自唠叨着天气、学校、论文提交时间,说得轻松,甚至有一丝愉快。
我听着听着,耳朵就像进了水,什么都模糊了。
我不是在难过,只是累了,真的很累。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每一秒都像是在演一场不能出错的戏。
吃完饭,我拿起包准备出门,明明没课,却要去图书馆“复习”。
她没多问,只提醒我多带水、不要淋雨。
我点了头,走出门的时候,阳光正好,天热得像被闷锅罩住,裙角随着风轻轻一卷,我的心又是一紧。
这已经是第几次提醒自己“夹紧”了?
十次?二十次?
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知道,裤底那一块垫子,正在随着体温变得越来越暖、越来越潮、越来越像一个……我永远无法摆脱的标签。
我走在人群中,低着头,阳光从身后照下来,影子被拉长,在脚边晃,所有人都在前进,笑、说话、骑车、拍照。
只有我,一个人,踩着这个不属于我的节奏,拼命假装自然。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还能撑多久?” 但我没有说出来。
我只是拉了拉外套下摆,把风挡住的那块地方压紧,然后像昨天、像今天早上、像我醒来的那一刻一样,继续走下去——
我走到街角的时候,阳光刚好从上方的树缝里落下来,一束一束地打在校服袖子上,像是谁在悄悄提醒我——你看,你现在真的变了。
我没停,只是继续往前走。
每迈出一步,腿根那块垫子就轻轻动一下,带出一点潮热的温度。不是刺痛,不是异物感,而是某种近乎羞辱的现实:我的身体,在不经我同意的情况下,主动开始“流血”。
我从来没问过这副身体愿不愿意被我占据。
可它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一点一点地把“我是女生”这件事刻进每一寸肌肉、神经、骨骼。
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该怎么面对第一次月经。
也没有人知道我现在经历的,是怎样一种彻底、细致、每天都在提醒我“你回不去了”的改变。
我甚至已经开始本能地拉裙角、夹腿、背包遮屁股……这些我以前从没学过的动作,现在已经像是刻在骨头里的条件反射。
我曾是林远初。
一个成熟的男人,有老婆,有儿子,有事业,有自己的世界。
可现在,我要学着在每一次如厕前先检查是否带好垫子、在看到帅气男生时低头装作害羞、在洗澡时对着镜子避开自己胸前那两团软肉的视线。
我不想接受,可身体根本不给我拒绝的空间。
我走进人群里,阳光越来越强,汗水顺着后背慢慢滑下,我知道今天又会是一个——必须“夹着”过完的白天。
可我现在已经连抱怨都不敢。
我只能继续走下去。
像个彻底迷失的人,找不到方向,也没有退路。
但我知道—— 这还只是开始。
——(第三章·即将开启:被迫适应)——
这哪是生理期?这是身体逼我签收“女性化的最终通牒”。
可笑的是,我还得笑着接受。
——第三章,我不知道还能撑几天。但我知道,反抗已经来不及。
如果你也觉得我这日子太难了
就给我点个关注吧……点个赞吧!!
不是为了红,是怕我哪天真撑不住了,至少你还记得我——是个本来只想做男人的可怜鬼。
第3章 她的大姨妈始终还是来了
在这一章中,主角逐渐适应新身体的日常生活,然而生理期的到来却让他措手不及。从面对羞耻的卫生棉更换,到与儿子林卓彦意外同场时的心理挣扎,身体与心理的错位感不断加剧。
与此同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梦境将他拉回曾经熟悉的关系中,在梦里他变回了男人的身体,与妻子苏芷凝亲密无间,感受着最真实的触碰。然而梦醒后的剧痛和失落,却将他再一次扯回现实:这个身体的束缚,这段无法回头的生活,只能让他在压抑中继续扮演另一个人。
随着生理期的波动和心理的错位感加深,主角在这一章中经历的不仅是身体的磨砺,更是对身份和存在的进一步审视。
本来只是想躺平应对生理期,结果发展成了一场身体认知的大型翻车事故。
这不是普通的洗澡,这是一场和自己肉体的近距离深聊。
下体湿热、胸口微涨、腰肢发软,错位感爆棚;
你以为这已经很离谱了?
抱歉,下一秒羞耻值就会直线飙升。
欢迎来到‘被迫洗澡、无从下手’的女体生存手册。
我醒得很早。
窗帘没拉紧,晨光透进来,正好落在床沿那团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校服裙上,折成一道亮亮的影。
我躺着没动,眼睛半睁,有点发冷。
肚子……也是。
有种说不出的坠胀,像是从骨盆深处牵扯出一圈湿黏的重量,贴着内壁慢慢地涨起来了。
说不出哪不舒服,却又每一寸都不对劲。
昨晚梦里是苏芷凝(老婆),她的脸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素净温柔,靠得很近,睫毛扫着我耳边。
我们没有说话,我想抱她,她却往后退,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浴室门后,然后我就听见水声,还有……我的喘息。
那种感觉像极了——曾经我和她最亲密时候的画面。
只是这次主角变成了我自己,全身湿着,胸口起伏剧烈,甚至连腿缝里传来的麻痒也跟那时她一样,精准到可怕。
我猛地睁开眼,那种压着嗓子不敢出声的羞耻感还残留着,连呼吸都带着内缩的抖。
我知道这不只是梦,也不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
我低头看着盖在我身上的薄被,心里一阵发麻,不敢掀开它。
我已经很久没体验那种“惊醒后湿了一身”的窘态了,而这次……它变得更加复杂。
脚趾蜷着,膝盖不自觉地合紧,我慢慢侧过身,视线终于滑向床边那只粉白相间的帆布包。
我知道里面放着卫生棉,昨天林芮晴(闺蜜)塞给我一包,说是“以防万一”,我当时还尴尬地笑着说“应该不会那么快”。
可现在这感觉——下腹一阵阵坠着、热着,就像整块肉都在往下滴。
我吸了口气,慢慢地伸出手,摸向包的拉链。
手指居然有点抖。
哈啊……这真是……我从没想过,我有一天会用别人的身体,来体验“女人”的生理反应。
虽然我和苏芷凝(老婆)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也太清楚她在某些日子会疼得捂肚子、整夜翻身、甚至连洗澡都要我帮忙。
但那只是旁观。
现在却是我自己,实实在在地感受着这种胀热、酸麻、下沉的牵扯。
甚至——连内裤那一层潮湿都像是故意在提醒我:你不只是变了身体,你要开始承认它正在变得“完整”。
我咬着牙,不想去碰,但更不想继续被这种不明不白的感觉拖着。
必须确认。
哪怕只是确认。
我缓缓掀开被子,阳光正好落在我小腹的位置,我眯着眼,把视线偏开。
手往下探,隔着底裤,指尖已经能感觉到……一圈湿热。
不是汗。
那种黏黏的感觉根本骗不了我。
我甚至还能感觉到,它就在那个……穴口的边缘,一点一点往外渗。
唔……我闭上眼,手停在内裤边缘,呼吸越来越紧。
我不想再往下摸了,但那种感觉太明显了,黏湿、温热、贴着不动,像是某种东西渗了出来,黏在内裤上,黏在我最敏感的地方。
我咬着牙,缓缓张开腿,一点点地,把那条内裤往下拉。
动作很慢,甚至有些僵硬,像是在剥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风吹进腿缝,凉得我打了个激灵。
低头一看,内裤底部已经晕开一小片褐红色,混着一点透明黏液,图案都看不清了。
不是汗。
也不是单纯的分泌物。
那种颜色我太熟了,我曾无数次帮苏芷凝(老婆)收拾这种污迹,用热水泡、用手搓,可那都是“她的”。
不是“我的”。
我手指碰了一下那块湿,确实已经凉了,但触感还在,带着细密的滑腻。
哈啊……我真的……来了那个。
我真切地知道,这不是错觉,不是梦,这具身体真的开始运行它该有的“女性机制”。
我脱掉那条湿透的内裤,动作小心又僵硬,仿佛碰到地雷一样提起脚,拎着它走进浴室,丢进洗衣篮。
脚落在瓷砖上的那一下,冷得我一哆嗦。
我扯下睡衣,没敢照镜子,直接打开热水。
水柱砸在头上,把我整个人包住,我站着不动,让水顺着脸滑到脖子、胸口、肚子,再往下。
血,被冲走了。
那点颜色混进水里,顺着腿流走,在地上晕成粉红的一圈,又被水带走。
我低头,第一次用“她的眼睛”看自己的身体。
不,不是“她的”。
是“我现在的”。
小腹微鼓,腿根细白,私处夹着水珠,颜色和形状都清晰得让我想逃。
我伸手去清洗那里,动作小得像偷摸。
指尖碰到的,不是肉,是一团软而湿的褶皱,外翻着贴着内侧,藏着温热的一点血。
我手一抖……唔……不是快感。
而是太熟悉的结构,现在却落在我身上,我本能地别过头,闭上眼,手指却还在动作。
水滑下来,冲淡血腥味,我洗得很久,直到那里不再冒出颜色,才关水,我迅速擦干身体,毛巾拧着头发,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新的内裤。
然后——从帆布包里拿出林芮晴(闺蜜)昨天塞给我的那包卫生棉,粉红色包装,软软的,像个玩具。
我撕开塑封,抽出一片,香味扑出来的一刻,我脑子嗡地一声。
我居然……要用这个东西了。
我蹲下来,小心把它贴在内裤中间,然后穿上去。
那一刻。
卫生棉贴着我刚洗净的地方,整个贴合,紧紧地。
我站起来,感觉像夹着一块湿布在腿中间,每动一下,那块异物都会轻轻顶着肉。
那不是幻觉。
那是我自己的感觉。
我低头,看着自己光着的胸和腰,还有那条已经贴好棉的内裤,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站在浴室门口,身上还带着一点蒸汽的湿气,毛巾搭在肩上,头发半干,内裤里的那块卫生棉贴得很紧,每走一步都会轻轻摩擦着里面。
那种感觉……说不上疼,也不算舒服,更不像印象中女人们形容的“生理烦躁”。
它是一种钝钝的刺激,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身体正中,不疼不痒,却时时刻刻在提醒我:你现在有一个洞,在流血。
我吸了口气,试图忽略这念头。
可脚步还是慢了下来,腿夹得紧紧的,根本不敢迈开。
我低头看了眼那条贴得整整齐齐的校服裙,又看了看手里那件内衣 。
……真要穿上吗?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两个杯形布料上良久,最终还是把它扣上了。
一扣紧,胸部就被推了上来,那种被托起的压迫感让我一阵不适,这种紧贴的触感,不像我以前见她穿时那样自然,而是实实在在地绷在我身上,把我胸前那两团柔肉整个裹进布里。
哈啊……我明明从前只是手指压一下她都会皱眉,现在却要忍着这份异样一整天。
穿好衣服后,我在房间里站了几秒,确认自己不会因为夹腿走路而走形,才慢慢拉开门。
李若岚(李映雪的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锅铲碰碗盘的清脆声,还有炒菜油香。
我抓了抓头发,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能感受到那块贴在身体里的棉片随动作轻微移动。
它就在那儿。
紧贴着。
我走进厨房,李若岚(李映雪的母亲)正背对着我,手里拿着锅铲,正在炒鸡蛋。
“醒啦?今天比平时起得早啊。”
我点点头,声音低低的,“嗯……有点早醒了。”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落在我脸上。
“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摇头,心里一紧,勉强挤出个笑:“还好……可能昨晚没睡好。”
她把鸡蛋盛出来,递给我一个空碗。
“早餐快好了,先去喝点热水,女生这些天要注意别吃凉的。”
我手指一紧。
女生。
这个词像钉子一样扎进耳朵里,明明她只是随口说的,但我听到的时候,心里猛地一缩。
我低着头接过碗,轻轻“嗯”了一声。
脚底下那片棉还在发热,像是察觉到我心里的动摇似的,贴得更紧了些。
我捧着那碗热水站在厨房角落,没动,脚下的棉片轻轻贴着,一阵阵闷热从腿根往上涌,像是它正在提醒我里面还有什么没流出来。
李若岚(李映雪的母亲)站在灶前炒着鸡蛋,锅铲敲锅的声音清脆而杂乱,空气里都是油和葱花味,我闻着却只觉得胸口发堵。
我把碗凑到嘴边,喝一口,喉咙发紧,热水下去后胃里更空了,仿佛那个地方也跟着坠了一下。
我想转身离开,不想和她多说一句,可她偏偏回过头来,看着我,眼里带着柔和的笑。
“映雪,鸡蛋粥你要咸的还是甜的?”
我眨了下眼,愣住,脑子里顿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是在叫我。
“咸的……”
声音很小,像被嗓子压着,连我自己都没听清。
她没问第二遍,像是已经习惯我这个样子,把粥盛出来放在餐桌边,还贴心地放了个小勺。
“女孩子这些天肚子容易不舒服,早点吃,吃完记得喝点热水。”
她又说了“女孩子”这三个字。
我手指一抖,几乎要把碗捏碎了。
不是我。
我不是她的女儿,我不是“女孩子”。
但我现在坐在她面前,穿着裙子,夹着腿,内裤里贴着卫生棉,装作听话地喝粥。
我低头舀了一勺送进口里,蛋花混着葱花味,软软的,热气扑在嘴角。
我不想承认这味道不错,可我的身体却老实地咽了下去,胃甚至发出微弱的回应。
我撑着碗,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脚轻轻动了一下,棉片压着中间那块柔软的位置,软得不像我自己的,摩擦得我一阵战栗。
唔……我咬着勺子,低头,整张脸都埋在碗边。
她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像极了我曾经的家庭日常,可现在……我却是这个画面里最陌生的那一个。
我不是映雪。
可这具身体正在流血,正在逼我承认它每一寸都变得“正常”。
我不想再吃了,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起身,因为只要站起来,那块棉就会跟着动,它会顶着我,会提醒我,它还贴着那里。
我低着头不动了,连呼吸都尽量轻。
我坐在饭桌前,吃完最后一口粥,把碗轻轻推到一边,手指下意识地抹了抹裙摆,那一瞬间,布料摩擦着腿根,让我不由自主夹紧了双腿。
裙子太短了。
不是肉眼上的短,而是坐着的时候,它会自然地往上卷,让我必须用大腿夹住,不然底下什么都挡不住。
我不是第一次穿裙子了,但今天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在流血,而那块卫生棉,就夹在最敏感的位置,只要坐着,就能感觉到它被压住,挤在身体和椅子之间。
那种贴着皮肤的感觉……让我连坐姿都不敢调整。
我咬着下唇,低着头,盯着餐桌上的纹路看。
李若岚(李映雪的母亲)在洗碗,水声……哗啦哗啦……响,锅碗碰撞的声音混着油烟味,让我感到莫名烦躁。
我想上楼,可我又不敢马上站起来。
只要起身,裙子一定会甩动,内裤里的那块棉也会随着动作顶住我。
我不想那样,可我又不可能一整天坐在这里。
我轻轻吐了口气,站起身,动作慢到几乎可以数出每一个节拍,裙摆落下的瞬间,那块湿热又鼓胀的感觉就跟着抖了一下。
恩…… 不只是贴着。
而是压着,夹着,动一下就能感觉到有液体还没完全被吸收,轻微地涌出来。
我脚步一顿,差点就想原地坐回去。
但李若岚(李映雪的母亲)已经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吃饱了?那快点上去换好衣服,别迟到了。”
我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快速走向楼梯。
每一步都尽量不让裙子晃动太大,可那种夹在双腿之间的异物感,越想无视越强烈,我爬上楼,进了房间,把门关上,靠在门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滑坐在地板上。
卫生棉被挤压得变了形,像是正贴着那里,闷着它、包着它、黏着它。
我不敢碰,但我知道,它肯定又湿了一点。
我坐在地板上没动,后背贴着门,膝盖弯着,双手撑在膝盖外侧。阳光从窗帘缝里斜斜照进来,照到我的小腿上,也照到了裙子底下那片微微鼓起的位置。
它没有漏出来,但我知道里面正在继续流。
不是急速的那种,而是一点点,像水龙头没关紧,偶尔有一滴从体内的什么地方滑出来,顺着内壁落到棉片上,被吸进去。
没有声音,但我就是能感觉到。
我撑着膝盖站起来,动作不大,尽量不弯腰,也不让内裤里的棉片移动太猛。那种缓缓浸润的闷热还在,但比刚才轻了一点,可能是因为流的速度慢了,也可能是身体暂时适应了。
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第一天。
苏芷凝(老婆)以前每次第一天都说最难受,肚子坠、腰酸、什么都不想动。我那时候只觉得她娇气,现在才发现她根本没说重话。
我没法形容那感觉。
不是痛,而是一种绵长的胀感,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骨盆下面的某个点,每次换姿势,那个点就被轻轻地拉扯一下。
我拉开衣柜,换上新的制服上衣,扣扣子的时候手不太稳。
不是怕迟到,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身体太陌生了。
我能感觉到衬衫紧贴皮肤,扣子绷着胸口,那两团肉被罩子压着往上顶,只要一低头就会看到沟壑清晰地堆在一起。
唔……我本能想转身离开镜子,但余光还是瞥到了腰线以下那条短裙,裙摆刚好到大腿三分之一的位置,里面的小裤贴着小腹,痕迹并不明显,但我知道那里的填充正贴在伤口上。
我拿起书包背上身,拉链碰到胸口时带出轻轻一抖。
我停住,盯着自己影子看了几秒。
我从没见过“她”穿着校服站着不动的样子,也没见过她在月经来时的表情。
现在我见到了。
在镜子里,在我自己身上,我咬了咬牙,转身离开房间。
楼下传来李若岚(李映雪的母亲)喊我出门的声音,我快速应了一声,然后跑下楼,每走一步,那种夹着棉片的感觉还是在,只是没那么难忍了。
我知道它不会马上停。
但我也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我下楼的时候动作很快,刻意放轻脚步,不让自己走得太用力。虽然那块东西夹得稳,但我还是下意识夹着腿,控制着步幅,生怕它滑动或者移位。
李若岚(李映雪的母亲)站在玄关前,看了我一眼,把一只叠得整整齐齐的袋子递过来。
“今天要记得带伞,下午可能下雨。”
我点点头,接过袋子,心里却没在听。
我的注意力全放在裙摆下面。
我能感觉到那块棉已经不再刚刚贴上的清爽,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潮湿感,它不重,但足够让我意识到自己正在流血。
我不是没见过女人月经时的状态。
我照顾过苏芷凝(老婆),也帮她买过止痛药,甚至替她热过水袋。
但我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轮到我自己去体会这种从身体里不断流出什么的感觉。
不是喷,也不是滴,而是缓慢地滑出来,沾到那块棉上,被它吸收。
我甚至能清楚感觉到棉片中心鼓起了一点点。
我拉开门,一阵微风吹过,裙摆晃了一下,我立刻用手压住。
唔……风从腿缝穿进去,凉凉的,扫在皮肤上,连夹着的那一块都跟着抽了一下。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才迈出第一步。
我走在小区路口,早晨的风带着潮气,夹着花香和泥土味,一阵一阵灌进裙子里,让我全身都不自在。脚步一快,内裤里的棉片就会被挤得更紧,尤其是走下台阶的瞬间,那块贴在我下面的东西像被顶了一下。
我不敢用手去调整,甚至连小幅度的腿部动作都尽量避免。
走路这件事,本来不该这么复杂。
可现在的我,像是夹着什么秘密在街上晃,每一秒都怕别人看出我哪里不对。
我低着头快走,背包在肩膀上晃来晃去,拉链不停撞着胸口,隔着衬衫传来轻轻一跳一跳的触感。以前我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现在却被这些摩擦弄得心神不宁。
我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年纪,不该用这样的身体面对这些刺激。
可我没得选。
耳边传来几个穿校服的女生打闹声,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正从街口另一边走过来,裙子也一样短,书包也一样大。
我几乎可以确定,她们当中至少有一个正在经历跟我一样的事,她们可能也贴着卫生棉,也正在流血,也在尴尬地走路。
可她们没有表现出来。
没有一丝不适,也没有刻意掩饰动作,就像这些反应早已成为了她们身体的一部分。
我站在人行道边,看着那群女孩大笑着走远,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我是个男人。
我知道我是谁,我活了几十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路边,观察一群小女生的走路姿势,并不是出于欲望,而是出于某种……学习。
那不是羞耻,是某种深层的陌生。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干净、轻便,脚踝细得一只手能握住。裙摆在膝上晃动,风一吹就往上翻,我下意识地按住它。
卫生棉挤压感又变清晰了。
我知道流得不多,但这种“小量不停”的状态反而更难忍受,它不会让你痛得站不住,却足够让你每一秒都必须“注意它”。
而我没有经验,也无法无视。
我吸了口气,快步穿过斑马线,拐进巷子。
我拉紧书包带,控制着呼吸,尽量让身体不那么晃,尤其是胸部和下体那两处,只要一动就提醒我它们和以前不一样。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开始放慢脚步,不想第一个进去,也不想在人流中挤。
校门两侧是刷脸的闸机,女生们进出都很快,有人头发湿着,有人穿着外套裹住短裙,而我……我像是夹着一块不属于自己的肉,生怕被谁看穿。
我站在人群边缘,等着前面空出位置。
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
“映雪,早啊。”
我肩膀一抖,差点整个人跳起来,回头一看,是同班的女生,叫林姿妍,好像以前和“她”关系不差。
我笑了一下,轻轻点头。
“早。”
她靠近了几步,低声问:“你脸色怎么那么差?不舒服吗?”
我一愣,没想到她能看出来,顿了两秒才说:“有点肚子不太舒服。”
她立刻点头:“哎,我懂,我也快来了……那个的时候真的烦死了,第一天最难受。”
我心里一紧,她说得太轻松了,好像这是多正常的事。
我也只能跟着点头,假装和她有一样的经历。
但其实我根本没有。
我不习惯,也不认同,更不接受这个身体的“自然运作”。
闸机通过后,我们一同往教学楼走,路过花坛边时,她忽然靠近我一点,低声问:“你今天有带备用的吗?我怕我中午也要用。”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明白她说的是——卫生棉。
我下意识摸了摸包,想起来昨天林芮晴(闺蜜)塞给我那几包,还在里面。
“有。”我咬了咬牙,小声说。
“太好了,那我中午跟你拿一片。” 她笑着说完,快步跑到前面去了,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
我站在原地,手还放在书包外侧,感觉手指有点凉。
我以前是给老婆买棉条的人,现在却要“被女生问能不能借一片”。
她们已经把我当成了“其中一员”。
我低下头,呼吸轻轻地浮上来……
我走进教学楼时,脚步越来越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棉片贴着的部位已经开始微微发涨了,不是因为流多,而是时间久了。
那块东西吸饱了一些血,变得有点膨胀,不至于溢出来,但贴在肉上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像是粘着皮肤,随着体温发热。
我抬头看了眼教学楼的天花板,整面是白的,灯光反射着走廊的瓷砖,干净得没有一点可藏身的阴影。
我只能继续走。
和我擦肩而过的同学,有几个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他们的眼神像是透过裙子在看什么。
我加快脚步,脚跟敲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让我烦躁。
我的裤子里藏着一块卫生棉。
她们也有,我知道。
可我还是觉得不安。
我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林芮晴(闺蜜)从后排走出来,她一眼就看到我,快步迎了上来。
“你脸色真的不太好,是不是……”
我点点头,没等她说完。
她立刻小声问我:“是今天来了吗?”
我别开眼,点得很轻。
她表情放松了一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色包装的热贴,像变魔术一样塞进我手里。
“这个你贴肚子上,会舒服一点。”
我低头看着那块小小的暖贴,包装袋软软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香气,像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我没说谢谢,也没问为什么她带着这个。
我点了下头,把暖贴塞进包里,手还停留在拉链上,指尖有些发冷。
林芮晴(闺蜜)站在我旁边没走,像是在等我说点什么,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接受一个女生的关心,还是在“那个时候”,以“女性”的身份。
我垂下眼,看着她校服口袋微鼓,想到她可能也正在来,只是比我适应得更早、更自然。
而我——我什么都不懂。
我只能凭记忆照做,凭经验模仿,但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迟钝、别扭,甚至……不安。
她轻声问我要不要她陪我去洗手间,我摇头说不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你有带多的棉吗?今天好像挺热的,小心溢出来。”
她又低声提醒,我的心一下子抽紧。
“有……还够。” 我抓紧背包,点头的时候已经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也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我肩膀,然后回座位去了,我站在教室门边,深吸了一口气才迈进去,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讲台上,暖得刺眼。
我的位置靠近窗边,椅子是硬木的,我坐下时格外小心,用力压下的时候,那块棉一下被整个压进身体缝隙里。
不是痛。
是闷胀、热、黏,还有点迟钝的刺激感。
像是那里一直没停过,像是一口井,滴水不断。
我挪了挪屁股,却根本找不到更舒服的姿势。
我坐在椅子上不敢动,靠在桌沿,手撑着脸装作无聊,其实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下体那块棉片上。它已经不再是早上那种干爽的触感,现在像是湿了一半,又黏又热,每动一下就像被什么拍了一下,贴得死死的,连空气都透不过。
我很想去换。
但我不敢站起来。
讲台上老师刚进来,同学们在翻书,有的在聊天,我却像个藏着秘密的小偷,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能不能不露馅。
我调整坐姿,想让那片棉不要顶得那么用力,哪怕往后挪一点也好,可屁股刚动一下,那种潮湿感就被带着抹了一遍,从肉的边缘一路擦过去。
……不是快感,但绝对够羞耻。
我知道不是每个女生都会这么敏感,可我不是女生,我本来不是这个身体,我只是……卡在这里,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是对这个身体的排斥,可它偏偏对我一点也不体谅,我感觉它就像一张渗水的纸,明明没破,却一直往外漏。
我低头,看着膝上的裙摆,小腿并得紧紧的,脚尖压着地面,整个人坐得僵硬。
不能动。
动一下,就会提醒我——那块棉贴在“我”的地方。
上课铃响起,我抬头,试着让自己把注意力转回课本,可眼前的字怎么都进不了脑子。
每隔几分钟,下体就会传来一种被微微顶开的触感,不是尖锐,是软的、热的,就像有什么正慢慢地往外滑。
我知道那是血。
我咬紧牙,指尖掐着桌角,身体在流。
我能感受到每一滴从里面滑出的动作,每一滴都精准地击中我神经最深的那条线。
我甚至怀疑,如果再不去换,我可能会在椅子上留下痕迹。
可我不能起身。
我怕站起来的那一下,湿透的棉会摩擦到我敏感到不能碰的那层肉,会拉扯,会移动,会带出更多我无法忍受的反应。
哈啊……我眼前一阵发晕,整个人都有点发虚。
我趴在桌子上,头靠着手臂,眼睛闭着,装作在休息。可其实我根本没办法放松,整个腹部像挂着一块湿毛巾,暖暖的,沉沉的,不疼,却总在提醒我它的存在。
肚子里有一股钝钝的力在转,像是有人拿拳头轻轻抵着,随时可能更用力,又像被一条绳子勒住,勒得不紧,但勒得久了就开始烦。
我不敢直起腰,一直弯着身子,裙摆拉得很平,死死压在大腿根。班上人越来越多,身边有人进来,有人推椅子,我却动也不动。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起身,一低头,裙子就会翻起来。
我的书包现在不离手,不是怕被偷,而是——我用它压着后腰。刚才坐着的时候,我偷偷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叠了几层,垫在自己和椅子之间。
这不是为了舒服,而是……我怕垫出来颜色。
怕漏,我不确定我到底流了多少。
但我知道,在这种制服、白裙、木椅子交错的环境下,哪怕一丝不小心都可能让我出丑。
林芮晴(闺蜜)刚才走过来塞了几颗红糖姜片给我,我还没吃。她压低声音说“放嘴里含着就好,不会困”,我点了点头,手却一直紧张地攥着糖纸。
唔……我肚子里又抽了一下,感觉不是痛,是一种很难描述的胀,像是有东西堆在最底下。
我不知道女生第一次来时会不会都有这种反应。
我只是觉得,我的身体像是在试探我这个“新住户”的极限。
我咬着糖纸,慢慢把姜片含进嘴里,舌头碰到的瞬间,辣意立刻蔓延开来。我不太吃甜的,这种带姜味的东西更是从没碰过,可现在……我需要它。
不为舒缓疼痛,而是为了掩饰。
只要嘴里有点东西,我就不至于那么频繁地咬唇,不至于在每一次子宫轻轻收缩的时候露出表情。
我趴着的姿势久了,后背有点发麻。我轻轻撑起身子,一点一点坐直,腰刚挺直,下腹就被牵扯了一下,像是某根筋被拽动,连带着肠子也抽了几下。
恩……不是疼,是一股涨得发酸的拉力,绵长、湿热、往下坠。
我悄悄挪了下位置,那块垫着的毛巾吸住了汗,还有隐约的热气。不是来自屁股,而是整条腰椎以下都在微微发热,像泡在热水盆里。
课桌底下很安静,我能听见自己裙子摩擦的细微声音,也能感觉到皮肤和布料之间有些不透气的闷黏感。夏天还没完全到,可我身上已经湿了一层。
我右手从桌子下面伸进书包,假装在找东西,其实是摸了摸那条毛巾的位置——还好,没有透。
可是汗味和血味混在一起,还是从裙子底下隐隐散开。
不浓,但我自己能闻到。
我立刻夹紧腿,脚往内收了收。
这种异味不算强烈,但对我来说,已经比任何警报都更清晰。
我必须忍住,至少要忍到第一节课结束。
我不能走出去。
我不能让全班看到一个女生捂着肚子、脚夹着裤边、裙子鼓着包跑去厕所,我咽下口水,姜片被含得越来越小,口腔里全是热辣辣的甜。
我不喜欢这味道,可它逼我集中注意力。
我甚至有点感激。
讲台上的老师翻着讲义,黑板上写着一堆我根本不关心的字。我靠着桌子,脸贴在手臂上,闭上眼,假装自己只是累了。
其实我根本没法睡。
因为我知道,身体正一点一点流失什么。
热、黏、潮、暗红的东西,它们在我毫无控制的状态下,从一个我不认同的器官流出。
每一次微小的滑落,都像在拿细针刺破我最后一点自我感知。
我用力吸了下鼻子,姜味从喉咙回冲到脑袋,辣得眼眶一热。
哈啊……我不能流泪,我连血都还没习惯,怎么能让别人看到我哭。
我低下头,假装在翻书,眼睛却根本看不清字。胸口因为弯着而有点喘不过气,裙摆落在大腿上,随着我一动,边缘摩擦到皮肤,一圈一圈地贴回原位。
我感到腰开始有点发沉。
像吊着一块不轻不重的东西,重心卡在肚脐下,那一块整整僵着,明明坐得不算久,整条腰就跟泡过水似的,发闷发酸,动不了,也不敢动。
我只好重新趴下,把脸贴在手臂上,鼻尖还能嗅到一点自己身上的味道。
那不是单纯的血腥味,而是一种夹着汗气、黏腻、还有点像铁锈的温热气息,很轻,却躲不开。
我想了想,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腿上,一来是怕冷,二来……是怕透。
透色。
我听过这个词,从前不理解它的严重,现在懂了。
哪怕只是一点颜色,一点点偏红的痕迹,都可能变成整天的羞耻。
我趴着的时间太久,脸贴在手臂上都有点麻了,外套盖在腿上,本来是为了遮,但时间一长,整块布都被体温烘热,腿根那一圈汗越来越明显。
我感觉自己像是泡在一层隐形的蒸汽里,里面又湿又闷,坐姿不敢换,只能靠压着缓解那种贴着皮肤的粘腻感。
不疼,但很难受。
那种难受是散着的,从腹部的某个点往外扩,沿着腰骨、小腹、尾椎一圈一圈绕开。
我轻轻吸了口气,尝试往背后伸手压了压腰,指尖一碰就发热,像贴着暖贴一样。
可我没有贴。
可能是里面在发炎,也可能是血还在流。
我忽然意识到——我忘了带止痛药,我翻了翻包,只找到那包卫生用品和红糖,什么都没有。
我本来想装作无事,可现在连装都变得艰难。
我动了动右脚,膝盖刚撑起一点,后腰就被扯了一下,像是筋骨拉到,但又不是关节,是深层那种生理性的牵扯,酸,麻,还有点像钝刀子切肉。
我强忍着没有出声,只是把整个人重新埋进臂弯。
讲台上老师还在讲课,我一句都听不进去。
我一动不动地趴着,额头贴着手臂,热气一点点从袖子里冒出来,像是皮肤和布料之间形成了一个密封空间,越呆越闷,越闷越湿。
班上太安静了,大家都在听课,老师还在讲ppt,只有笔划在纸上的声音,还有偶尔有人清嗓子的短促咳声。
可我耳朵里却全是自己的心跳声,沉、闷、往下坠的那种节奏,和肚子里那种涨麻的感觉重合在一起。
我把红糖含完了,可喉咙还是热的,胃也有点不舒服,说不清是饥饿还是反胃,只知道整个人提不起劲。
我翻了一页课本,眼前一片发白,不是没睡好,而是脑袋里没办法聚焦。
我不知道是不是体温升了,还是因为这副身体在经期反应特别强,额角全是细汗,脖子也有点黏,坐着都像在出虚汗。
我悄悄把头转到一边,脸贴着胳膊的另一侧,想换个角度喘口气,可手臂上刚好有个褶皱压着,脸颊一贴上去就是一阵刺。
唔……这感觉不算重,但我忽然就有点想哭。
不是情绪崩溃。
而是这种全身绷着、一点一点被消耗的疲倦感,像是从骨头缝里往外抽。
最让我难受的不是不舒服本身,而是——
我什么都做不了。
以前是我照顾别人,现在却连自己站起来都要挑时机,我甚至开始想,下节下课我该怎么去厕所,路线怎么走,要不要带一件外套遮住后腰。
会不会,真的会透出来?
我不确定,我也不敢赌。
一旦输了,就不只是衣服的问题,而是——
全班的目光,全校的笑声,我整个人可能都会当场崩溃。
我不是女生。
我只是被困在这个身体里。
可这副身体,从经血、内衣,到汗水、痛觉……每一样都在逼我,适应、接受、沉下去。
我不想沉,我只想熬到下课,撑过今天,再撑过明天。
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去,哪怕只是几分钟,也好。
下课铃响了。
我没动,就那么趴着,手指还按着书页边缘,整个人像是贴在桌子上融掉了一样。
耳边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身边的同学开始起身,有人在收书,有人在聊天,声音忽然一下子变得很吵。
我本能地收紧了腿,身体轻轻一震。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我低头瞥了一眼裙摆下压着的那块毛巾,它已经因为坐太久而扁了下去,隐隐还有些发热。
我轻轻松开手,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林芮晴(闺蜜)忽然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小声问我。
“你要不要去厕所?我陪你。”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很轻,好像早就看出我一直在忍。
我点了点头。
我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腿根一紧,那片黏着的感觉更重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一起扯动。
我吸了口气,用力绷着身体,压下快流出来的情绪。
书包背在背上,包里装着备用的用品,红糖、毛巾,还有新的那包棉,我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像一块压在背后的石头。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
走廊上风很大,我下意识地压住裙摆,林芮晴走得慢,时不时回头看我一下。
没有多问,没有催促。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
我反而更紧张了。
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就在前面,可我却觉得这段路比教室到校门还远。
每走一步,我都觉得身体被牵着往下拽,小腹隐隐发热,腰背也开始有点发紧,那种生理期特有的疲倦感终于一点点袭上来。
她推开门,先走了进去,我跟着进厕所,动作极慢,像是每一寸路都要经过思考。
门一合上,外头的吵闹顿时隔绝,耳边只剩下水声和鞋底踩在地砖上的碎响。
女厕比我想象的安静,也干净,几乎每一间都关着门,只有最后面两格是空着的。林芮晴(闺蜜)走在我前面,回头看了我一眼,低声问:“你想坐马桶,还是去蹲的那间?”
我怔了一下。
她说得自然,可我却僵住了。
马桶、蹲厕。
那不是选厕所,是选“怎么面对自己身体”的方式。
我犹豫了一秒,最终指了指靠墙的马桶间。
她点头,没多问,把门拉开让我进去。
我拉着门,关上的瞬间,整个人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包从肩上滑下,我靠着门站了几秒,才慢慢蹲下身,从最底下的夹层里翻出那包新的棉片。
手指都有些麻,动作慢到像在解炸弹。
外头没人说话,但我知道她就在门口,等我
我把那包棉片捧在手心里,像是抱着一块炽热的石头,手心都出了汗。包装袋轻轻发出细响,我咬着牙,蹲着身体,小心地把它撕开。
那一瞬间,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要“亲手处理”这具身体的排泄。
我拉起裙子,把它夹在腰和背中间,然后把外套脱下来,垫在门后,生怕有人突然推门进来。
动作一连串地做下去,我其实没细想,但心里却像有一只冷爪子,从胸口一路挠进胃。
我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那张冷冰冰的门,明知道没人会看见,但我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尽量不让任何响动泄露出去。
我拉下内裤的那一下,有点快,也有点急。
湿气一瞬间扑上来。
唔.......我僵住,腿一下夹紧,可棉片已经被拉开,整块垫子变形了,中间那一片明显颜色更深,已经饱了。
它没有外溢,可它确实已经不能再用了,我手指掐着那片湿掉的棉布,指腹黏黏的,甚至能感觉到温度。
不是陌生的东西。
是我自己。
我咬着下唇,把那片用过的棉片折起来,动作轻得像偷东西一样,丢进便桶后,我迅速抽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擦了擦腿根——血迹已经染到皮肤上,红红一块,颜色暗得像铁锈。
我闭了下眼,没敢看太仔细,只想赶紧擦完、处理完、收拾好。
我拿出新的棉,熟练地撕开底纸、折好贴上,然后慢慢穿好内裤,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它贴上来的那一瞬间,那种熟悉的厚重再次出现,软、贴、微热,像一块温柔又黏人的纱布。
哈啊.......我站起来时,腿发了点软。
不疼,但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层力气。
我洗了洗手,整理好裙摆,深吸一口气才开门出去。
林芮晴(闺蜜)站在门口没动,看到我出来,低声问:“舒服点了吗?”
我点点头,嘴角勉强牵了一下。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递了我一张纸,我接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林芮晴(闺蜜)没再问,只是轻轻拍了拍我后背,像是知道我需要点什么,但又不逼我开口。
我们一起走到洗手台,她帮我按了感应水龙头,我低头洗手,水冲过指尖的感觉带着一丝轻微的刺。
可能是刚才坐得太久,手指血液不畅,也可能是指腹沾过的东西,让我产生了某种心理排斥。
我不敢细想,水溅在袖口,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苍白,嘴唇干得起皮,额发贴在额头上,还有点湿,眼角带着红痕。
“你要不要请个假?我陪你去医务室?”
林芮晴(闺蜜)低声说。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应该快结束了。”
我说完就后悔了。
这种话,已经完全是“女生”的口气。
她却没怀疑,反而笑了笑,说:“第一次来都这样,我之前也差点昏过去。你比我强多了,居然还挺住了两节课。”
我扯了下嘴角,没有回应。
我们一块走出厕所,阳光从楼道另一边照进来,洒在我们脚边,我走在她身后,步子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心里却像压了一整袋沙。
棉片又重新贴上去了,但这次我没有像早上那样抗拒。
我太累了,甚至没力气去反抗它的存在,不管我想不想,它都贴着我,包着我,是这副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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